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宋元生大十岁。
十五岁被卖到他家当童养媳时,他还在大院玩泥巴。
别人都嘲笑我,说我是他半个娘。
但宋元生会抓着我的手,说小孩也会疼老婆。
九十年代,宋元生创业成功,他送了我一个最新款手机。
他希望我能随时表露对他的爱。
可后来,他却背着我和其他人吐槽:苏月都三十三了,还粘着我说黏腻的情话,要和我做那档子事,她也不嫌自己恶心。
后来,宋元生跟个和我很像的女大学生谈起了恋爱。
他把家寄托给了我,却把爱给了她。
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直到我将婚书递到他面前,笑着说：
我们只写了婚书,没去登记,我们都还是自由身。宋元生,我是年纪大了,但是姐姐拿得起,放得下。
你,我不要了！
1.
宋元生倒腾回来见皮草,他说是俄国女人冬天穿的。
我欢喜地穿身上试了试,想给他看一眼。
回头却发现他早就脱了衣裳出去洗澡去了。
我小心地给他盖上被子,忽然听见他的手机响了声。
我顺手打开盖看了眼,忽然愣在原地。
对面不知道是谁,给宋元生发了简短的四个字。
【我想你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对面接着发来条消息。
【我们学校组织观影,小宋哥你来不】
短短两句话,让我整个人如坠冰窟。
我双手冰凉地捧着手机,茫然无措地听着隔壁屋子里宋元生洗澡的水声。
宋元生在外面,大概率是有了别的家了。
我不声不响地按键往上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
大多时候都是女孩在说他们学校又放了什么电影,她做了什么时兴的发型。
宋元生偶尔忙完了会说去学校找她,要么就是发给她招待所的名字。
我算了算,一个月里,有一半的晚上他们都是在招待所里度过的。
有好几次,宋元生都借口要去边境赶火车进货。
实际上,他确实是从招待所出来就马不停蹄地去了东北边境倒腾货。
他们每次做完一两天,宋元生就让女孩出来拿他刚倒腾回来的洋玩意。
有很多都是我没见过的新奇玩意,甚至这件皮草都是他刚拿给女孩的。
小姑娘嫌弃它太老气,宋元生才带回家拿给了我。
偏我还跟个没见识的村妇一样,拿它当个宝贝。
我继续往下翻,才知道他们的关系,是大院里王大娘口中的恋爱。
女孩不止一次娇纵地跟他提起,她想要外国人穿的婚纱。
【虽然说现在讲究自然恋爱,但你都要了我了,总不能不要我吧。】
【现在他们结婚都要穿这种婚纱的,你不会不想给我买吧。】
宋元生接着回应,【早买了,明天跟我去教堂。】
我知道教堂,那是外国人结婚的地方。
可我们不是结婚了吗,他为什么要带别人去教堂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准备先留下来这条消息去问问别人。
我突然想起来宋元生往家里带了个黑咕隆咚叫相机的东西。
我悄悄从西屋翻出来,仔细对准手机拍下来。
2.
怎么了呆呆地站这门口不冷吗
宋元生从暖房走进来,奇怪地看着我。
我抬眼看向宋元生。
屋里铺着地暖,宋元生嫌热,就斜披了件大褂,胸前大片肌肉都裸露在外。
他常年在外面跑,身材保持得很好。
大院里不少姑娘都羡慕我找了个身材顶好的丈夫。
小宋人长得帅,身材也好,原以为是个拈花惹草的,结果他心里还就你一个！
我原来也以为宋元生心里就我一个。
可现在看来,他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元生,刚刚有人好像给你发消息,我没找着你手机,要不这会你找找看
没事,这会打估计不是什么要紧事。
宋元生自然地拿出手机往外走。
我出去给你买雪花糖。
他随手拉了进衣裳套上。
因为我爱吃甜口的,宋元生一到晚上就出去给我买糖。
原来,他并不是单纯去给我买糖。
宋元生是空着手回来的。
他一边整理发型和衣服,一边跟我解释。
老婆,我出去一趟,晚上可能赶不回来了,你别傻等我。
出什么事了。
我跟张哥开的饭店出了点问题,之前要投资的大哥反悔了,我们去找别人投。
就你俩一块吗
还有张哥他老婆。
为了不让我起疑心,话里化外连管家婆张嫂都带上来替他作证了。
我疲惫地叹了口气。
去吧。
3.
