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岁时,我突然拥有了偷走的能力。
不管是橡皮、现金还是爱情,只要我想,它们就会全部属于我。
而现在,我已经找到了能彻底改变命运的终极目标——
我一定,一定要偷走凌潇的人生。
1.
我叫楚洵,今年秋天正式升入全国屈指可数的高等学府——京大,就读于建筑系。
我的脑子很灵光,写得一手好字,在入学之初就加入电影社,更以极快的速度成为社团内的核心社员。
不夸张地说,短短一学期时间里,我已经成为大一乃至整个建筑系的风云人物,这都归功于我拥有独一无二的天赋——占有,你也可以理解为,偷走。
2.
奇迹发生在
16
岁的夏天,同学的爸爸去巴黎出差后,带回一支钢笔作为礼物,那天他把钢笔带到了学校。
那真是一支漂亮的笔。同学说,这支笔只能在巴黎买到。
一整天里,这支钢笔彻底占据我的脑海：如果它属于我就好了,这种想法在心里不断回想,在某个瞬间我突然感到轻微的眩晕,而后钢笔突兀地出现在我手中。
明明正使用着钢笔的同学仍写着什么,没有意识到他的钢笔已经易主。
坐在前排的王灿灿在这时突然转过头来,洵洵！你的钢笔能再再再再借我用用吗！。
我将钢笔递给她,而她笑着道谢,转了回去,只留我一头雾水。
直到晚自习结束,也没有半个人质疑钢笔为什么会在我的手里。
这支笔真的好好看,原本拥有它的同学在回家前神情遗憾地对我说,早知道让我爸也给我带一支了,他上周正好去巴黎出差。
于是我终于意识到,我已经真正占有了这支本不属于我的钢笔。
3.
我出生在苏市一个普通家庭,得益于爷爷过去做生意时的积累,家里留下了一笔可观的存款；
但由于爷爷急病发作离世继而产生大量花销,这笔缩水的财富就变成了家庭的底气,不能随意挥霍。
因为爸爸的守财,他们的夫妻关系也日益冷漠；
他们在生活中感知不到太多幸福,所以眼中渐渐只能看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经像三个房客般在同一屋檐下生活。
所以你应该可以体会到一支来自巴黎的钢笔对我来说的不可企及：
我不是支付不起,而是不被准许拥有,也许这才是我执着想得到那支钢笔的原因。
如今,这个愿望轻易实现了,大概是神听到了我的声音。
4.
那天起我尝试在一念之间拿走想拥有的东西,诸如文具、零食之类的小玩意几乎次次得手；
外套、手表则很难,大概和物品与主人的链接有一定关联性。
令人惊喜的是,这种特殊能力在反复练习后逐渐强大起来,一个月后,几乎拿走所有物品都变得易如反掌,甚至连无形的东西也不在话下。
比如曾小洁那一手好字、周同从小学开始努力练习得来的超高转笔技巧,还有好学生的成绩。
要拿走别人脑子里的知识是不行的,所以我选择更粗暴的方式：拿走试卷——只要正常参加考试,结束后选定目标完成调换即可。
我成为了升入高三后进步最惊人的学生,是既会学还会玩的别人家的孩子。
当然,在日趋顺利的高三生活中,也有讨厌的人出现。
5.
楚洵,你怎么又翘晚自习了早自习刚结束,陈思晴就来到我的课桌旁,居高临下地问道。
有点事啊班长,我笑着回答道,后来我和王老师请假啦。
你其实是去夜市玩了吧,我爸说他看见你了。
居然忘了她爸在夜市摆摊,真是麻烦。
马上要高考了,你这样不利于保持成绩。她不赞同地看着我,那种眼神让我烦躁起来。
好好好——班长大人,求你别说啦。我双手合十半开玩笑地说。
见我无所谓的样子,班长终于回到座位。
哎,你别理她。王灿灿回过头来悄悄说,她自己成绩不稳定,最近几次模拟考都忽上忽下,还有时间给别人提意见。
其实她考砸那几次,是因为我拿走了她的试卷。想到这里,我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岔开了话题。
6.
陈思晴是那种一板一眼的好学生,常像大人一样提醒同学认真学习或不要逃课,大家一直觉得她有点讨厌。
我也讨厌陈思晴的作风,但这本不是什么大事。直到她在班会上,当着任课老师和年级主任的面,指出我的缺勤和老师的默许,她甚至记录了我的缺勤日期。
虽然楚洵成绩很好,但这不是逃课的理由。她站在讲台上认真地说,蠢到让人作呕。
那之后我和班主任都受到了严厉批评,在第二周的升旗仪式后,年级主任甚至在全校面前通报,以此提醒大家遵守学校纪律,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是我。
7.
陈思晴真的有病……曾小洁挽着我抱怨,她就是嫉妒你成绩好又学得轻松吧！
要不我们给她点教训我让我哥叫人去踹了她爸的破摊子！
要不就找人上学时堵她呗,让她天天迟到,看有人顶风作案,学校怎么罚。
楚洵,你觉得呢
回家路上,和我关系不错的同学们纷纷提议,这种被簇拥的感觉让我舒心不少。
还是算了,缺勤的确是我不好。我淡淡一笑,温言对同学们说道。
洵洵,你脾气太好啦！王灿灿抱住我,发出夸张的声音,你放心吧,大家都看不惯她针对你～
我只维持笑容,并没有搭话。
在那之后,陈思晴逐渐在班上被孤立了,但她本就孤僻,让这样的惩罚显得相当无力,气得王灿灿她们私下又骂过她好多回,每次我都温柔安慰。
没关系,我已经不生气啦。每次我都这样说。
其实我真的已经不生气了。看着陈思晴那副处变不惊的清高样子,我已经想好了如何对她进行真正的复仇。
8.
