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了。
这是沈清辞唯一的念头。
偌大的沈氏布庄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丁砸得稀烂,账簿散落一地,绫罗绸缎被撕扯践踏,如同她此刻的心。
沈老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凑不齐三千两,你这铺子,还有你这人,都得归我们钱爷!领头的刀疤脸狞笑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沈清辞脸上。
三千两。
对于曾经的沈家,不过九牛一毛。
可自从父亲病倒,奸商构陷,往日巴结的亲戚朋友避之不及,如今的沈家,连三十两都拿不出。
母亲早已急火攻心,卧床不起,药费都快断了。
沈清辞咬着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她不能倒。
宽限三日,三日之内,我一定还钱。她挺直了脊梁,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强。
刀疤脸嗤笑:三日行啊,三日后我们钱爷亲自来收!要是还不上……他目光猥琐地上下打量沈清辞,沈姑娘这般花容月貌,给我们钱爷做个妾,倒也不亏。
周围的家丁发出哄笑。
沈清辞的脸唰地白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着被砸烂的铺子,想到病榻上的母亲,一阵绝望涌上心头。
难道,真的要走投无路了吗
夜。
沈清辞坐在冰冷的堂屋,面前是一碗早已凉透的稀粥。
她一口也咽不下。
小姐,吃点吧,不然身子熬不住的。老仆福伯端着粥,眼圈发红。
沈清辞摇摇头,目光落在墙角那把生了锈的匕首上。
那是父亲留下的,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曾斩过敌寇。
如今,却连家都护不住。
福伯,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她声音干涩。
福伯叹气:小姐,不怪你,是天要亡我们沈家啊……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叩门声,沉稳而有力。
这么晚了,会是谁
福伯警惕地去开门。
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逆光而立。
来人一身玄色锦袍,墨发玉冠,面容俊美无俦,只是那双深邃的眸子,冷得像千年寒潭,不带一丝温度。
顾……顾九宸沈清辞认出了来人。
京城一手遮天的权臣,传闻中杀伐果断,冷酷无情,连当今圣上都要忌惮三分的九千岁。
他怎么会来这里
顾九宸迈步入内,目光扫过简陋的堂屋,最后落在沈清辞苍白的小脸上。
沈清辞。他开口,声音如同他的眼神,冰冷。
顾相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沈清辞压下心中的惊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顾九宸没有拐弯抹角。
本官可以帮你。
沈清辞一怔。
帮她
条件。她清楚,这种人从不做亏本买卖。
顾九宸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嫁给本官。
什么沈清辞怀疑自己听错了。
嫁给他
全京城谁不知道,顾九宸府上从未有过女人,传闻他……不近女色,甚至有人说他身体有疾。
为何她不解。
本官需要一个妻子,堵住悠悠众口。而你,需要钱,需要权势,摆平你的麻烦。顾九宸的语气平铺直叙,仿佛在谈论一桩再寻常不过的交易。
沈清辞沉默了。
嫁给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一个权倾朝野却声名狼藉的男人。
可是,不嫁,母亲怎么办沈家的百年基业怎么办难道真要被那钱屠户逼死,或者……沦为他的玩物
她看着顾九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那里没有半分情意,只有冷漠和算计。
若我答应,你能给我什么
三千两,明日一早送到你府上。你母亲的病,本官会请御医。至于钱屠户之流,本官会让他从京城消失。顾九宸的承诺,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清辞的心狠狠一抽。
这些,正是她梦寐以求却无力得到的。
我需要做什么她问,声音有些发颤。
做个安分的顾夫人。人前,与本官扮演恩爱夫妻。他顿了顿,补充道,人后,互不干涉。
扮演恩爱夫妻……
沈清辞苦笑。
她还有选择吗
好,我答应你。她说出这四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顾九宸似乎对她的答案并不意外。
明日,本官会派人来接你。准备好。他留下这句话,转身便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寒风从敞开的门灌进来,沈清辞打了个冷颤。
她的人生,从这一刻起,似乎要走向一条完全未知的道路。
福伯忧心忡忡:小姐,这……这九千岁……
福伯,这是我们沈家最后的机会了。沈清辞闭上眼,一行清泪滑落。
次日。
钱屠户果然没有再来闹事。
一箱白花花的银子送到了沈府,御医也很快为沈母诊治,开了珍贵的药方。
一切都如顾九宸所言。
傍晚,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沈家门口。
没有繁琐的仪式,没有喧闹的宾客。
沈清辞换上一身大红嫁衣,在福伯不舍的目光中,踏进了那顶象征着她后半生命运的轿子。
