女儿走失三年,我被老公打出三千道伤口。
因为他痛恨我没有抓紧女儿的手。
满腔怒火尽倾于我。
在他为我修建的惩戒室里。
我的脸被刻下罪人二字。
即便到了阿鼻地狱,也无法偿还这一身罪孽。
濒死之际,我听到了女儿的哭喊声。
求他和我一起去救孩子回来。
他却摸着白月光的肚子,满脸喜悦。
我该迎接新生活了。
后来我带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心碎离开。
顾禹迟却追悔莫及跪在脚下,泪流满面。
我们才是一家三口,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1.
深夜,蜷缩在冰库里的我突然被一脚踢出五米开外。
贱人！
瘦成麻杆的腰重重撞上冰桶,每一根骨头都渗出剧烈的痛楚。
我却丝毫不敢犹豫,慌忙笔直地跪在地上。
心却迅速向下坠去。
下午顾禹迟收到三年前一家饭店老板可能见过瑶瑶的消息。
慌里慌张地出了门。
现在这样怒气冲冲回来,必是没有得到瑶瑶的任何确切行踪。
果然,他怒不可遏上前,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提了起来,连甩给我十几个耳光。
然后一丢手,我整个人便摔在了坚硬的冰面上。
鼻血飞溅的同时,顾禹迟的脚踩在膝盖上死命碾压。
那老板说了,瑶瑶当时一边哭着喊妈妈一边从小巷里走过去,鞋子都不见了一只！
沈梦,凭什么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我的女儿却不知所踪！
我颤抖着闭上眼,泪水源源不断落下。
女儿走失后,我和顾禹迟发动各方渠道寻找,却一无所获。
渐渐地,他将所有怒火统统发泄在我身上。
一遍遍数落我的罪过,用各种手段惩罚我。
让本就愧疚万分的我,更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罪有应得。
我早就习惯了承受所有。
看见我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喊着对不起的模样。
顾禹迟更动了怒。
狠劲的拳一下下砸在我的面颊,直到口腔里最后三颗牙混着鲜血吐出。
他终于喘息着停了手。
苏雪这时缓缓走了进来,安慰地拍着他的肩,柔声道：
禹迟,我相信瑶瑶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咱们再慢慢找,现在夜深了,快去休息吧。
顾禹迟眸色柔软下来,戾气逐渐退散：
好,小雪,这三年你一直想尽方法帮我找孩子,比这个所谓的亲生母亲都要负责百倍,也是我顾禹迟三生有幸。
我默默地听着,手指渐渐收紧。
苏雪是他的大学初恋,两人当年因家族反对遗憾分开。
后来女儿走失,苏雪出现软声细语地陪伴在他身旁。
后来,她被顾禹迟接进家门,操持整个顾家,俨然成了女主人的模样。
眼看二人就要离去,我挣扎着爬过去：
等一下……那个老板还说什么了瑶瑶最后到底出现在哪里
闻言,顾禹迟身子一颤,将身后的制冰机扛起狠狠砸向我。
你还有脸提！那之后根本就没人见过瑶瑶！
重物像踩碎落叶那样轻松压断腿骨。
嗓音卡在气管里变成浑浊的血泡。
女儿天真可爱的脸在眼前飞速划过。
我像三年来无数次那样痛哭出声：
我的瑶瑶！
你要是真的在乎女儿,当年就不可能把她弄丢！
现在演这一出有个屁用！
顾禹迟赤红的眼冷冷扫过被压住动弹不得的我,大步走出冰库。
恍惚间,我听见落锁的声音。
和他丢下的最后一句：
给我把温度调到最低！三天不准给她饭吃！
2.