叮铃铃——————
随着考场象征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我收好文具走出考场,融入因为高考结束而欢呼的人群中。
大家撕书、拥抱、或哭或笑着发泄着,而我走向陈思晴。
班长,考得怎么样
陈思晴似乎有些惊讶于我主动找她搭话,她有些别扭地推推眼镜,说应该还行吧。
我笑着看着她：你不会还在介意之前的事吧那的确是我不对,我们可以在毕业前握手言和吗
我伸出手,她立刻回握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她也有不好的地方。
之前我看了你的志愿,我俩的志愿学校是一样的欸,那就希望之后能在京大继续做同学啦。回到小洁她们身边前,我这样对她说。
9.
那个夏天在到处疯玩中接近尾声。我毫无悬念考上京大建筑系,成为当年学校考得最好的学生之一。
我的父母也在那个夏天坦白他们婚姻的落幕,他们似乎早已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他们会搬离这个家,但承诺会在我放假时回来陪我小住。
我知道那只是一个为我精心准备的安慰。所以我笑着告诉他们,其实不用啦。
入学前,苏市海边举行了盛大的烟花表演,同学们顺势办起同学会,大家在海滩边一直玩到深夜,那天班长没有来。
听说班长最后的成绩堪堪过了二本线,她甚至申请了成绩复核,最后当然是被反馈成绩无误；
听说她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暴瘦二十斤,人比过去还要更加沉默了；
听说她毅然决然选择了复读,不过这些已经无所谓。
三天后我离开苏市,正式入学京大。
10.
京市巨大而繁华,作为这座城市最重要的院校,京大是地标般的存在；
大学生活如我所料般顺风顺水。
我因门门高分的成绩而备受老师喜爱,更在短短几个月里就凭借处女作剧本拿到电影社内部评选的一等奖……
但即便身处园林般的最高学府,即便我在学院中获得了预想中的所有认可,但依然有一件事令我难以释怀——
我在京大得到的所有加在一起,也无法抵消凌潇带来的痛苦。
11.
凌潇是我的室友,本地生人、家境优渥。一张漂亮的脸蛋,再加上看似大大咧咧的性格,让她受到了十足的欢迎。
她的成绩中不溜丢,但吃穿用度总是散发着奢侈的气息,这让她拥有了和普通学生截然不同的气质。
在开学一个月后,我就意识到她的不同之处。
我曾经拿走她爱不释手的全球限量手包,但她在一周后就再次拥有了。
上次看到小洵背这个包包实在太好看了,就特别
get
了同系列的不同款！凌潇向大家展示她的新包,又挽着我笑道,类似的事情不枚胜举。
我无法从她手上拿走真正珍贵的东西,如果她十分想要,那么一切都能通过钞票重新回到她身边。
12.
同时我也感到,大学是一个更复杂的世界：课业和成绩依然重要,但就算成绩平平,凭借容貌、金钱,甚至讨喜的性格,人们就能够找到自己的位置。
而凌潇富有的家境几乎让她得到了所有,生活的宝藏就这样环绕在她周围,让我感到厌恶日深。
小洵,我们去吃饭吧~和平日里无异,凌潇半撒娇地开口,她已经默认我是和她家境、品味都相当的那种人,我们因此成为亲密的朋友。
吃饭时她一如往常般聊到奢侈品牌推出的新一季成衣和包款,也聊到她计划在寒假里去瑞士滑雪,乘坐穿梭在冰川上的列车。
这一季的新款有你喜欢的吗她问道。
其实有欸,也许会入。主要还是看你会买哪款啦,我心想。
那开学之后我们来对答案~她笑着回复,突然话锋一转,对了小洵,这周末你有空吗
有呀,出去玩不是啦,是想邀请你去我家做客~
13.
凌潇的家就在京市,离学校仅十几分钟的车程。
它是一处位于城中心的豪宅——从过去的只言片语中,我试着拼凑起她家真正的样子。
但当我真的来到这里,眼前的家依然让人震惊：这是一座从大门根本望不到尽头的院落,有池塘、榕树、拱桥、考究的窗棂,家中有着好几个佣人,还有面容和善的陈叔——那是已经相处得像家人一般的管家。
我想起我曾经从院墙外观察过这里,当时还猜测这里是某座保护中的古建筑或博物馆。
请进吧～凌潇打断我的回忆,拉起我的手步入庭院深处。
14.
凌潇的家从外面看古色古香,但室内却是十分现代的风格,我辨认出其中几件家具是价格不菲的设计师作品,但无法认出的依然占了绝大多数。
凌潇的家人都亲切又温柔,她的爸爸拉着我们介绍院落是如何在保留古建筑结构的前提下改造——凌叔叔是全球知名的建筑师,他对这份职业的热爱,成为凌潇选择建筑系的契机。
浓烈的善意就包围在我的左右,让我内心泛起温暖。
直到回到宿舍,我依然因为这份兴奋而难以入眠。
寂静的夜里,我不断咀嚼在那里度过的每一分钟,他们夸我是讨人喜欢的孩子,邀请我下次再去玩,这是客套,还是真心话呢
我也再次深刻地感到：对于凌潇来说,满足感植根在这座院落和它的烟火气中,诞生在宽松、富裕、充满温情的家人的爱中。
这一点,当然是任何物质都无法比拟的。
那里的一切就是幸福与富足的源头,凌潇真正独一无二且无比珍爱之物。我终于找到了它。
15.
