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纨绔与幕僚 > 第一章

第一幕 重逢
苏行之踏入书房时,魏殇正俯身整理案上文书。窗外一缕晨光斜斜打在他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下颌线。
魏先生好生勤勉。苏行之倚在门框上,手中折扇啪地一声展开,扇面上风流倜傥四个大字张扬跋扈。
魏殇头也不抬:公子昨夜又宿在醉仙楼?
先生消息灵通。苏行之踱步到他身后,忽然倾身,几乎贴上魏殇后背,不知先生可曾去过?那里的姑娘个个——
公子自重。魏殇侧身避开,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苏行之却捕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情绪,不知道是厌恶他还是厌恶他身上的脂粉气。
当年初见,即使面容与少时完全不同,即使嗓音因那场大火变得嘶哑,他仍一眼认出了他。
父亲让我来向先生请教江南水患的治理之策。苏行之忽然正色,变脸之快让魏殇微微怔然。
公子若有心,属下自当尽心。魏殇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卷地图,修长手指点在运河沿线,关键在于疏而非堵。
苏行之盯着那双手出神。十年前的雨夜,这双手曾递给他一只草编的蚱蜢,那时岭哑十二岁,是岭御史家最受宠的幼子,而他正处于父亲对他厌弃的接受期。
公子可有在听?魏殇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听着呢。苏行之忽然伸手,指尖擦过魏殇手腕,先生的手,似曾相识。
魏殇猛地抽回手,眼中寒光乍现:公子说笑了。
或许是在梦中见过。苏行之笑得轻佻,转身走向门外,明日父亲寿宴,先生可要好好表现。
走出书房,苏行之脸上笑意瞬间消散。
他摸了摸袖中暗藏的匕首——今夜魏殇必定行动。
过去三个月,每逢府中有宴,必有人遇刺,父亲只当是政敌所为,却不知刺客就在府中。
公子,药熬好了。小厮阿福端着药碗走来,这是魏先生特意嘱咐的。
喝了这碗苦齁齁的药,感觉昨晚吹风惹的着凉才慢慢压住,身上慢慢流起一丝暖意。心里还有些纳闷,今日阿福这么有眼力见?
告诉苏管家,今晚加强东厢巡逻。苏行之低声吩咐,尤其是父亲寝殿附近,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过。
阿福领命而去。苏行之站在廊下,望着书房方向。
他知道魏殇此刻一定在窗后注视着自己。这场猫鼠游戏,谁是猫,谁是鼠,还未可知。
夜幕降临,丞相府张灯结彩。
苏行之穿一身绛红锦袍,腰间玉佩叮当,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
他穿梭于宾客之间,眼角余光却始终锁定那道青灰色身影。
行之,来见过赵尚书。苏丞相招手唤他。
苏行之堆起笑脸迎上去,却在转身瞬间看到魏殇悄然离席,于是他借口如厕,尾随而去。
后花园假山后,魏殇迅速换上一身夜行衣。苏行之隐在暗处,看着他灵巧地翻上屋檐,动作娴熟得仿佛天天翻墙。
果然如此。苏行之轻叹,随即也隐入夜色。
魏殇如猫般轻盈地落在丞相寝殿屋顶,刚掀开一片瓦,忽听身后风声骤起。
他迅速翻滚避开,却见一道黑影闪过——是苏行之!
公子这是何意?魏殇压低声音,手中已多了一把短剑。
救你。苏行之折扇一展,挡住魏殇去路,东厢有十二暗卫,你一去必死。
魏殇眼中杀意骤现:你早知道?
从你入府第一天。苏行之忽然贴近,在魏殇耳边轻声道,岭哑哥。
魏殇浑身一震,短剑直指苏行之咽喉:你——
小心!苏行之猛地推开魏殇,一枚暗镖擦着他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十二暗卫已将他们团团围住,还好两人都做了掩饰,蒙面易容了,只是不宜过度纠纷,恐泄露身份。
走!苏行之折扇中射出数枚银针,趁乱拉着魏殇跃下屋顶,两人在花园假山间穿梭,身后追兵渐近。
分开走。魏殇甩开他的手,他们的目标是我。
一起。苏行之固执地拽住他手腕,拐进一条密道,这是他为今日准备的退路,直通府外。
密道潮湿阴暗,两人喘息着停下,稍作停整将夜行衣脱下扔在岩石缝中,用另外一块大碎石堵住了。
忙完后,魏殇突然将苏行之按在墙上,短剑抵住他心口:为什么帮我?你父亲杀我全家时,你在哪里?