三天后,我终于被允许走出冰库。
但我已经无法行走,只能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点点爬出来。
佣人王姨看不过眼,偷偷将我挪进后院储藏室。
一边替我处理伤口一边掉眼泪：
造孽哦……先生怎么忍心这样折磨你
我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勉强睁开眼睛去寻,我要的东西。
终于看见了。
我努力伸出冻僵的手一点点够,即将拿到手的时候。
储藏室的门被一脚踢开,顾禹迟走到我身旁劈头盖脸甩下几个耳光。
你这种不负责任的毒妇,还敢偷藏女儿的东西！
我慌忙去抢那个脏兮兮的布娃娃,却被他一脚踢翻在地。
王姨急忙上前苦苦哀求道：
少爷,夫人是实在没有法子了,您不允许她进小姐的房间,她只好偷偷拿出来这个布娃娃,也是想孩子了就拿出来看看,一个念想而已,您就……
王姨,我说过的话,你都忘记了吗
迎上顾禹迟阴冷的目光,我心头一惊。
记得他第一次将我痛打一顿后,便对家中所有下人发了命令。
不准再叫我夫人,甚至不准将我当人,勉强留我一口气给女儿赔罪就好。
白天要做数不清的脏活累活,晚上就睡在冰库或者狗窝。
三年里,连顾禹迟养得狗都能随时随地骑在我头上拉屎。
唯有王姨总是偷偷关照我。
他这是要……
顾禹迟眼里飘过一股渗人的寒意,轻轻一挥手。
便有人把王姨拖了出去。
我一时情急,连滚带爬跪在他面前求饶：
王姨只是可怜我罢了,不关她的事,求你,不要折磨她！
头发被猛地扯住,顾禹迟冷笑着贴近我的脸。
沈梦,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这天下最大的罪人,谁敢对你动恻隐之心,下场一定很惨。
那双眼睛,狰狞得可怕,死死地盯着我。
我瞬间瘫软下去。
在王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苏雪走了进来。
看到我狼狈地瘫在地上。
先是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然后轻轻挽住顾禹迟的手臂温声道：
禹迟算了,梦姐确实受了伤,王姨也是一时糊涂,犯了同情心而已……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顾禹迟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我血肉模糊的腿上。
眼神沉了沉,冷声道：
让外面的人停手吧,沈梦,我只给你半小时时间休息,然后自己来找我。
眼看唯一的念想被他递给了苏雪。
我奋力去抢,身体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哪知我刚爬到苏雪面前,她一抬手,布娃娃竟然落进了角落的壁炉。
火苗转瞬之间吞噬了那个小小的身体。
苏雪惊慌地向后退去：
梦姐,你怎么能毁了瑶瑶的东西呢
我大哭着伸手去拿,只来得及从火里抢回一点残缺的布料。
顾禹迟的脸顿时黑得像是能滴出墨来。
沈梦,你想死是不是
3.
下一秒,我就被他拽进了惩戒室。
他一脚踩在我断折的腿骨上,拿起钢钉向我的胸口扎去。
一下又一下,鲜血喷洒出来溅在他的脸上。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还敢弄坏瑶瑶的东西……沈梦,你就是故意的,我恨死你,我恨死你……
血泪迷蒙中,我向周围望去。
我没忘记,三年前的今天,女儿走丢。
于是每到这一天,顾禹迟会用特殊的手段让我永远铭记自己的罪责。
这间惩戒室,就是他特别为我准备的。
从老虎凳到拶指,从火刑到站笼。
从明朝十大残酷刑具再到中世纪欧洲那些骇人听闻的工具。
应有尽有。
他说得没错,是我弄丢了女儿,如今她下落不明,不知道在哪里吃苦……
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
我哭着抢过他手里的钢钉,没命地扎向自己身体。
瑶瑶,妈妈对不起你！
以前我只是乖乖挨罚,从不反抗。
这次的反常让顾禹迟也不禁愣住。
过了好一会,他才勾起一个阴冷的笑。
你以为表演逆来顺受我就能放你一马
沈梦,别做梦了！
足足六小时过去,顾禹迟终于亲手完成了所有惩戒。
他却又拿起一根烧红的铁钉,按住遍体鳞伤意识模糊的我。
你弄坏了瑶瑶的布娃娃,以为这些就够了
沈梦,我要你永远记住,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害了瑶瑶！
滚烫尖锐的钉子划过面颊。
我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几分钟后,墙角的镜子里,映出我的脸——赫然刻着罪字,皮开肉绽。
我却咧嘴笑了。
瑶瑶,妈妈是罪人,妈妈是罪人呐！
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大哭。
顾禹迟愣了愣,眼中升起厌恶,对旁边人叮嘱道：
把她给我拖到大街上,让所有人都看看,弄丢自己孩子的母亲是什么模样！
……
北风裹挟着雪花吹在我面目无非的脸上。