顾府,森严而华丽。
她被直接送入新房。
喜烛高燃,映照着满室的红。
沈清辞坐在床沿,双手紧紧绞着衣角。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顾九宸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玄衣,与这满室的喜庆格格不入。
他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
从今日起,你便是顾夫人。他呷了口酒,目光落在她身上,记住你的本分。
沈清辞垂下眼帘:是。
明日宫中设宴,太后要见你。
我会配合。
顾九宸嗯了一声,放下酒杯,起身。
沈清辞以为他要离开,心头竟莫名松了口气。
谁知他却走到床边。
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沈清辞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他要做什么
顾九宸却只是拿起放在床头的一柄玉如意,淡淡道:早些歇息。
然后,他真的走了。
新房内,只剩下沈清辞一人,和那摇曳的烛火。
她有些茫然。
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
也好。
她本就没指望过什么。
接下来的几日,沈清辞渐渐熟悉了顾府。
府邸极大,下人众多,但规矩森严,每个人都谨言慎行,透着一股压抑。
顾九宸很忙,经常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彻夜不归。
他们之间,除了每日在饭桌上象征性地同桌用饭,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他话少,她亦无言。
那所谓的恩爱夫妻,也仅限于在外人面前。
第一次入宫赴宴,太后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
顾九宸站在一旁,偶尔会替她回答一两句,或者在她看向他时,给她一个在外人看来温柔的眼神。
他的演技很好。
沈清辞也努力配合着,露出得体的微笑,扮演着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新妇。
无人时,他们又恢复了陌生人般的状态。
沈清辞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她开始打理顾九宸拨给她的一个小账房,里面是顾府的一些庶务开支。
她做得井井有条,倒也打发了时间。
母亲的病在御医的调理下渐渐好转,沈清辞派人送去信件和补品,心中稍安。
只是,这样的日子,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时常会想起那个砸烂的布庄,想起钱屠户狰狞的脸,想起顾九宸冰冷的眼神。
这天,她正在核对账目,丫鬟锦儿进来禀报。
夫人,老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沈清辞放下手中的笔,心头有些疑惑。
顾九宸的书房,是府中的禁地,除了他自己,无人敢擅入。
他叫她去做什么
来到书房外,守门的侍卫面无表情地推开门。
沈清辞走了进去。
书房很大,四壁都是书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顾九宸正坐在案后,低头批阅着什么。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过来。
沈清辞依言走近。
这些,你看看。他将一叠文书推到她面前。
沈清辞拿起,发现是一些田产、铺面的契约和账目。
这是……
本官名下的一些产业,以后交由你打理。顾九宸语气平淡。
沈清辞有些惊讶。
这些产业价值不菲,他竟然就这么轻易地交给自己
他不怕她中饱私囊,或者……卷款私逃
顾相不怕我……
你若有那个本事,尽管试试。顾九宸打断她,眼神锐利,本官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沈清辞心中一凛。
这个男人,果然深不可测。
我明白了。她收起文书,我会尽力。
嗯。顾九宸低下头,继续处理他的公务,不再看她。
沈清辞抱着那叠沉甸甸的文书,退出了书房。
她不明白顾九宸的用意。
试探还是真的信任
或许,在他眼中,她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
她开始接手那些产业。
有些铺子经营不善,有些管事阳奉阴违。
沈清辞毕竟是商家出身,对这些门道并不陌生。
她花了些时日,整顿账目,调整经营,甚至亲自去铺子里巡查。
渐渐地,那些原本亏损的产业,开始有了起色。
顾九宸对此不闻不问,仿佛那些产业与他无关。
这日,沈清辞从城西的一家米铺查完账出来,天色已晚。
她刚坐上马车,就察觉到不对劲。
车夫的神色有些慌张。
怎么了
夫……夫人,后面……好像有人跟着。
沈清辞掀开车帘一角,果然看到几道鬼祟的身影远远缀在后面。
她心头一沉。
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顾九宸
别慌,照常走。沈清辞故作镇定。
马车行至一处偏僻的巷口,突然,几名蒙面人从两旁窜出,拦住了去路。
顾夫人,跟我们走一趟吧!为首的蒙面人声音沙哑。
车夫吓得瑟瑟发抖。
沈清辞握紧了袖中的一把小巧的防身匕首。
这是她让福伯偷偷送进府的。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我是谁
自然知道。九千岁的夫人嘛!蒙面人冷笑,就是九千岁,才让我们来‘请’你的。
沈清辞瞳孔一缩。
顾九宸
不可能!
