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凤凰涅槃:侧妃重生记 > 第一章

1
发现皇子为白月光筹谋那日,我正陪着女儿挑选嫁衣。
而萧景渊揽着如烟的腰,吩咐宫人为他们绘制画像。
最后我才得知,女儿要嫁的,正是她的义子。
年少时的遗憾,就让孩子们弥补吧。
他们十指相扣,满面皆是眷恋。
我回到侧殿,盯着妆台上摆了十五年的定情信物,忽然就笑了。
笑自己,为他人做嫁衣裳。
前一刻,女儿才和我说,这家绣坊手艺精湛,是未来婆母推荐的。
我抚摸着凤冠上的珠翠,笑着点头:不错,你这个婆母是个好的,温婉贤淑,也疼你。
遇上这样的婆母,嫁过去,我至少不用担心女儿受委屈了。
谁知,话音刚落。
一转身,就看见我的夫君萧景渊,也在这绣坊中。
他的右手揽着一个身着凤袍的女子,自己则身穿一袭金色蟒袍,和十六年前大婚时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不同的是,那时他面色淡漠地为我戴上凤冠,像完成某种规定的仪式。
而现在,他满脸温柔,痴迷地凝视着身旁的人,请求画师为他们绘制一幅双人画像。
绘完后,两人深情地执手相望。
萧景渊眼眸微红,叹道:是我对不起你,不能兑现年少时的誓言。
我们这辈子的遗憾,就让孩子们来成全吧。
我立在原地,怔了许久。
连怎样回宫的都不记得了。
反应过来时,只觉得胸腔里涌起一股怒火。
噼啪作响,烧得我头疼欲裂。
我将妆台上摆着的定情玉佩取下来,狠狠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2
女儿沈婉儿吓了一跳,敲着我房门。
母妃,您怎么了您别想不开啊!
此时,萧景渊回来了。
我打开房门,和他四目相对。
他皱眉看着我身后的一片狼藉。
这是怎么了地上的是什么
我状若无事地笑了笑,是我们的定情玉佩,方才忽然自己掉下来了。
听到定情玉佩四个字,萧景渊脸色变得微妙。
我倚在门边,玩笑道:玉佩都碎了,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情分走到头了。
萧景渊轻斥:胡说!
他走到我身边,将我拥入怀中,像无数个恩爱夫妻一样,哄着我:
别胡思乱想,碎就碎了,碎碎平安。
大不了本王抽时间陪你去重新选一块,别不高兴了,嗯
沈婉儿在旁边调笑:得了,您二位是真情,我是意外。
我嘴角挂着讽刺的微笑。
好啊。
那就去我们今日去过的那家绣坊,王爷觉得如何
萧景渊抱着我的身躯,微微僵硬。
沈婉儿也笑不出来了。
寂静的空气里。
她最先反应过来,挽住我的手,脸上的笑容很勉强。
母妃说得对,今日咱们去的那家绣坊,确实挺不错的。
不过女儿觉得还是不够雅致,配不上母妃的气质。
父王,您改日挑个更好的,带母妃一起去可好
女儿很明显是在遮掩。
萧景渊的神色也恢复了正常,他笑着点头。
好,等和如烟母子用了膳,定下你的婚事,本王就和你母妃去重选。
他们父女对视一眼,皆是默契。
我冷笑一声。
3
接下来的半月,我不断收到暗卫传来的消息。
消息中的人,多是我夫君,还有跟了他近十年的贴身婢女。
偶尔会出现我女儿和未来女婿的身影。
他们四人,双双成对,其乐融融,俨然是亲密的一家四口。
我气得手指颤抖,连宣纸都差点撕破。
原来所谓贴身照料的婢女,是萧景渊年少时爱而不得的青梅。
而所谓的女婿,也是她的义子。
我女儿和那少年的相识相知,都是萧景渊一手促成的。
正如他所说。
年少时的遗憾,就让孩子们来弥补。
我看着案几上,其中一张宛如全家福的四人画像。
一时竟觉五脏如焚,腹中翻江倒海。
我扶着窗棂干呕了片刻。
最后,也只呕出了一滩混着眼泪的苦水。
我回想起自己的前三十二年,多得宫中嫔妃和外朝命妇的称赞。
沈侧妃,您真是能干。
王爷前程似锦,公主又是才貌双全。
您既要打理府中事务,还要照料公主,不觉得辛苦吗
怎么会不辛苦呢
这么多年,春去秋来。
白日我要处理各种庶务,夜里还要照料幼女。
刚入府的那几年,萧景渊应酬颇多,经常到深夜才归府。
我心疼他,总是连夜起身为他煮一壶醒酒汤。
有一回他醉得厉害,吐完后就昏睡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穿着干净衣裳,地上一尘不染。
而我在昏暗的小厨房里忙碌着,被他一把拥住。