我甚至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无助地躺在雪地里。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纷纷用鄙夷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我。
啧啧啧,就是她吧,嫌弃自己的生得是个女孩不能传宗接代,故意把孩子弄丢了！
可不就是,听说这三年一直是顾少费尽心力找孩子,她平时连门都不出,根本不当一回事！
这样的女人也配当妈要我说啊,孩子真可怜,当年也是投错了胎！
说到激动处,一位老大娘操起拐杖打在我蜷缩的身体上。
歹毒的婆娘,我们今天非要为孩子讨个公道！
瞬间引起一片赞同之声。
海市民风淳朴,大家最恨作奸犯科之人。
而顾禹迟对外放出的消息是我故意松开女儿的手。
导致她走失。
所以,人们恨我厌我,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三两分钟,我就挨了无数拳脚,只能趴伏在地。
雪粒混着泥土吃了一嘴。
他们突然停了手,吩咐几个人拖着我。
顶着脸上还在冒血的罪字,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扔在了一条深巷。
顾少肯定早就不想要她了,就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
听着稀稀拉拉离去的脚步声,我勉强翻了个身。
面对白茫茫的天空,挤出一个惨淡的微笑。
瑶瑶别怕！妈妈这就来陪你……
都说人在彻底死亡前,最后消失的才是听力。
恍惚中,我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哭泣。
仿佛是个女孩……破碎的……嘶哑的……
这是……瑶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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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再仔细听,那哭声还在继续。
似乎……似乎是从巷尾一间屋子里传出来的。
我手脚并用爬过去,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这丫头一天到晚哭个没完,真闹心！
再忍忍吧,过了今天,顾少肯定就会撤出海市周围的警戒,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送出去,世上就再无顾瑶瑶这个人了,哈哈……
不是幻觉,真的是瑶瑶！
我刚想不顾一切冲进去,动作突然一顿。
女儿明显是被人绑架,而且三年来居然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背后的人想必计划周密。
搭上我不要紧,要是打草惊蛇转移走瑶瑶就完了。
要先回去告诉顾禹迟再说！
爆发出全身的力气,一路跌跌撞撞跑回顾宅。
禹迟,瑶瑶她……
未说出口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顾禹迟跪在一个小小的骨灰坛子前,已经哭成了泪人。
苏雪见我冲进来,红着眼圈说道：
梦姐,你节哀顺变……这几年,我一直在托老同学打听瑶瑶的行踪,刚才……已经传来确切消息,瑶瑶在三年前就被人贩子送出了海市,结果失足落水……当地人只当是无人认领的浮尸……早就火化了……
双膝一软,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顾禹迟听见动静,扭头死死地盯着我。
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滔天的恨意。
我反应过来,慌忙痛喊出声:
不！禹迟！我刚才听见瑶瑶的声音了,就在城郊古兰巷,他们说等到了今天就把瑶瑶送出去,你赶紧跟我去救她……
闻言,顾禹迟热烈地开口：
什么！
一旁的苏雪面色一变,随即嗤笑出声：
梦姐,你是得了失心疯吧刚才我同学把这个落水女童的消息说得很清楚,无论衣服还是模样,都和瑶瑶一模一样,那伙绑匪也交待了,当年绑架的就是顾家独女,你怎么还能听见瑶瑶的声音呢
接着她又拉住顾禹迟的手贴在肚子上,满面悲戚：
禹迟,你别太难过了……也许这个孩子,就是瑶瑶投胎转世,还想要你做爸爸……
顾禹迟立即疼惜地揽住她,再看向我的时候,眼里只余嫌恶：
如果有人绑架瑶瑶还一直在海市,我怎么可能查不到半点消息！
想不到你竟然编出这样离谱的谎言！
心迅速向下沉去。
所以,那个因为女儿走失而折磨我三年的男人……
就要沉浸在迎接在新生命的喜悦中吗
我的女儿瑶瑶……她明明还活着……
门外忽然传出一声大喊：
少爷！小姐真的没有死！
王姨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跪在顾禹迟面前：
刚才我是想要去把夫人带回来,这么冷的天,要是没人管,她一定会冻死在外面的……
可是到了古兰巷,夫人已经走了,却让我在角落发现了这个！
她的手中,赫然躺着一枚圆形玉佩。
我和顾禹迟同时同时浑身一颤,伸出手去。
这枚玉佩,正是瑶瑶五岁生日那年,顾禹迟亲手戴在她脖子上的！
瑶瑶真的没死
顾禹迟颤抖的手扶住我,热泪盈眶：
快！召集所有人,马上去古兰巷！
5.