宋元生走得匆忙,连外套都没披。
我盯着他送我的那件皮草,怎么都想不通。
宋元生为什么会出轨呢
那个女孩又是谁
从他俩的对话来看,她好像是个大学生。
想到我的猜测,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慌忙在宋元生的储物柜里翻找起来。
我想,我知道那个女孩是谁了。
4.
一年前,我在宋元生的皮夹子里发现一张他和女大学生的合照。
宋元生和我解释,这女孩的学费丢了,他替她交的。
为了表示感谢,女学生带他去学校的照相馆照了张相。
宋元生经常在外做善事,我也没多想。
可隔天女学生就找上了门,她拿着一叠钱羞涩地递给宋元生。
小宋哥,昨天真的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我就没办法入学了。
宋元生不在意地把钱推回去。
我劝你还是买个皮夹子吧,不然这钱再丢了也说不准。
他从家里随手拿了个钱夹子给她。
我愣了下,这是他昨天刚拿回来要送我的钱夹子。
当天,我在纺织厂的朋友陈媛也在。
宋元生把钱夹子递给女孩,就披上衣服又出去倒腾货了。
陈媛看着女孩恋恋不舍的表情,忽然开口问我:阿月,你觉不觉得那姑娘挺像你十七八岁的时候
我早忘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没把陈媛的话当回事。
但我还是隐晦地提醒她一句。
姑娘,你还有什么事吗,我帮你转告给我丈夫。
她勉强笑了笑,转身离开。
我回过神来,看到了一柜子的女孩照片。
我渐渐把她和电话那边的女孩对在一起。
找到了。
5.
宋元生真的一晚上都没回来。
再回来是第二天中午,他给我带了份关东煮。
这是新从日本传进来的小吃,你尝尝,应该挺好吃的。
好,我待会就吃。
宋元生陪我吃完关东煮,又匆匆忙忙离开。
他没发现我悄悄跟在了他身后。
宋元生熟门熟路地走进幸福招待所。
女孩忽然从楼道跳出来,抱着宋元生就开始接吻。
回来得这么早啊,怎么不多跟你的老女人亲近会
你非要在这时候替别人吗
哼！快说你碰没碰,要是碰了她,可别碰我了！
我就回去半个钟头,够干什么的！
女孩骄矜地摸了把他的大背头。
也对,你现在年轻气盛,那个老女人可消受不起！
宋元生笑了声,再也按压不住自己的情欲。
楼梯间忽然响起暧昧的皮带碰撞声。
我看着两人亲密的身影,整颗心像被摔得稀碎,疼得我直不起腰。
嚯！
旁边忽然钻出个人影,把两人吓了一跳。
张哥揽着个十七八九的姑娘,猥琐地拍着宋元生的肩膀。
当着女孩的面,他毫不避讳地问。
我来这就算了,你这是来了第几次了,你不会真伤心了吧
宋元生按着女孩的肩膀,吊儿郎当地问。
什么叫真上心,什么叫假上心
少贫！我可知道你爱你老婆爱得要死要活,你不在家跟她早登极乐,怎么突然就找了个固定的……那叫什么来着,床伴！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宋元生。
他很久都没出声。
直到女孩忽然出声,他老婆都三十三了呀。
张哥看了她一眼,所以呢
宋元生终于接过来话茬。
她都三十三了,还粘着我说黏腻的情话,要和我做那档子事,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有点恶心。
6.
我和宋元生有多久没做过了
我暗暗思索,惊觉是从半年前开始的。
他刚遇到女孩那段时间。
为了不下岗,我经常在纺织厂加班加点。
每天回到家我都累得只想睡觉。
宋元生想和我亲近,都被我应付过去。
一开始,宋元生还心疼我工作太累。
他想我辞职在家做家庭主妇,我坚决地拒绝了他。
宋元生没再提,每晚还是想和我亲近。
我一次次推开了他,让他怀疑我是不是在外面偷汉子了。
我气他不信任我,和他大吵一架。
宋元生一连几天都没回家。
我找了好久,才在招待所找到了宋元生。
那天我没拒绝他,哪怕他的动作很粗暴。
后来,宋元生跟我回家了,他没再和我提这档子事。
我心里过意不去,稳住工作后,我想哄哄宋元生。
宋元生却不愿意碰我了,每晚都以去东北为由拒绝我。
算算时间,他们拿回就应该勾搭在一起了。
他吃过了年轻的细糠,自然不愿意吃我这粗粮。
之后宋元生依旧拒绝和我亲近,但平常却对我更好。
我要什么稀奇玩意儿,他也能给我变出来。
可对我这样好的一个人,现在却觉得我恶心。
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两个字会从我最爱的人嘴里吐出来。
我靠着身后的通水管道,只觉得遍体生寒。
就连心上都全是冰碴。
7.
