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公寓的夜晚,空气沉闷。
夏然蜷在沙发上,小腹隐隐作痛,那种熟悉的坠胀感让她心烦意乱。这个月,【大姨妈】又推迟了。她解锁手机,拨通了苏萌萌的电话。
夏小然,又到一年一度的‘身体二三事’时间了苏萌萌的声音永远元气满满。
别贫了。帮我看看市立三甲哪个妇科医生好,我得去查查。
市立三甲那必须是林逸辰医生啊！我跟你说,年轻帅气技术好,简直是妇科界的白马王子！好多人抢他的号呢！
夏然拿着手机的手指顿了顿。林逸辰
对啊,名字都这么好听！我一个远房表妹上个月就是找他看的,赞不绝口。说他问诊特别仔细,人又耐心。
这个名字……夏然心头猛地一跳。世界应该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她甩甩头,试图驱散那个尘封已久的身影。或许只是同名同姓。她现在只想找个专业靠谱的医生,解决身体的麻烦。三年前那次流产手术后的冰冷器械,医生冷淡的询问,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对妇科检查有种本能的抗拒。
行,就他吧。夏然挂断电话,在医院的APP上迅速操作,预约了三天后的专家门诊。
市立三甲医院的妇科门诊区,白色调的环境反而加剧了等待者的焦虑。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若有似无。
夏然坐在冰凉的塑料椅子上,手心有些汗湿。她攥着挂号单,指尖微微泛白。周围是其他候诊的女性,或面带愁容,或低声交谈。
每一次来这种地方,都像一次小小的审判。
她低头翻看着手机,试图分散注意力,但屏幕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
夏然——
护士站传来呼叫。
她站起身,走向那间标着林逸辰副主任医师的诊室。门半开着,里面透出明亮的灯光。
推开门,诊室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低头写着什么。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夏然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是他！真的是林逸辰！
八年了,他褪去了少年时代的青涩,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与沉稳,鼻梁依旧高挺,只是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此刻藏在镜片后,深邃得让她看不透。可那轮廓,那感觉,熟悉得让她心慌。
林逸辰也愣住了,握着笔的手停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老天是在开什么国际玩笑夏然脑中一片空白。早知道是他,打死她也不会挂这个号！现在怎么办转身逃跑还是硬着头皮假装不认识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短暂的失神后,林逸辰先恢复了镇定,只是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夏然……是你请坐。他的嗓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些,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轻颤。
夏然机械地挪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身体绷得像块石头。林医生,你好。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尾音还是有些发紧。
哪里不舒服林逸辰推了推眼镜,拿起她的病历本,似乎想用工作来掩饰此刻的波澜。
就是……呃……想做个常规检查,最近有点……不太规律。夏然垂下眼睑,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种私密的问题,要对曾经最亲密的人和盘托出,简直是酷刑。
林逸辰一边在病历上记录,一边按照流程询问,尽量维持着医生的专业。只是那偶尔掠过她脸庞的余光,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月经周期多久末次月经时间
夏然一一回答,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以前有过什么特殊病史吗他顿了顿,笔尖悬在纸上,比如……流产史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夏然的耳朵里,她猛地抬头看向他,胸口剧烈起伏。当年他们爱得那么深,他怎么能如此平静地问出这句话他是故意的吗还是纯粹作为医生的例行公事她感觉喉咙发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注意到她泛红的眼圈和瞬间苍白的脸色,林逸辰握笔的手指收紧了些,镜片后的情绪翻涌。他移开对视,语气放缓了些许：抱歉,这是常规询问,需要了解清楚。
夏然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有。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空气死一般寂静。
林逸辰低头,在病历上写下了什么,然后站起身。去检查室吧,做个基础检查。
检查床上,夏然闭上眼睛,身体僵硬得不像自己的。她能感觉到林逸辰刻意保持的职业距离,器械的冰冷触感,和他指尖偶尔碰到她时,两人几乎同时产生的细微震颤。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羞耻,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压抑得快要爆炸。每一个动作,每一秒钟,都无限拉长。