且慢！
苏雪忽然走过来拿起玉佩,细细看了一下,摇头叹息道：
不错,正是瑶瑶的东西,可禹迟你看,这玉佩上磨损严重,必是经历风吹日晒许久。
你还记得吗绑匪交待的时候说了,带着瑶瑶在一条小巷里住了一整个月,直到咱们的寻找重心换了地方,才走水路离开海市的,所以……
这应该是他们当初转移地方时不慎掉出的,而不是最近遗失,通过这一点证明瑶瑶没死根本不成立！我老同学在警队任职多年,不会随便传播不实消息的,禹迟……你别因为太过思念瑶瑶而乱了方寸,掉进别人的陷阱里去了！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是我和王姨联合起来编造谎言。
只为让我这个罪人洗清罪孽。
顾禹迟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探究,我泣不成声：
禹迟！瑶瑶不仅是你最疼爱的女儿,也是我十月怀胎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比你更想找到她,无论如何你也该信我一次！
苏雪眼里飘过一丝不耐,转瞬又变成一片澄澈的深情。
禹迟,梦姐自从瑶瑶走失,就一直这样疯疯癫癫神志不清的,所以我想也许是她在古兰巷里看见了瑶瑶曾经遗失的东西,一时思念过甚……所谓听见声音只是幻觉而已。
禹迟,我知道你疼爱孩子,但人死不能复生,折磨你三年的事情也该尘埃落定,迎接新生活不是吗
说着她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我们的孩子……也不想看见自己的父亲这样怀念以前,好像他不重要似的……
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果然让顾禹迟闭了闭眼,长出一口气道：
小雪,你说得没错,瑶瑶已逝,我该向前看了。
他又转过身目光冰冷地看着我：
沈梦,是你的粗心导致瑶瑶的死,这一点你难辞其咎,不过,你也为此付出了不少代价,就到底为止吧。
来人,把沈梦赶出顾家,向外发布离婚声明,我与她彻底再无关系。
我瘫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他走到苏雪身旁,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突然一时语塞,头脑一片空白。
以前,虽然我极力阻止自己去想女儿会不会已经遇难。
但是可怕的猜测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越来越多。
而每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我都会苦笑着构思自己的结局。
不是我自己受不了打击自杀身亡,就是被顾禹迟折磨致死。
却没想到他真的听到瑶瑶的死讯,居然打算留我一命。
这一切竟然都是因为,另一条新生命的到来。
连女儿的尸骨都没有看见。
他竟然就轻而易举相信并接受了这件事。
那我的女儿瑶瑶算什么
我这三年受尽苦楚又算什么
那个……禹迟,我刚才还在担心你得知瑶瑶死讯,会不会伤心欲绝,对梦姐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呢。
没想到,你这么大度哈。
苏雪的笑容明显有些勉强,看过来的目光也多了些不忿。
梦姐指使王姨骗你说瑶瑶没死的事……你也不跟她计较了
顾禹迟再看了看我,摇头叹息道：
算了,也该为我们的孩子积些福报,走吧小雪。
没有顾禹迟的力量,凭我一人怎能救出瑶瑶
眼看二人就要挽手离开,我心急如焚。
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想到什么,连忙大喊一声：
等等！
6.
当年我们四处打探,却没有丝毫消息,如今三年后才查到当时是有人绑架了瑶瑶,却失足落水,才导致了悲剧！
可是这一切,逻辑根本就不成立！
我忍住浑身剧烈的疼痛,在王姨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一字一句道：
如果是绑匪所为,那么就证明他们必定有所图,可是这三年,我们从未收到任何索要赎金的消息,难道绑匪胆敢绑架顾氏独女,却一无所求,这合理吗
这……这肯定是因为他们准备索要赎金之前,瑶瑶就落水了,他们见出了人命,当然不敢再要赎金了！
对上苏雪有些慌乱的目光,我继续说道：
你刚才说,那伙绑匪带着瑶瑶在海市藏匿整整一个月才离开,这一个月里他们为什么不要赎金按照他们的心理,越早要赎金才是上策,时间拖得越久只会节外生枝！
还有,古兰巷一到盛夏,游客众多,一块玉佩怎么可能丢弃在街角三年不曾被人发现
这分明就是他们最近转移至那里不慎丢失的！
我直视着顾禹迟,泪水不知不觉爬了一脸。
你可以无视我说得话,去做另一个孩子的父亲,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救出瑶瑶！
刚走出半步,一只手猛地搭在我的肩。
不！
我们一起……去救瑶瑶……
顾禹迟急切地转过身吩咐所有人,带头向外走去。
我慌忙跟上去。
苏雪愣了愣,追出来焦灼地大喊：
哎呀,难道你不信我说得话吗……我那个老同学可是带来了确切消息的！
顾禹迟脚步一顿,面色阴沉回过头：
即便如此,我也得亲自去看一看……小雪,为什么今天你这么奇怪,总想阻挠我呢