他贴着我的颈项,情意绵绵。
清婉,有你真好。
4
我如约来到用膳的地方。
柳如烟一见到我,便扬起笑脸上前。
她亲热地拉着我的手。
你比我年长两岁,我便叫你姐姐吧。
我盯着眼前的女子。
她保养得并不算好,虽然在笑着,却更显出眉眼间的一道道细纹。
看得出来,她过去的那些年,过得不算如意。
至少,她看起来不像是比我年幼两岁。
说是年长五岁,也无人会怀疑。
我思忖着,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败给她。
直到见到萧景渊踏入的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
他们之间那种熟稔的眼神,相视后垂眸浅笑的默契。
让我明白。
我并不是败给了眼前的女子。
而是败给了年少的萧景渊。
人对于年少不可得之物,总是过于执着和美化。
我这个人向来直接。
他们亲密无间地商量婚事,我将酒杯一饮而尽,杯子放回桌案,发出一阵声响。
萧景渊转头看我,眼里是我读不懂的情绪。
无妨,他的如烟懂就行了。
我微微一笑,淡声道:这门婚事,还是作罢吧。
四个人都沉默了。
沈婉儿第一个坐不住,扯了扯我的袖子。
母妃,您说什么呢您是不是喝多了
我移开手,她的手指顿时落了空。
若你非要嫁,那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沈婉儿一怔。
她见我神情不似作假,有些哭笑不得,转向她父王求救:
父王,您快劝劝母妃,醉酒也不能胡言,拿女儿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啊!
萧景渊眸色深沉地看着我。
清婉,别胡闹了。
见气氛不对,柳如烟陪起笑脸:
姐姐,你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叹了口气,笑容苦涩。
我出身寒微,不如姐姐出身名门,姐姐嫌弃也是应当的。
都怪我这个傻孩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是他痴心妄想,姐姐可别生气了,我们这就告退。
别因为我们,影响了你们一家人的和睦。
说着就落了两滴泪,萧景渊眼中露出几分心疼,连忙拉住她。
你坐下,你不必走。
是她不对。
他提起我,倒像我才是那个外人。
沈婉儿也连忙围绕在柳如烟身边,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我想起生她的时候,是早产。
四五斤的孩子,瘦弱娇小,经常生病。
我担心她养不活。
在寒冬里,一步一叩首,在佛前为她求来了护身符。
后来她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也长大了,就开始嫌弃那道符挂在脖上不好看,随手塞进了匣子。
久而久之,就再也寻不到了。
5
好端端的婚事,正用膳呢,你到底在闹什么
萧景渊不耐地看向我。
我年轻的时候任性,又离经叛道。
曾放言要一辈子不嫁人。
我交往过不少公子。
却没有哪一位,能够像萧景渊一样,让我一见钟情,怦然心动。
萧景渊是我父亲的门生,很得他赏识。
我和他相恋后,我父亲还为他的仕途多方奔走,几乎倾尽所有。
临终前,他把我的手放到萧景渊的手里,人已经气若游丝,却还在为我操心,让他好生待我。
不久后,萧景渊就向我求了婚。
清婉,嫁人了就做不了自由自在的郡主喽。
闺中好友都打趣我。
我一笑而过,就这么嫁了。
如今想来,萧景渊对我,责任多过于情。
以至于他要拿自己名门出身的女儿,去给一个平庸的,连科举都未曾参加的寒门子扶贫。
用我怀胎十月的女儿,来弥补他错失的情缘。
何其可笑。
我看着对面的一家四口,扯了扯唇,胸腔内的怒火渐渐平息。
和离吧,萧景渊。
他一怔。
我嘲讽一笑,推开椅子。
你说得对,该走的人是我。
你想要弥补遗憾是你的事,我就不耽误你了。
平白恶心人的。
6
和离书递上去一月有余,我搬出王府,住回娘家留下的宅院里。
夜里,接到母亲的口信,她委婉地劝我不要和离。
父亲去世后,她坚持一个人生活,回绝了亲戚们替她介绍续弦的想法。
都过了大半辈子了,何必闹到这个地步呢
真和离了,只会让人看笑话。
她在信中叹息。
