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你别说喜欢我,我怕我当真。
林熙知十三岁那年,跟着外婆搬进了老城区最西边的那栋红砖楼。
一整排都是老房子,冬天冷得漏风,夏天热得像蒸锅。她一开始极度抗拒,可没过几天,她就发现了新邻居家的男孩——宋野。
他穿着破校服,头发翘起一撮,骑着一辆掉了链的破山地车,一脚踹翻了胡同口堵她路的三个男生,动作干脆利落,像踩死几只蚂蚁。
欺负女生,不嫌脏他说,声音不大,却带着点倦倦的冷。
那天太阳特别毒,林熙知站在阴影下,拽着书包肩带,嘴唇发白。
宋野把她拉起来,低头打量她,你怕他们
她摇头。
那你怕我吗他凑近了些,笑得吊儿郎当。
她没回答,只是低头看见了他指关节上的血——鲜红的,像是刚撕开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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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林熙知知道了,宋野是个问题学生,逃课、打架、差点被开除。可在她面前,他从不吼,从不骂人,也从没真的动过她一根头发。
相反,她每次回家,都能在窗口看到他窝在阳台上,嘴里叼着草根,一边修他那台永远修不好的破自行车,一边看她写作业。
你就不能安静点她曾忍不住问他。
我安静了,你就看不到我了。
这话让林熙知一整晚都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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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最亲近的一次,是那个台风夜。
大雨滂沱,楼道灯坏了。外婆刚好住院,她一个人回家,手忙脚乱开门时,发现钥匙落在教室抽屉里。
整栋楼像死了一样,手机没电,天完全黑了。
她不敢哭,也不敢喊,就坐在门口发抖,雨水打在她脸上,冰冷刺骨。
然后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林熙知
宋野从楼下冲上来,浑身是雨。他没问什么,直接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蹲下来说：走,去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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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灯光昏黄,屋子不大,干净得不像传说中问题少年的地盘。
她站在客厅,不敢乱看。宋野拿了条干毛巾给她,一边往灶上热牛奶,一边问：你冷不冷
她摇头,指尖却在发抖。
骗人。
他走过来,动作突然就慢了,抬手替她擦干头发,低声说：你要是我妹妹,我就能每天送你放学了。
林熙知的心跳得像鼓,脸一下红到了耳根。
可惜我不是。她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宋野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了几秒,轻轻勾了下嘴角：那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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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林熙知开始做梦,梦见他帮她撑伞,梦见他牵她的手。她悄悄把他的名字写进练习本,藏在最底页。
她还听见别的女生在走廊议论：宋野帅是帅,就是脾气太冲。
你敢喜欢他
谁敢啊,他会打人的！
她不说话,心里却酸酸的,有点自豪,有点胆怯。
她从未想过要靠近他。
可没想到,后来真的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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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你就不能晚点关灯吗
初三那年夏天特别热。
老城区停电停得频繁,尤其是晚饭后八点到十点之间,几乎成了例行公事。林熙知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周五,她刚考完期末试,想早睡,却又被屋里的闷热逼得睡不着。