苏雪瞬间面色惨白,好一会才勉强笑道：
哪里有……我只是不想你白费力气而已。
瑶瑶是我的亲生女儿,怎么会是白费力气
被他这样不冷不热怼回来,苏雪顿时傻住,不敢再说什么了。
一路疾驰赶到古兰巷,顾禹迟早已联系好拆除队等在那里。
可当他们拆开那扇特制的加厚铁门。
我哭着冲进去跑过好几重院落,却根本没有瑶瑶的身影！
我就说吧……梦姐是幻觉……
一股说不出来的无力感将我团团包围。
难道……好不容易有瑶瑶的消息,又要错过了吗
不！瑶瑶刚才就在这儿！
顾禹迟猛地冲进左手边一个屋子,三秒后疾步跑出：
梦儿你看！这里是三份盒饭……瑶瑶从小不爱吃胡萝卜,这一份里的胡萝卜一口没动！
刚才还有人在这里吃饭,转眼之间就消失,肯定有蹊跷！
你们,把所有人手给我派出去,就算把海市翻过来也要找到瑶瑶！
他的心腹正要领命离开,顾禹迟面露沉吟又叫住了他,低声吩咐了几句。
而我,呆呆地盯着那份盒饭里的胡萝卜。
忍不住放声大哭。
顾禹迟慌忙上前搀扶住我：
梦儿你别这样,这次我们一定能找到瑶瑶,你先回去休息！
他说得没错,三小时后,险些哭晕过去的我。
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少爷,我们在火车站附近发现了两个神秘男子正带着一个小女孩东躲西藏,我们怕惊动他们没敢近前查看……
话音未落,我和顾禹迟已经像离弦的箭般飞速跑了出去。
到了火车站,我的心脏快得几乎要跳出来。
却丝毫不敢停歇,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焦急寻觅……
直到走到一个废弃站口,我实在跑不动了,刚想停下缓口气。
一张苍白的面孔突然从角落一闪而过。
心猛地静止半拍。
我反应过来,大哭着上前：
瑶瑶！
顾禹迟闻声带人赶来,很快拦住了狼狈逃窜的两个男人。
我向中间的小女孩冲过去：
瑶瑶别怕,妈妈来了……妈妈来了！
7.
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王姨扶着我连声安慰：
没事的夫人,小姐已经回来了,你别担心。
刚才见到瑶瑶的那一幕一遍遍在脑海里重现。
比起三年前,已经九岁的瑶瑶除了个子高了一点,相貌变化并不大。
可是身体却比五六岁的孩童还要瘦弱憔悴,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里。
盛满了绝望与凄凉。
见到我,孩子先是一惊,接着流着泪喊出一声妈妈就直挺挺晕了过去。
送进医院的时候,我才发现孩子的身体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这三年,我的瑶瑶到底吃了多少苦
心底的剧痛如潮水般阵阵袭来,我不禁哭着跪倒在地。
而另一边,顾禹迟面色阴郁看着苏雪。
瑶瑶根本没死,你却带来她的死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禹迟……我也不知道啊,也许只是搞错了吧
苏雪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腹部,委屈地红了眼眶：
这三年我如何亲力亲为帮你找瑶瑶你是知道的,同为人母,我怎么能体会不到你和梦姐的心情呢
我也是一时心急罢了……
顾禹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直到医生走出,他才急忙向这边跑来,扶着几近瘫软的我,急切询问：
瑶瑶怎么样
经过我们详细检查,顾小姐身体上有多处伤口,而且往往还未痊愈就又被新的伤口覆盖,不过都不致命,我们已经做了缝合处理。
她应该是收到长期囚禁和虐待,精神状态很低迷,要尽快安排心理干预。
不等医生说完,我泪流满面冲了进去。
已经苏醒却面色枯槁的女儿见我进来,挤出一个笑容。
然后勉强坐起身,直勾勾地盯着顾禹迟：
爸爸,三年前我和妈妈逛街,放开了妈妈的手找不见她了,是苏雪苏阿姨突然走过来说要带我去找妈妈。
我跟着她没走几步,就被打晕了。
空气中只剩落针可闻的寂静。
不知过了许久,我才反应过来,顾禹迟早已一脚踢翻苏雪,面上暴怒翻滚：
我就知道是你！臭婊子！
苏雪猝不及防挨了这力道极重的一脚,重重地摔在地上,不禁哭喊道：
不是……禹迟你疯了吗我怎么可能绑架瑶瑶
因为你贪图爸爸的家产。
瑶瑶靠在我怀里,声音却异常坚定。
你知道有我在,即便你勾引爸爸上位成功,顾家的大半家业也都是我的。
所以你必须要想办法让我消失,同时,让爸爸将怒火和恨意都发泄在妈妈身上,这样你就可以一举两得。
这一切,都是我装失忆装痴傻后,你对我毫不防备,自己说得。
你之所以没有直接杀了我,是因为公海游轮聚会三年一次,你要留着我去那里……我不懂那是什么,但你说那船上都是变态和虐待狂,所以我猜。
比起让我死,你更想让我受尽折磨,因为以前我就觉得你对我爸爸目的不纯,总是骂你,你很恨我吧。
你们若不信,我还有这个。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纽扣。
这是妈妈送给我的录音笔,我都偷偷录下来了,不过现在没电了。
再抓住我手的时候,瑶瑶泣不成声：
妈妈,我知道爸爸因为我的走失,他一定很难过,但我也想不到他会把所有责任推在你身上,整整折磨了你三年。
妈妈,要是当初我不调皮放开你的手就好了……
8.