我跌跌撞撞地溜出招待所,跑到这边唯一一所大学外面。
我在那枯坐了一下午,看着那些青春的学生,我忽然理解了宋元生。
一无所知的童养媳,哪能比得上这些高知分子。
宋元生给我发消息,问我去哪了。
我说我出去买糖吃了,很快就回去。
宋元生没再回复,我到家的时候他已经累得睡着了。
床头放着碗冷了的关东煮。
我看着他疲惫的身影,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给宋元生当童养媳那年,我十五,他才五岁。
大院的孩子都笑话我,说我是他的半个娘。
宋元生拿着泥巴糊住了他们的嘴。
姐姐,你别听他们胡说,你听小孩的话,小孩会疼老婆。
后来,宋元生得了什么好物件都第一时间想起我。
他创业成功后,更是给我买了块八九千的翻盖手机。
他说,一天看不见我就心慌,有了手机就能天天听我说爱他了。
九几年,别的女孩蹬自行车的时候。
我就已经开上了宋元生给我买的小汽车。
老婆,我一定让你成为所有女孩都羡慕的那个人！
我还记得宋元生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全是赤忱。
这一眼我记了很多年。
我曾经沦陷于宋元生对我独一无二的爱。
可现在他沉迷上了另一个女孩。
我不能再陷在这滩泥潭里。
8.
我准备离开宋元生。
啊你要去哪,你家宋元生能同意吗
我苦笑一声,他在外面有家了,才不会管我离不离开。
我的话好像震碎了陈媛的三观。
她怎么也没想到所有人眼里的好好丈夫也能在外面偷腥。
月月,你确定吗
我撞破他们的感情之后,不是没去她学校求证。
大学很小,我很快就遇见了小姑娘的同学。
她给我看了他们的合照。
这是陈莉和她对象照了发给我们的。
同学一脸羡慕地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
陈莉说,她想让所有人都见证他们的爱情。
也是这时候,我才知道宋元生默许了女孩对外宣扬他们关系。
我又有什么好质疑的呢
你要不再去找宋元生聊聊。
我摇摇头,我买了去大连的船票,赶着走。
我不想待在这,让曾经失败的感情困我一辈子。
更何况宋元生这两天正忙着跟小姑娘去看电影,也没空和我协商。
陈媛握着我的手,满脸为难。
哎,我听人说离婚要走流程,好麻烦的啊……
我不用离婚,我是宋元生的童养媳,他们家就给了我婚书,没去登记。
我嘲弄似地一笑,要不然他的也不敢带着姑娘去教堂。
陈媛听完我的解释,一脸难看。
她气得握紧了双拳,说要找她当官的老叔。
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咱们去告他流氓罪去！哪怕告不成,好歹要点经济补偿！
我摇摇头想拒绝,陈媛捂住我的嘴。
别傻不拉几的不要,要不是他们家硬要你给他当童养媳,说不定你也能考学呢！
宋元生堵死了你另一条灿烂的路,凭什么一点补偿不给,爽完了拍拍屁股就走！
陈媛的话好像敲醒了我。
我原本也可以有不同的人生。
可惜,我先一步遇上了宋元生,把自己困在灶台间。
我抹了把脸,一把抱住陈媛,媛媛,谢谢你。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去理发店剪了个时兴的发型。
我来的时候灰头土脸的就罢了。
决定离开的时候,我要漂漂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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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我提前打听到宋元生带着陈莉去了游乐园。
往那赶的路上,刚好碰见了上次那个同学。
她告诉我,陈莉和宋元生去沪星照相馆拍了组民国风结婚照。
陈莉她先生真的好帅啊,像港圈的天王。
