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呢王管家看着跪在地上的季沉舟说道。
王管家,求求你,再宽限几天。最近我真的是没钱呐。季沉舟抓着王管家的腿恳求地说道。
沉舟呀,我家老爷也不是一个狠心的人,但是呢,你这五两银子,也不能一直拖欠着不是
王管家,再宽限几天,这五两银子我一定连本带利还给李老爷。季沉舟说得斩钉截铁。
王管家看着苦苦恳求的季沉舟,不禁一丝冷笑：哼,连本带利,这句话你都说过多少次了！王管家看着几个从季沉舟房中走出来的打手,打手摇摇头,示意季沉舟的家里一件值钱的东西也没有。
王管家,这次是真的,这次是真的。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想办法弄到钱。你现在把我打死就什么都得不到了！季沉舟哀求道。
王管家摇摇头：季沉舟,再给你七天时间。七天之后,你还是不还钱的话,那时候,可就别怪我无情了。说完,王管家朝着季沉舟的房屋里看了一眼。
懂得懂得,到时候不劳您麻烦,我一定将钱连本带利亲自送到府上。
那我们就走吧,别耽误了季沉舟赚钱呐。王管家朝着打手们挥一挥手,便转身带着打手们离开了。
慢走,王管家。季沉舟艰难地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不小心碰到了身上的淤青,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季沉舟将院子里被砸的乱七八糟的花盆碎片慢慢地收拾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本来就破旧不堪的院子,此刻更是显得凄凉。
沉舟,咳…咳,沉舟…妻子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
季沉舟连忙放下手中的碎片,仔细地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走进了妻子的房间。
怎么了,婉舒季沉舟将妻子扶起来关切的问道。
沈婉舒看着季沉舟躲躲闪闪地遮挡着脸上的伤,便明白了王管家又来要过债了。婉舒慢慢地说道：沉舟啊,我这病治了这么久了,要不我们还是别治了吧。
这城里,大大小小的大夫都请来看过了,没有用的。沈婉舒轻轻地抚摸着季沉舟脸上的伤痕。
放心吧,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哪一天我去了,也就去了。但为了治我的病,你欠下那么多的债,你让我怎么放心呢咳咳…说到激动处,沈婉舒又不住的咳嗽起来。
季沉舟拍着婉舒的背,安抚的说道：我那开药铺的表弟,季千帆跟我说,他最近找到了一种很珍贵的药材,是一种从来没见过的蘑菇。那个蘑菇吃了之后呢,人的断手断脚也能重新长出来,失明了也能重新看见,很神奇的。
他让我和他一起去采摘这些药材。等我回来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么假的话,你也信
假就假咯,我陪他一起去,到时候就算找不到他也会给我钱的。好了,你再睡一会吧。季沉舟安抚着沈婉舒,让她又睡着了。
季沉舟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准备到表弟季千帆那里去一趟,再详细地谈谈去找药材的事情。
来到城里一处偏僻的小巷里,在小巷的深处,有一块破破烂烂的木头招牌,上面写着药铺二字,这里便是季千帆的药铺了。
季沉舟上前敲了敲门。不久,从门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接着门开了一条缝,季千帆探出头来左右打量着,随后一把拉住季沉舟的胳膊,将他拉进了店铺里。又是一阵关门的声音。
嫂子的病怎么样了上次送的药还管用吗季千帆问道。
还是那样。
你都安排好了吧,明天我们就出城去采摘那些珍贵的药材。
你是在哪发现那些药材的它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神奇的功效吗季沉舟也有点不相信。
离这里五里处有一座山,上个月,我去那里采摘草药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蘑菇,一开始我也没有在意。只是采摘了一些,拿回来辨认到底是什么蘑菇。