他若想对付她,何须用这种手段
动手!蒙面人没了耐心,一声令下,几人便要上前拉扯。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一支羽箭精准地射中一名蒙面人的手腕。
啊!那人惨叫一声,手中的刀哐当落地。
紧接着,数名黑衣卫士从天而降,与蒙面人战作一团。
沈清辞透过车窗,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九宸。
他依旧是一身玄衣,手持长弓,面沉如水,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
他怎么会在这里
黑衣卫士身手矫健,很快便将蒙面人制服。
顾九宸收起弓,走到马车前。
他掀开车帘,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
没事吧他的声音,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关切
沈清辞摇摇头,心中的惊悸尚未平复。
他们……是什么人
一些不知死活的东西。顾九宸淡淡道,眼神却掠过一丝寒芒。
他扶着沈清辞下了马车。
先回府。
回到顾府,沈清辞依旧心有余悸。
顾九宸让人给她端来了安神汤。
今日之事,不必放在心上。他看着她,难得地多说了几句,以后出门,多带些护卫。
是。沈清辞应道。
她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丞相大人……为何会及时出现
顾九宸端起茶杯,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本官恰好路过。
恰好路过
沈清辞不信。
那条巷子,并非回府的必经之路。
他,是在暗中保护她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沈清辞随即自嘲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
他们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
今日多谢顾相。她敛下心神,客气地道谢。
顾九宸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喝着茶。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那些产业,你打理得不错。良久,他忽然开口。
沈清辞有些意外他会提起这个。
分内之事。
嗯。他又恢复了那副惜字如金的模样。
沈清辞觉得,她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男人了。
他冷酷,却又似乎并非全然无情。
他算计,却又给了她意想不到的信任和权力。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这场婚姻,又会将她带向何方
日子一天天过去。
沈清辞和顾九宸依旧维持着人前恩爱、人后疏离的状态。
但有些东西,似乎在悄然改变。
比如,他偶尔会问起她打理产业的事情,听她分析铺面的利弊。
比如,她在他书房看账本时,他会让人送来她喜欢的糕点。
比如,她不小心染了风寒,他会亲自过问她的病情,甚至……斥责下人照顾不周。
这些细微的变化,让沈清辞有些心慌。
她告诫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动心。
顾九宸这样的男人,不是她能招惹的。
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戏。
戏散场时,她必须能全身而退。
这天,是中秋佳节。
宫中设宴,他们依旧要扮演恩爱夫妻。
宴席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沈清辞坐在顾九宸身旁,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席间,有王孙公子前来敬酒。
顾九宸一一挡下,偶尔还会握住她的手,动作亲昵,眼神温柔。
沈清辞的心,却在这样的恩爱中,一点点往下沉。
她怕自己会入戏太深。
宴后,他们同乘一辆马车回府。
车厢内,没有了外人,气氛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沈清辞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忽然,马车猛地一震,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顾九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
外面传来侍卫慌乱的声音:主子,有……有刺客!
话音未落,数支利箭便破窗而入
利箭破空,钉在车厢壁上,箭羽兀自颤动。
几乎是同时,顾九宸将沈清辞整个揽进怀里,压低。
温热的呼吸喷在沈清辞颈间。
她脑中一片空白。
护住夫人!顾九宸的声音穿透车厢,冰冷而沉稳。
外面传来兵刃相接的铿锵声,夹杂着怒喝与闷哼。
马车剧烈晃动。
沈清辞紧抓着顾九宸的衣袖,指节发白。
她能感觉到他胸膛下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混乱中,一支箭矢擦着顾九宸的肩头飞过,带出一串血珠。
沈清辞瞳孔骤缩。
顾相!
顾九宸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抽出腰间软剑。
待在里面,别动。
他推开车门,身影如电般掠出。
沈清辞从车窗缝隙看出去。
月光下,刺客招招狠厉,目标明确。
而顾九宸的侍卫,正与数倍于己的敌人缠斗。
顾九宸身形如鬼魅,剑光森寒,每一剑都直取要害。
有几名刺客见无法近顾九宸的身,竟调转方向,朝马车扑来!
沈清辞心头一紧。
她摸向袖中的匕首。
一名刺客已掀开车帘,寒光闪闪的刀锋直劈而下。
沈清辞侧身躲过,匕首反手刺向对方手腕。
刺客吃痛,刀势一缓。
但另一名刺客已从另一侧攻来。
沈清辞避无可避。
她闭上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一道身影挡在她身前。
是顾九宸。
他一剑格开刺客的长刀,左臂却被另一名刺客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袖。
顾相!沈清辞失声。
顾九宸闷哼一声,剑势却更加凌厉,逼退了眼前的刺客。
更多的侍卫从暗处涌现,战局开始扭转。
刺客见势不妙,虚晃一招,便要遁走。
一个不留!顾九宸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
侍卫们领命追击。
巷道内,很快恢复了死寂,只余下浓重的血腥味。
顾九宸捂着左臂,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顾相,你的伤……沈清辞快步上前,声音发颤。
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顾九宸摆摆手:无妨。
他看向沈清辞,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
你没受伤
沈清辞摇头。
若不是他……
她不敢想。
先回府。顾九宸下令,声音有些沙哑。
回到顾府,灯火通明。
府医很快被叫来,为顾九宸处理伤口。
沈清辞站在一旁,看着府医剪开顾九宸的衣袖,清洗狰狞的伤处,她的心也跟着揪紧。
顾九宸始终面无表情,仿佛受伤的不是他自己。
包扎完毕,府医退下。
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清辞端过丫鬟备好的温水。
顾相,喝点水吧。
顾九宸接过,没有看她。
今晚,多谢。沈清辞轻声道。
若不是他,她恐怕……
你是顾夫人。顾九宸放下水杯,语气听不出情绪,护你是本官分内之事。
又是这句话。
沈清辞的心微微一涩。
早些歇息。顾九宸起身,似乎打算离开。
你的伤……沈清辞看着他缠着厚厚纱布的左臂,今晚,还是留在这里让下人照顾方便些。
她说完,有些后悔。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挽留。
顾九宸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他的眼神深邃,让沈清辞有些看不懂。
片刻,他嗯了一声,竟真的没有离开,而是走到内室的软榻边坐下。
沈清辞愣了愣。
他这是……同意了
夜深。