她拿着一把小风扇趴在阳台上,目光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楼下。忽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嗓音。
你是壁虎吗,趴这么稳
她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到宋野正坐在阳台护栏上,半只脚吊在空中,摇啊摇的。
你想吓死我她皱眉。
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冰西瓜。他笑得一脸欠揍。
她没理,起身就要进屋。
哎！宋野喊住她,真走啊我妈今晚值班,我一个人……想找人吹吹风。
她脚步顿住了一秒,没回头,只留下一句：你下来,我给你开门。
**
宋野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袋冰啤酒,还有两支冰棍。
他把啤酒递给她,女生不喝酒,喝这个。
林熙知接过,坐在沙发另一端,没说话。
窗外的风进来了一些,他靠着窗台抽了一根烟,没点燃,只是叼在嘴里转。
你考试考得怎么样他问。
第一。
啧,他挑眉,怪不得总说我吵你复习。
你确实吵。她抿了一口汽水,凉意瞬间滑过喉咙,才意识到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认真问话。
她看他一眼,他正盯着天花板出神。夜灯在他侧脸上投下浅浅阴影,睫毛卷翘,像是藏了太多话,却从不说出口。
你以后想干嘛她突然问。
刑警。他说得很轻。
你她挑眉,你逃课、打架,还能当警察
可以。他淡淡地说,仿佛根本不需要她的认同。
那你得改脾气。她轻声补了一句,你这性格不行,容易冲动。
宋野没说话,过了半晌,他忽然问：林熙知,你怕我吗
她怔住。
这个问题,她好像听他问过一次。
怕。她这次没逃避,你暴躁、不讲理,还吓人。
那你为什么从没避开过我他转头看她,声音有点哑。
空气在一瞬间变得很轻,很薄,像纸一样被拉紧。
林熙知没有说话,只是将汽水罐轻轻放在桌上,避开他的视线,站起来。
我要睡了。
舍不得我走他半是玩笑地看着她。
你想多了。她径直走进卧室。
他没追,只是站在门边,说了一句：你就不能晚点关灯吗
灯熄那一刻,她心跳到耳根发烫。
**
她不知道,宋野回到自己家后,一个人坐在床边坐了很久。
他打开手机,看着通讯录里林熙知三个字,想了想,还是没有发消息。
他不敢太靠近。
她那么好,他怕哪句话说错了,她就真的不再理他。
所以那一夜,他们什么也没发生,却什么都发生了。
她开始习惯他靠近,他却开始习惯悄悄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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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你喜欢我吗你别闹。
林熙知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冲动的人。
可宋野有本事让她失控。
那段时间,正值高三备考,晚自习频繁加课。她常常复习到十一点,楼下的宋野却像闹钟一样,每晚十一点零五准时吹口哨。
她一开始不理,后来实在忍不住打开窗,朝楼下喊：你能不能安静点
他仰头看她,笑得一脸无辜：我这不是提醒你早点睡吗
你谁啊。她翻了个白眼。
你邻居,你男神,你放学回家路上专门给你留烧烤串的好心人。他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下来不
林熙知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换了衣服,披着外套下楼。
**
楼下小卖部门口的塑料桌,摆着两串牛肉、一罐橙汁、一碗冒着热气的牛杂。
宋野像个老板似的,把碗往她面前一推：我看你昨晚脸色发白,是不是又只吃了两个水煮蛋。
林熙知有点别扭：你怎么知道我晚饭吃什么
我就知道。他慢吞吞地喝了口可乐,你啊,死脑筋,复习复习把自己复习瘦了。
她撇撇嘴,没吭声。
两人并肩坐着,夜风吹过,灯光斜打在他脸上,睫毛很长,眼神却淡淡的,没有多余的表达。
你有时候真像在照顾小动物。她低声说,又不说爱,又不走开。
宋野一顿,随即转过头,像是开玩笑般敷衍：你以为你是猫啊
我不是。她看着他,语气很轻,但我喜欢你。
空气顿时安静了。
她自己都没想到,这句话说得那么轻巧,像平地扔出一颗石子,却在他眼中,砸出了深深的漩涡。