我看着书案上的那张闺中读书图,觉得时间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一晃都快二十年了。
从前那个只顾自己快活的少女,变成了如今被家庭桎梏的困兽。
我也叹息。
母亲,以前我说不想嫁人,您也劝我,说一个女子一辈子不嫁人,会被外人说三道四。
后来嫁了人,我说不想生孩子。
您又说,府中上下都觉得我生不出孩子,是不孕不育,说我有病。
我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病,把孩子生了下来。
可萧景渊公务繁忙,经常不归府,我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顾着各种庶务,忙得焦头烂额,连安稳觉都睡不好。
到后来,她们又笑我生了孩子变成了黄脸婆,把夫君都吓跑了。
您看我,一步错,步步错。
流言蜚语总是没断过,可人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看法而活呢
母亲,我累了,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人毕竟也只能活一次。
7
春闱前,女儿来找我,劝我回府。
我挣开她的手,自顾自地用早膳。
和离书一旦批下,我和你父王就会正式和离,我不可能再回你们府了。
沈婉儿气急。
母妃,您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几欲抓狂,像在劝慰一个不懂事的孩童。
我和明轩知根知底的,都相处三年了,早就情投意合了。再说了,如烟姨那么喜欢我,又疼父王,她肯定不会像别的恶婆母一样苛待我的。
母妃,您都和父王过了大半辈子了,忍一忍又如何
哪怕是为了我,行吗
我看了她一眼,顿觉好笑。
见我不说话,她忽然恼羞成怒,气得站了起来:
难道我的幸福就不重要吗世上哪有您这种母妃,只顾着自己的一点小情小爱,简直就是无理取闹!您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离了父王您还能找到更好的吗
我父王有权有势,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母妃,您再看看您,三十多岁的人了,您拿什么和外面的小姑娘争
再说我父王也没有纳妾啊,他只是想我嫁给如烟姨的义子,弥补他和如烟姨的遗憾,这又有什么错
母妃,您能不能别再咄咄逼人,拿和离来威胁父王了,难道多一个人来疼我不好吗
我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难以想象,这是我唯一的女儿,对我这个亲母说出的话。
大概生产时破的羊水,都进了她的脑子。
是,你说的都对。
祝你们一家人幸福。
我把她推到门口,打开门,请她出去。
却见萧景渊倚靠在对面的墙边,脚下落满烟头。
他几步踏过来,扣住我的手腕,眼里带着点泪光,言辞恳切:清婉,不和离好不好
我用力掰开他的手,语气冷淡:不好。
这里是我家,请你们马上离开,否则我立马报官。
砰地一声,我关上了门。
从窗棂里,我看到萧景渊在门口立了很久。
8
春闱后,我又陷入了繁忙的事务。
萧家这对父女没再来打扰我。
一月的期限,已经过了大半。
府中新来一个幕僚,就在隔壁书房,女仆们日日装作路过,不停地闲话。
长得又俊,还是单身。
姊妹们还不冲!
小姐您一个有夫之妇就别看了,哈哈哈。
我笑了笑,理着手里的账册。
快离了。
仆妇们纷纷震惊:啊
真的啊
为什么呢
姑娘们的八卦之心燃起,我无奈,简单地总结了一下整件事情。
她们顿时愤愤不平:什么人啊!
这三心二意的渣男您可别要了,离了也不心疼。
这顾公子长得可俊了,听说也三十多岁了,未娶,还有个女儿。
我知道我知道,她女儿就在咱们这儿念书,叫什么顾灵儿。
我一顿。
顾灵儿
这不是我那个学堂里最聪慧的孩子吗
我没有太在意。
直到三日后的一个午后,有学子给我传话。
先生,我同窗忽然晕倒了,您快过来看看吧!
我和教谕在路上遇见,一起将晕倒的学子送上马车,赶到了医馆。
给我传话的就是顾灵儿。
我刚要问情况,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灵儿!
顾灵儿则喊了一声:爹爹,我在这儿!