拿走亲情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但并不是难以企及。
自从下定决心,我开始花更多时间和凌潇腻在一起。
我们从不泡在自习室或图书馆,凌潇对于学习的热情低迷,她更喜欢去打卡新店、在宿舍彻夜聊天,或者喝酒唱歌到凌晨。
诶,你知道沈泽星吗今天也是学习浓度为零的一天,吃晚饭时,凌潇突然问道。
沈泽星是化工专业的学长,常常一副冷心冷情的样子,令人难以靠近。化工系的超级大帅哥嘛,怎么啦我打量着她不自然的神色,笑着说,他是不是主动和你搭讪了
凌潇的脸瞬间爆红起来,她在感情方面总是异常纯情。
哦——学长原来喜欢凌潇这一型的~我开着玩笑,却不由得走神。
凌潇如果陷入爱情,意味着和她有关的深刻关系又多一层,对我来说的确是麻烦事。
16.
虽然十分棘手,但我也并不准备阻止他们接触,众所周知,恋爱大多是挡不住的。
我要做的应该是掌握这份感情的动向,那你俩现在什么进度了我假装八卦地凑到凌潇身旁。
就……他约我去看电影。
真是无聊,我内心暗暗吐槽,但依然积极怂恿她快些答应。
对了！还是老规矩……我笑着对凌潇伸出手,票根记得上缴哦～
从大一开始,我就声称自己有收集各种票根的嗜好,对于大学生来说,这常常是一段关系开始的关键物品,十分利于我发挥自己的能力。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呢。凌潇看上去有些犹豫,但对对方并不讨厌。
你看你这个样子,明明就很想和沈同学一起去看电影！我狠狠勾住她的脖子,跟我你还装啊
凌潇反手抓住我的手臂,和我打闹起来,她最终接受了沈泽星的邀请。
17.
说起来就像是童话,在他们约电影的那晚,一场流星雨降临了。
大家兴奋地在学校广场上团团聚集,某个角落突然因一场表白而沸腾起来：男孩捧着花束牵起女孩的手,女孩子红着脸轻轻点头,四周响起一片善意的起哄声,令人内心有一点柔软。不得不说,是个十分浪漫的夜晚。
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流星雨,远到难以企及的星星在宇宙中静默着坠落,反而构成了与人类间不可思议的交汇,堪称残酷的奇迹,而我非常喜欢这样的奇迹。
如果在流星落下的夜晚,坐在那座院子温暖的客厅里向外望去,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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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凌潇擦着门禁匆匆返回,红着脸向我们分享约会日程。
对了对了,要上贡给小洵的电影票在这里~凌潇从包里翻出两张电影票递给我。
洵洵还真是沉迷于收集电影票,这可是人家初次约会的纪念欸,你好狠的心~室友陈漫伊抬起头开着玩笑。
我亲昵地搂着凌潇回应,我先帮她收好,等她和沈泽星修成正果,我再放进红包里还她~
大家因为我的话而笑作一团,凌潇也笑着推了我两下。
虽然小洵是最重要的,但这两张电影票我还真是差点舍不得给你。
听起来,沈泽星送了你别的礼物另一个室友立刻饶有兴趣地问道,我收起电影票的手也倏地顿住。
嘿嘿,是的～凌潇笑眯眯地说,但我想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你们是什么。
现在暂时是我和沈泽星之间的秘密。
室友们的调侃惊呼还在继续,而我的心沉了下去。
19.
不久后沈泽星正式向凌潇告白,二人迅速成为学校里的话题情侣。
同时,不论我如何明里暗里打探,凌潇始终不愿意透露那份礼物到底是什么。
她总是一脸神秘地对我摇摇头,说时机成熟之后会第一个告诉我,这让我的危机感难以抹除。
那次约会后,她既没有多出首饰,也没看到诸如信件一类的物品,我开始猜测那应该是需要一定周期才能完成的定制类礼物。
在此期间,为了融入凌潇的生活,我也谈起了恋爱,时不时和凌潇相约四人约会。
我的男友陆桓来自与京大隔水相望的医科大学：海医大,他是那种脑子灵光、性格活泼又足够细心的男性——是和我同在电影社的社员曾沐然的男朋友。
同时,他也是我的能力实现飞跃的证明：利用了他俩五周年纪念派对上互送的纪念品,我就从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手中偷走了他。
20.
你又在想什么带着水珠的冰凉物体猛地碰上脸颊,把我发散的思维拉回现实。
我抬头,陆桓正拿着一瓶可乐,无奈地看着我。
没什么,就是在想课题汇报怎么蒙混过关。我半开玩笑地回答道,顺手拿过那罐可乐,猛喝一大口。
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爱开玩笑的陆桓无奈地摇摇头。
总是一本正经的那位是你青梅竹马的真女友,我在心里默默想。
陆桓的真女友曾沐然是个温柔又纤细的人,和我的性格完全不同,我想在过去,曾沐然必不会和他聊起怎么在期末蒙混过关这种话题。
21.