心底的酸涩一阵接着一阵,我猛地搂住瑶瑶,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女儿……不知受了多少苦,却在被绑架后努力保持清醒。
用装失忆的方式骗过所有人。
还成长得如此成熟聪慧。
可她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啊！
顾禹迟也哭了出来,肩膀剧烈耸动。
过了好一会,他才拽起苏雪的头发,神情冷酷。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禹迟……你听我说……不是我做得……这一切一定是他们母女俩的阴谋！
苏雪早已吓得浑身颤抖,竟然胡乱攀咬起来。
我冷笑着正想说话,两个小个子男人被扔了进来。
少爷,问了半天,他们一个字都不说！
苏雪爬起来抓住顾禹迟的裤脚,急切地嚷着：
禹迟你自己看,是他们绑架的瑶瑶,不关我事啊……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沉痛地开口：
当年苏老爷子对我们有恩,所以本不想说的。
既然你这么着急撇清关系,那也别怪我们不义。
顾少爷,我们认栽,绑架你女儿事情就是苏雪让我们做的,至于原因……刚才您家小姐已经说了。
这下,苏雪彻底吓懵了,一缕腥臭的液体从裤裆里缓缓涌了出来。
禹迟,不是的……
苏雪,这三年,我们之所以在寻找瑶瑶的路上处处碰壁,就是因为你的人从中作梗。
当我发现你今天不对劲之后,就秘密安排他们,避开你的人。
果然这次非常顺利。
顾禹迟的眼里,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阴狠。
让我女儿受了三年的苦,你猜我会对你做些什么呢
说完他像疯了一样,用尽全力殴打苏雪。
没一会功夫,苏雪就躺在地上,浑身鲜血。
一张原本白皙精致的脸也肿成了猪头。
她向顾禹迟徒劳地伸出手：
禹迟……你不能这样,我还怀着你的孩子……
哦是吗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
梦儿,捂住瑶瑶的眼睛。
我不明所以照做。
下一秒,顾禹迟竟然手起刀落,捅向了她的肚子。
他诡异地笑道：
我把孩子取出来不就行了
我忍不住吐了出来。
瑶瑶却推开我的手兴致勃勃地拍着巴掌：
妈妈我不怕,没有什么比看到仇人付出代价更高兴的事了。
这孩子……希望以后不要有什么心理问题才好。
直到苏雪已气若游丝,顾禹迟才停了手。
他一边用毛巾擦血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送抢救室去,可别让死了,死了就不好玩了。
然后他向我缓缓走来,刚才的狠毒从容已经换成了祈求和卑微。
他跪了下去,泪水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梦儿……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把气都发泄给你,我也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能糊涂三年呐
瑶瑶打断他,耸耸肩膀嗤笑道：
我说爸,你就别再装深情了行吗
9.