我转过身,见到来人,顿时愣了愣。
对方看到我也有些惊讶。
清婉
9
来人是顾淮之,近来的闲话中心。
巧的是,我和他是同窗好友。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暗生情愫过。
后来被我父亲棒打鸳鸯。
及笄后我们也曾书信往来两年,情到深处,不远千里也要每月相见。
那时我父亲觉得他是个穷书生,又整日只知道和我谈情说爱,对我们二人的前程十分不看好。
我们分开后,他立马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我们当时都向往自由自在,根本没想过成亲。
如今再次相遇,他是单身父亲,而我,是婚姻失败的中年妇人。
一晃十几年不见,我们的眉梢眼角慢慢都爬上了皱纹。
少年心性,终究还是败给了时间与生活。
他朝我笑,一起用膳吗
我释怀地松了口气,点头答应:用。
幸好他是个敞亮人,没有那么多叙旧情、互诉衷肠的心思。
只是简简单单地用个膳。
可我没想到,就只是用个膳,都能遇到煞星。
沈婉儿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劈头盖脸就是质问:
母妃,他是谁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冷笑。
您跟我父王还没和离呢,就急着找下一家了您知不知道您这是有伤风化!
这男子浑身上下哪一点比得上我父王
您要是这样的话,信不信我告诉父王,让您净身出户!
我默默地站起来,用茶水泼了她满脸。
她一脸不可置信,气得整张脸都红了。
家庭教养里,我很少用发火来解决事情。
但现在,我冷冷地盯着她:
沈婉儿,你给我清醒一点。
你父王和柳如烟出双入对近十年,你们一家四口瞒着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他是不是有伤风化
你父王在你眼里千好万好,但在我这里就是个又当又立的渣男,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像他喜欢偷鸡摸狗,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现在,你给我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沈婉儿轻轻吸了吸鼻子,眼圈也红了。
她像小时候那样喊我:母妃。
以前我生气的时候,她只要撒个娇,我就心软了。
我有些疲累地看着她,搞不懂我们为何会变成这样。
婉儿,从小到大,明明是我照料你居多,为何你一直站在你父王那边
是母妃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10
这顿膳到底还是没用成,顾淮之带着人先走了,临走前让我好好和孩子谈谈,别意气用事。
沈婉儿坐下来,默默垂泪。
我把帕子递给她。
我还没哭呢,她哭得比我还像个被夫君背叛的人。
我默默地听着她诉说这么多年的委屈。
您从小到大一直管着我,把自己的想法强行按在我头上。
我爱吃甜食,您不让我吃。我想出去玩,您整日逼着我念书。
小时候,我有要好的伙伴,您也不让她们和我一起玩。
只有父王关心我,会给我买胭脂,买糖人,会关心我学习累不累,只有他才是真的疼我。
后来有了如烟姨,她和父王一样,会关心照顾人,所以我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我也学会了不和您说真话,因为您也不会爱听。
我敲着桌案,回想起那些陪伴她温书到深夜的日子。
往往第二日还得起早送她去学堂,再转道去处理庶务。
夏日酷暑,寒冬腊月,从不间断。
十岁时,她被同窗带到市集,差点被人贩子拐走,我报了官,在寒风中寻了她整整三个时辰。
我的月银多半都贴给了她。
她要学舞蹈,我就给她请舞蹈师傅。
她要学琴艺,我就给她请一对一的先生。
及笄后她为选夫婿举棋不定,我四处请教各个门第的夫人,给她做了详细的门第对比册子。
我把她教得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俱全,养得白白胖胖身体健康。
可现在,在她心里,我却远远比不过缺席的萧景渊。
他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关心,一个廉价的糖人,就夺走了我悉心培养的女儿。
我能说什么呢
若你不是我女儿,我根本不会在意你的成绩,你嫁给谁也和我无关,你的人生是好是坏,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婉儿微微一怔,但仍然咬着牙不肯说话。
我失望地摇头。
你今年二十了,往后我不会再管你。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不再留恋,起身走出酒楼。
11
和离书批下的最后一旬,柳如烟来找我。
她如今满面春风,笑容中不乏得意之色,和当时在宴席上楚楚可怜的人截然不同。
我喝了口茶,满嘴的苦涩。
婉儿和明轩的婚礼定在秋后,清婉姐,你到时候可一定要出席啊。
婉儿要是知道你来的话,肯定会很高兴的。
她挥舞着那双做了丹蔻的爪子,笑着劝我:
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既然都给了台阶,你也该下了,不然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我咽下口中的苦味,越发觉得人生就应该尝过这杯茶,才能回甘无穷。
于是我果断摇头。
不了。
这个台阶还是留给你吧,你看起来比我需要。
还有,我申请了秋后去江南的书院做学问,婚礼我就不参加了,没时间。