沈清辞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她能听到外间顾九宸清浅的呼吸声。
想到他为自己挡下的那一刀,想到他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她的心便无法平静。
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她的认知。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外间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沈清辞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间。
顾九宸靠在软榻上,眉头紧锁,脸色比之前更差。
顾相,你是不是发热了沈清辞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入手一片滚烫。
来人!沈清辞急忙扬声。
守夜的丫鬟和府医很快赶来。
一番忙乱后,顾九宸喝了药,重新躺下。
沈清辞没有再回内室,而是守在软榻边,亲自照料。
她用温水浸湿的帕子,一遍遍替他擦拭额头和手心。
顾九宸似乎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皱眉呓语。
沈清辞凑近了些,才隐约听清几个字。
……别怕……
……有我……
她的心猛地一颤。
他是在……对她说的吗
天微亮时,顾九宸的热度终于退了些。
沈清辞熬了一夜,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顾九宸睁开眼,便看到她伏在榻边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下投下浅浅的影子。
他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脸颊,指尖却在快要触及时顿住。
他收回手,眼神复杂。
沈清辞被轻微的动静惊醒,抬头便对上顾九宸的目光。
顾相,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她急忙问。
好多了。顾九宸坐起身,辛苦你了。
应该的。沈清辞避开他的视线,起身去倒水。
气氛有些微妙。
接下来的几日,顾九宸因伤待在府中休养。
沈清辞每日都会过问他的伤势,亲自盯着下人煎药。
两人相处的时间多了起来,话也比以前多了些。
虽然大多是关于伤情和府中医嘱,但那种疏离感,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淡了许多。
这日,沈清辞正在替顾九宸换药。
她解开纱布,看到那道伤口依旧有些红肿,动作越发轻柔。
刺客的来历,查到了吗她状似随意地问。
顾九宸看着她垂下的眼帘,和那认真的神情。
有些眉目了。他淡淡应道,你不必操心。
沈清辞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她知道,这些事不是她该过问的。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日后,京中突然传出流言。
说九千岁遇刺,乃是因其新娶的夫人沈氏与外人勾结,意图谋害亲夫。
更有甚者,说沈氏本就心怀不轨,嫁入顾府是为了盗取机密。
流言愈演愈烈,矛头直指沈清辞。
沈清辞听到这些,气得浑身发抖。
岂有此理!是谁在背后如此污蔑!锦儿在一旁也愤愤不平。
沈清辞冷静下来。
她知道,这绝非空穴来风。
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顾九宸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顾九宸的那些政敌。
顾九宸这几日已经开始处理公务,听到流言时,面上并无太大波澜。
顾相,这些流言……沈清辞找到他,想说些什么。
清者自清。顾九宸打断她,语气平静,不必理会。
沈清辞看着他,心中却有些不安。
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没过几日,更大的麻烦来了。
她之前接手打理的几家铺面,同时出了问题。
先是城南的绸缎庄,被查出账目不清,亏空了近千两银子。
紧接着,城西的米铺,被人举报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被官府查封。
然后是玉器行,一批刚进的珍贵玉料不翼而飞,损失惨重。
一桩桩,一件件,都发生在她接手之后。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管理不善,甚至……监守自盗。
一时间,沈清辞成了众矢之的。
不仅是外界的流言蜚语,连顾府内部,也开始有了些异样的声音。
那些曾经对她毕恭毕敬的管事和下人,看她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沈清辞焦头烂额。
她日夜核对账目,派人去铺子里调查,却发现所有的问题都做得天衣无缝,让她百口莫辩。
她清楚,这是有人在背后设局陷害她。
这日,几家铺子的债主联合起来,闹到了顾府门前,声称要沈清辞赔偿他们的损失。
总金额,高达五千两。
五千两!
沈清辞如遭雷击。
她去哪里凑这么多钱
就算把整个沈家布庄卖了,也远远不够。
她被逼到了绝境。
夫人,现在怎么办啊锦儿急得快哭了。
沈清辞面色苍白,紧咬着下唇。
她不能连累顾九宸。
这些铺子是他交给她打理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必然也会受到牵连。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去了顾九宸的书房。
顾九宸正在看一份密报,听到脚步声,抬起头。
何事
沈清辞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
顾相,那些铺子的事,是我的责任。她声音有些沙哑,我会一力承担。
顾九宸放下密报,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打算如何承担
我会想办法凑钱赔偿他们。只是……可能需要一些时日。沈清辞垂下眼帘,在此之前,为了不牵连顾相和顾府,我……
她顿了顿,艰难地开口:我想……暂时离开顾府。
顾九宸的眼神骤然变冷。
离开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沈清辞点点头:我不能让顾府因我蒙羞。
所以,你打算一个人去面对那些债主去承担那五千两的债务顾九宸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沈清辞沉默。
她知道这很难,但她别无选择。
本官说过,你是顾夫人。顾九宸忽然起身,一步步向她走近。
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你的事,便是本官的事。他停在她面前,低头看她,你想撇清关系,一个人扛沈清辞,你未免也太小看本官了。
沈清辞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
那里,似乎有一簇火苗在跳动。
可是……
没有可是。顾九宸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从你踏进顾府的那一刻起,你我便是绑在一起的。
他伸出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本官的人,轮不到别人来欺负。
沈清辞的心,狠狠一颤。
他这是……在维护她
那些铺子的账目,本官会派人重查。至于那些债主……顾九宸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本官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
他顿了顿,看着她,眼神变得幽深。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需要你配合。
什么事沈清辞下意识地问。
顾九宸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薄唇轻启:
从今日起,我们要真正地……扮演一对恩爱夫妻。
沈清辞的呼吸一滞。
真正地……扮演恩爱夫妻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之前在人前做的还不够恩爱