不过我翻遍了所有药材典籍,也没有找到这种蘑菇的记载。后来,我在一本《百菌实考录》中找到了这种蘑菇记载。此菇名为长乐菇,食用者可延年益寿,并且最神奇的是,经常食用者还能够让那些已经丧失能力的身体部位重新生长出来。断手者,能够重新长出手,断脚者,能够重新长出脚,失明的能重新看见,耳聋的能够重新听见。
只要这一次我能多采一点长乐菇,我这药铺一定能起死回生,成为这座城最大的药铺。而你,也能还清欠债,还能治好嫂子的病。季千帆对着季沉舟高兴地说道。
那万一我们这次没有找到长乐菇…季沉舟犹豫的说道。
放心,说好的钱还是会付给你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吧
对,事不宜迟。还有这件事,我们要保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明白吧季千帆提醒道。
好,我这就回家收拾一下。
季沉舟告别了季千帆之后,急忙忙的赶回家,在路上思忖着能不能在七天之内赶回来。如果季千帆没有找到那种什么长乐菇,想要在那里多逗留几天怎么办
突然一个脏兮兮的手抓住了季沉舟,季沉舟没回过神来,被吓了一跳。等季沉舟突然看清了抓住自己的人,脸上全是嫌恶。原来抓住季沉舟的是一个醉醺醺的邋遢的乞丐。
季沉舟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是那乞丐握的却十分用力。季沉舟用手掩鼻,整个上半身往后仰,尽量远离那个乞丐。
那个乞丐紧紧地抓住季沉舟的手,嗅着鼻子,在季沉舟身上闻来闻去。
季沉舟紧皱眉头,无奈不能脱身。季沉舟想要呼喊,但是这里却只有乞丐和他两人,他怕大声喊叫刺激乞丐发疯,只能一直用力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嘿嘿,你要死了,嘿嘿,你要死了。乞丐突然放手,疯癫的笑着叫道。
季沉舟正跟乞丐较着劲,乞丐突然松手,让他一个趔趄。
你说什么！季沉舟心想,今天真是晦气,被王管家要债打了一顿,现在还要被这个乞丐咒骂,顿时一股无名之火升腾起来。
季沉舟刚要发作,乞丐就疯癫地跳着走远了,边走边叫道：你要死了,你要死了。季沉舟这时才注意到那个乞丐右边的袖子是空的,身上还有着奇怪的纹路,像是某种东西在他的皮肤下蔓延,生长。
季沉舟啐了一口唾沫,心里直骂晦气,也不再理会这疯癫的乞丐,转身朝家走去。
第二章
第二天,季沉舟告别妻子,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沈婉舒拉着季沉舟的手,泪眼婆娑的说着：沉舟,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在一破旧的古庙里,身上长满了奇怪的蘑菇,菌盖红红的,菌柄却又是诡异的蓝色,那些菌丝从你的皮肤下钻出来,疯狂的生长。你伸长着手臂,张大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
季沉舟握住沈婉舒的手,说道:你呀,就是成天在床躺着,不晒太阳,胡思乱想的。我跟隔壁的李婆婆说好了,我不在的时候她来照顾你,放心吧。我就出去几天,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好的。季沉舟拍了拍沈婉舒的手背安慰道。
季沉舟嘴上说着,心里突然想起昨天那个胡言乱语的乞丐,难免有点发怵。这可不是一个好预兆啊。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沈婉舒察觉到异样,问道：怎么了,沉舟。
季沉舟收敛心神,回道：没事,我走了,你在家好好的,等我回来。
季沉舟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亮。整座城市十分安静。这是季沉舟第一次这么早出门,平日里这这座城市总是充满了叫嚷声,来往的马蹄声,此刻,如此静谧,却让季沉舟不安起来。
天边飘来了大片的雨云,黑压压的一片。季沉舟感觉心里堵的慌。