我将茶盏放回桌案,微微一笑。
柳如烟瞪大眼睛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何如此高傲。
但我知道,我和她不同。
她是依靠男人的菟丝花,而我有自己热爱,并想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
我不会为了一个烂掉的男人委曲求全,要死要活。
没必要,没时间。
一旬后,我顺利地拿到了和离书。
在衙门口,萧景渊叫住我。
他看着我的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缱绻柔和,深藏眷恋。
甚至是红着眼,卑微地祈求。
若遇到了什么困难,一定要来找我,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无论什么时候你后悔了,我都会在原地等你。
清婉,这辈子,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我好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忽然间,狂风大作。
我看见不远处,卖糖人的小贩禁不住狂风,再怎么握紧手中的棍子,手上的糖人还是随风飘到空中,四散而去。
我指着空中的糖人,对他说:
你看,有些东西握在手里的时候,远不如飘到空中好看。
人也是一样。
珍惜眼前人吧。
12
过年的那几日,沈婉儿给我写过几封信。
其中有一次,应该是醉酒后写的,字迹歪斜地哭诉着。
那时我正和几个好友聚会,出了雅间,冷空气顿时袭来。
信中断断续续地说着对不起,又说自己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
父王也是,他经常在外面醉得不省人事地回府,然后到处找您,喊您的名字。
祖母这段时间生病了,脏腑衰竭,挺严重的。
大夫说,也就这几日了。
父王这两日一直没合眼,整个人看起来像老了好几岁,昨日还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不轻。
她顿了顿,哽咽道:
母妃,您能来府中看看吗,就当送祖母最后一程。
我沉默了一会儿。
萧景渊是我婆母一个人带大的,单亲家庭,她独自抚养孩子长大,很不容易。
我们刚成亲那会儿,她还用自己的积蓄给我买了个金簪。
我推脱不要,她就笑着拍拍我的手。
家里条件不好,只希望你们两个能好好过日子。
我最终还是去了趟王府。
老夫人已经吃不下饭了,瘦得只剩皮包骨。
见到我来,她很激动,握着我的手,流下几滴泪。
她说自己对不起我,没把儿子教好,让我受委屈了。
我摇摇头,回握她的手。
母亲,您别这样说。是我们没有缘分,这不怪您。
人之将死,临到头了,还在为子女忧心。
我有些难受,只好劝她。
您不要再担心我们,好好把身体养好,您还要看着婉儿成亲呢。
她呜咽着点头,七十多岁的老人,双眼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13
我很怕和人做最后的道别,没有多留。
萧景渊追着我出房间。
他双眼布满血丝,可能是摔到了腿,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
柳如烟过来扶他。
他挥了挥手,低声说:你先进去吧,我和清婉有话要说。
我见柳如烟的表情有些僵硬,她看了我一眼,有些怨怼的意思。
等她走后,萧景渊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旧玉佩。
多年前,我拿到第一份月银,就特意去铺子里为他挑选了这块玉佩,作为生辰礼物。
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对当时的我来说,已经算价格不菲了。
当时正是热恋期,我还将自己的画像放进玉佩里。
得意洋洋地告诉他:这样你每次佩戴的时候,就都能想起我啦!
他将玉佩打开,露出里面泛黄的画像。
画像里,我还是十八岁的模样,青春洋溢,青涩动人。
他用一种特别惆怅的语气,聊起了父母的往事。
我父亲在的时候,我母亲经常和他争吵,嫌弃他没本事。
后来他病逝,去得很突然,我母亲就整日在家里骂他没良心,扔下我们孤儿寡母。
但是我看到过几次,深夜里,她对着我父亲的画像偷偷流眼泪。
说到这里,他将旧玉佩递过来,我疑惑地看着他。
见我没有接,萧景渊有些失落。
以前我不懂,到现在才明白,人只有失去时才懂得珍惜。
我很抱歉——他似乎哽咽了一声,现在才意识到你对我有多重要。
我不置可否。
他落了泪,红着眼将我凝望着。
我不想几十年后,也带着遗憾死去。
清婉,原谅我好吗我们从头来过。
14
三日后,我参加了婆母的丧礼。
这个一生辛劳的女子,结束了她短暂而漫长的一生。
丧礼上亲人的哭嚎与悲痛,深深地感染了我。
人生苦短,不知道哪一日就成了一抔黄土,一块仅供人凭吊的墓碑。
活在当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人生,才最要紧。
而不是和不清不楚、无关紧要的人互相纠缠。
那日萧景渊问我,能不能从头来过。
我告诉他:不能。
你见过征战沙场的将军重走来路吗
他嗫嚅了片刻,我指着他手上的东西。
好比这块玉佩,你能让它回到十六年前最初的样子吗
从前是柳如烟,现在是我。你怎么总也学不乖呢,为什么一直要纠结过去
我叹道:萧景渊,你人生的遗憾,未免也太多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
一如多年前,司仪笑着问他:请问新郎,新娘哪一点最让您动心
他当时也是这副表情,脸色茫然,眼神无措。