三年过去,我的宝贝竟然已经能够做妈妈的嘴替了。
我欣慰地笑了。
瑶瑶又对顾禹迟翻出一个白眼,挽住我胳膊道：
妈妈,我不想在医院待着,你带我走好不好
她知道我担心她身上的伤,又故作轻松地动了动身子：
医生都说了,只是小伤,不致命的,再说了,有妈妈在身边照顾,我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拗不过女儿,我只好带着她离开。
顾禹迟哽咽着跟上来：
梦儿……你别走,瑶瑶,你也不要我了吗
爸爸。
瑶瑶犹犹豫豫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摇摇头说：
我知道你也很爱我,但是妈妈是不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的,我也不会。
这辈子妈妈去哪,我就跟着去哪。
顾禹迟还想纠缠,我直接拧住他的手臂拽到角落恨声道：
顾禹迟！我本以为,即便你对我百般折磨,左不过是因为女儿的缘故,所以我一再忍耐,甚至PUA自己承受这一切。
可是当你差点相信苏雪说得话,甚至为了迎接她腹中的孩子忘却悲痛沉浸喜悦的时候,你就不配做她的父亲了。
这些我还没有告诉瑶瑶,是不想伤了孩子的心,但是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告诉她。
以后,就让她当世界上没你这个人。
顾禹迟终于面色惨白地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回到海市的老房子后,我放心不下瑶瑶的身体。
请了私人医生和特护,与他们一起照看瑶瑶,24小时陪在她身边。
给女儿洗澡的时候,我的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果然如医生所说,那些狰狞可怖的伤痕,分明就是旧伤未愈,新伤又来。
滔天的恨意让我控制不住在深夜出了门。
那天在医院,我满心满眼都是女儿。
所以没来得及报复苏雪。
来到顾宅后,我听到一阵细密的声响。
好像是从……惩戒室那边传来的。
我闻声走过去,苏雪正吊在一个奇怪的设施上。
她瘦骨嶙峋,面目全非。
顾禹迟拿着电击器站在她身前,唇边浮起一抹狰狞的笑容。
你害她们吃了那么多苦,害我妻离子散,现在把这99道刑罚受了区区30遍就装死是吗
你给我抬起头来！
我让你装死！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用加大电流的电击器猛按在她身上。
苏雪终于痛苦地嘶吼一声,缓缓抬起了头。
我这才看见,她的眼眶里空无一物。
即便如此,我还是情不自禁升起一团怒火,直直冲了进去。
你虐待瑶瑶三年！我今天一定亲手宰了你！
随身携带的尖刀刺进她胸口之前。
顾禹迟从后面抱住了我。
梦儿……你听我说,就这么让她死了,太便宜她了,让她活着,我会用各种你想不到的方式折磨她。
相信我一次,好吗
10.
我渐渐平静下来,挣脱开他,刀尖上移,划了她的脸。
说到做到。
正要离去,突然感觉一阵晕眩,倒在了他的怀里。
醒来的时候,顾禹迟正流着泪给我的伤口上药：
梦儿,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只顾着瑶瑶,也没照顾自己
你浑身都是伤,长期营养不良,那天我还砸断了你的腿骨……都是我不好……
无视他湿润忧伤的眼睛,我迅速下床穿好鞋子。
那天带着瑶瑶离开,请来的医生也给我做了详细的检查,腿骨也接好了,现在我和瑶瑶一起接受食补和药补,就不劳你操心了。
握住门把手的手被猛地盖住。
顾禹迟将我牢牢按进了怀里,痛哭出声：
自从你们离开,我每一天都在后悔,为什么当时要那样对你……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我双手推开他后退一步：
顾禹迟,你还不明白吗
如果不是你和苏雪不清不楚,引得她动了歪心思,就不会因为家产金钱而谋划这一切。
瑶瑶就不会被她绑架,更不会吃这三年的苦。
三年前,苏雪回国。
顾禹迟常常夜不归宿,对我的态度也一日不如一日。
当我在试图解决婚姻危机的时候,苏雪已然悄然谋划了这个恶毒的阴谋。
所以一切的源头,正是顾禹迟自己。
至于我,我已经说过了,我可以承受你失去女儿发泄给我的怒火和怨恨,但当我明白,你不过是需要找一个替罪羊掩盖自己的过世,甚至在没有见到尸骨之前就打算迎接新生活的时候,你在我眼里,连一只街边的流浪狗都不如。
我打开门,向夜色里走去。
顾禹迟在身后撕心裂肺地吼叫：
可是我后来还是跟着你去了不是吗我并没有放弃瑶瑶啊！
那只不过是你最后的一点良心发现罢了。
可比起我和瑶瑶承受的所有,那点良心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是这话,我不想再说了。
身体恢复好后,我带着瑶瑶去了老家枫叶镇。
在一处风景秀美的地方住了下来。
刚开始一切正常,我小心翼翼回避着过往三年的话题。
瑶瑶也绝口不提,只是跟着我到处游玩。
但不到半个月的功夫,我就发现了不对劲。
瑶瑶入睡后,总会做噩梦,常常吓出一身冷汗。
嘴里还念念有词着不要打我妈妈救我之类的话。
往往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彻底清醒过来。
我知道,懂事的女儿是怕我担心,所以不愿提及那段经历。
但那三年的囚禁,和苏雪时不时的残虐手段。
一定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伤痕。
但她拒绝接触心理医生。
害怕刺激女儿,我不敢强迫她做什么。
直到那次意外的发生。
那是一个暴雨之夜,瑶瑶从梦中惊醒,突然发疯一般向外跑。
我跟着她跑出去,远远就看见一颗乌黑的脑袋迅速向湖底沉去。
我失控地大喊：
瑶瑶！
11.