他好钟意她啊,我也想要这么专情的先生。
我暗自攥紧了我的手心,曾经宋元生也想和拍结婚照。
可我身材高大,每一次拍出的照片都有种诡异的违和感。
尝试的次数多了,宋元生也就没再提这件事。
我知道他也是失望的,但我做不到为了他变得小鸟依人。
这样想想,他和陈莉一个背叛真心,一个插足感情,他们才最相配。
我找到他们时,宋元生带着雷朋墨镜,嘴角含笑。
陈莉拿着相机一直在朝他拍照。
小宋哥,你到底什么时候踹了那个老女人呀,我真的想和你结婚了。
等之后我们自己拍婚纱照,行不……
宋元生！
我在他们身后,提高声音喊他。
宋元生的身形一顿,他急忙推开了贴上来的陈莉。
他回头的时候,我轻而易举地看见了他眼里还没来得及藏起的心虚。
陈莉终于发现了我,她的脸色一下白了下来,下意识往宋元生身后躲藏。
老婆,你怎么会来这
我没搭理他,笑着看向陈莉,宋元生送你来的吧,我让她把你送回去。
宋元生皱了皱眉,她不跟我们一起。
我脸上的笑淡了淡,那今天都在这待着,谁也别走了。
宋元生没办法,只能颓丧地让我们一起上了车。
开门的时候,陈莉下意识想坐副驾驶。
我及时拦住她,后面吧,前座上刻着我的名,你也不好意思抢别人的东西吧
我意有所指地说,陈莉一下臊红了脸。
路上,宋元生开得很快,恨不得赶紧把陈莉送回去。
我打破车上沉寂的气氛,问陈莉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
陈莉说她学的是法学,我顺势问她知不知道插足别人感情也算流氓罪。
陈莉的脸色一下变得青青紫紫,羞得快要哭出来。
她下意识看向宋元生,祈求他能帮她说话。
宋元生避过头,眼睛全落在我身上,看我的反应。
我没发话,他只能不断提速。
一路上,我都不断逼问陈莉和宋元生在外面暧昧的细节。
小姑娘怕得要死,但还是明里暗里地看见了黄炮声音很,去说这句话少女
很弹。
宋元生忽然提高声音,行了,你还要问多久！
陈莉,你学校到了,还不快进去！
小姑娘逃也似地离开了。
车里最后只剩下我和宋元生,我们两人谁都没说话。
还是宋元生最先忍受不了沉闷的气氛。
他烦躁地抓了把抹了摩根的头发,质问我,你今天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一刀刀地划掉宋元生在车上贴的我的名字。
没什么,就是临走前想恶心把你和你的小姑娘。
10.
宋元生没说话,从车上摸出一袋糖嘎巴嘎巴地啃着。
我闻着黏腻的糖味一阵反胃,后槽牙也阵阵作疼。
我下意识从兜里掏出止疼药吃。
你牙……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我差点都忘了,前几年我工作压力大,天天吃糖吃坏了牙。
宋元生带我去找了有名的牙医补牙。
好了之后他开始控制我吃糖的频率。
他说,我牙疼一下,他就给我买个翡翠镯子。
我怕他花钱,强忍着少吃糖。
后来,牙疼好了,我才发现他还是给我攒了一匣子翡翠手镯。
从那之后,我已经很久没犯过牙疼病了。
宋元生提起这事,我还愣了下。
我算算时间,发现还挺巧的,就……知道你和陈莉在一起的那会开始的。
宋元生手一抖,一袋子的糖全撒了。
他慌忙去捡,捡到最后却发现有一对怎么也找不到。
宋元生忽然暴躁地锤了把方向盘,喇叭不断嗡鸣。
苏月,咱们之间还有转圜的原地吗
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我们回不到以前了。
我贴心地戳破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也不用担心离婚麻烦。
咱们之间只有一纸婚书,没去登记,走到现在咱们都是自由人。
宋元生闭了闭眼,最终吐出一口浊气。
他当着我的面给陈莉打了电话。
出来,跟我继续约会,记得穿条短裙。
宋元生平静地看着我。
大院的房间留给你,我的资产分一半给你,剩下的东西我会找时间搬走。
11.