我们四人常常一起出去玩,不久后,索性计划了一场前往沉云湖的短途旅行。
这条路线距离京市不远,兼具自然、人文和特色的湖边木屋民宿,近年来颇为流行。
实在是太舒服了——刚刚抵达目的地,凌潇一下车就立刻伸着懒腰感叹道。
站过来点……沈泽星宠溺地揽着她,以防她离湖边的围栏太近。
他们的确是十分合拍的情侣,也许是对感情没有太多执念,我从不渴望拿走凌潇所拥有的亲密关系本身。
发什么呆去游湖了。陆桓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回应着陆桓走远,把有些腻歪的氛围留给他们。
你看着人家干嘛,走到湖边,陆桓略显不爽地开口,你是在看凌潇还是沈泽星
吃醋的桥段,相当有恋爱的氛围。
当然是在看凌潇~我挽起他的手,我就是看凌潇谈恋爱了,为了还能和她常常出来玩才和你恋爱的,你才知道
陆桓一边苦笑一边牵住我向游湖小船走去,行了,我就不该问你。显然把我的话当作了又一个乱七八糟的玩笑。
其实我说的是真的哦,我在心里说道。
22.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当我们在湖边木屋安顿下来,时间也来到傍晚,民宿主人为我们准备了小火锅和烤肉,令人食指大动。
为这次完美的旅行——干杯！酒杯碰撞出爽快的脆响,虽然聚餐令人心情愉悦,但我仍没忘记该做的事情。
沈泽星,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我将话锋引向沈泽星,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盯上我们凌潇的
沈泽星看向凌潇,居然有些害羞：其实第一次看到她我就……
哦~我和陆桓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做出牙酸的表情。
那……话题正要顺畅地引入到初次约会,没想到凌潇先我一步抢过话头——
那陆桓又是什么时候盯上小洵的
23.
陆桓微笑着开口：我对她也是一见钟情吧,当时被同学拉去参加活动,在那第一次遇到了她。
然后就……狠狠爱上我们小洵了凌潇立刻打趣道,那后来有没有请拉你去活动的同学吃饭呀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来着沈泽星插话道。
啊,那是……提到过去,陆桓的脸上突然染上一点茫然。
意识到这个话题牵扯到的回忆太深太早,令我心头猛跳,我赶忙接话：那个同学我记得叫小北对吧但毕业后就没太多联系了。
陆桓默默点头,但看起来依然有些走神。
这就是丘比特的结局吗,可恶啊你们。凌潇对我们发出谴责,大家都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聊天的话题由此滑向别处,我们开始聊到小时候做过的蠢事、讨厌的老师,大家时不时笑作一团。
我和大家笑闹着,内心却一片冰冷：没有探听到那个东西的下落,和陆桓的关系还险些露出破绽,实在是蠢到了极点。
24.
本来愉悦的心情被插曲扰乱,晚餐后,凌潇又兴致勃勃计划去湖边夜游,而我实在不想奉陪,留在了木屋外的花园里。
陆桓拿来冰镇橙汁塞进我手里,你不是最爱和凌潇去玩了吗,怎么这下又不去了。
我吃醋,我不爽。
你说真的吗
我抬头非常严肃地看着他,是真的。
……
空气像是凝固了,他愣愣看着我,似乎在认真思考我的回答。
你又在开玩笑,之后,陆桓脸上浮现出无奈的表情,我越来越能分辨了。
看着他一副了然的样子,我心想,你其实什么也不懂。
行吧,其实你爱开玩笑的样子我也很喜欢。
我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哼笑两声,他也跟着笑了,我们像一对真正相处很久的情侣一样分享着无聊的时间。
做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其实你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啊。
25.
沉云湖之旅结束后不久,暑假如约而至,我也回到了苏市的家中。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父母的态度格外亲近——最开始我想,虽然我们的关系不算亲密无间,但也从未分别那么久过,距离反而拉近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但这样天真的想法还是被打破了。
洵洵,我决定再婚了。那天的晚餐后,妈妈有些尴尬但又坚定地对我说。
我只能微笑着点点头。
妈妈,祝你幸福。
虽然算不上大受打击,但妈妈再婚的事实还是让我有些难过,哪怕这本应在我预料之内。
那么,如果之后我不再是他们的女儿,也应该像这个再婚的告知一样,轻飘飘不留痕迹。
26.
在那天后不久,就到了返回京市的日子,父母把我送到机场,巨细无遗嘱咐着一切。
当航班起飞,苏市在眼前变得越来越渺小,而我的思绪也发散开来——
下次回到苏市时,我的目标会不会已经实现
刚踏进宿舍,陈漫伊立刻兴奋地向我打招呼,洵洵你回来啦,快快快过来看！
她将手机凑在我面前,屏幕上赫然是校园墙的界面：超甜瓜！偶遇沈泽星和凌潇认领的桂花树！,配图是一株小树,树牌上写着你是让我丰盛的秋天,沈泽星、凌潇。
这就是那天凌潇说的,更重要的礼物吧陈漫伊几乎要原地起飞,认养桂花树也太浪漫了,是想陪对方走过每个萧瑟的秋天欸~
我说……你什么时候自己谈个恋爱吧,我捏捏她的胳膊,每天磕人家也不是个事儿啊。
你不懂,磕比谈幸福多了~陈漫伊用你根本不懂的嫌弃表情看着我摇摇头,凌潇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要亲自问她！
她说着回到自己的桌边,我也拿出自己的手机翻看这条消息。
推送下的评论和点赞相当可观,虽然比不上丑闻类的瓜吸引眼球,但也想必会在相当短的时间内传遍整个校园。
实在是正中下怀。
27.