等到季沉舟来到城门处的时候,季千帆已经在这里了。季千帆站在一处阴影处,左右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季沉舟赶忙上去打招呼,千帆,我们走吧。
你早点来呀,这天气,估计后面几天都会下雨。趁着还没下雨,我们多赶点路。说着便领着季沉舟走出城门。
两人刚出城门,一个乞丐就拦住了他们的路。那个乞丐跳着叫着：山前山后万骨冢,寻菇一程人命终,初见红斑如梅点,七日菌丝透骨穿,莫贪延命寻仙草,一朝身死入幽冥。
快死咯,快死咯。乞丐拦着他们的路,疯癫地跳着笑着。
滚开,晦气！季千帆生气的把乞丐推到了一旁。
季沉舟看着那个乞丐,感觉有点眼熟。正是昨天拦着自己的那个乞丐。那个邋遢的,醉醺醺的乞丐现在又在疯癫着跳着叫着。季沉舟心情糟糕到了极点。这毁人心情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真的有这么邪门吗
季千帆却没有想这么多,拉着季沉舟继续赶路,只留下乞丐在那里叫喊着。
别理他,这个乞丐天天在我的药铺前胡言胡语,搞得我那里一个人都不敢来。我赶了好几次,第二天还是赖在那里。这次采药回来,非得报官把他抓起不可。
他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你药铺那里的季沉舟问道。
好像是上次我采药回来的时候,他就在出现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季千帆说道。
季沉舟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疯癫的乞丐。此时,天刚刚亮,当阳光照着那个乞丐的时候,季沉舟似乎看见那个乞丐的皮肤下面有着什么东西在缓慢生长。那只空荡荡的衣袖在风中招摇,不知道是在招呼着他们回去,还是在向他们道别。
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季沉舟和季千帆终于来到了那座山,不过此时天色已黑,季千帆对着季沉舟说道：我们在山脚下先休息一晚上吧。晚上进山太危险了。
好,就听你的吧。季沉舟回应道。两人收拾着露营的地方。等到篝火生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
四周的树影幽深而恐怖,季沉舟没有上山采过药,也没有在野外露过营。这环境让季沉舟轻松不起来。
木头在火堆里发出噼雳啪啦的声音。两个人沉默着不说话。
过了很久,还是季沉舟打破沉默,说道：你经常到这个山里来采药吗
季千帆烤着火说道：是呀,这里平时很少有人过来。这个山里长着几样药草,是个不错的地方。
你确定真的可以找到你说的那种长乐菇吗季沉舟问道。
不知道,不过上次见到过,这次一定也能找得到。只要能找到这种神奇的药材,我那药铺,你的妻子都可以起死回生了。季千帆说道。
要是没找到的话…季沉舟问道。
放心,按照我们说好的,佣金照付,而且不会让你晚回家的。季千帆保证道。
季沉舟笑了一笑,往火堆里添着木头。
你就真的觉得你采的那个什么长乐菇,真的有书上说的那么神奇吗断肢还能重续季沉舟问道。
当然是真的。
就凭那个不知道什么书的几句话季沉舟不依不饶的继续问。
季千帆不说话了,神秘的笑了笑,不说话。
风渐渐地大了起来,季千帆说道：赶紧睡吧。看样子明天要下雨了。说完便走进了帐篷里准备休息。
季沉舟看着四周因为风而晃动着的黑影,以及隐隐约约的风的呼啸,也钻进帐篷里,准备休息。
但是,季沉舟越闭着眼睛想要休息,就越是睡不着。呼啸的风晃动着斑驳的树影,借着月光,在帐篷上张牙舞爪。
季沉舟索性直接闭上眼睛。那些萦绕心头的事情,在寂静的夜晚里怎么也挥不走。
这次陪着表弟进山采药,只要按时回去,欠李老爷的账就能一笔勾销了。运气好一点,也许还能再攒点钱,如果这个什么蘑菇真的有千帆说的那么神奇,到时候再求表弟给一点,不要多,就一点点,也许婉舒的病能有好转。
隔壁的帐篷里的呼吸声渐渐均匀,季千帆已经沉睡过去。季沉舟感叹经常进山采药的人就是习惯这种环境。
早上告别妻子的时候,妻子说的那个奇怪的梦,她说我在一座破旧的旧庙里,身上长满了奇怪的蘑菇。那一定是因为我第一次离开她这么长时间,让她感觉到不安。那些蘑菇,应该是我告诉她要离开几天去采摘蘑菇药材,所以她才会夜有所梦吧。