顾相的意思是……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顾九宸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那微凉的触感让沈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
意思是,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相信,本官对你,情深不渝他一字一句,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如此,那些想动你的人,才会掂量掂量,动你,便是与本官为敌。
沈清辞的心湖泛起涟漪。
情深不渝……
这四个字从顾九宸口中说出,让她有种莫名的恍惚。
可是……这能解决眼下的困境吗她压下心中的异样,问道。
釜底抽薪,不如扬汤止沸。顾九宸的眼神锐利,本官要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知道,动你,比动本官更让他们忌惮。
沈清辞明白了。
他是要用这种方式,来震慑那些幕后黑手。
也是在……保护她。
我明白了。她点点头,我会配合。
很好。顾九宸松开手,退后一步,从现在开始,你要习惯本官的亲近。
沈清辞的脸颊微微发烫。
亲近……
接下来的日子,顾九宸果真如他所言,开始在各种场合高调地展现他对沈清辞的宠爱。
他会亲自陪她去逛京城的首饰铺,为她挑选价值连城的珠宝。
他会在府中设宴,邀请京中权贵,宴席上对她呵护备至,嘘寒问暖。
他甚至会破天荒地陪她回沈家探望母亲,言谈举止间,俨然一个体贴入微的佳婿。
这些举动,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知道九千岁冷酷无情,不近女色,如今却对一个商贾之女宠爱有加,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流言蜚语依旧存在,但渐渐地,那些质疑沈清辞的声音小了下去。
毕竟,谁敢公然与被九千岁捧在手心上的女人作对
而沈清辞,也在努力地适应着这种亲近。
起初,她很不习惯顾九宸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
他会在人前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会在她耳边低语,甚至会……用那种带着温度的眼神看她。
每一次,都让她的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扮演好一个被深爱的妻子的角色。
只是,演戏演久了,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快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这日,顾九宸带她去城外的一处别院赏梅。
梅林中,红梅怒放,暗香浮动。
顾九宸折下一枝开得最盛的红梅,簪在她的发间。
很配你。他看着她,眼神专注。
沈清辞的心漏跳了一拍。
她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顾相……不必如此。她轻声道,我知道这只是……
只是什么顾九宸打断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沈清辞咬了咬唇,没有说下去。
她怕说出来,会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
顾九宸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两人在梅林中漫步,气氛有些沉默,却并不尴尬。
铺子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沈清辞换了个话题。
有些眉目了。顾九宸淡淡道,背后的人,藏得很深。
沈清辞心中一紧。
能让顾九宸都觉得棘手的人,定然不简单。
会……有危险吗她忍不住问。
顾九宸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你在担心本官
沈清辞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避开他的目光:我只是……不想再连累你。
顾九宸轻笑一声,那笑声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沈清辞,你似乎忘了,我们是夫妻。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肩头落下的一片梅瓣,夫妻一体,何来连累之说
沈清辞的心,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夫妻一体……
他说得如此自然,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再寻常不过的恩爱夫妻。
她开始有些迷茫了。
这场戏,他们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
而她,又能在这场戏中,守住自己的心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
顾九宸依旧对她宠爱有加,而那些针对她的麻烦,也渐渐平息了下去。
铺子的账目问题,在顾九宸派去的人的彻查下,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是几个管事内外勾结,做了假账,侵吞了银两。
如今人赃并获,那些管事自然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而米铺和玉器行的事情,也查明是有人恶意栽赃陷害。
虽然幕后主使尚未揪出,但至少洗清了沈清辞的嫌疑。
那些上门讨债的债主,在顾九宸的施压下,也偃旗息鼓,不敢再来滋扰。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沈清辞也渐渐习惯了顾九宸的亲近。
她甚至发现,自己开始有些依赖他。
依赖他处理麻烦时的雷厉风行,依赖他维护自己时的霸道强势,甚至……依赖他偶尔流露出的那一丝温柔。
她知道,这很危险。
但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这天,是沈母的生辰。
沈清辞一早便准备了寿礼,打算回沈家为母亲贺寿。
顾九宸知道后,也备下厚礼,坚持要与她同去。
沈母见到他们一同前来,喜不自胜,拉着沈清辞的手,又不住地夸赞顾九宸。
饭桌上,气氛和乐融融。
顾九宸对沈母十分恭敬,言谈举止都透着晚辈的谦逊,与平日里那个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判若两人。
沈清辞看着他与母亲相谈甚欢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或许,嫁给他,也并非全然是一场冰冷的交易。
从沈家出来,天色已晚。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回府。
车厢内,沈清辞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情有些复杂。
顾相,今日……多谢你。她轻声道。
顾九宸侧头看她,月光透过车窗洒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凌厉的轮廓。
谢我什么
谢谢你……对我母亲那么好。
顾九宸沉默片刻,道:她是你的母亲,便是本官的岳母。孝敬岳母,是分内之事。
又是分内之事。
沈清辞心中有些失落,却又不知该失落什么。
沈清辞。顾九宸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本官对你好,并非全是因为交易。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抬头看向他。
他的眼神深邃如夜空,似乎藏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那……是为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顾九宸看着她,薄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主子,前面……好像是吏部尚书王大人的府邸失火了!
