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画的难看死了！"孙子顾宝从房间里飞奔出来。
小手指直指墙上那幅我二十岁时的水墨画《江南雨霁》，那是我曾经最得意之作，被老前辈赞为"秀骨清风"。
"柳姨婆画的才好看！五颜六色的，像动画片一样！我们美术班老师都说柳姨婆是真正的艺术家！"
顾清明非但没有责备，反而眼中闪过得意，假装呵斥："小宝！不许没礼貌！你奶奶...嗯，她绣工还是不错的。"
那语气，仿佛在称赞一个尚算勤快的保姆。
我抿着嘴，看着指尖滴落的血珠，听着耳畔顾家人的议论声：
"不会真想去那种高端展会丢人吧？"
"我看是更年期到了，闹脾气呢！"
"别理她，过两天就好了啊..."
指尖的疼，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的。
"依依要在巴黎办画展了！是法国卢浮宫旁边那个画廊邀请的！"
第二天早餐桌上，顾清明兴奋地宣布这个"大喜讯"。
王琳立刻两眼放光："真的吗？那可是天大的荣耀啊！咱们家沾光了！"
"不愧是小姨，从小就有艺术天赋。"顾浩附和道，眼中满是仰慕。
我默默布置餐桌，没有插话。
柳依依是顾清明的表妹，比我小十岁，从小被夸有"天赋"。
"对了，依依需要我们全力支持！"顾清明的话让我心头一紧。
"这种国际展览，前期投入很大，我们作为家人，责无旁贷！"
我放下筷子："需要多少钱？"
"也就...五十万左右吧。"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的手猛地一抖："五十万？"
"妈，您别这样小气行不行？"顾浩责备地看着我。
"小姨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机会，咱们支持一下怎么了？这可是全家的荣誉！"
"可是..."
"够了！"顾清明拍桌而起，"这点小钱都舍不得？柳依依是要代表中国文化走向世界！
哪像某些人，整天守着三瓜两枣的小家子气！明天依依会来家里吃饭，你给我摆出好脸色！"
我想说的不是钱的问题...我不再争辩，沉默着收拾碗筷。
晚上，我像往常一样替酣睡的顾清明整理书桌。这是我三十年如一日的习惯。
桌上散落的草稿纸上写着："丹青妙手，辉映卢浮；天赋非凡，艺苑明珠..."
正当我收拾时，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封邮件预览弹了出来：
【重要：关于柳依依女士赴法个人画展赞助合同最终版确认】。
手指微颤，我点开了那封邮件及关联的银行记录：【转账金额：500,000.00元】
【收款人：柳依依】【备注：预祝画展圆满成功】
【转账时间：前天下午三点】
前天下午三点...正是他告诉我"要出去和老友聚聚"的时候。
而这五十万...是我一针一线，磨破手指，熬坏眼睛，花了整整两年绣出的那幅《百鸟朝凤》的全部所得！
当时买家赞不绝口，说足以进博物馆收藏。
顾清明当时告诉我："这笔钱先放我这儿统一规划，你放心。"
我放了三十年的心，换来的就是这个？
"依依...知己...灵魂..."卧室里传来顾清明的梦呓。
我站在冰冷的房门口，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