那么,那个乞丐又是怎么回事呢三番两次遇见他,嘴里还说着一些奇怪的话,一定是他的疯言疯语吧,早上他在说些什么呢季沉舟没有听清楚,只听得到什么死,什么命的。菇季沉舟突然睁开眼睛,早上那个乞丐好像说了有关菇什么的季沉舟心里的阴影又扩大了起来。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牵扯到菇呢
季沉舟想起那个第一次遇见那个乞丐的时候,那个乞丐在自己身上拼命的嗅着什么。他到底在嗅什么呢季沉舟也学着乞丐,嗅着自己。
空气中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味道。那是一种腥涩和甘甜之间的特殊气息,裹挟着泥土深处的腐烂。季沉舟不知道这个味道是哪里来的。一旦自己开始注意到这种特殊的气息的时候,就再也没法忽视它了。
那个乞丐就是在嗅这种味道吗这个味道代表着什么呢
这时,季沉舟突然发现,这座山异常的安静。安静的有一丝诡异。风声停止了,虫鸣声消失了,季千帆那均匀舒缓的呼吸声此刻也躲匿无踪影。
季沉舟的神经立即绷紧成了一根弦。
千帆,季千帆季沉舟小声地叫着。
没有任何回应！
第三章
无边无际的静谧如同浓稠的墨汁,裹挟着季沉舟,将他拖入诡异的深渊。
季沉舟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想的太多了,第一次的野外露营让自己变得神经兮兮的。季沉舟安慰着自己。
季沉舟直挺挺的躺着,不敢有任何动作。
赶紧睡着吧。季沉舟心里对自己说道。
咯--吱--树枝断裂的声音,在帐篷的不远处入侵。季沉舟双手紧紧地握着,全身的肌肉紧绷着。有人在接近这里。
是谁呢
越来越多的树枝断裂的声音响起,有很多人朝着这里过来,脚步很轻。
这荒山,这深夜,还有谁会出现呢是匪盗吗
季千帆的帐篷还是异常的安静。快醒醒啊,季千帆。
季沉舟睁大眼睛,盯着帐篷,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如果来的人真是匪盗,那自己和季千帆就只是别人的鱼肉。
一道黑影爬上了季沉舟的帐篷,紧接着就是第二道,第三道。这些黑影停留了一会,便转向了季千帆的帐篷。
季沉舟一点一点的将头转向季千帆的帐篷方向,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但是动作不敢太大,怕惊扰了那些黑影。
那些黑影围着季千帆的帐篷,月光将那些黑影拉长,变形,如同梦魇,诡异而安静。随后,那些黑影绕着季千帆的帐篷转起了圈。
季沉舟想要叫出来,但是发不出声音。那些黑影转圈的速度越来越快,它们诡异的扭动着,变化着,做出非人的动作,那些黑影的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长,细细的,长长的。季沉舟想到了婉舒说的,她说梦见我在破庙里,全身长满了蘑菇,菌丝从眼睛里,从嘴里蔓延生长。
空气中的腥涩和甘甜的味道越来越浓烈。浓烈到让人想要呕吐。
季千帆没有察觉到异常吗为什么他的帐篷静悄悄的。季沉舟想要叫醒季千帆,想要等着他走出帐篷的那一刻,这些黑影全部消失,然后季千帆对着自己骂骂咧咧的说道,为什么不睡觉,没事叫我起来干嘛。
那些黑影全部停了下来,保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定格在夜里。只有空气中那种腥涩的味道,还在提醒着它们的存在。
季沉舟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
一只黑影转过头来,盯着季沉舟的帐篷。季沉舟看着黑影的举动,瞬间全身冰凉,屏住呼吸,身体紧绷成一块木头。
紧接着,所有的黑影都朝着季沉舟的帐篷看来。一个黑影朝着季沉舟的帐篷走来,静静地站在帐篷前,然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它们低着头,长发一样的菌丝垂落着,站在帐篷外,盯着季沉舟。
就这样对峙了几分钟,但季沉舟却觉得漫长无比。
一个黑影猛地掀起了季沉舟的门。那一刻,季沉舟终于看清了黑影。那是一个枯朽的头颅,黑漆漆的眼窝里长满了菌丝,蘑菇挤满了每一寸皮肤。那种蘑菇是季沉舟从来没有见过的,红色的伞盖,幽蓝色的菌柄,在黑夜里散发着诡异的荧光。