她看着他,眸子很亮,很坚定。
宋野沉默了好久。
你说什么他笑了笑,像是没听清,又像是给她一个台阶。
你听懂了。她咬着唇,不肯后退。
他顿了一下,眼神从她眼底掠过,轻轻地——像用尽全部力气——吐出一句话：
你别闹。
**
那一瞬间,她仿佛从云端跌入地底。
他靠得那么近,可那句你别闹,却像隔了一整个银河。
她抿了抿唇,眼圈泛红,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转身走回家,背影僵硬,像是竭力在维持体面。
**
第二天,她换了早起的时间,不再在楼下碰见他。
她刻意不去窗边。
那串烧烤摊也没再点亮。
她删了那个偷偷保存他笑脸的截图,也扯掉了桌子底下贴的小便签：宋野一定会喜欢你。
他再没吹口哨,也没找她。
可她不知道,宋野那晚走回家后,一拳砸碎了阳台栏杆上的灯泡。
他嘴里念着：你别闹。
但手指却一直在发抖。
他想告诉她：我也喜欢你。
可他拿着刚收到的处分通知书,看着那句行为暴力、不适合继续学籍,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知道,从那一刻起,他不配再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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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再见那天,他成了刑警。
林熙知第一次收到警局传唤,是作为心理干预顾问出席一起校园暴力事件调解。
她没多问,带上随身笔记本、记录本,穿着一身极简灰色西装外套,走进了长乐路派出所的三楼会议室。
那天正值午后,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会议桌上洒下一片斑驳。
她刚放下包,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句低哑嗓音：
好久不见,林咨询师。
她手一顿。
回头那一瞬,她的瞳孔下意识收紧。
——宋野。
他穿着制服,胸口别着编号,肩线笔直,短发利落。
七年不见,他褪去了年少的张狂,眼神却比从前还要深几分。
她没想到,再见,会是在这种地方。
她垂眼,语气淡漠：宋警官好。
他看着她,眼神像一道锋利却温吞的刀,划过去时不疼,却足以让人心跳乱了节奏。
听说你这边接手了长乐路社区青少年心理干预项目
她点头：是项目组指派。
我刚好申请回这个片区。他语气漫不经心,接下来可能会有很多『合作机会』。
她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翻开笔记本,语调平稳：那就公事公办。
**
那天会议结束后,他主动送她出门。
她拒绝了：派出所门口有人盯着。
他却直接走在她身边,侧头问她：你最近怎么样
还行。她简短回应,脚步不停。
他慢慢跟着她,语气却忽然低了几度：你,真一点都没变。
她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眉目淡淡：你还真变了不少。
哪里他挑眉。
你以前不这么客气。
那是因为……他顿住,嘴角扯了扯,那时候我没犯错,现在可不敢再吓你。
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突然问：
你调回来,是因为我吗
宋野看着她,没有说话。
风从她耳边吹过,街角的小孩追着球跑过去,笑声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她等了一秒,两秒。
他终于笑了,慢吞吞地说：
你别闹。
**
夜里,林熙知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望着空白的纸页,什么字都写不出来。
她早该明白。
他回来的那一瞬间,她心跳就露了馅。
可这次,她不想再当那个满心欢喜的人了。
如果他还是什么都不说,那她也绝不会再动一步。
**
他在车上等她很久。
警服脱了,白衬衫卷起袖口,他点了一根烟,一直没抽。
副驾驶放着一张泛黄的便签纸——
宋野一定会喜欢你。
他看着那张纸,眼底像藏着整个青春的悔意与不甘。
他回来了,就是想把那句话,变成现在时。
——哪怕晚了七年。
**
第五章：你逃得越快,我靠得越近。
林熙知向来不是个会逃的人。
她走得干净,冷得利落,从不回头,不是因为勇敢,而是因为清醒。
她知道人一旦动了情,理智就像一张湿纸巾,捏不住也擦不干净。
所以七年前她说走就走,换了手机号,清空了通讯录,从南城一路调去了北方的大学,再没有半点联系。
她以为自己彻底离开了那段年少的悸动,也以为宋野会永远留在记忆里某个模糊的角落。