终于,检查结束。
林逸辰回到办公桌后,重新翻看她的电子档案和刚才手写的记录。当看到档案中三年前人工流产一次的记录时,他握着鼠标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下。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夏然整理好衣物,坐回他对面,等待着宣判。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始解释可能的病因和需要的进一步检查。
第二章：
检查后的沉默笼罩着夏然,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林逸辰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让她去缴费,下午拿结果。
他全程几乎没有看她,但那种压抑的气氛,夏然感受得清清楚楚。
魂不守舍地走出诊室,夏然立刻拨通了苏萌萌的电话。
萌萌！你猜我今天妇科医生是谁！林逸辰！是林逸辰啊啊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然后爆发出苏萌萌的尖叫：什么！我的天！真的是他！这什么狗血缘分！然后呢然后呢他认出你没你们说什么了他是不是还那么帅
夏然将就诊时那令人窒息的尴尬复述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在揭开旧伤疤。
苏萌萌在电话那头惊呼连连,感叹命运弄人。
下午等待结果的间隙,夏然坐在医院楼下的咖啡厅,脑子里一团乱麻。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她面前的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一个身影在她面前停下。
林逸辰脱了白大褂,穿着一件浅蓝色的休闲衬衫,更显清隽斯文。
介意我坐这里吗他手上端着一杯咖啡。
夏然捏紧了手中的小票,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不介意。
他拉开椅子坐下,动作间带着些许迟疑。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林逸辰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我也没想到……世界真小。夏然端起面前几乎没动过的柠檬水,喝了一口,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林逸辰看着她：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还行。夏然放下杯子,水珠顺着杯壁滑落,你呢什么时候回国的
回来两年了。他顿了顿,然后补上一句,当初……很抱歉。
这句迟来的道歉,像一块石头投入夏然平静许久的心湖,激起千层浪。
她心中一痛,却扯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都过去了。年少不懂事嘛。
谁不懂事呢她当年不懂事地爱着,他当年不懂事地离开。
林逸辰端起咖啡杯,手指摩挲着杯壁,似乎想解释些什么,但最终只是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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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的样子,有愧疚,有探究,还有些别的什么,夏然看不分明,也不想看分明。
拿到结果,回到诊室。
林逸辰仔细看了报告,上面的专业术语夏然一个也看不懂。
只是有点轻微炎症,问题不大。他将报告放在桌上,语气比上午柔和了许多,开些药,注意休息和饮食,一周后复查。
他抬起头,叮嘱她：别太劳累。那份关切,不像出自一个普通医生之口。
夏然接过药方,低声道了谢。
回家的路上,城市的霓虹闪烁,夏然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回到公寓,她彻底失眠了。
八年前的点点滴滴,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操场上他递过来的冰镇汽水,图书馆里一起复习的夜晚,他笨拙地为她戴上第一条项链时的紧张。
甜蜜是真的,刻骨铭心也是真的。
他为什么那么决绝地提分手为什么出国后杳无音讯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这些问题,像无数根小刺,扎得她辗转难眠。
一周后,夏然再次来到市立三甲医院。
走进诊室,林逸辰正在整理病历。
恢复得不错。他看完她的复查结果,合上病历夹,以后别熬夜了,对身体不好,尤其是你们做设计这行的。
夏然愣了一下：谢谢林医生关心。你怎么知道我是做设计的
林逸辰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上次在咖啡厅,看到你平板上的草稿了,很棒。
原来他注意到了。
夏然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包带。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埋藏心底多年的问题：你……你出国后,为什么一直没联系
林逸辰脸上的那点笑意慢慢隐去,他垂下眼帘：说来话长。当时……情况有些复杂。
又是复杂。当年分手,他也是用复杂两个字打发了她所有的追问。
夏然的心沉了下去。
诊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林逸辰重新抬起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为了庆祝你康复,也为了……我们这么多年没见,我能请你吃顿饭吗就当是……老同学叙旧。