苏行之任由剑尖刺破衣襟:十岁孩童,能做什么?他声音忽然变得柔软,是魏殇多年未曾听过的语气,岭哑哥,我找了你好久。
魏殇的手微微发抖,那个总跟在他身后喊岭哑哥的小团子,如今已比他高出半头。
别这么叫我。魏殇咬牙,岭哑已经死了。
那魏殇是谁?苏行之忽然握住他持剑的手,缓缓移向自己心口,要报仇,往这里刺,我父债子偿。
魏殇猛地抽回手,转身要走。
苏行之却从背后抱住他:给我一年。我帮你杀其他两人,至于父亲...他不会好过,但我应过母亲会守护他,所以我不能杀他,你…也不能。
凭什么信你?魏殇冷笑。
为人子,享富贵,虽后弃,而少扶,行之暗暗下决心,此刻起,在你面前,我无姓氏,你无纠结。
行之松开手,绕到他面前,慢慢解开衣襟,少年胸膛上布满狰狞鞭痕:这些年,我没少反抗。他指向心口一道新伤,上月为救你派去的小厮,挨的这一刀。
魏殇瞳孔微缩,那小厮确实带着重要密函,若非有人相助,早已命丧黄泉。
你...魏殇声音微颤。
嘘。行之忽然贴近,在他唇上轻啄一下,这是定金。
魏殇震惊后退,却见行之已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明日卯时,西郊竹林见。说完转身消失在密道尽头。
魏殇摸着残留温度的唇,心乱如麻,十年筹谋,竟还会因他而动摇。
第二幕 血誓
卯时的竹林雾气氤氲。
魏殇到时,行之已在竹亭等候,身旁一壶清酒,两盏茶杯。
先生来得真准时。行之斟茶推给他,尝尝,上好的龙井。
魏殇不接:公子约我来,不会只为品茶。
自然不是。行之忽然正色,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看看这个。
魏殇展开信纸,脸色骤变。这是岭御史生前写给挚友的密函,详述了苏丞相与两位同党贪腐的证据。
这信...
我十三岁那年,在父亲密室找到的。行之轻声道,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布局了。
魏殇仔细打量眼前青年,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下,竟藏着如此深沉的算计。
另外两人是谁?
礼部张大人,禁军李统领。行之指尖轻点石桌,三日后,张大人会'意外'坠马。
魏殇眯起眼:你有把握?
赌一把?行之忽然凑近,若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暂时保密。行之笑得狡黠,起身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该回府了。父亲若发现我们同时缺席早会,该起疑了。
回府路上,魏殇始终沉默。直到拐角处,行之忽然拉住他:有人跟踪。
魏殇警觉回头,却见行之笑着松开手:骗你的…只是看你皱眉的样子,忍不住想逗逗。
幼稚。魏殇甩袖而去,却没发现自己嘴角微微上扬。
三日后,礼部张大人坠马身亡的消息传遍京城。
魏殇在书房找到正在练字的行之。
你赢了。魏殇低声道,要我做何事?
行之搁下毛笔,忽然单膝跪地:教我武功。
什么?
我知道你每晚在后山练剑。行之抬头,眼中是从未示人的认真,教我,我要有自保和保护你的能力。
魏殇心头一震,呆呆看着行之。
行之与他对视着站起身,轻轻拂去魏殇肩上落花,我想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而不是永远躲在暗处收拾残局…虽然我很聪明,但武力值高一点也未尝不好。说着说着话锋一转,不知道在说服自己还是劝服魏殇。
魏殇喉结微动:会很苦。
不怕。行之忽然孩子气地笑了,小时候你教我爬树,我不也从没喊过疼?
记忆如潮水涌来,魏殇闭了闭眼:每晚子时,后山见。
自此,子时的后山总有两道身影。一个教得严厉,一个学得拼命。
有时练到精疲力竭,行之会耍赖躺在草地上:岭哑哥,给我唱首歌吧,就像小时候那样。
魏殇总是冷脸拒绝,却在行之睡着后,轻轻哼起儿时的童谣。
这夜练剑结束,行之突然从背后抱住魏殇:别动,有刺客。
魏殇浑身紧绷,果然听到树丛异响。行之却在他耳边轻笑:又骗你的。说完飞快在他耳垂啄了一下,不过这个是真的。
魏殇转身要训斥,却见行之已跃上树梢,红衣在月光下如一团火:来追我啊,追到就让你——
一支冷箭突然破空而来!行之侧身避开,脸色骤变:这次真有人!