季沉舟再也保持不了理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季沉舟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白天。季千帆正在收拾着帐篷。季千帆看着季沉舟揉着双眼走出帐篷,埋怨道：终于醒来啦怎么叫你也叫不醒。中了邪一样。
昨天,你睡得还好吗
挺好的呀。
半夜里有听到什么动静吗季沉舟问道。
什么动静你说话直接点。季千帆反问道。
季沉舟沉默不语,真的是幻觉吗季沉舟看了一下,帐篷周边的环境,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季沉舟仔细的嗅了嗅,也没有闻到昨晚的那种奇怪的味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赶紧来吃点东西吧,表哥。吃完了我们进山找药材。季千帆坐在一块朽木上说道。
哦。季沉舟也坐到朽木上,接过千帆递过来的饼。季沉舟看着眼前的雾气蒙蒙的山,只想能够快点找到季千帆说的药材,早点回家,拿到钱。
季沉舟和季千帆两人吃完东西后,就收拾好东西之后进山了。山路多崎岖,季沉舟艰难地跟着季千帆。
这座山人迹罕至,一路上除了季沉舟和季千帆两个人,还没有遇见其他人。地上都是落叶,在腐烂着。
季沉舟踩在上面,有种恶心的粘稠感。当季沉舟累的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前面的季千帆终于停下来说道：就是这里,上次我就是在这里采摘到那种蘑菇的。
季沉舟一屁股坐在地上,早已累的不行。随后吃力的爬起来扶着树,喘着气,这里还真是难走。
那我们找找吧。哎,你还没告诉我那个蘑菇具体什么样呢季沉舟说道。
我还没跟你讲过吗那种蘑菇很特别,它的菌盖是红色的,上面还有一些白色点状,它的菌柄是蓝色的,在黑暗的地方还会散发出淡淡的幽光。快找吧。
季沉舟听着季千帆的描述,心里一惊,恰巧此时远方的天空传来了一声惊雷,暴雨瞬间而至。
季千帆赶忙拿出蓑衣,季沉舟却像丢了魂一样,呆立在原地。
那不正是昨天晚上那个黑影上的蘑菇吗那昨天晚上是真实的吗季沉舟现在有点头疼,心中不安的疑云也更加的凝重。
愣着干嘛赶紧穿蓑衣啊！季千帆看着呆立在原地的季沉舟喊道。
季沉舟这才缓过神来,惊雷一声接着一声,每一声都让季沉舟心惊胆颤。季沉舟心不在焉的拿出蓑衣穿上。
雨势越来越大,雨点砸在季沉舟的身上。但是季沉舟却有点恍惚,感觉周围的世界在远离他。
突然,季沉舟脚下一滑,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表哥！季千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季沉舟的胳膊想要拉住他。但是,却没拉住,两个人一起跌了下去。
季沉舟只感觉到天旋地转。
当季沉舟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有点头晕目眩,只觉得身边的树木都在旋转。季沉舟艰难的站起来,拉起季千帆,怎么样
没事,就是破点皮。季千帆检查了一下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季沉舟审视着四周的环境,还好坡不长,不过想要爬上去也有点困难。现在暴雨倾盆,蓑衣已经在刚在滚落的过程中坏掉了。季沉舟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洞穴,说道：千帆,我们到那里躲一下雨吧。
两个人连忙手脚并用的爬到那里,进入洞口之后,两个人已经全身湿透了。
季沉舟忽然指着洞穴里的一处说道：那个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蘑菇季千帆正拧着衣服的雨水,听到这话,顺着季沉舟的手指方向看去。
等到看清季沉舟指的是什么的时候,季千帆眼睛发着光,满脸欣喜的用手挖着。
快来,一起挖呀。季千帆对着季沉舟说道。
季沉舟感觉自己好像挖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等到用手抖落掉泥土的时候,看清是什么的时候,季沉舟害怕的将那个东西扔到了一边,惊恐的说道:人骨,这是人骨！
季千帆说道：什么人骨季千帆不相信的将扒拉着长乐菇的底部,等到将泥土清理之后,两个人终于看清了,那些蘑菇全都是长在森森白骨之上的。