我朝他挥手作别,安慰道:
一切向前看吧,人总要往前走的。
临去江南前,顾淮之请我用了顿膳。
他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我摇头。
不知道,看心情吧。
有可能不回来了也说不定。
他笑了笑。
良久,他说:那你等等我,过几年我去找你。
我们相视一笑。
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15
到江南后,我开始整日泡在书院。
忽然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故土,一时之间很难适应。
尤其是饮食习惯。
我吃不惯江南的甜食,也不喜欢米饭。
每日逼着自己做饭,也成了一种难得的修行。
家里、书院和学堂三点一线,我忙得昏天黑地。
有时夜晚梦到一些往事,醒来后想起来,依稀觉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偶尔也有文人雅士和我搭讪。
我笑着回绝,说自己还没走出上一段情。
就在我以为往后余生都是如此的时候。
沈婉儿给我写了封信。
那日是半夜三更。
信中,她哭着说:明轩纳妾了。
母妃,我该怎么办啊
听得出来她很无助。
我揉了揉眉心,盯着烛火,一阵茫然。
良久,我才提起笔。
婉儿,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从今以后不会再管你的事。
你是个成年人了,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如何解决困境,需要你自己想清楚。
我看了眼时辰,叹了口气:
还有,你知不知道江南现在什么时辰了
我明日还有很重要的学术会议,就这样,先歇了。
过了两日,我下学回家,就见门口蹲着个人。
她一见到我,就红了眼眶。
母妃。
16
儿女都是债。
她的人生,我永远不可能完全撇清。
等多久了我问。
两个时辰。她的手和脸都冻得发红,说话都有些哆嗦。
我怕打扰您,就没给您写信。
时隔半年,我们再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原来我走后,萧景渊就把柳如烟撵出了府。
他一直在找人修那块玉佩,要修到崭新如初,才好来找我。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我默默地听。
她说成亲那日给我写过信,但我没回。
等我回信的时候,婚礼已经结束了。
其实,成亲前我就知道他要纳妾。
但是他向我发誓,只有这一次,以后坚决不会了。
他之前一直对我很好。
说到这里,她又开始哭。
我们相处了三年,人生有多少个三年呢
我抽了几张帕子递给她。
她越哭越难受,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母妃,是不是我哪里不够好为什么你们都要抛弃我
她哭得泪眼朦胧,我心里也不好受。
也许不是你不好,而是你们不合适。
我安慰她睡下,又收到萧景渊的信。
他的语气有些焦急。
清婉,婉儿离家出走了,我查到她的行程去了你那边。
嗯,她在我这儿。
萧景渊连夜赶了路过来。
他将一个锦盒珍而重之地递给我,脸上的笑容忐忑不安。
里面放着一块崭新的玉佩,那张老画像也得到了修复。
我看着他期待的目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我还是将玉佩还给了他。
他脸上的笑意凝固,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17
我曾经和沈婉儿有个约定,每年都要一起出去游历一次。
趁这个机会,她想出去散散心。
我向书院请了几日假,买了回乡的车马。
以往的游历活动,萧景渊都是不参加的。
可这一次,他死皮赖脸非要跟着我们。
巧的是,在客栈里,我们遇到了出来游历的顾淮之父女。
他看到我,也很惊讶。
顾灵儿开心地喊我:先生,您回乡了
我们的房间就在前后。
小姑娘兴致很高,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
我索性让她坐我旁边,把萧景渊赶去了后座。
两个男子在后面,暗自交锋。
随着马车离塞外越来越近,我逐渐产生了水土不服。
白日只是觉得胸闷气短,到了夜里,开始低烧。
顾淮之是太医出身,顺理成章地接受了照料我的任务。
半夜里,我听到沈婉儿的声音。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母妃有意思,请你离她远一点,我父王还在这儿呢,我们自己会照顾好她。
顾淮之笑道:我是个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
我确实喜欢你母妃,她现在是单身,我追求她有什么问题吗
我可以和你父王公平竞争,如果他争得过我的话。
我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隐约听到她在骂:不要脸。
当时对柳如烟,她可不是这个态度。
第二日醒来后,我就退烧了。
隔壁的大娘打趣我:真羡慕你,两个男子为你忙前忙后的,这两个都是你女儿
我摇头,一个是前相好的孩子,一个是前夫君的孩子。
大娘一脸讶异。
她连忙说了两声抱歉,我点头笑纳。
后来他们回到房间,大娘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打量着两人。
嘀嘀咕咕说了一句:城里人就是会玩。
我差点被茶水呛到。
在塞外待了一个多旬。
顾淮之有事提前走了,他也申请了江南的交流合作,半年后会到岗。
18