十余名黑衣人从林中涌出,魏殇拔剑迎敌,与行之背靠背作战。
来追你的?魏殇冷声问。
我还以为是你的。行之折扇飞舞,击落两枚暗器,看来我们都被盯上了。
激战中,看到行之肩头中箭,魏殇眼中杀意暴涨,剑法陡然凌厉,连斩五人。
余下刺客见势不妙,迅速撤退。
伤得重吗?魏殇扶住摇摇欲坠的行之。
心疼了?行之虚弱地笑笑,却见魏殇脸色阴沉得可怕,好好好,不逗你了。有点麻烦,箭上有毒。
魏殇二话不说,撕开他衣襟,俯身吸出毒血。
行之怔怔看着他发顶,轻声道:你这样子,让我怎么舍得放手...
闭嘴。魏殇吐出一口黑血,留着力气回府。
回府路上,行之大半重量靠在魏殇身上。行至密道口,他突然拉住魏殇:等等。
又怎么了?
行之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郑重系在魏殇腰间:我母亲的遗物。今日起,它护着你。
魏殇低头看着玉佩上精致的莲花纹样,心头涌起异样情绪。他沉默片刻,忽然解下腕上红绳,系在行之手腕:交换。
行之眼中突然亮亮的,刚要说话,却听府内钟声大作——丞相遇刺!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分开。魏殇恢复幕僚装扮从正门入府,行之则绕道回自己院落。
府中一片混乱,苏丞相肩部中剑,所幸性命无忧,刺客被当场击杀,竟是府中一名不起眼的杂役。
行之,你去哪了?苏丞相阴沉着脸问。
孩儿...在醉仙楼。行之佯装惶恐,听说父亲遇刺,连忙赶回。
荒唐!苏丞相怒拍桌案,整日就知道花天酒地!滚出去!
行之唯唯诺诺退出,却在转角处与魏殇相遇,两人眼神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夜,行之潜入魏殇房中,为他包扎手上伤口——那是激战时留下的。
今日刺客,是李统领派的。行之低声道,他起疑了。
魏殇任由他包扎:下一步?
三日后秋猎,是最好时机。行之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说完突然抱住了魏殇。
这一刻,两人都心知肚明——到了生死博弈之时了,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只会难上加难。
第三幕 红绳劫
秋猎前夜,行之辗转难眠。
他起身点亮烛火,凝视腕上那根已经有些褪色的红绳。月光下,绳结处隐约闪着奇异的光泽,不似寻常丝线。
岭家的东西,果然不简单。他轻抚红绳,想起魏殇为他系上时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
窗外传来三声鸟鸣——是魏殇的暗号。
行之推开窗,一道黑影无声滑入。
明日务必小心。魏殇一身夜行衣,眉宇间凝着寒霜,李统领已布下天罗地网。
行之却笑了:担心我?
魏殇冷冷扫他一眼,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淬了剧毒,见血封喉。
行之接过匕首,指尖故意擦过魏殇掌心:这么狠的毒,是怕我死得不够痛快?
正经些。魏殇皱眉,明日我会制造混乱,你趁机——
我知道该怎么做。行之忽然正色,烛光映得他眼眸如墨,倒是你,别太拼命。
魏殇怔了怔,随即转身欲走。行之却拉住他手腕:等等。
他从枕下取出一副软甲:金丝织就,刀枪不入。
魏殇摇头:你自己...
我自有保命之法。行之不由分说将软甲塞进他怀中,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腕上红绳,有这个呢。顿了顿,怕他不放心,接着说,当然,软甲自己也留了一套。
魏殇目光落在他身上似乎在探究真假,终究没再推辞,纵身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秋高气爽,皇家猎场旌旗招展,百官齐聚。
行之一身玄色猎装,腰间配着那把淬毒匕首,在一众锦衣公子中格外醒目。
苏公子今日怎不穿红了?有世家子弟打趣问。
行之摇扇轻笑:黑色耐脏,适合杀人。众人只当玩笑,哄笑而过。
唯有不远处的魏殇听出话中真意,眼神微沉。
狩猎开始,号角长鸣。
行之策马入林,余光瞥见李统领带着亲信尾随而来,他唇角微勾,故意偏离主道,向密林深处驰去。
林中雾气渐浓,行之勒马停在一处空地,朗声道:李大人跟了一路,不累么?