季沉舟感觉到了满身的寒意。季千帆说的长乐菇靠的是啃噬血肉生长出来的。季沉舟看着眼前的蘑菇,越来越觉得诡异。
季沉舟觉得是时候将昨晚的事情跟季千帆讲一下,千帆,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说一下…
有什么事情等会说,先把这些蘑菇摘完吧。季千帆看清累累白骨之后,仍然不为所动,还是疯狂的采摘着那些蘑菇。
季沉舟看着季千帆的背影,呆立在原地,听到季千帆的话之后,还是不太敢去采摘那些诡异的蘑菇,但是想到自己的欠债,还有卧病在床的沈婉舒,季沉舟不得不硬着头皮一起帮着季千帆采摘。
季千帆采摘完这一片的蘑菇之后,还是觉得有点少,便顺着洞穴深处走去。季沉舟见阻拦不成,只得抱着手中的蘑菇,跟在季千帆的身后。
两人走了不多时,洞穴豁然开朗起来,季沉舟来到了洞穴的另一个出口。这里虽然乌云密布,但是没有下雨。
在洞穴的不远处,是一处与世隔绝的小村落。
第四章
季沉舟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村庄,这里似乎自成一片天地。季沉舟回头看着来时的洞穴,还能隐约听见暴雨落在树干上的声音。
恍如隔世。
你之前来这里采药的时候碰见过这个村子吗季沉舟问道。
季千帆也在惊奇着这里的与众不同,啊没,我来这里采药几年了,从来不知道还有着这样的村庄。
小路上杂草纵横,有几个老人坐在房前,看着远方,眼神空洞洞的,一动不动,如同木雕一样。
季千帆和季沉舟走在小道上,两个人顺着蘑菇的踪迹来到了这里。季千帆想要在这里能够再找一些长乐菇。
季千帆走到其中一个老人面前,问道：老人家老人家
那些老人似乎看不见季沉舟和季千帆的到来,那些深深的眼眶里没有任何光泽。要不是还能够看见老人呼吸的些微的起伏,季沉舟还以为…
季沉舟和季千帆只得继续向前走。当快走到村尾的时候,季千帆看到几户人家院子里晾晒着长乐菇。季千帆赶紧跑到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抓着那些蘑菇干,仔细辨认。
对的,对的,这些就是长乐菇啊。
哎,你在干什么从屋里走出来一个老头,对着乱动的季千帆喊道。
我就是看看这些蘑菇,老人家,这是什么村子啊
也没有名字,就是战乱饥荒的时候,几户人家流亡到这里,就在这里定居了。没事,别动我的蘑菇。
这个是什么蘑菇啊季千帆看着老人重新收拾被弄乱的蘑菇。
谁知道呢,都是些山里采的野蘑菇,能吃就用来充饥了。
哎,老人家,你这都是在哪里采的呀
你这娃娃,咋那么多话呢喏,就在那里,就那里的蘑菇最多。老头指着村尾远处,那里似乎还有着一栋小屋。
谢谢。季千帆作揖感谢老人家。老头收拾好院子里的蘑菇就转身走进屋里了。
当老头完全走进屋里之后,这个村庄又恢复成之前的死寂,死气沉沉,仿佛没有一个活人。
季沉舟眺望着老人所指的方向,看不清那栋小屋是什么。
走吧。赶紧采完赶紧回去。季千帆说道。
我感觉这里怪怪的。季沉舟回首看了看那些在房前一动不动的老人。
没事,等我们采完了就赶紧回去。季千帆抓着自己的胳膊说道。自从进入这座山之后,季千帆就感觉自己手臂有点异样。在这个时刻,季千帆再也压抑不住那股异样,感觉自己的手臂瘙痒难耐,有什么东西在皮肤底下游动。
不过,季千帆没有当回事,长乐菇对他有着异常的吸引力,让他竭力不去其他的事情。
当季沉舟随着季千帆走出村子的那一刻,似乎又闻到了那股腥涩的味道。季沉舟又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小村子,那座怪异的小山村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一点人烟。
季千帆在前面走着,季沉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山路多崎岖,不过两人却并没有抱怨。季千帆想着多采点长乐菇,季沉舟想着这趟回去能赶紧还钱欠债。
当两个人走了几个时辰之后,才终于走到了那座建筑面前。那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小庙,小庙四处漏风,屋顶破了几个洞,四周的墙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整座小庙背靠着山,后半截埋入山里。