听到这个消息,萧景渊沉默地抽着烟,最后摆了摆手,让她自己做决定。
或许是漫长的塞外之旅改变了她的想法。
人生的旅途很长,三年的时间,只是这长长的旅途中短暂的一小截。
未来我们还有很多个三年,还会遇见各种各样不同的人,人没有必要一直为逝去的幸福感怀。
人生是一场修行,什么时候醒悟都不算晚。
我们到达最后一个目的地,望着远处绵延不绝的山峰,相视一笑。
也许前半场的人生有些糟糕,但这后半场的人生,依然足够精彩。
身后响起车夫的声音:
马车即将前往下一站,请客官稍作歇息。
19
三年后,江南春暖花开。
我在书院的学术声望日渐提升,甚至有朝廷官员慕名前来求教。那些曾经困扰我的往事,如今想起来,竟像是别人的故事。
顾淮之如约而至,在附近的医馆坐诊。我们偶尔会一起用膳,谈论学问,倒也自在。
这日正在整理典籍,忽然有学子来报:先生,门外有位夫人求见,说是从京城来的。
我心中一动,放下手中的书卷。
来人竟是柳如烟。
她比三年前更显憔悴,眼角的皱纹深了许多,身上的衣裳虽然华贵,却掩不住那股子落魄的气息。
清婉姐,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来给你赔罪了。
我请她进屋坐下,静静等她开口。
景渊他......疯了。她低着头,自从你走后,他就日日借酒浇愁,政务也不理,整日就抱着那块玉佩发呆。朝廷已经收回了他的封地,现在......现在他就是个废人了。
我听着,心中波澜不惊。
婉儿呢我问。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她早就和那个明轩和离了,现在跟着一个商贾跑了,再也没回过京城。临走前还说......还说是我害了她。
我轻叹一声。这孩子,终究还是学会了为自己而活。
清婉姐,我知道错了,柳如烟忽然跪下,是我鬼迷心窍,不该破坏你们的家庭。我现在一无所有,只求你能原谅我,回去看看景渊吧,他真的快不行了。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想起多年前那个在绣坊里笑得春风得意的柳如烟。
造化弄人,大抵如此。
起来吧,我平静地说,我不会回去的。有些路,一旦走岔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柳如烟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坚决。
可是......可是他真的很爱你啊!
我笑了:他爱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他自己想象中的完美妻子。真正的我,他从未看见过。
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得。
柳如烟绝望地闭上眼睛,良久才站起身来。
我明白了。她声音飘忽,是我们自作自受。
临走时,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清婉姐,你现在这样......真的很好。
20
柳如烟走后,我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又过了两年,顾淮之向我求亲了。
那日黄昏,我们在荷花池边散步,他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
清婉,嫁给我好吗
我有些意外:为什么
他笑了:因为我想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不是因为激情,不是因为寂寞,就是单纯地想和你在一起。
你不用爱我,只要不讨厌我就够了。我们可以做最好的朋友,也可以做相伴的夫妻。
我看着夕阳西下,荷花盛开,忽然觉得心境前所未有的平静。
好。我说。
这一次,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繁复的仪式。我们只是在几个好友的见证下,简简单单地成了亲。
顾灵儿很高兴有了新母亲,她聪慧懂事,从不让我为难。
我们三人的小家,温馨而宁静。
21
成亲一年后,我收到了沈婉儿的信。
信中说,萧景渊病重不起,在临终前想见我最后一面。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动身回了京城。
王府已经破败不堪,昔日的繁华如过眼云烟。
萧景渊躺在床上,形容枯槁,已经不复当年的风采。看见我的时候,他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清婉,他声音微弱,你......终还是来了。
我在床边坐下:有什么话就说吧。
他艰难地伸出手,我没有握住,他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又缓缓放下。
我这一生,做错了太多事,他眼中有泪,最大的错,就是没有珍惜你。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一定好好待你。
我看着他,心中已无波澜:景渊,这世上没有如果。你我的缘分,早就结束了。
你好好安息吧,往后的路,我会走得很好。
萧景渊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三日后,他就走了。
22
萧景渊的丧礼很冷清,来的人寥寥无几。
我作为曾经的妻子,送了他最后一程。
沈婉儿也回来了,她瘦了很多,眼中多了几分沧桑。
母妃,她哽咽地拉住我的手,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站在您这边......