第二天,凌潇也回到宿舍,在室友们的盘问下承认了。
对不起啦,不是故意要瞒你们~她拿出精致的蛋糕礼盒,本来是想等桂花开的时候再说,嘿嘿,我请大家吃蛋糕作为赔罪！
大家嘴上仍玩笑般的抱怨着,边尝蛋糕边逼她透露更多细节,凌潇好脾气地应和。
——那,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去看看判断时机正好,我笑着提议。
昨天洵洵还说我反应太大,结果她自己明明也很好奇。陈漫伊啧啧道。
那是当然,我故意用阴恻恻的口吻说,明明我是凌潇最好的朋友,但还是被瞒到现在呢。
凌潇连忙过来挽住我,并约定周末逛街时,一起去看看那棵桂花树。
也差不多到开花的时候了~说这句话时,桂花似乎已经绽放在凌潇眼前。
那就期待日子正好,能让你看到自己的桂花树开花的那天吧,我心想。
28.
距离和凌潇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速战速决——和陆桓分手。
不得不承认,陆桓细心又识趣,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难捱。
等我的计划成功后再和他破镜重圆,也许也是值得考虑的选择
周五下午,我和陆桓约好在京大见面,打算在今天实施计划。
小桓一个声音在我们背后响起,那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女性。
陆桓立刻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阿姨,好久不见了。这是楚洵,我的女朋友。他又转向我,这位是张阿姨,是沐然的妈妈。
29.
啊,得知我们的恋爱关系,阿姨看上去有些吃惊,阿姨打扰你们约会了。
没关系的～我回答,您是来看沐然的吗她们今天有大课,现在应该还在教学楼哦。
阿姨没再说什么,向我们道谢后离开了。
我和沐然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我们彼此的家人也挺熟的。陆桓紧了紧牵住我的手,低头来看我,你应该不会有点吃醋吧
我不该吃醋吗我看着陆桓,阿姨对你谈恋爱这件事有点吃惊哦。
有吗陆桓看上去并没有异常,他似乎更感兴趣于我是否因此感到吃味,所以你是吃醋了吗
你不用回答我也知道,不给我插话的机会,陆桓笑了起来,明明介意我和沐然他们关系亲近却不说,你怎么那么别扭。
知道你也会吃醋我就放心了,我和曾沐然什么事都没有,放心吧。
他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恋人,让我感到温暖和安全,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珍贵的。
但是时间已经快到了。
我拿出一张拍立得,上面记录着曾沐然和陆桓手牵手的笑脸——这张曾沐然18岁生日时的纪念照片,我保存已久。
一秒钟后,我和陆桓再次变成了陌生人。
30.
不知不觉,最重要的这天到来了。
我调侃沈泽星居然这么浪漫,凌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看上去也很期待。
桂花林位于城区新建的公园内,半开的骨朵掩盖不住桂花香气,十分浪漫。
几乎每棵树上的铭牌都刻着不同的内容,凌潇领着我们走向其中一棵,那里正镌刻着熟悉的名字。
真不错欸。我抚摸着这棵小树,抚摸着那块铭牌,抚摸上面的名字。
不错吧～凌潇同样开心地围着小树左看右看,十分满意它的长势。
你看它的眼神很有母爱哦。我忍不住打趣,凌潇回我以老拳。
我边求饶边吃痛地揉着胳膊,视线无声无息回归到那块铭牌上。我们身边的空间好像发生了轻微的扭曲,也可能是我的错觉。
在那一瞬间之后,我的名字代替了凌潇的名字,而沈泽星拉起了我的手。
31.
我很快和沈泽星提出分手,他非常不解,而我始终用冷处理应对他的质问。
这件事在学校里掀起了讨论,但碍于我和沈泽星格外低的气压,几乎没有人来打探八卦,事情正朝着我的计划发展着。
最近我不再动用自己的能力,毕竟这场规划接近一年之久的计划虽然顺利完成,却依然让人有些后怕。
我常常昏昏沉沉,还会梦到那天的事——在梦里我失败了,所有人都厌恶地看着我,让我无所遁逃。
另一个让人担忧的变化来自凌潇,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她同样精神萎靡,甚至离开宿舍回家住了一段时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
这会是因为对沈泽星的占有而带来的连带反应吗我不敢深想。
32.
日子在低落的气氛里流淌着,关于我和陈泽星的八卦逐渐平息下来。
这天的晚课上到一半,我悄悄离开了教室来到操场,爬上裁判梯的顶端发呆。
接下来该怎么打破和凌潇莫名其妙疏远的关系,又该怎么继续进行我的计划我感到格外迷茫。
逃课了啊裁判梯下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我一大跳。
凌潇笑着走向我,反而让我有点错愕。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看到你翘课,就跟上来了啊。她坐在我身旁,像过去一样,现在翘课都不叫我了
不是……我犹豫着开口,只是我感觉……最近我是不是惹你不开心了
凌潇没有回答,只是仰头看着星空,让我有些紧张。
小洵,她突然开口,一脸认真地看向我,你为什么和沈泽星分手呢。
33.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嘴不自觉张合好几次却发不出声音
……你呆了凌潇看着我的脸笑出声,就和过去一样。
因为……你喜欢沈泽星吧我缓缓开口。
凌潇愣住了,眼神闪烁起来。
其实我有一点点感觉,所以,还是和他分开比较好。我脸上挂着苦笑,让自己看上去格外诚挚。
再加上这段时间你很低落,感觉我俩关系都不好了。我接着说,对我来说,还是你的感受更加重要。
凌潇有些难堪的看着我,轻轻牵住我的手。
看来我又度过了一个难关。
34.