夏然有些意外,她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线索。
鬼使神差地,她点了头：好。
晚餐定在一家环境雅致的西餐厅。
气氛有些微妙,不同于医院的紧张与尴尬,也不同于咖啡厅的试探与疏离。
他们聊了很多过去在学校的趣事,谁在课堂上打瞌睡被老师点名,谁在运动会上闹了笑话。
刻意避开了分手的敏感话题,也避开了这些年各自的生活。
但彼此都能感觉到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像在薄冰上行走。
吃到一半,林逸辰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看了一眼,起身走到餐厅的僻静处接听。
夏然隐约听到电话那头是一个轻柔的女声,语气带着几分熟稔与亲昵。
她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到。
林逸辰很快结束了通话,走回餐桌,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他没有解释,夏然也没有问。
那顿饭的后半段,夏然有些食不知味。
第三章：
夏然刻意绕开了市立三甲,却在几天后陪苏萌萌复查眼睛时,再次踏入了这片区域。
刚走到住院部门口,一阵熟悉的笑声传来。
林逸辰正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并肩从里面走出来,两人交谈甚欢。
女医生顺手替他整理了一下略微褶皱的衣领,动作自然亲昵。
那女医生首先看到了夏然,目光在她身上停顿片刻,带着审视。
逸辰哥,这位是赵琳挽着林逸辰的手臂,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林逸辰身体略微僵硬了一下,抽出自己的手臂。啊,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夏然。夏然,这是我的同事,赵琳。
赵琳主动伸出手。夏小姐你好,经常听逸辰哥提起他有很多优秀的朋友呢！
她什么时候听林逸辰提起过自己了夏然心中划过一丝疑问,面上却只是礼貌地握了握手。
苏萌萌在一旁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夏然,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
夏然的个人小型画展筹备得差不多了。她看着一张制作精美的邀请函图片,在林逸辰的微信对话框里犹豫了许久。
最终,还是点了发送。
画展开幕当天,花篮簇拥。夏然穿着一身简约的白色连衣裙,在人群中招呼着朋友。
入口处一阵小小的骚动。
林逸辰手捧一束灿烂的【向日葵】走了进来,正是她最爱的花。
他今天没有穿白大褂,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衫,衬得他愈发温和。
恭喜。他将花递给她。
夏然接过,花束沉甸甸的。谢谢你能来。
两人站在一幅名为《旧时光》的画作前,画中是夕阳下的校园一角。
这幅画……林逸辰似乎想说什么。
夏小姐的画真有灵气一个清亮的女声插了进来,赵琳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旁,自然地挽上了林逸辰的胳膊,逸辰哥说你的画风很像他一位……故人。
故人夏然的心像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
林逸辰眉头微蹙,想抽出手臂,却被赵琳挽得更紧。赵琳,别胡说。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赵琳却笑意盈盈,看向夏然的目光里,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夏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精心准备的一切,此刻都显得可笑。
她之前所有的动摇和期待,都被这亲昵的逸辰哥和意有所指的故人打得粉碎。
他果然只是在弥补当年的遗憾,或者,只是在寻找一个过去的影子。
画展接下来的时间,夏然应付着宾客,却如同嚼蜡。
林逸辰几次试图和她说话,都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终于等到宾客散去大半。
林医生,谢谢你今天能来。我还有事,先失陪了。夏然拿起手包,语气疏离。
林逸辰几步跟上来,在她身后停住。夏然,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和赵琳只是同事。
林医生言重了。夏然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们之间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你是我的医生,我是你的病人,仅此而已。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画廊。
夜晚,苏萌萌的咖啡馆。
夏然把脸埋在抱枕里,声音闷闷的,把画展上的一幕连同自己的猜测全盘托出。
什么！这个赵琳段位不低啊！苏萌萌猛地从吧台后站起来,围裙都来不及解,不行,我得去会会她！
你别冲动。夏然拉住她。
放心,我有分寸。苏萌萌拍拍她的手,我这就去打探敌情！你等我消息！
第二天下午,苏萌萌顶着两个黑眼圈,兴冲冲地跑来找夏然。
搞清楚了！那个赵琳,确实是院长的千金,一直在追林逸辰,医院里不少人都知道。不过,苏萌萌话锋一转,重点是,林逸辰对她根本没那个意思！好几个人都说他明确拒绝过赵琳,只是赵琳一直不放弃而已！
夏然的心,轻轻颤动了一下。
而且我还打听到,林逸辰当年出国,好像跟他家里闹得特别僵,几乎是‘净身出户’那种。具体原因不清楚,但他回来这两年,跟他家里关系也还是很紧张。