我轻拍她的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我过得很好,她勉强笑了笑,我在江南开了个小铺子,虽然不富裕,但很自在。
那就好。我真心为她高兴,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活得真实。
她点点头,眼中有了光亮:母妃,您现在......
我很好,我笑了,比任何时候都好。
丧礼结束后,我回到了江南。
顾淮之和灵儿在门口等我,看见我回来,他们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娘亲,您回来了!灵儿扑进我怀里。
顾淮之接过我的包裹,温声问道:都处理好了
嗯,都结束了。我说。
真的,都结束了。那些爱恨纠缠,那些不甘不愿,都随着那个人的离去而彻底终结。
我终于可以轻装上阵,去拥抱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23
五年后,我已经是江南最负盛名的女学者。
朝廷几次征召我入京为官,都被我婉拒了。我喜欢现在的生活,自由自在,充实而有意义。
顾淮之的医术也越发精湛,常有达官贵人远道而来求医。我们夫妻琴瑟和谐,相敬如宾。
灵儿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聪明美丽,有好几家大户人家上门提亲。
这日,我正在书房整理新完成的著作《女训新解》,忽然听到外面有喧哗声。
出门一看,原来是沈婉儿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来了。
母妃!她远远地就喊着,脸上满是笑容。
多年不见,她变化很大,虽然衣着朴素,但神采奕奕,眉宇间有了一种从容的气质。
这是......我看着那个小男孩。
这是我儿子,沈婉儿有些不好意思,我后来又嫁了人,嫁给了一个读书人,虽然清贫,但他很疼我。
我心中欣慰,拉着小外孙的手:好孩子,叫外祖母。
小男孩乖巧地喊了一声,我心都要化了。
晚上,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膳,其乐融融。
沈婉儿对我说:母妃,我现在才明白您当年的苦心。如果没有您的那一巴掌,我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我笑着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重要的是最终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顾淮之在旁边温和地说:是啊,人生最美好的,不是得到,而是成为。
灵儿也接话道:娘亲常说,真正的幸福,是内心的平静和满足。
我看着这一桌子的人,心中充满了温暖。
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
24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
我和顾淮之携手漫步在荷花池边,夕阳西下,微风徐来。
清婉,他忽然说,谢谢你选择了我。
我侧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和你在一起的这些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他眼中有着深深的眷恋,你让我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相知相守。
我轻笑:那你也要谢谢你自己,是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被爱。
是的,被萧景渊爱了那么多年,我都不知道被爱是什么感觉。
直到遇见顾淮之,我才知道,真正的爱是尊重,是理解,是在平淡的日子里相互扶持,是在人生的路上并肩前行。
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还会选择离开吗他问。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会的。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要活得真实。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也不会遇见现在的你。
所以,过去的每一个选择,我都不后悔。
他笑了,紧紧握住我的手:那就好。往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一起走。我应道。
远处传来灵儿的笑声,她正在和小外孙玩耍,沈婉儿在一旁看着,脸上满是慈爱的笑容。
这就是我的新生活,没有争斗,没有算计,只有简简单单的幸福。
我终于明白,人这一生,最大的成功不是得到多少,而是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而我,终于活成了最好的自己。
尾声
多年以后,当我白发苍苍,坐在摇椅上看着满院的花开花落时,偶尔还会想起那个叫萧景渊的男人。
不是怀念,不是遗憾,只是觉得,如果当初他能早点醒悟,也许他的人生会是另一个样子。
但是没有如果。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如此,他也如此。
我很庆幸,在最好的年华里,我选择了勇敢,选择了为自己而活。
身边的顾淮之已经睡着了,我轻抚他花白的头发,心中满是感激。
感谢命运,让我在最合适的时候遇见了最合适的人。
感谢那个痛苦的过去,让我学会了珍惜现在的幸福。
更感谢那个曾经迷茫的自己,最终还是找到了回家的路。
夜色深沉,星光满天。
我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这一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