我和凌潇的关系逐渐恢复到以前,我们又一起偶尔学习、常常逛街,生活回到了正轨。
随着深冬来临,我们爱上了搜罗京市周边的温泉胜地,借着没课的日子一个个打卡,几乎每周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这里完全秒杀长野的温泉啊——凌潇泡在温泉里大声感叹,她的声音穿过山林制造出小小的回响。
你还记得我们在露天温泉吗小心变态闻声而至。我忍不住吐槽。
凌潇连忙瑟缩起来比出噤声的手势,又埋怨我喜欢吓她。
今年寒假你还是一放假就回家吗凌潇回身趴在温泉的边缘,歪头看着我问。
不吧,我准备要么去旅游,要么在京市混段时间。这是我早就想好的说辞,或者你让我去你家蹭几天
哇哇哇,凌潇开心地直点头,可以呀,你甚至可以在我家过年~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在学校每天见的人还想带回家过年,怎么会有人那么好客啊。
因为我就是超级好客的性格啊~凌潇对我眨眨眼,而且,和小洵在一起实在是待不腻~
35.
于是在寒假来临时,我来到凌潇家小住,凌潇给我准备了紧挨她卧室的房间,拉着我介绍家中成员。
爸妈你都很熟啦,和他们不用客气~
这位是管家林叔,几乎是从小到大带我长大的,也是我很重要的亲人~
王婶、陈婶也是从我小时候就在家里,凌潇和两位阿姨亲昵地打着招呼,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两位帮忙~
看起来,凌潇和家里的所有成员都关系紧密,其中还有不少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佣人,确实有些棘手。
我一面和每个人开心地打招呼,一面思考着该如何布局。
36.
凌潇大小姐~凌潇邀请我去她的房间一起睡,我欣然答应,今天就由我来陪睡了~
凌潇假装恶狠狠地勒住我的脖子,你说谁是大小姐
我拍着她的手臂,但仍然开着她的玩笑：还说你不是大小姐,在家里帮忙的叔叔阿姨也太多了吧
他们其实对我来说和家人没什么两样。闹够之后的凌潇主动松开我的脖子,大剌剌躺在床上,似乎有些累了。
我告诉你,林叔和王婶是一家人哦,她侧过头来看着我,脸上一副八卦的表情,在我出生前,他们就已经在这里了。
那还真是……我吃惊地感叹出声,这家人的关系怎么都扎得这么深啊！
是吧,所以我真的很幸福,从小就有很多很多人关心我……凌潇的声音越来越轻,一副快睡着的样子。
的确,我好羡慕你。这是一句百分百的真话。
别羡慕我啦,凌潇的眼睛已经闭起来,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在说话还是梦呓,就当我家是你家吧……
我没有回答,凌潇的呼吸渐渐均匀,她睡着了。
我会把你家看作是我家的。我轻声说道。
如果知道我在想什么,她应该会把我看作最令她厌恶的人,一辈子避之不及。
37.
这天凌潇打开画板窝在房间里画画,我陪了她一会儿,在确认她短时间难以完成创作后,就打了声招呼,去到主院的藤椅上晒太阳打盹。
昏昏欲睡时,身边的异响拉回了我的意识,让我睁开眼睛。
吵醒你啦林叔正在我的不远处修剪灌木,看我醒来,有些抱歉地说道。
没事没事。我立刻有些尴尬地摆手。
我正好干完活了,你继续睡吧,林叔说着站起身,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着说,或者如果你已经睡醒了,要不要来帮我整理下仓库的杂物,顺便看看凌潇小时候的照片
我立刻从藤椅上弹了起来,那——我还是和林叔一起去整理杂物吧~
38.
你怎么把小洵也带来了。看到我和林叔一起来到仓库,王婶有些埋怨地看着林叔,这多脏啊。
年轻人就要不怕脏不怕累嘛,可不能一直打瞌睡。林叔爽朗地拍拍我,而且我已经给小洵安排好工作了。
林叔伸手指了指仓库角落,那里是一些老照片和书信,就麻烦你帮忙整理了。
我笑着应下,拿着林婶分给我的小板凳坐了过去。
虽然说是仓库,但这里并不脏乱,显然常常被打扫维护,我实在没工作可做,索性真的翻起了照片。
泛黄的照片从黑白渐渐转向全彩,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面孔也逐渐被熟悉的面孔替代：我辨认出年轻的凌叔叔,再往后,林叔等人也逐渐出场,而后,孩子们诞生了。
林叔,这个是谁啊我捧着相册走向林叔,指着照片上看上去和凌潇年纪相仿的少年问道。
哦,他啊……看到这张照片,林叔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怔愣,摩挲着照片向我解释,他是林意,是我和你王婶的儿子。
39.
哦……林叔的表情有些奇怪,让我意识到这不是个愉快的话题。
那这位是谁呀我假装没有看出异样,又指向照片中的其他人,转移开话题。
回到装满老照片的柜子旁,我的思绪却一直被打乱：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这个林意,他会不会也和凌潇有紧密的关联
有机会可以找凌潇问问。这样想着,几本相册不小心被我的手肘打落在地。
我赶忙蹲下把相册捡起,就在这时,我发现柜子底部露出了淡黄色的一角,似乎有什么纸张被卡在了下面。
咦……我疑惑出声,伸手尝试着是否能把纸张带出来。
在手指的牵引下,纸张被带出小小的一截,这是建筑图纸的一部分。
40.