这些信息,像一块块拼图,试图在夏然脑中勾勒出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林逸辰。
林逸辰并没有因为夏然的冷淡而退缩。
他的微信每天都会准时出现,有时是一句简单的早安晚安,有时是提醒她天气变化,有时会分享一些他看到的有趣的文章。
偶尔,夏然加班晚了,会看到他等在工作室楼下,手里提着一份温热的夜宵,或是一杯她常喝的【燕麦拿铁】。
他什么也不多说,放下东西就走,只留给她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夏然的心,像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她不回复,也不见面,只是默默看着。
这天深夜,夏然对着电脑屏幕上毫无进展的设计稿,积压已久的情绪如同即将决堤的洪水。
她抓起手机,指尖颤抖着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林逸辰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林逸辰！夏然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哭腔,你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要那么狠心一句话就分手,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八年！你知道这八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现在你回来了,功成名就了,是不是觉得耍我很好玩是不是觉得我夏然还是当年那个可以被你随意丢弃的傻瓜
电话那头长久地沉默,只有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夏然,林逸辰的声音艰涩沙哑,来我家,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夏然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雨刮器机械地左右摆动,将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刮开,又迅速被新的雨幕覆盖。
林逸辰的公寓。
门开了,林逸辰站在门内,眼眶泛红,下巴上带着浅浅的胡茬。
他侧身让她进来。
客厅没有开主灯,只有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林逸辰从书房拿出一个有些陈旧的铁盒,放在茶几上,慢慢打开。
里面是厚厚一沓信封,字迹娟秀,是她当年写给他的。还有几张已经泛黄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人笑得无忧无虑。
当年,我父母强烈反对我们在一起。林逸辰的声音很低,带着压抑的痛楚,他们觉得你家境普通,会影响我的前途,认为我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对我事业有帮助的伴侣。
他们用断绝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来逼我出国,并且……他们骗我说,你已经找了新的男朋友,过得很好,不希望我再打扰你。
这些信,是我出国后,我妈偷偷扣下的。她说怕影响我学习。直到我回国前夕,她才把这些给我,她说,也许我该知道真相。他的手指抚过那些信封,指尖微微颤抖。
夏然看着那些熟悉的信封,眼泪无声地滑落。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赵琳,是我国内导师的女儿。我刚回国进市立三甲,很多事情不熟悉,她确实帮了我不少。但我对她,真的只有同事和学妹的情谊。我已经明确拒绝过她很多次了。那天在画展上,是我的不对,我不该让她有机会说那些话。
他抬起头,看着夏然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痛悔和恳切。
还有……那天在诊室,问你流产史的事情……他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看到你病历上那行字的时候,我心如刀绞。
我只是……作为一个医生,我必须了解病人的所有情况,这是我的职责。但我更怕,那是你……因为我当年那样离开你,你……受的伤。
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也敲打在夏然的心上。
第四章：
雨声渐歇,室内只余彼此的呼吸。
林逸辰的话像一把钥匙,解开了夏然心中积郁八年的锁。那些被隐瞒的真相,那些被错过的信件,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她伏在他肩头,哭得像个孩子,将所有的委屈、不甘与思念尽数倾泻。
他只是紧紧抱着她,一下下轻拍她的背,任由她的眼泪浸湿他的衣衫。这个拥抱,他们等了太久,久到足以跨越山海,弥合岁月。
早知道当年是这样,我一定冲到你家去理论！夏然带着浓重的鼻音,捶了下他的胸膛。
林逸辰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又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尖。现在也不晚。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窗外,晨曦微露。
日子像被按下了加速键,又像是被调回了最缱绻的慢放。
林逸辰开始频繁出现在夏然的生活里。他会算准她下班的时间,开着车等在画室楼下。有时,他们会一起去超市,为晚餐的食材争论几句,然后相视一笑,推着购物车走向下一个货架。
他笨拙地学着做她爱吃的菜,厨房里偶尔会传来器皿落地的声音,伴随着他小小的惊呼和夏然忍俊不禁的笑声。