可她没想到,他会回来。
带着制服,带着任务,带着那双藏着风霜却依旧锐利的眼睛,一步步走进她重新搭建起来的生活里。
**
宋野的调动申请是自己提的。同组社工低声八卦,你知道他原本在市局,是重案组预备岗,结果临时申请调到长乐区,还是片区民警,这种降级的操作……啧,除非是因为女人。
林熙知面不改色地听着,翻资料的手没有停。
她不是没想过他是冲她来的。
但比起确认这件事,她更害怕自己面对那句确认之后——会软。
所以她把日程排满,所有个案都提前加班处理。心理筛查、社工回访、干预方案全线推进,像是要把所有时间和注意力用完,才能逃避那个正从记忆深处走来的男人。
可她还是没逃过他。
**
那天是个周三下午,风大,云低。她刚从医院做完一场学生创伤干预,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气。
门诊室刚关门,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宋野。
她盯着那两个字几秒,按了静音。
一分钟后,门口响起敲门声。
她转身开门的瞬间,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和那人一起。
他穿着便服,站在门口,神色不明。
有个案子你得跟我一起出现场。他低声说,一个你之前辅导过的女生。
林熙知眉心微动：周菀
他点头：她跳楼未遂,刚从
ICU
转回普通病房,拒绝沟通,情绪严重失控。她妈妈要求你回访。
她之前状态一直稳定。林熙知声音有点哑,家里又出事了
父亲破产跑路,母亲打两份工,孩子抑郁复发。
林熙知闭了闭眼,……给我十分钟。
**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门诊楼,风吹得人脸发疼。
路上她一直没说话,宋野却突然开口：你瘦了。
她没回头,只冷冷一句：你没必要关心我。
不是关心。他走近半步,是观察。
警察的观察,应该用于案子。她脚步不停。
他忽然伸手拉住她胳膊。
你到底要逃到什么时候
林熙知停住,回头,眉眼冷得像霜。
你误会了,我不是在逃。我只是不想再次经历无意义的情绪浪费。
我说你误会了,你是不是就能听进去他声音低哑,几乎压在她耳边。
林熙知怔了怔,想抽回手,却被他轻轻松松握紧。
两人僵持在医院门口,风吹乱了她的发,她眼中浮起薄薄的水光,却被死死压下。
放手,宋警官。她咬着牙说,我现在是当事人心理导师,你是案件协警,请你不要混淆边界。
他盯着她许久,像是在强迫自己忍下些什么,终于松了手。
对不起,他说,我只是太想知道,你是不是还在恨我。
你高估自己了。她转身,我只是对你不感兴趣。
他看着她背影,没有说话。
但心跳,像被她攥着扔下了十八层楼。
**
病房里,周菀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她妈妈哭着求林熙知：她谁都不肯理……你是她唯一信任过的人。
林熙知坐下来,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才让女孩开口。
老师,你说人是不是真的会变女孩声音很小,你以前说,我爸妈吵架是他们的问题,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林熙知温声说。
可现在他们不吵了……是因为我出事了。女孩眼神空洞,我成了他们唯一共同关心的东西。
林熙知一瞬间胸口抽紧。
这句话,她太熟悉了。像极了她当年对宋野的情绪依赖——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因为只有他在乎。
她哽了一下,正想开口,身后传来低声提醒：她情绪不稳,再诱导可能会激发自残倾向。
是宋野。
他站在门口,手中提着药单。
我和医生沟通过了,他说,先暂停深度引导。
林熙知皱眉：我有分寸。
你现在情绪不稳。他低声说。
我没有。她强撑着。
你有。他递过一瓶温水,你刚刚握笔的手在抖。
她咬紧唇,没接。
病房灯光昏黄,女孩趴在床上哭,而他们一个站,一个坐,中间隔着过去的七年。
半晌,她轻声说：对不起。
宋野一怔。
她出事,是我干预失败。我不能再让情绪干扰判断。
不是你的错。他蹲下来,第一次以她的视角看她,声音哑得像沉了一宿的旧信封,林熙知,你只是太想救人了,才忘了你也该被保护。
她眼神微动。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轻轻地。
让我来保护你一次。他说,这次,换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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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熙知没说话。