树丛中走出十余骑,为首的正是李统领。他面容阴鸷,手中长弓已经搭箭:苏公子好耳力。
不及李大人好手段。行之懒洋洋转着折扇,连派三批刺客,就这么想我死?
李统领冷笑:要怪就怪你多管闲事。张大人死得蹊跷,你以为瞒得过谁?
哦?行之挑眉,那李大人可知,张大人临死前说了什么?
李统领神色微变:什么?
他说...行之突然策马前冲,下一个就是你!
箭矢破空而来!行之俯身马背,折扇挥舞间击落数箭,同时袖中银针激射而出,两名骑兵应声落马。
杀了他!李统领怒吼。
更多箭矢如雨点般射来,行之纵马腾挪,但仍被一箭射中左肩,其实软甲就只求得了那一套,不过幸好套了护甲,虽然不如金丝软甲,但好歹可以挡挡。
他咬牙折断箭杆,从马鞍跃起,落在李统领马前。
去死吧!李统领长剑劈下。
行之侧身避过,淬毒匕首划过对方手腕,李统领惨叫一声,整条手臂瞬间发黑,栽下马去。
统领!余下骑兵大乱。
行之正要补刀,忽听背后弓弦声响,他本能闪避,却仍被三箭同时射中后背,踉跄跪地。
为统领报仇!骑兵们拉满弓弦。
千钧一发之际,林中突然爆开数枚烟雾弹。
一道青影闪过,魏殇手持双剑杀入敌阵,剑光如虹,转眼间三人倒地。
走!魏殇扶起行之。
不行...行之口吐鲜血,指向垂死的李统领,必须...确认...
魏殇会意,一剑掷出,正中李统领心口。随即背起行之,疾奔入林。
放箭!剩余骑兵乱箭齐发。
魏殇以身为盾,护住行之,自己却连中数箭,还好有金丝软甲,箭没有插入皮肉中。就在又一波箭雨袭来时,行之突然挣脱,反身抱住魏殇,挡住了那一朝魏殇后脑射入的箭。
噗噗噗箭矢入肉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行之闷哼一声,缓缓滑落。
行之!魏殇目眦欲裂,只见到年少时常追着他跑的小孩倒在了血泊中。
不知如何是好时,行之腕上红绳突然断裂,绳中暗藏的赤色粉末飘散,落在他的伤口上,血流竟奇迹般减缓。
这是...魏殇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随即想起什么,急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将瓶中粉末尽数撒在苏行之伤口上。
岭家...止血散...行之气若游丝,原来...红绳里...
别说话。魏殇撕下衣襟为他包扎,撑住,我带你回去。
行之却抓住他的手:计划...成了吗...
成了,李统领已死。魏殇声音微颤,你别...
那就好...行之嘴角溢出鲜血,眼神开始涣散,岭哑哥...这次...我没拖后腿吧...
魏殇浑身一震——这是儿时每次玩耍后,小行之总会问的话。
没有,你做得很好。魏殇哽咽着将他背起,就像小时候一样好。
密林深处,魏殇背着奄奄一息的行之艰难前行。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印。
放我下来...行之微弱地说,你...也受伤了...
闭嘴。魏殇咬牙,我背得动。
恍惚间,行之仿佛回到了十岁那年,那日他贪玩落水,是十二岁的岭哑哥背着他走了三里路回家。
少年的背脊单薄却温暖,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岭哑哥...对不起...行之意识模糊地呢喃,那天...没能救你们...
魏殇脚步一顿,眼中水光闪动:不怪你。
天色渐暗,魏殇终于找到一处猎户木屋。他小心地将行之放在草铺上,点燃壁炉,开始处理两人的伤口。
行之已经昏迷,脸色惨白如纸。魏殇解开他的衣衫,只见箭矢已深深插入他的后背,周围皮肤已经开始泛黑。
毒箭!魏殇脸色大变。他迅速拔箭清创,却发现随身药物已经用尽。
情急之下,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腰间解下那枚莲花玉佩。借着火光仔细查看,果然在莲花花心处发现暗格,里面藏着三粒红色药丸。
苏夫人...魏殇轻声感叹,随即取出一粒碾碎敷在伤口上。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黑色毒血开始汩汩流出。
魏殇守了一夜,为行之换药降温。天光微亮时,行之终于退烧,呼吸也平稳了些。
水...他微弱地呼唤。
魏殇连忙取来清水,小心托起他的头喂下。行之微微睁眼,看到魏殇憔悴的面容,轻声道:你...没睡...