我轻敲木柜的表面,听到了空洞的声音,看来这些图纸因为某种原因而掉进了书柜的夹层里,遗落至今。
我蹲在地上试着向上发力,把柜子稍微抬起来些,终于费力将落入夹层的一小摞纸张取了出来。
那的确是一整套的建筑手稿,因为没有得到妥善保存而变得有些破烂,但只需简单辨认就能看出,这就是凌家院落的图纸。
但当手稿翻到最后一页,我愣住了。
这并不是手稿的一部分,而是一个小小的册子。
册子上用凌厉的书法字写到：凌氏家谱。
41.
又走神了凌潇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她怀疑地凑近我,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我推开她乱晃的脑袋,我每天在你家欸,和谁谈恋爱
那天还来不及细看,林叔已经收拾妥当,扬声问我要不要出去,我赶忙将建筑图纸和家谱塞进大书柜,还差点把脑袋撞到。
现在,我满脑子都是和家谱有关的事——也许那就是帮助我完成目标的关键。
那可说不清楚,也许是网恋呢。
看她的发散性思维开始作祟,我顺势挑起另一个十分在意的话题,对了对了,我有个事想问你。
你知道林叔和王婶的儿子怎么了吗那天林叔给我看老照片,但说到自己儿子时看上去样子怪怪的。
听我提起林意,凌潇似乎有些吃惊,她微微皱眉看着我,林意
对对,似乎是这个名字。
林意之前也和林叔他们一起住在这里的,凌潇的表情变得哀伤,小时候我们每天都一起玩,他就住在你现在住的那个房间。
但是在小时候,后院仓库发生了一场大火,他在那场火灾里去世了。
42.
话题走向超出了我的预料,我有些后悔,不好意思凌潇,我不知道是这么沉重的话题。
一切都过去啦。凌潇恢复平时的样子,冲我笑笑。
我点点头,却不知道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
怎么了,后悔自己的好奇心用在了这里凌潇坐在我身边挽上我,这是她想安慰我时会有的动作。
对,我感觉不该提。我直言,想到仓库发生过火灾,还有人因此死亡,不由得感到背脊发凉。
没事~我知道小洵不是那种人。她撒娇般把头蹭在我的肩上,又猛地抬头,小洵！
怎么了！我被她吓了一跳。
你这个项链是什么时候买的,好好看欸。她说的是我今天戴的彩宝项链,细小的链条点缀缤纷宝石,的确十分可爱。
我也不记得了。我摸着项链说。
好好看好好看,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像一只小猫咪般伸出手,送我。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是讨牛奶的小猫咪吗说着,我将项链取下来递给她,那就送你啦。
这条项链本身的主人是谁我已经记不清,也许她本就属于凌潇也说不定。
43.
近来,我总是关注林叔是否有去打扫仓库的迹象,但看上去仓库整理应该不是他们的日常工作。
小洵,中午好哇。爽朗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凌叔叔从庭院方向向我走来。
凌叔叔。我笑眯眯回应他,庭院风景又要升级了吗
是啊,我准备再移栽些紫藤。说到花草,凌叔叔的热情几乎无法抵挡。
这里已经很漂亮啦,真正意义上的移步易景。
不愧是建筑系的小师妹,十分有品位哦。凌叔叔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
就在这时候,我灵光一闪。
凌叔叔,您一定有做院子的整体外观摄影和建筑环境肖像吧,可以给我看看吗进入仓库的那天,我正好看到了这些资料。
当然有,凌叔叔回忆起来,应该是放在仓库了吧
那……这里的建筑设计稿还在吗
想看手稿的话,得让你失望了,说到这里,凌叔叔有些感叹,它们已经被烧掉了。
44.
凌潇有跟我讲过……但怎么会发生火灾
那时候,仓库的防火改造因为手续的问题被暂时搁置。
仓库里的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清理出来,只有一些字画、照片出于避光的需要暂时放在室内,但就这样,还是出事了。
凌叔叔说着,将我也带回了那个时空。
那个干燥少雨的秋末,凌家为了防火改造能如期进行而忙碌着,仓库里的东西已经清点完毕,暂放在了后院的角落。
大人们在忙碌后沉沉睡去,只有小孩子有着用不完的活力：凌潇和小哥哥——也就是林意一起,偷偷去仓库看他在无意中找到的仙女棒。
他们本计划先盘点究竟有哪些烟花,再找机会拿出去玩,没想到烟花内的火药在拖动中逸散,一点点火星腾起,立刻激发了剧烈爆炸,干燥的木制结构瞬间点燃,虽然大人们快速赶到,林意还是因为严重烧伤而离世了。
林意在爆炸时紧紧护住凌潇,她几乎没有受到严重伤害。
凌潇是个幸运的孩子,但……凌叔叔有些难过地揉揉鼻梁,林意也是很好的孩子,直到现在我们也很感激他。
45.
明天你们要去仓库翻老照片凌潇今天出门参加高中同学会,一回家她就来到我的房间,仰面躺在我的床上。
对啊——刚刚洗好澡,我也顺势倒在她身边,这些老照片你看过吗明天我们一起去啊～
你们多久去下午我还要和朋友约饭,她嫌弃地拉了拉我湿漉漉的头发,你去吹头啦,这么湿怎么睡觉。
不想吹。我故意把头发甩在她身上,那我们早上一起去翻照片其实我知道多半她早上是要补眠的。
算了,明天早上补眠。她笑着躲避我的湿发,从我的床上坐起来,那你看到有趣的照片记得拿出来,等我回家看。
我应道,行吧,但如果看到你的丑照我会偷走。
凌潇握拳在我眼前挥了挥,继而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对了对了,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凌潇的手机屏幕就伸到我的面前,上面的人无比熟悉：那是陆桓,他神态愉悦,和曾沐然手牵手逛着书店——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46.