我们的谈判进行的异常顺利。
但我总感觉一阵憋屈。
从始至终,宋元生没和我解释一句。
是他找女人在先,但最终却也是他走的坦荡洒脱。
独独留下我一个人为我舍弃他情浓时的甜言蜜语而痛心。
我为生活操劳得灰头土脸,他的爱是我唯一的慰藉。
我却不是他永远的唯一。
宋元生尚能在情到浓时,冷静地抽离对我全部的爱。
只有我为我们曾经拥有的十八年而不甘心。
宋元生他欠我一个解释,更欠我一句对不起。
我想过去闹,去骂他,但最终还是想狼狈地逃离这些坏情绪。
不成想,我那趟船最终没坐成。
据说是有个大老板包了船去大连进货。
我只能继续在这待着,纺织厂的老板娘早早听说我要去北面。
见没走成,她私底下找到我,给我指了条明路。
听说北面棉花好,做衣服布料舒服,你手艺又好,拿它们做些时兴的衣裳款式,多赚钱咧！
我下意识想说自己不行,老板娘直接握住了我的手。
怎么宋元生行,你就不行啊,咱妇女也顶半边天！
我深吸一口气,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
我以前是旧社会的童养媳,可我的人生在新时代！
别的男人女人做得,我为什么做不得！
12.
想清楚自己要去做什么,我给宋元生接了电话
他电话接得很快,就像守在电话旁边一样。
有事
你的东西什么时候来搬走,我贴着小广告催他,快点来搬,别耽误我卖房子。
宋元生声音一顿。
我这两天要去进货,等过两天吧。
过两天是几天宋元生,我急着走,你别耽误我的时间。
说完我挂断电话,把宋元生的东西都塞进了袋子里,只等他来拿。
我以为宋元生还会往后推,可第二天他直接找上了门。
宋元生脸色有些不好,劈头盖脸地质问我。
现在学校里都在说陈莉破坏别人的家庭,是不是你散播的消息
我一脸好笑地看着他。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应酬的时候跟人家说,我就是无知的村妇。
我问你一个村妇怎么去大学散播消息坏女学生的名声
再说,人在做,天在看,她抢人别人丈夫,还不允许别人议论她了
宋元生脸色一僵,听我继续说。
我要是真想闹,大可以拿着婚书去他们学校门口打滚,让所有人都看知道,陈莉是怎么勾引别人丈夫的,说不定她现在还能因为流氓罪进去。
我不想再看他是怎么来替他的心上人找场子的,伸手想关上门。
宋元生直直地伸手进来,门缝在他手上留下两道红肿的印痕。
我吓得松开了门,宋元生直接跨了进来。
他像之前很多次犯了错被我教训一样,潦草地蹲在我脚下。
宋元生揉乱了整齐的大背头,整个人有点萎靡。
苏月,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明明是想挽回你,可我话到嘴边就变得夹枪带棒了。
我没认为是你传播的消息,我就是有理由来见你了,一时激动不知道怎么找话题。
我想你肯定会气我不相信你,你就能像之前一样打一顿我消消气了,说不定你就不想走了。
我差点被宋元生气笑了,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小孩子气。
我强忍住踹他的冲动,把自己这些天的不满全都宣泄出来。
宋元生,从始至终你都没想过要主动低头,甚至都不愿意给我个解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陈莉吗无非就是你看上了陈莉更鲜活饱满的身材,你明明就是贪图年轻和新鲜,却偏偏把你不爱的原因归结于我老了,我的亲近让你感觉到恶心。
宋元生,你说你爱我时候,会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拿这么恶毒的话侮辱我吗
不对。我突然笑起来,往他心里扎上最后一根针。
你没爱过我吧,毕竟你都没想过和我结婚。
我没有不想和你结婚……
宋元生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知道我们结婚了,你就知道我们还能离婚。
我想拿婚书骗你我们没办法分开,你肯定找不到门路摆脱我,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可我最后还是因为自己的贪念失去了你。
不管你信不信,我带陈莉去教堂的时候,想的只有你。
13.