一时找不到人帮忙,不识水性的我只好自己跳进湖里。
奋力向湖中心游去。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我的手刚刚挨到瑶瑶的肩膀。
突然感觉脚下一紧,似乎有什么拽着我向下拖拽。
这是……水草
我急得大哭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双手稳稳地拖住了我的身体。
顾禹迟凄惶急切的脸映入眼帘。
将我交给保镖后,他又向瑶瑶游了过去……
梦儿……
刚刚抱住瑶瑶湿淋淋的身体,顾禹迟便体力不支般向下坠去。
我爱你们……
男人的身躯在视网膜里逐渐扭曲成细碎的涟漪。
我完全愣住了。
一小时后,顾禹迟醒了过来。
看见自己换了干燥的衣服,躺在暖烘烘的大床上,身旁还放着一杯热水。
他心中一喜,急忙出来找我：
梦儿！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一别数日,他似乎瘦了很多,原本挺直的背也佝偻了下去。
我冷冷地回他：
你是你的保镖救起来的,衣服也是他们换的,别误会。
可是……这里是你和瑶瑶的家吧你肯带我到这儿来,不就说明……
什么也不说明。
我将他换下的脏衣服扔进他怀里,平静回复：
如果不是瑶瑶在看,我肯定会落一个见死不救的名声。
瑶瑶还好吗
对上他急切的目光,我语气缓了几分：
一切安好。你快走吧。
梦儿！你听我说！
顾禹迟又拽住我的手臂,见我面色不悦才放开。
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枫叶镇……我知道瑶瑶心结未解,你让我陪她一段时间,帮她一起走出来好吗
想到他确实对瑶瑶从小千娇万宠。
我勉强同意了。
于是,顾禹迟在对面的民宿住了下来。
每日只是陪着瑶瑶,游戏,画画,赏花,做饭,钓鱼……
在他的陪伴下,瑶瑶似乎真的好转了很多,笑容也多了起来。
第三十轮日出升起的时候,瑶瑶牵住我的手走到顾禹迟面前。
爸爸,我知道你很爱我,也是真的想补偿我们,但我的想法不会变,你对妈妈造成的伤害是不可磨灭的,她不会原谅你,我也没资格代替她原谅你。
所以,你走吧。
闻言,顾禹迟面色霎时变得雪白,好半天才颤抖着嘴唇说：
瑶瑶,我是爸爸呀……是最疼爱你的爸爸呀……
看着瑶瑶走远,我冷笑道：
别看瑶瑶才九岁,其实她什么都懂。
这是孩子自己做出的选择,你也要干涉吗
扑通一声。
顾禹迟跪在地上,额头上青筋爆起,声音无比沙哑：
梦儿,我们才是一家三口,你是我唯一的妻子,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我笑着摇摇头:
不。
顾禹迟离开不久,我突然收到两张图片。
第一张,是那两个绑匪暴毙在狱中的新闻图片。
第二张,苏雪只剩干枯的上半身,插在花瓶中,出现在某国一个猎奇展览上。
与此同时,我的账户里突然多出一笔天文数字。
我笑了笑收起手机,看向窗外的阳光。
休养半年后,瑶瑶做回了学生身份。
趁着她在学校,我去了老家很灵的寺庙。
想为瑶瑶求一道平安符。
没想到寺中方丈一见到我,便从后室拿出两串佛珠和两道长命锁。
郑重其事地交在我手里：
有贵人相赠,护佑母女二人一生无虞。
第七颗玉珠里隐隐凝着血珠,我淡淡开口：
不知大师可否告知,这如何能护佑平安
大师笑着扶了扶胡子,转身离开：
插手他人因果,自是需要牺牲命数和阳寿。
那人托我带最后一句话,好好生活,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