季沉舟走进那破败不堪的小庙里,首先看见的就是一尊诡异的泥像。那尊泥像已经破败不堪,半边脸早已经不知道散落在什么地方了。整个泥像都爬满了毛茸茸的菌丝,长满了菌子。那种菌子很小,不是季千帆要找的长乐菇。
季千帆一进门,看见庙里面什么也没有,便骂了一声：那老头耍我们玩呢季千帆绕着小庙转了一圈,当他转到泥像的背后的时候,突然叫道：表哥,快来看！
季沉舟还在看着那尊奇怪的泥像,听到季千帆的喊声,立马跑了过去。
原来,在泥像的背后有一个很深的洞穴,季千帆顺着洞口望去,在洞穴的深处,泛着点点荧光。
发财了,发财了！季千帆大喜,就要爬进洞穴里去。
我。。。我就在这里等你吧。季沉舟有点心有余悸。
行吧。季千帆头也不回的爬进了洞穴深处。此刻,他只想多采一点长乐菇,换取荣华富贵。
季沉舟独自一人在小庙里,刚开始还没觉得,但是越等越心慌。季沉舟有点害怕,又有点急躁。
季沉舟在小庙里来回踱着步,眼前的那尊泥像越看越诡异。
这座小庙里供着的是什么呢为什么那尊泥像会这残破不堪呢,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样子。那泥像身上长着的又是什么
这荒山野岭的小庙,是给谁供奉的呢
季沉舟冷汗直流,只觉心跳加速,难以呼吸。
季千帆还没有从洞穴中出来。季沉舟走到洞口前,试探性的喊道：千帆,千帆！没有任何回应。
季沉舟咬咬牙决定进去洞穴中,寻找季千帆。此时天色渐晚,季千帆如果还没出来往回走的话,就要在这破庙里过夜了。
季沉舟是绝对不想在这里过夜的。
季沉舟爬进洞穴里,洞口的地方长着零星的长乐菇,越往里面走,长乐菇长得越密集。不多时,季沉舟眼前开阔了起来。
季沉舟来到了一个圆形的洞窟,这里长满了长乐菇。无数的长乐菇散发着诡异的荧光。红色的菌盖,幽蓝色的菌柄,让这个洞穴散发着说不清的诡异。
洞穴中央,有一个被菌丝覆盖着的人形坐着,一动也不动。季千帆跪在那个人形身前,额头触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千帆,季千帆！季沉舟不敢上前,只得远远的喊着。
但是季千帆没有任何回应。
季沉舟不敢上前查看季千帆的状态,那个前面诡异的人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季沉舟很不安。但季沉舟也没法离开。就在这僵持着的时候,季千帆似乎动了一下。
季千帆整个身体似乎都在蠕动。季沉舟又喊了一声季千帆,还是没有回应。季千帆身体的蠕动越来越明显。
季沉舟终于看清了,长乐菇正在从季千帆的身体中长出,红色的菌盖撑着季千帆的衣服,从缝隙中钻出来,季千帆的身体诡异的膨胀着。
季沉舟惊骇的双腿发软,双手扶着洞穴的墙壁。
那个诡异的人形物体突然转过头来,盯着季沉舟。季沉舟虽然看不见它的眼睛,但是就是觉得它在盯着自己。
整个洞穴的荧光忽明忽灭,长乐菇似乎活了过来一样。
季沉舟再也无法忍受,大叫了一声,连滚带爬的逃出了洞穴。
第五章
季沉舟一路上跌跌撞撞,走几步就回头看向那个破庙。季沉舟害怕那个诡异的菌丝人追上来。
季沉舟确信自己看到了那个菌丝人的转过头来。那一瞬,季沉舟感觉有什么东西潜入到了灵魂深处,使得自己不断的颤栗。
月亮躲在乌云之后,微弱的月光朦胧了季沉舟所看见的一切。季千帆那诡异的模样,身上长满了长乐菇的恐怖样子让季沉舟心有余悸。
快一点,快一点离开这里。季沉舟现在只有这个念头。
前面就是之前遇到的那个村子了,只要到了那里,再穿过一个洞穴就可以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什么长乐菇,什么欠债,季沉舟现在已经抛之不顾了。现在,活命要紧！
季沉舟终于来到了村口,那个诡异的村子还是和白天一样,充满着生人勿近的不祥。
季沉舟走进村子,就发现整个村子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蜡烛透过灯笼将整个村子染上了渗人的红色。
夜晚的村子比白天更加诡异。
在村子中央,摆满了酒桌。整个村子的人在深夜里聚集在一起,在办流水席这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围着酒桌,静静的坐着。季沉舟扫视了一圈,整个村子里没有一个年轻人。全部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些老人一动不动的坐着,目光呆滞,盯着酒桌的中央。