那天,宋元生到底是拿着东西搬走了。
他走后,我就委托陈媛卖了大院。
然后马不停蹄地往东北赶,我在市场摆了个衣裳摊。
拖宋元生的福,我经常接触些境外的物件,默默把些心奇的纹样都记在了心里。
我靠着独特的异域审美和刺绣手艺,渐渐在姑娘们中间站稳了脚跟。
我给陈媛寄了几件我做的衣裳,她鼓励我开个专卖店。
九十年代的最后一年,我在城中央开了间服装店。
从前买过我衣裳的姑娘都来给我捧场。
现在他们见了我,喊我一声苏老板,我也能大大方方地应下了。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在这服装店里忙忙碌碌。
直到张哥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
苏月啊,我知道这事不好跟你开口,但是这两年宋元生已经因为喝酒找女人往医院进了好几次了,就听见你的名字时会收敛,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的联系方式,就想让你来劝劝他。
我想到陈媛今年刚订婚,正好回去看看她,就应了下来。
等我到医院的时候,就看见张哥鼻青脸肿地坐在病房外。
怎么还在这不怕回家忘了让嫂子打
张哥仔细打量了半天,才认出来眼前染着一头红毛,嘴唇鲜红欲滴的女人是我。
苏月,你……你变化真大啊。
他见我一直看他脸上的伤,讪讪地笑了笑。
哎,最后一顿打了,老婆知道我在外面养女人,要跟我离婚了。
窝挑了挑眉,没搭话,推门进了病房。
看见我的那一刻,宋元生怔了怔,他怎么都没想到我如今模样大变了。
我看向他眼睛的时候,他下意识挪开了视线。
目光落到我被旗袍勾勒出的凹凸有致的身材,眼里闪过一抹怀念。
苏月,原来你穿旗袍也好看啊,怎么之前试的那些都不伦不类。
我身材高大,他却想把我套进他家养的小雀的衣服里,可不是不伦不类吗。
我大方地朝他展示着自己的旗袍,好看吗
好看。
我自己做的,当然好看还合身。
就像你一样,尝试过了不同的,才知道哪个最适合自己。
我朝他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
我花了半辈子,才知道不适合我的我怎么穿都穿不下。
还是自己才能找到最适合我自己的衣裳。
宋元生自然听懂了我的意思,眼里的光一下黯淡下去。
他扯了扯嘴角,脸上带着些嘲弄。
那你答应来见我,是要我看见熠熠生辉的你,让你永远像轮月亮挂在我梦里吗。
我毫不犹豫地回击回去。
要是你先忍不住和我提了分开,你猜我会不会对你魂牵梦萦
14.
我撂下狠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张哥都做好了我们打持久战的准备。
他看见我独美的背影越走越远,头疼地拍着宋元生的肩膀。
我好不容易把人给你喊回来,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祖宗你争点气吧,好歹开口跟她解释两句,让她别那么恨你,哄哄说不定还能再结婚。
我可听说了,苏月的服装店越做越大,搞不好以后是我们高攀不起的了。
这两年,边境贸易跟饭店都不太好做,两人都是在强撑着开业。
宋元生自然知道,他们以后的路很可能会是两条平行线。
可他不想和我解释,他不敢面对自己赤裸的欲望和过错。
他知道我现在只是恨他。
所以,他不希望我把对她的肮脏的性幻想寄托到了别人身上。
他希望我在他心里只是个负心的小孩,而不是被性支配的禽兽。
更何况,他已经够对不起我了,不能再把我扯进泥潭里。
行了,人家现在前路有了那么多优质粮草,哪还稀罕我这颗被人嚼过的野草
宋元生自嘲似地一笑,他吃过怀念的苦,决心要彻底忘了我。
可是这两年陈莉总是来找他。
她哭着说因为自己的作风问题,学校已经决定开除她了。
小宋哥,我知道你和苏月没领证,我怎么能够算插足你们的婚姻,你快出面替我作证,就说你本来就是我的对象！
陈莉期待地看着宋元生,她总以为我走了,她就能上位。
可宋元生一开始就把她当做我年轻时的替代品。
他恨她让他彻底失去了我。
但是又贪恋她那张肖似我的脸。
宋元生卑劣地不断给她的生活使绊子。
陈莉如他所愿般,一次次求到他面前。
她恨他掌控他的生活。
但是又贪恋他的钱权。
两人好像陷入了怪异的死循环,不断在爱情的漩涡里打转。
彼时,我已经借着第一波互联网浪潮,在网上打响了服装店的名号。
记者来采访我为什么会成为九十年代为数不多的女企业家。
我笑得从容淡定,大概是,我吃过爱情的苦,更想尝尝事业的苦了吧。
苦果吃多了,牙也不疼了,自然该吃甜果了。
宋元生在电视上看到这段采访的时候,满眼都是复杂。
他其实知道,自己欠我一个道歉。
但他始终不肯说出口。
他总觉得,只要那三个字没说出来,他们的关系就依然存在。
可现在,他看着自信大方的我,嘴唇嗫嚅了两下。
姐姐,对不起。
小孩会疼老婆。
小孩的真心瞬息万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