失火
沈清辞和顾九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吏部尚书王大人,是朝中少数几个敢与顾九宸叫板的官员。
他的府邸在这个时候失火,恐怕不是意外。
去看看。顾九宸沉声道。
马车很快便到了王府附近。
只见王府已是一片火海,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周围挤满了救火的官兵和百姓,一片混乱。
王大人呢顾九宸问身边的侍卫。
回主子,听说王大人……被困在火场里了!
顾九宸眉头一皱。
走,过去看看。
他刚要下车,沈清辞却拉住了他的衣袖。
顾相,小心。她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担忧。
顾九宸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她的眼神清澈而真挚,不似作伪。
他心中一动,反手握住她的手。
放心。
他下了马车,带着侍卫往火场走去。
沈清辞坐在车里,心却揪了起来。
她知道顾九宸与王大人政见不合,但此刻,她却不希望他出事。
不知过了多久,顾九宸回来了。
他身上沾了些烟灰,神色有些凝重。
王大人……没能救出来。他声音低沉。
沈清辞心中一沉。
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是意外吗她问。
顾九宸摇摇头:火势起得太快,太蹊跷。恐怕……是人为。
人为纵火,谋害朝廷命官。
这背后,定然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沈清辞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感觉,京城的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而她和顾九宸,早已被卷入了这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回到顾府,已是深夜。
两人都没有睡意。
沈清辞为顾九宸沏了杯安神的茶。
顾相,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顾九宸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静观其变。他淡淡道,对方既然出手了,就一定还会再有动作。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看透一切迷雾。
沈清辞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心安。
仿佛只要有他在,再大的风浪,也能安然度过。
夜深了,早些歇息吧。顾九宸放下茶杯,起身。
他走到沈清辞面前,伸出手,轻轻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的肌肤,却让她感到一阵战栗。
别担心。他看着她,声音难得地温柔,有本官在。
沈清辞的心,彻底乱了。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看着他深邃眼眸中映出的自己的身影,忽然有种冲动。
她想问他,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这场戏,还要演多久
她对他,又算什么
可是,话到嘴边,她却又咽了回去。
她怕,怕得到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怕打破了这份虚假的平静,连这短暂的温存,都会失去。
嗯。她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
顾九宸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沈清辞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她已经彻底沦陷了。
在这场名为婚姻的交易中,她输得一败涂地。
她爱上了这个冷酷无情,却又时而温柔霸道的男人。
一个她本不该爱上的人。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的气氛越发紧张。
王尚书被烧死一事,在朝野上下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皇上震怒,下令彻查。
一时间,人心惶惶,各种猜测和流言四起。
顾九宸依旧如常上朝,处理公务,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沈清辞知道,他一定在暗中调查。
这日,沈清辞正在府中打理庶务,锦儿匆匆跑来。
夫人,不好了!宫里来人了,说……说太后请您即刻入宫!锦儿的脸色有些发白。
沈清辞心头一紧。
太后
这个时候召她入宫,所为何事
她不敢怠慢,急忙换了身得体的宫装,跟着宫里的太监上了轿子。
一路无话。
到了太后居住的慈宁宫,沈清辞被引了进去。
太后端坐在凤榻之上,面色威严,不似往日那般和蔼。
臣女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沈清辞恭敬地行礼。
平身吧。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沈清辞起身,垂手立在一旁,心中有些不安。
沈清辞,哀家问你,王尚书府失火那晚,你与顾相身在何处太后开门见山地问。
沈清辞心中一凛。
果然是为了此事。
回太后,那晚臣媳与顾相从臣媳母亲家中赴宴归来,途经王尚书府附近,恰逢王府失火。她如实回答。
哦如此巧合太后的眼神锐利,仿佛要将她看穿。
臣媳不敢欺瞒太后。
有人向哀家举报,说王尚书之死,与顾相有关。甚至……与你有关。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
沈清辞心中大惊。
太后明鉴!此事绝无可能!顾相与臣女,绝不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她急忙辩解。
是吗太后冷笑一声,顾九宸权倾朝野,树敌众多。王尚书素来与他不睦,他有足够的动机。而你……
太后顿了顿,目光如刀般落在沈清辞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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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个商贾之女,能嫁入顾府,成为相府夫人,本就令人起疑。若说你为了巩固地位,替顾顾相铲除异己,也并非没有可能。
这些话,字字诛心!
沈清辞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全身。
太后!臣女冤枉!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请太后明察!