一位老人突然走出来,拉着季沉舟就坐。季沉舟只得任凭老人将自己拉到酒桌旁。季沉舟刚坐下来,为首的老人就突然站起来说道：客人已经到了,让我们开始吧。
所有老人瞬间直挺挺的伸出手举着酒杯,维持着这个姿势好久之后,所有老人又统一的喝下酒杯中的酒水。
季沉舟问道：老人家,这是
季沉舟很想离开这里,但是却没有勇气当着这些诡异的老人面前离开。这些老人在离开村子唯一的路上摆着酒席。
那个刚才拉着季沉舟过来的老人,就坐在季沉舟的旁边。
这是我们村子的庆祝宴。
庆祝什么季沉舟被老人死死的抓住,挣脱不得。没有想到老者身形枯瘦,力气却很大。
老人没有回答,直接站起来,对着所有人举杯说道：今天,是那位赐予我们生命的大人第三百一十七次苏醒。也是那位大人进食的时候。
季沉舟听得浑身发凉,想要起身离开,但是被旁边的人死死的钳制住。他不明白这些人说的是什么。他听清了每一个字,但是大脑停止了思考。
月亮从乌云之后现身,惨白的月光落在了这个诡异的村庄。那些围坐在桌子前的老人,身体在月光的沐浴下,似乎发生了变化。
季沉舟看见了那些老人衣服下的蠕动,看见了那些老人目光逐渐黯淡无光,看见了那些疯狂的藤蔓在蔓延。
那只死死钳制住自己的手,此刻也如朽木一般,皮肤如树皮一样开裂。
眼前诡异的场景,让季沉舟呼吸困难。季沉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深处有着异样的东西,在月光下疯狂生长。
痒痒的。痒痒的就像那时候季千帆一直在挠自己的手臂一样
想到这里,季沉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感觉手臂越来越痒了。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季沉舟的皮肤之下钻出来。
季沉舟觉得自己就快要变成季千帆那样了。季沉舟只觉得一阵恶心,干呕了几声,在这安静的夜里异常的不和谐。
当乌云赶走月光之后,那些老人又恢复成了原先的模样,奇怪的藤蔓悄悄潜藏在幽影里。
为首的老人没有在意刚才的变化,继续说道：让我们开始吧。
所有村民立即发出了有规律的喃喃之声。季沉舟听不清他们嘴里到底在说着什么。
那声音一开始还很小,后来越来越大,古怪的音节,奇特的旋律,冲击着季沉舟的五脏六腑。
放开我,放开我！季沉舟大叫起来。
在被酒桌包围的中央空地,菌丝从地底疯狂的钻出来,起先只是一点点,露出一个头的形状,接着上半身也钻了出来,最后由菌丝包裹而成的人形便显现了出来。
季沉舟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山洞里的那个菌丝人。季沉舟惊骇的大叫起来,剧烈的挣扎,想要逃脱。
但是被一只枯槁的手死死的抓住,逃脱不了。
那只手抓着季沉舟,来到那个菌丝人的身前。身边的喃喃之声也到了高潮,所有村民站起来,口中的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激昂。
季沉舟明白了,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食物。
当季沉舟被拉到菌丝人的面前的时候,那些菌丝似乎有了生命一般,朝着季沉舟延伸,每条菌丝都在竭力着触摸着季沉舟的皮肤。
季沉舟吓得瘫软在地,竭力的远离这个可怕的怪物。但是身后被老人死死的抵住,退无可退。
季沉舟害怕的紧闭着眼睛,嘴里不断地说道：放过我,放过我,放过我。
那些菌丝终于触摸到了季沉舟的皮肤。在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那些菌丝就疯狂的钻进季沉舟的皮肤里。
季沉舟整个人都被菌丝所覆盖,他感到了有什么东西在从自己的体内流逝。
意识越来越模糊。
季沉舟感到自己的身体内被菌丝填满,那些菌丝犹如一条条蛇在自己的四肢游走。季沉舟再也没有了力气挣扎。
厚重的乌云将月亮团团围住,整个村子暗了下去,所有人都消失不见。
只剩下那些红色灯笼,还在夜风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