他们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他会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他们去海边散步,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聊起少年时的糗事,笑得前仰后合,也聊起对未来的憧憬,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与期待。
夏然带林逸辰去了她的画室。画架上立着一幅未完成的作品,色彩明快,充满了生命力。
他站在画前,久久凝视,那专注的样子,仿佛在解读一串复杂的密码。
画得真好。他转过头,眼中盛满了欣赏与温柔的爱意。
夏然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起红晕。八年了,他还是那个能轻易让她心跳加速的人。
林逸辰也开始带夏然参加一些朋友间的非正式聚会,巧妙地避开了有赵琳出现的场合。他会把手搭在她的腰间,向朋友们介绍：这是夏然,我的……女朋友。
每一个字都清晰而郑重。
苏萌萌是最先知道他们复合消息的人,激动得在电话那头差点掀翻了她的咖啡馆。
这天,三人约在一家新开的餐厅。
啧啧啧,夏然,你这算是‘医患情深’的最高境界了吧苏萌萌端着果汁,促狭地打量着两人,当初让你去市立三甲,是不是我苏萌萌神机妙算
夏然嗔了她一眼,脸颊微热。
苏萌萌话锋一转,看向林逸辰：不过话说回来,林大医生,以后我们家然然的妇科检查,是不是可以享受VIP免排队待遇啊
林逸辰含笑,伸手揽过夏然的肩膀,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她的健康,我亲自负责。
苏萌萌夸张地抖了抖身体：哎哟喂,这狗粮,我吃饱了！
林逸辰对夏然的照顾细致入微。他记得她的生理期,会提前准备好【红糖姜茶】和【暖宝宝】。她伏案赶稿疲惫时,他会不声不响地走过来,力道适中地帮她按摩僵硬的肩膀。
他会认真看她的每一幅画,从色彩到构图,给出一些非医学但颇有见地的建议,让她时常有茅塞顿开之感。
夏然觉得,这八年的空白,仿佛正在被这些细碎而温暖的日常一点点填满。
这天傍晚,夏然刚结束一个线上会议,林逸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夏小姐,他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你的‘病情’似乎有些反复,据我观察,需要一次特殊的‘深度检查’。
夏然被他逗乐了：林医生,又是什么新名堂
跟我来就知道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
车子一路向西,停在了那片熟悉的海滩。他们初吻的地方。
夕阳正缓缓沉入海平面,余晖将天空和沙滩染成了温暖的橘粉色。海风轻拂,带着微咸的气息。
沙滩上,不知何时被布置出了一小片浪漫的天地。摇曳的【鲜花】围成心形,【蜡烛】在防风罩里闪烁着柔光,旁边还立着一个电子相框,循环播放着他们过去和现在的照片,从青涩的校园时光到如今重逢后的点滴。
夏然捂住了嘴,心中一片柔软。
林逸辰牵着她的手,走到那片光影中央。他凝视着她,眸光深邃似海,盛满了化不开的深情。
然后,他单膝跪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一枚设计精巧的钻戒在夕阳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夏然,他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八年前,我错过了你一次。我用尽了所有力气才重新回到你身边。我不想再有任何意外和错过。
这枚戒指,代表我的心,也代表我对你一生的承诺。以前,我是你的主治医生,负责你的健康；以后,我希望成为你的丈夫,负责你一生的幸福。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夏然,嫁给我,好吗
泪水模糊了夏然的视线,她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林逸辰,我愿意！一万个愿意！
他为她戴上戒指,起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海风吹起了她的长发,也吹散了过往所有的阴霾。
嗷——新娘子答应了！不远处,苏萌萌带着一群朋友欢呼着冲了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祝福的笑容。
婚礼在初秋举行。
夏然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林逸辰的手臂,一步步走向幸福的殿堂。
苏萌萌作为伴娘,在她耳边悄声说：看见没,当初让你去市立三甲,没错吧！我简直是月老转世！
夏然偏过头,看着身边英俊温柔的新郎,他正专注地凝视着她,那份深情仿佛要将她融化。
许多年后,他们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眉眼像极了林逸辰,笑起来的狡黠却像夏然。
林逸辰依旧是市立三甲最受欢迎的妇产科医生,只是他的温柔里,多了一份对妻女专属的深情。夏然的画笔下,也更多了明媚的色彩与幸福的温度,她的画室里,挂满了他们的合影和女儿的涂鸦。
傍晚,林逸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小小的身影便扑进他怀里,软糯地喊着爸爸。
夏然端着刚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对他微笑。
林逸辰放下女儿,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颈窝。
回来了。她轻声。
他嗯了一声,在她脸颊印下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