海医大的陆桓,真人确实很帅欸。她兴致勃勃的八卦着,但我只想结束这个话题。
看我兴趣缺缺,她疑惑地问,你都不好奇哦这个女生好像是你们电影社的。
对,她叫曾沐然,他俩是青梅竹马哦。
什么你了解的这么清楚,怎么没有给我分享过。凌潇有些泄气,我还想和你分享惊天八卦,结果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聊起和陆桓有关的事真的很累,因为和曾沐然不太熟嘛,总觉得说她的事不太好。
楚洵。这时,凌潇突然罕见叫了我全名。
我抬头看凌潇,她紧紧盯着我,脸上缺乏情绪。
你真的没什么事瞒着我吧
47.
这句话没头没尾,让气氛有些莫名紧张。
没有啊。我努力维持镇定,直视她的双眼,干嘛突然这么严肃
因为你今天有点怪怪的,也不太有精神。凌潇歪歪头,你不会真的谈恋爱了吧
没！有！我拿起抱枕冲凌潇掷去,她准确接住,熟悉的笑容在此刻回到她脸上,让刚刚的一切像是一场错觉。
最好是没有哦,如果不告诉我你就死定了。
她将抱枕扔给我,摆摆手离开我的房间。
室内因凌潇的离开变得宁静,而我还在平复紧绷的心情。
希望明天能一切顺利吧。
48.
下午三点,我跟随林叔来到后院。
小洵你慢慢找,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说完,林叔将钥匙留给我离开了仓库,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我快速找到建筑手稿和家谱,它们安然无恙夹在相册之间,就像是在等待我。
我默默祈祷,家谱上的确有记载凌潇的信息。
成功也许近在咫尺,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翻开了册子。
家谱的纸张薄而脆,部分毛笔字有所洇染,我从下到上寻找是否有熟悉的名字在列。
凌潇两个字在极快的时间里就跳进我的视野。
顺着凌潇的名字往上看去,熟悉的名字一个个映入眼帘,再次佐证了这正是我最最需要的东西。
能够轻松偷走凌潇整个人生的关键物品居然就这样被我找到了,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但当视线再次扫向凌潇的名字,我愣住了。
凌潇的名字旁标注着她的身份,那里却写着,长子。
49.
小洵,找到了吗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凌潇带笑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令我的血液几近倒流。
看来你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凌潇从身后拿起建筑手稿,我能感到她强烈的视线,居然是建筑手稿和家谱,如果拿给老爸看,他一定会非常非常开心。
凌潇,你……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凌潇伸手想要拿走我手中的家谱,我将它紧紧捏在手中。
我怎么啦凌潇一脚踢翻凳子,我跌坐在地,她则坐在了我的小腹上,闷痛和窒息瞬间令人难以忍受。
你究竟是谁我扭动着想要脱离凌潇的钳制,但剧烈的挣扎也无法撼动凌潇分毫,她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我是凌潇啊。她脸上浮现出我无比熟悉的、耍赖般的委屈表情,猛地抽走我手中的家谱,让我看看……果然,当时已经被记录上去了啊。
她认真阅读起家谱上的记载,脸上笑意不减,长子凌潇……没想到还有这么棘手的东西没有被毁掉。
小洵,你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陪我度过很开心的大学时光,陪我逛街、旅游,制造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现在,还帮我找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说着,她抬手将本就纤薄的家谱册子撕得粉碎。
既然我们是同一类人,那你叫我林意也是可以的。
50.
你也是小偷吧其实我有点早之前就发现了哦随着家谱的粉碎,凌潇的笑愈发柔和。
要不要猜猜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手脚发麻难以回应,只能大口呼吸。
是在你拿走沈泽星的时候……她的神态有一瞬间变得狰狞,是你拿走了他吧你的能力那么羸弱,但胆子却大到离谱
凌潇,对不起,对不起……眼泪不知不觉爬满了我的脸,不祥的预感侵占大脑。
没什么对不起的,这就是你我的生存方式啊。
只不过和我相比,你的伎俩实在不够看。
我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好吗放过我……我不断吐出卑微的告饶,但凌潇无动于衷,只是盯着我。
凌家的身份是用我的生命换来的,她喃喃道,你要拿我的珠宝、钱、甚至男朋友,我都可以容忍,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但你要偷走的居然是我的人生,那我们只能决裂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仓库门口,取下脖子上的什么东西向我扔来。
那是一团小小的、燃烧着火苗的打火机,它被精致的彩宝项链串起,落在我脚边。
这条项链也好,沈泽星也好,还有其他被你偷走的东西,如果真的那么想要,就送给你陪葬吧。
这是我在被剧烈爆炸的火光和巨响包围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该死的小偷。
51.
近日,京市松坊区人民大道
11
号四合院建筑突发大火,引各方关注。截至今日,事故已造成
1
人死亡、1
人受伤。
经调查,起火部位为四合院建筑仓库大门内三米处,现场无燃气管线,起火原因为过期烟花制品火药泄露,加之现场出现火星造成剧烈连环爆炸,室内人员沾染大量火药粉使火势沿身体蔓延,致使一死一伤。
据悉,死伤人员均为就读于京大建筑系的大三学生,其家人暂不接受采访,我台将持续关注事故进展。
松坊支队指挥中心提示京市市民,天干物燥,新年将至,请居民妥善保管易燃易爆品,减少火情出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