只是过了很久,她才发现,她没有挣开他的手。
那一刻,她终于承认：
她从来没放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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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你真的没放下我吗那你哭什么
林熙知没想到,自己会在那天晚上崩溃。
事情结束后,她一个人走回办公室,把门反锁。
窗外是连绵不绝的风,天灰蒙蒙的,像极了她现在的心情。桌上堆着未处理完的个案材料,病历本、回访记录、干预报告……字迹开始在眼前晃动,她终于撑不住,一头埋进手臂里,沉默地哭了出来。
不是因为个案,不是因为失败。
是因为宋野。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冷静面对。可那一瞬间,他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说让我来保护你一次的时候,所有理智全线崩塌。
她用了七年去忘,却发现自己只是把那份爱藏进了骨头缝里。
越不动声色,越无法拔除。
**
第二天,她没去单位。
请了一天假,窝在出租屋里刷了一整天窗帘灰,像是在逃避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下午五点,门铃响了。
她没动。
三秒后,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宋野：我在门口,能开一下门吗
林熙知盯着屏幕,几秒后走去开门。
宋野穿着便服,手里拎着一袋热乎乎的粥和小菜。
你一天没出门。他说。
她侧开身,他像回自己家一样走进去,把东西放在桌上,然后站在她面前,轻声问：
昨天你为什么哭
林熙知没有说话,转身去洗手。
他跟进厨房,看着她安静洗碗的背影,嗓音低沉：
林熙知,你还喜欢我,对吧
她停了一下,声音很轻：你又来了。
是。他走近一步,气息压下来,我就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你还在乎我的可能。
她没回头,手指却开始颤抖。
他忽然伸手,从背后环住她。
她整个人僵住。
别动。他低声说,我什么都不做,我就这么抱一会儿。
她闭上眼,鼻腔发酸。
我不是没放下。她声音极轻,像在风里,我是根本没能开始。
他一顿,收紧了臂膀,把下巴轻轻抵在她肩头。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他说,你别再一个人扛了。
**
那晚他没有走。
不是她留的,是他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靠在沙发上,姿势难受得很,眉头紧锁,像梦里也不安。
林熙知看着他,忽然就鼻尖一酸。
他真的变了。
从前那个张狂的少年,现在安静得像个孤岛。
她轻轻替他盖上毯子,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一步,手腕被握住。
他没睁眼,只是喃喃一句：你别走……
她心脏一缩。
回头,宋野正睁着一只眼,眼神里是清醒的坚定。
你刚刚说『没能开始』,那现在——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她看着他良久,终究没说不。
他拉她坐下,手覆上她的指尖。
一寸一寸,像是小心翼翼地确认她还会不会缩手。
她没躲。
他忽然凑近,轻轻吻了她一下。
不是猛烈,不是侵略。
只是很轻,很浅,却像滴水穿石,把她最后一道防线也击穿了。
她没动。
他退开半分,看着她的眼睛：你哭,是因为你还爱我,对吗
她终于开口,眼眶发红：我哭,是因为……你总是来得太晚。
他低声说：那这次,我绝不再迟到。
他吻她时,她终于回吻了他。
那是一个迟到了七年的答案。
**
第七章：你知道我为什么拒绝你吗
林熙知以为,昨晚那个迟来的亲吻,终于算是一个真正的开始。
可没想到,第二天他又忽然沉默了。
他们坐在她的客厅里,桌上摆着刚吃完的早餐。窗外阳光明亮,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没说出口的话。
宋野盯着她手边的杯子,忽然低声开口：
你还记得你高三那天问我,『你喜欢我吗』
林熙知握杯的手顿了一下,没有抬头。
我记得。她淡淡地说。
那天我说了『你别闹』。
她笑了一下：你说了不止一次。
