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病榻修仙录 > 第2章
沈修白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破碎的玻璃扎在手掌附近,但他感觉不到疼。更尖锐、更刻骨的寒意攫住了他,不是来自地板或空气,而是从内脏深处,从骨髓缝隙里渗出来。镜子里的景象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双闪过奇异符号的眼睛,那个陌生而冷漠的自己。
那些低语声在他耳膜里回荡,像无数只细小的、湿滑的虫子在蠕动,又像生锈的刀片在刮擦骨头。声音不再是杂乱的嗡鸣,它们开始有了形状,有了指向。它们兴奋得颤抖,像是在庆贺某种久候的“开启”,又像是在等待一场盛大的献祭。
符号。
他颤抖着抬头,看向房间四周。墙壁上出现了细密的、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裂纹,那些裂纹在他眼中不是普通的墙皮剥落,而是第一章结尾他眼中闪过的那种奇异符号的延伸,像是古老咒语的纹路,正在缓缓地、无声地爬满整个房间。它们带着微弱的光,冰冷而邪恶,像活物一样蜿蜒。
空气中的低语声变得更加具体,它们不再是无法辨别的呢喃,而是一个个短促、没有意义的音节组合,或者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人类情感的“想法”直接注入他的脑海。他无法用现有语言去描述这些声音或想法,它们更像是一种感知,一种纯粹的信息流,带着强烈的混乱和诱惑。
他盯着地上的玻璃碎片,那些晶莹的棱角在他眼中折射出的光线不再是单纯的物理现象,而是带着血色的、跳跃的符文。他仿佛看到,每块碎片上都刻着一个微缩的、不断变形的怪诞图案,像某种活着的病毒在闪烁。
恶心感再次涌上来,比之前更加强烈,他捂住嘴,胃里翻腾得厉害。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变成一个容器,承载着这些他无法理解的、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入侵。
“修白?出什么事了?我听到声音!”
门外传来顾晚舟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他濒临崩溃的感知。他猛地惊醒,像被冷水浇透,剧烈地喘息着。破碎的玻璃、他狼狈的姿势、房间里在他眼中爬行的符文……他必须立刻藏起来,不能让她看到,绝对不能。
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腿有些发软。低语声在他脑海里尖叫、抗议,仿佛不甘心他从那种“开启”状态中抽离。他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跳。
“没,没事!不小心打碎了杯子!”他大声回应,声音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
他弯腰,用手帕匆忙地扫拢地上的大块玻璃碎片,顾不得细小的碎屑。那些碎片在他眼中仍然闪烁着符文的光芒,握在手里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冰冷能量。
房门被推开,顾晚舟快步走了进来。她穿着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怎么这么不小心!手没伤到吧?”她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查看地上的情况。
沈修白连忙把手帕里的玻璃藏到身后,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没,没有,扫得及时。”
他站直身体,尽量用自然的姿态挡住地上还没完全清理干净的小碎渣。顾晚舟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眉头紧锁。
“脸色好难看,手怎么这么凉?”她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脸颊,又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温暖而柔软,是如此真实,与他感知中冰冷、充满符文的世界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一刻,那温暖是他唯一的救赎,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像抓住溺水时的浮木。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她手心的一瞬间,一丝微不可察的、病态的鲜红在她指尖闪过,快到他几乎以为是错觉。接着,他看到她的皮肤表面像是水波一样荡漾了一下,短暂地、模糊地呈现出一种类似泥土或树皮的粗糙纹理,上面布满了细小的、扭曲的孔洞,仿佛某种寄生菌群。
他猛地松开她的手,触电般向后退了一步。脑海里的低语声瞬间变得兴奋,像潮水般涌来,嘲讽、诱惑、幸灾乐祸。
顾晚舟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眼神变得更加困惑和受伤:“修白?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他慌乱地移开视线,心跳如鼓。那是什么?那只是幻觉,对吗?只是因为太累了,压力太大了,所以把顾晚舟也看成了……怪物?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绝望。如果连顾晚舟在他眼中都会变成那样,那他所看到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他已经彻底疯了?