冤枉太后看着她,眼神冰冷,空口白牙,谁都会说。
除非……你能拿出证据,证明你和顾九宸的清白。
证据
她去哪里找证据
幕后黑手处心积虑,定然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沈清辞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越挣扎,陷得越深。
哀家给你三日时间。太后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三日之内,若你不能自证清白,哀家便只能……将你交由大理寺查办了。
交由大理寺……
那便是认定了她与此事有关。
等待她的,将是严刑拷打,屈打成招。
沈清辞的脸色一片惨白。
她该怎么办
她如何才能证明自己和顾九宸的清白
她看着太后那张威严而冷漠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太后息怒,此事,臣有话说。
沈清辞猛地抬头。
是顾九宸!
他怎么来了顾九宸一身玄色朝服,大步流星地走进殿内,神色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
臣参见太后。他微微躬身行礼。
太后看到他,眼神微微一变,随即恢复了威严。
顾相来得正好,哀家正有事要问你。
顾九宸直起身,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沈清辞,眼神深邃。
太后想问的,臣已经知晓。他转向太后,语气不卑不亢,王尚书之死,与臣无关,更与臣的夫人无关。
哦太后挑眉,九千岁有何凭证
凭证,臣自然会找到。顾九宸声音沉稳,但在此之前,臣恳请太后,不要听信谗言,冤枉了无辜之人。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沈清辞身上,带着一丝安抚。
沈清辞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在这个时候,他能站出来为她说话,已是莫大的安慰。
太后沉默片刻,道:哀家也希望此事与你们无关。但流言可畏,若不查个水落石出,难以平息众怒。
臣明白。顾九宸道,臣会亲自彻查此事,三日之内,定会给太后一个交代。
他的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太后看着他,眼神复杂。
良久,她缓缓开口:好,哀家就再给你们三日时间。希望顾相,不要让哀家失望。
臣遵旨。
顾九宸上前,将跪在地上的沈清辞扶了起来。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让沈清辞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多谢太后恩典。沈清辞声音有些沙哑。
退下吧。太后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顾九宸带着沈清辞退出了慈宁宫。
走出宫门,沈清辞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顾相……她看着顾九宸,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先回府。顾九宸打断她,语气依旧平静。
回到顾府,顾九宸屏退了左右。
今日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他看着沈清辞,眼神柔和了些,一切有我。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沈清辞瞬间红了眼眶。
可是……只有三日时间,我们去哪里找证据她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对方处心积虑,定然不会轻易留下破绽。
放心,本官自有办法。顾九宸的眼神锐利,敢在本官头上动土,就要有承受代价的准备。
他的语气冰冷,带着一丝杀伐之气。
沈清辞看着他,心中忽然安定了下来。
这个男人,似乎总能在最危急的时刻,给她带来希望。
我能做些什么她问。
顾九宸沉吟片刻,道:你帮本官回忆一下,王尚书府失火那晚,除了火光和救火的人,你还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特别的动静
沈清辞努力回想。
那晚情况混乱,火光冲天,人声嘈杂。
她当时心神不宁,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顾九宸身上。
我……她仔细思索着,似乎……在火势最大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一声……类似于爆竹的炸裂声,但又不太像……
炸裂声顾九宸眼神一凝。
嗯,很轻微,很快就被救火的嘈杂声盖过去了。当时我以为是房屋烧塌的声音,没有太在意。沈清辞不太确定地说。
顾九宸陷入了沉思。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吗
沈清辞摇摇头:其他的……我就没什么印象了。
好,这个线索很重要。顾九宸点点头,你先去歇息,剩下的交给本官。
沈清辞知道自己帮不上太大的忙,只能点头应下。
接下来的两日,顾九宸早出晚归,神色凝重。
沈清辞知道他在为查案的事情奔波,心中既担忧又无能为力。
她只能在府中默默地等待,祈祷他能顺利找到证据。
府中的气氛也有些压抑,下人们都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主子。
沈清辞时常会去顾九宸的书房,替他整理一下散乱的文书,或者泡上一壶他喜欢的清茶。
她希望能用这种方式,给他一些支持。
第二日傍晚,顾九宸回来时,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比之前明亮了些。
有进展了沈清辞急忙迎上去。
顾九宸点点头:查到了一些线索。王尚书府的火,确实是人为纵火,而且……用了一种特殊的引火之物,燃烧时会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沈清辞心中一喜:那……能找到凶手吗
对方行事谨慎,没有留下太多痕迹。顾九宸摇摇头,但本官已经锁定了几名嫌疑人。
是谁
顾九宸看着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明日便是最后期限,本官会亲自去向太后禀明。
沈清辞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
她相信他。
第三日。
顾九宸一早便入了宫。
沈清辞在府中坐立不安,度日如年。
她不知道顾九宸能否说服太后,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临近午时,宫里终于传来了消息。
太后下旨,宣顾九宸和沈清辞即刻入宫。
沈清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福是祸,马上就要揭晓了。
她换上宫装,跟着顾九宸再次来到慈宁宫。
太后端坐在凤榻之上,神色不明。
殿内还站着几位朝中重臣,其中就有几位是素来与顾九宸不睦的。
气氛有些凝重。
臣(臣女)参见太后。两人行礼。
平身。太后抬了抬手,顾相,三日期限已到,你可查到了什么
回太后,臣已查明,王尚书府失火一案,乃是……顾九宸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的几位大臣,声音清晰而有力,礼部侍郎,张启明所为!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礼部侍郎张启明,是朝中有名的清流,为人谦和,与世无争,怎么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被点到名的张启明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体微微发抖。
顾相!你……你血口喷人!他强作镇定地反驳。
血口喷人顾九宸冷笑一声,张大人,本官既然敢说,自然是有证据。
他从袖中拿出一份卷宗,呈给太后。
太后请看,这是臣查到的证据。王尚书府失火当晚,有人看到张大人的家仆鬼鬼祟祟地出现在王府附近。而且,在张大人的书房中,搜出了与纵火所用相同的引火之物。
太后接过卷宗,仔细翻阅,脸色越来越沉。
张启明!太后猛地将卷宗拍在案上,怒声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张启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涔涔。
太后饶命!臣……臣也是受人指使啊!他痛哭流涕地辩解。
受何人指使太后追问。
张启明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几位大臣,眼神中带着一丝恐惧和犹豫。
是……是……他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口。
大胆!顾九宸厉喝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想包庇幕后真凶吗!