宋野低头,看着她,声音像压了很久：那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说吗
林熙知没有说话。
你以为我不喜欢你。他顿了顿,可其实……我那天早上,被学校下了开除通知。
她猛地抬头。
我打了人。他眼神平静,一个欺负你的学长。我下手太重,把他打进了医院。
林熙知怔住,嘴唇发白。
我知道如果我跟你在一起,那一刻开始,我就会成为『给你带来麻烦的人』。
我配不上你,熙知。那时候我除了打架、逃课、全身伤疤,还有什么能给你的
他吸了一口气,仿佛压抑了很久,我怕,我一答应你,你就会毁掉你自己的未来。
所以我只能装作不屑、装作冷淡,连解释都不敢。
我怕我一多说一个字,就会忍不住抱住你。
林熙知的手已经攥紧,眼眶微红。
她一直以为那句拒绝,是他否定她全部的感情。
可她没想到,那其实是他把最深的情绪,咬碎了吞下去。
你为什么不说她哽咽着,你为什么那时候不告诉我真相
因为我那时候不信自己会变得足够好。他苦笑,我连未来都看不到,我拿什么许你
室内的灯光很暖,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像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回忆撕开了口子。
林熙知的泪,终于还是落下来了。
她这些年一直不肯原谅他,不是因为他拒绝她。
是因为她以为自己被嫌弃、被看不起,是她一厢情愿的笑话。
她那么骄傲,却为他低到尘埃里。
她擦了擦眼泪,笑着问他：所以你现在觉得,你配得上了吗
宋野看着她,眼里认真得可怕。
我现在能做到的,还是不多。但至少我知道,我不会再退。
你说过『从没开始』。他缓缓握住她的手,那我们现在开始,来不来得及
林熙知看着他,好久好久,才点头。
来得及。她轻声说,只要这次你别再躲。
我不躲了。他将她拥入怀中,这次,我死都不放手。
他们就这样抱着彼此,仿佛终于穿越了那七年最冷的时间。
**
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像极了当年的那个午后。
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再错过。
**
第八章：这一回,我也为你等一次春天。
三月中旬,林熙知收到了一封外派通知。
是市精神卫生研究中心与北大心理系的联合课题,选拔本地青年骨干赴京参与两年期专项研究。
机会难得,且一生只此一次。
你要去吗宋野问得很轻。
林熙知沉默。
她当然想去。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学术平台,也是职业生涯的跳板。
可她看着他,心底又泛起一种细微的慌乱。
他们才刚刚靠近,关系尚未稳定。她怕这一次转身,又是另一个七年。
**
那天晚上,她在阳台待了很久,风很冷,手指冻得通红。
宋野走出来,把外套披到她肩上,坐在她旁边。
你想听真话吗他问。
她点头。
我不想你走。
她转头看他。
但如果你因为我留下来,我也不会高兴。
林熙知轻轻一笑：你还是这么拧巴。
那你呢他问,你想留下吗
她没有回答。
**
第二天,她把资料准备好,递交了申请。
她决定去。
不是因为不爱宋野,而是她终于明白——
真正的靠近,是你走向未来时,有人默默给你撑伞,而不是拉着你留在原地。
**
出发那天,下了小雨。
她拎着行李箱站在高铁站门口,看到宋野从人群中走来。
他没有穿制服,只穿了那件她记得很清楚的灰色卫衣。
你果然会来送我。她笑。
废话。他接过她的箱子,我还给你带了三盒护手霜,北方干。
她低头笑了一下,眼圈却红了。
你呢她问,你还留在这个片区
我申请了异地调任。
她猛地抬头：你疯了
我争取半年后调过去,正好你第一个阶段结束。
宋野,你……她哽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林熙知。他打断她,声音一如既往地低哑温柔。
你总说你是那个追着我跑的人。
那这一次,换我追你。
换我为你等一次春天。
**
两年后。
国家级青少年心理干预论坛现场,林熙知作为青年代表发言。
她落落大方,话音清晰。
台下,有人举着相机拍照。
那是宋野。
他坐在后排,穿着便服,神情专注,像是等她落座后再悄悄送上掌声。
她走下台,看见他,眼睛微红,却没有哭。
等久了吗她问。
还好。他伸出手,不过我更喜欢下一场。
什么
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们的人生联合发布会。
林熙知终于笑了。
从前是她一个人走在风里。
现在,她身边有了人,替她撑伞。
这一回,她没走丢。
他们终于,在最好的年纪,没再错过彼此。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