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一个人撑到了高考。
我没退学,没转班,硬着头皮埋头苦学。我想,这是我与萧简的战役,只要我依旧考上好大学,我就没输。
高考结束那天,我很高兴地回家,我觉得自己摆脱了一切,身体的所有细胞都叫嚣着快乐。
「秋秋,快来,妈妈给你买了件漂亮裙子,高中三年都在穿校服,现在可以好好打扮啦。」妈妈很高兴很高兴地对我说。
那是一件墨绿色的蓬蓬裙,上衣是清新的浅绿色吊带。
「看上去有点短呀妈妈。」
「这哪短了,小年轻就该这样穿,你可不要封建喔。」
我半晌无言,还是乖乖换上了。
高中三年几乎没晒过太阳,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绿色很称我,显得皮肤都有温润的光感。
妈妈满意地点点头：「行了,别换了,一会直接穿这身去参加同学聚会。」
「同学聚会」
「对呀,你们副班长,就那个老帅气好看那小子,好像叫林什么,让我一定要让你去,班上同学都想你一起去呢。」
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林稷安怎么会突然邀请我去,我明明和他没什么交情。
但爸爸走后,妈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我从来报喜不报忧,她也不知道我在高中的难过。只心疼我高中学业太重,没有以前的活力。
我想,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见他们。
就当我为妈妈织的最后一场梦,一场她的宝贝女儿永远在爱意里长大的梦。
妈妈却是转身给我找合适的薄外套,还嘱咐我：「晚上十点前要回来喔,妈妈觉得你暂时还是不要喝酒,高中也是很宝贵的经历呢。高考完了就是过了一道大坎,以后我的秋秋走的都是康庄大道……」
我心中一酸,即使在班级里不受人待见,我的妈妈依旧爱我。死死忍住眼泪,转而欢快地说妈妈我来帮你找。
到地方时,我才明白为什么林稷安特意找我妈妈让我去同学聚会。
林稷安显然特意打扮了一番,做了清爽帅气的发型甚至还化了淡妆,穿着一身极具少年感的衣服。恍然间,我似乎看到了那个在赛场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看到我时,眼睛一亮。
捧着一大捧绿色的洋桔梗和茉莉花向我走来,我心搏骤停,双手冒汗,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浮现。
他半跪了下来,我甚至能闻到茉莉花的香味。
我看到林稷安那张长开但更好看的脸,看到他像初见那天亮晶晶充满喜悦的眼睛,看到他张开了柔软而富有光泽的嘴。
我听不到周围同学的惊呼,看不到萧简的神色。
我死死盯着林稷安的脸,他的脸因紧张和羞涩而渐渐发红,他强撑镇定,声音甚至在发抖。
他说的每个字都在我耳边拉长。
他说:「我喜欢你,江秋水,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不停地在我耳边回响。
我曾无数次问过的、执着的问题忽然有了答案。
萧简对我的恶意有了十足的解释,哈,这样狗血的戏码。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我日夜辗转思考愤怒的恶意,居然是因为男人。
又觉得悲哀,我两年的痛苦和窒息居然是因为情敌之间的嫉妒,还是一方并不知情的情况下。
转而觉得愤怒和委屈,林稷安喜欢我他喜欢我为什么永远站在萧简身边他难道看不到我的难堪,看不到我的痛苦,看不到萧简对我的伤害吗
我看着林稷安那张帅气的脸,看着他细细的汗珠从额头流下,看着他因紧张而抿起来的嘴。我再清楚不过这时的感觉了,他一定很紧张很忐忑甚至有点无措,这都是我之前对他的感觉啊。
「秋水」他忐忑的试探的出声,眼中带着乞求,像一个忠诚的骑士在等待心爱公主的垂怜。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心里带着遗憾的叹息,可是林稷安,我早就决定,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可是林稷安,你知道吗,你站在萧简旁边就是对我的伤害,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我所见所闻都是你对萧简的好。
我张了张嘴,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然后艰难的说：「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然后马上转身跑回家,心里酸涩不已,脑袋酸胀,却也不敢多看。
我怕多看一秒,就会答应他。
风声在我耳边呼啸,心脏的扑通声也很清晰,我再也忍不住眼泪。
一口气跑到湖边号啕大哭。
纷乱的思绪在撕扯我的脑海。
我想起同学厌恶的眼神和敬而远之,我想起班级对我而言压抑的气氛,我想起之前对林稷安隐秘的欢喜和爱意,我想起萧简那张伪装成天使的恶魔的脸。
我想起林稷安因紧张而发抖的声音,因期望而发亮的眼睛。我想起林稷安张嘴说他喜欢我。
我想起林稷安时时护在萧简旁边,为她说话。
我感觉身边的空气凝滞起来,变成柔软但难以吸动的果冻块,我只能很用力很用力地呼吸来满足身体的需求。
我发现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脑海里闪来闪去的高中各种片段,我的痛苦、挣扎、欣喜、压抑、执着。
当我又感受到吹在脸上轻柔的风时,月亮已经高高挂,湖水依旧波澜不惊。
我猛地吸了几口微凉的空气,冷静下来。
管他的,我永远不会再见他们第二次,从今天起,从高考结束起,就是我的新生了。
我会开启美好的大学生活,我会交到新的好朋友,我会慢慢摆脱萧简对我的影响。
我躺在湖边的草地上,感受着耳边的蝉鸣和鸟叫、冷淡高贵的月亮,清爽微凉的风,逐渐放松下来。
我不会再为这些人浪费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