“我……我可能还是有点不舒服,想洗个澡早点睡。”他艰难地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砂纸打磨过一样涩哑。
顾晚舟上前一步,试图再次握住他的手,但沈修白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黯淡下去。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碰你?”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插进沈修白的心脏。他看着她受伤的眼神,内心翻江倒海。怎么会不想?她是他在这个即将崩塌的世界里唯一的真实,是他想要抓住、想要保护的一切。但他怕,怕自己眼中的扭曲会永远地留在她身上,怕自己身上那些冰冷的符文会缠绕上她温暖的皮肤。
他挣扎着想要解释,想要告诉她他看到的世界正在如何扭曲变形,想要告诉她他眼中闪过的符号和耳边的低语是多么真实,又多么恐怖。他想求助,想让她告诉他这只是幻觉,想让她抱住他,用她的真实将他拉回正常的世界。
“晚舟……”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带着乞求。
他看着她的脸,试图从那熟悉的轮廓中找到一丝力量。但他看到,她的眼角下出现了细密的、如同墙壁上符文裂纹的纹路,正缓慢地、无声地向四周扩散。她的笑容在他眼中变得模糊而怪诞,仿佛随时会剥落露出下面某种可怕的东西。
低语声在他脑海中狂笑,它们说——别说。她不属于这里。说出来,你会失去她。你会永远孤独。
孤独。这个词像冰锥一样刺穿了他的心。他无法承受失去顾晚舟的代价。他宁愿一个人沉沦,也不愿让她看到他眼中那些丑陋的符文,不愿让她听到那些恶毒的低语,不愿将她拖入这个疯狂的深渊。
他垂下眼帘,避开她探究的目光。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对抗脑海中的混乱。
“抱歉……我,我真的有点累了。”他低声说,语气里充满了无力,听起来更像是一种疏远。
顾晚舟站在那里,沉默了几秒。空气凝固,沉重得像要将他压垮。他能感觉到她的失望,她的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好吧。”她轻轻地说,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焦急,只剩下疲惫,“那你好好休息。玻璃我来收拾。”
她没有再看他,转身走到地上,小心翼翼地捡拾起剩下的玻璃碎屑。她的动作缓慢而小心,像是在收拾某种破碎的、无法复原的东西。
沈修白站在门口,像一座雕塑。他看着顾晚舟弯腰的背影,内心的痛苦像野草一样疯长。他想上前抱住她,告诉她他有多爱她,告诉她他有多么害怕失去她。但他做不到,他的双脚仿佛被看不见的符文固定在地板上,身体僵硬,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石头。
低语声在他脑海里欢快地舞蹈,它们庆祝着他与顾晚舟之间裂痕的出现,庆祝着他主动选择将自己与正常世界隔离开来。它们的声音渐渐清晰,不再是无意义的音节,而是开始向他传递某种信息,虽然依然模糊,但却带着一种明确的方向感。
它们在他脑海里重复着几个特定的“音符”或“概念”,像是在描绘一幅地图,或者指引一条路径。它们不像语言,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指引”,一种感知上的“引力”。
这种指引,带着一种奇异的、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它不像恐惧那样让人想要逃离,反而像某种古老的承诺,某种失落已久的真相,正在呼唤着他。
他开始“看”到,那些墙壁上的符文裂纹,那些地上的玻璃碎片折射出的光芒,甚至空气中弥漫的低语声,都汇聚成一条无形的、闪烁着微光的“河流”,向着房间的某个角落流淌。那角落里什么都没有,但在他的感知中,那里像是通往另一个空间的“入口”,或者蕴藏着某种巨大的能量。
低语声在他耳边变得温柔(一种扭曲的温柔),不再是嘲讽,而是蛊惑。
来吧。
找到我们。
真相在那里。
你的力量在那里。
它们在他脑海中低语,一遍又一遍,像最温柔的催眠曲,又像最可怕的诅咒。他感到身体深处有一种悸动,与这种指引产生共鸣。他知道那是危险的,是未知的,但他内心深处却无法抗拒那种探索的冲动。他想知道这些低语到底是什么,想知道他眼中看到的世界究竟意味着什么,想知道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是否才是真正的他。
顾晚舟还在收拾玻璃,她没有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没有注意到他身体开始轻微地前倾,向着那个无形“入口”的方向。
孤独感在他内心深处沸腾,他感到自己像是一个被抛弃在荒原上的孩子,而这些低语,这个扭曲的世界,仿佛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同类”。
他看了顾晚舟最后一眼,她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单薄,那么疲惫。他知道自己正在亲手推开她,推开这个爱他的人。但他停不下来,那种来自低语的指引太强大了,太具诱惑力了。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尘土的气息,但在他感知中,却是一种混杂着远古腐朽和异香的怪诞气味。
他迈开步子,不是走向顾晚舟,而是走向房间的那个角落,走向低语声指引的方向。每一步都像是踏入了更深、更浓稠的黑暗。
他没有回头。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知道,他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一条由符文、低语和畸形感知铺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