闭嘴休息。魏殇语气依旧冷硬,动作却轻柔至极。
行之虚弱地笑了笑,又沉沉睡去。魏殇望着他苍白的唇色,鬼使神差地俯身,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
小傻子...他低语,用的是儿时的称呼。
三日后,行之伤势稳定,魏殇背着他悄悄回府,谎称是狩猎意外。
苏丞相震怒,命人彻查,却只找到李统领等人的尸体,此案最终不了了之。
行之卧病在床,魏殇以幕僚身份日夜照料。这日换药时,行之忽然抓住他的手腕:红绳里的药...是岭家秘方?
魏殇动作微顿:嗯。
为什么给我?行之直视他的眼睛,那是你...唯一的家传之物了。
魏殇沉默许久,才低声道:它救了你,就够了。
行之眼中泛起波澜:魏殇,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魏殇迅速抽回手,恢复幕僚的恭敬姿态。
苏丞相推门而入,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
父亲。行之虚弱地行礼。
听说你伤得不轻。苏丞相冷声道,狩猎也能出事,真是废物。
魏殇垂首站在一旁,手在袖中攥紧。
孩儿知错。行之低眉顺目。
苏丞相又训斥几句,临走时忽然回头:对了,你昏迷时一直喊'哥',那是谁?
房中空气骤然凝固,魏殇背脊紧绷,随时准备出手。
行之却面不改色:醉仙楼新来的小倌,比我年长几岁,唱曲儿极好,孩儿昏迷中大概是想听他唱曲了便念了他。
苏丞相冷哼一声离去,房门关上后,魏殇长舒一口气。
小倌?他挑眉看行之。
行之坏笑:怎么,吃醋了?
魏殇懒得理他,转身整理药箱,却听行之在身后轻声道:谢谢你来救我。
魏殇背对着他,声音低沉:下次别逞强。
若有下次,行之注视着他的背影,我还会挡在你前面。
魏殇肩头微颤,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窗外,秋叶飘落。一根褪色的红绳静静躺在行之枕边,绳结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却隐隐泛着微光,仿佛有生命般守护着它的主人。
最终幕:行之何处?行伍之中
丞相六十大寿这日,苏府张灯结彩。
行之一身玄色锦袍,腰间却系着魏殇昨夜新编的红绳。
他站在厅堂中央,当众展开一幅画卷。
父亲,儿臣有礼相赠。
画卷上是年轻时的苏夫人,题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苏丞相脸色骤变——这正是他当年亲手烧毁的画。
逆子!你从何处...
母亲临终前交给奶娘的。行之轻笑,她说,总要留个念想给您后悔用。
话音未落,魏殇率禁军冲入大厅,当众宣读丞相毒杀楚将军、构陷岭家的罪证。
丞相狂笑着拔剑刺向魏殇,行之闪身挡在前方,苏丞相看着他的儿子,还是收了手换了方向刺空了。
知道为什么母亲至死都戴着莲花玉佩吗?苏行之慢悠悠拾起剑,那是楚将军的遗物,她日日戴着,就是要您永远活在败给死人的阴影里。
丞相踉跄后退,撞翻了长明灯。
火舌窜上苏夫人画像,他竟不顾烫伤徒手扑火,疯癫般喃喃:不可能…不可能…阿沅...阿沅...

天牢里,行之隔着铁栅望着形如枯槁的父亲。
曾经不可一世的丞相,此刻正用头撞着他刻在墙上的沅字——那是苏夫人闺名。
您可知母亲最后说了什么?行之轻声道,她说'告诉老爷,我不恨他'。
丞相浑身剧震,浑浊的眼中淌下泪来:你骗我...她明明...
是啊,我骗您。行之转身,她实际说的是'愿他长命百岁,永失所爱'。
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行之闭了闭眼,将母亲真正的遗言咽了回去——其实她到最后,喊的都是丞相的小字。

春分这日,行之身着红衣策马出城,身后是皇帝亲赐的靖北帅旗。
百姓挤满长街,却不见那位青衣幕僚的身影。
直到城外十里亭,魏殇才从树梢跃下,稳稳落在马背上,行之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军师迟到,该当何罪?
罚我...魏殇忽然贴近他耳畔,说了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话。
行之耳尖瞬间通红,扬鞭策马冲进漫天桃花雨里。
后来北疆军中流传,那位用兵如神的行之将军,总爱把一道红绳系在剑柄上,而每当他独自立于城楼时,腰间玉佩总会被人从身后轻轻拨动,发出清越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