张启明被他一喝,吓得浑身一颤,终于下定了决心。
是……是安乐王!他闭上眼,大声喊了出来。
安乐王!
这个名字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安乐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素来与顾九宸不和,在朝中也培植了不少势力。
若此事真是他所为,那便是谋害朝廷命官,意图嫁祸顾相,其心可诛!
太后的脸色变得铁青。
来人!她怒声道,即刻传安乐王进宫!
很快,安乐王被传召入宫。
他似乎早已料到会有今日,脸上并无太多慌乱,只是眼神有些阴沉。
面对张启明的指证和顾九宸呈上的证据,安乐王起初还想狡辩。
但在顾九宸层层递进的质问和确凿的证据面前,他渐渐无力反驳。
最终,在太后的雷霆之怒下,安乐王不得不承认了自己指使张启明纵火,并意图嫁祸顾九宸的罪行。
真相大白。
太后下令,将安乐王削去王爵,圈禁宗人府。张启明革职查办,打入天牢。
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终于被揭穿。
沈清辞和顾九宸的清白,也得以昭雪。
从宫里出来,沈清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几日的担惊受怕,终于可以结束了。
她看着走在身旁的顾九宸,心中充满了感激。
若不是他,她恐怕早已身陷囹圄。
顾相……她轻声道,谢谢你。
顾九宸脚步一顿,侧头看她。
阳光下,她的笑容明媚而真挚,像一缕暖阳,照进了他冰冷的心。
本官说过,你是顾夫人。他看着她,眼神深邃,护你,是我的责任。
又是这句话。
但这一次,沈清辞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他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温柔
回到顾府,沈清辞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危机解除,她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大石。
只是,她和顾九宸之间……
那场名为扮演恩爱夫妻的戏,是不是也该落幕了
她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当晚,
沈清辞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几个月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她从一个濒临绝境的商贾之女,变成了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夫人。
她经历了陷害,经历了生死,也……经历了一段让她心动却又不敢承认的感情。
顾九宸推门走了进来。
他换下了一身朝服,穿着寻常的锦袍,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随和。
在想什么他走到她身后,看着镜中的她。
沈清辞从镜中与他对视,心跳微微加速。
没什么。她避开他的目光。
顾九宸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安乐王的事情解决了,那些针对你的流言,也会渐渐平息。
沈清辞点点头。
那……我们之间的……她鼓起勇气,想问清楚。
我们之间,如何顾九宸看着她,眼神带着一丝探究。
沈清辞咬了咬唇,道:顾相当初娶我,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需要一个妻子。如今……危机已经解除,顾相……是否还需要我这个妻子
她说完,心中有些忐忑。
她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点头,还是摇头。
顾九宸看着她,眼神变得幽深。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微凉,在他掌心微微颤抖。
沈清辞。他一字一句,声音低沉而清晰,本官需要的,从来都不只是一个用来演戏的妻子。
沈清辞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
那里,似乎有一簇火焰在燃烧。
本官需要的,是你。
你。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沈清辞的脑海中炸开。
她的心,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难以置信填满。
顾相……她声音发颤,眼中泛起了泪光。
叫我名字。顾九宸看着她,眼神温柔。
九……九宸……她轻声唤道。
顾九宸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惊艳了时光。
他俯下身,轻轻吻上她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演戏。
带着炙热的情感,带着压抑已久的渴望。
沈清辞闭上眼,回应着他的吻。
所有的不安,所有的顾虑,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她知道,这场名为婚姻的交易,早已悄然变质。
他们之间,不再是冰冷的契约,而是……真实的爱恋。
良久,唇分。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清辞。顾九宸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宠溺,往后余生,本官都会护着你,再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沈清辞看着他,泪水滑落,却是喜悦的泪。
她用力点点头。
嗯。
窗外,月色如水,温柔地洒满大地。
屋内,红烛摇曳,映照着一对相拥的身影。
他们的故事,或许从一场交易开始。
但最终,却走向了最美好的结局。
因为爱,可以融化一切冰冷,可以战胜一切阴谋。
只因有他,只因有她。
他们的爱情,不免落入俗套,却又心甘情愿沉浸其中。
这,便是世间最动人的情深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