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阴契:红线缚煞 >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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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的冷光刺破黑暗,李文颤抖的声音从下铺传来:你们收到那条短信了吗
听闻李文的话我翻身将桃木斧压进枕头底下,床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我也收到了那条短信!
【祂在看着你们】
夜晚的月光透过防盗网,在寝室地面织出蛛网般的碎影。
我去透透气。李文突然翻身下床。我突然察觉到他睡衣上不知何时弥散着腐烂的槐花香,那是后山乱葬岗特有的气味。赵钰紧随其后,两人拖鞋在地面拖出水渍声。
张彦突然掀开窗帘,手机的屏幕光映着他发青的下巴:导员在群里@全体成员...
班级群的信息疯狂跳动,我眯眼看着消息:【立即锁好门窗!任何人敲门都别开!!!】发送时间显示
23:59,但此刻分明已过零点十七分。
走廊不时的传来拖拽重物的闷响。
过了好一会张彦的声音颤抖:他们去了半小时...
我察觉不对摸出枕边三枚乾隆通宝,起身下床。
当铜钱落在《黄泉录》封皮时,第二枚钱竟直立着卡进书脊裂缝。
坤位现血煞,震宫逢死门——这是师父说过的棺椁局。
整栋楼突然陷入死寂。走廊声控灯依次熄灭,黑暗中响起指甲刮擦金属的锐响。我咬破舌尖将血珠抹在眼皮上,阴阳眼开阖的刹那,门缝渗入的黑雾正扭曲成婴儿手掌的形状。
乾坤借法!我将驱邪符拍向门板,符纸却在触及木门的瞬间自燃。铁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李文湿透的球鞋从门缝挤进来,身后跟着垂头的赵钰。
去厕所这么久我盯着他们裤脚蜿蜒的水渍。
张彦刚要开口,我立即对他摇头——阴阳眼下,这两人头顶盘旋的已不是阳气,而是沥青般粘稠的黑雾。
赵钰的腹腔突然裂开蛛网状缝隙,暗红血肉间钻出玉化的触须,章鱼触须般的黑色组织裹着颗灰白眼球。
我甩出三张焚火符,火焰腾起的瞬间,整栋楼在这个时候也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
燃烧的人形在火中扭曲成麻花状,高频啸叫震得窗玻璃炸开蛛网裂痕。
窗外弥散着黑雾。
别看窗外!我把净化符拍在张彦冷汗淋漓的额头。自己却忍不住瞥向那团翻涌的黑雾——罗盘指针正在疯狂旋转,当看清雾气中那只由无数瞳孔拼凑的巨眼时,眼睛一黑,昏睡过去。
晨光刺破眼皮时,手机显示
07:47。
张彦的床铺只剩个人形灰烬,我骇然然后拿起身旁的桃木斧冲出寝室,走廊墙壁布满新鲜抓痕,空气中也弥漫着血腥味。
站在寝室楼门口看着晨雾中上课路上的学生们正在说笑。而我衣服里的罗盘磁针始终指向昨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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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
同学,你怎么站在这里,这栋楼二十年前就废弃了。穿格子衫的男生向我搭话,目光扫过我衣服上的灰尘。
我心中顿感不妙起身跑回寝室。
当我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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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门,霉斑遍布的墙面上,1983
年的课程表正在泛黄脱落。
晨风卷着槐花香掠过脖颈,我猛然回头。宋云舒就站在我身后观察着我,此时我正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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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卜卦。
我注意到她耳后消音耳麦闪着微光,腕间银镯刻满梵文。
认知污染。宋云舒递来的档案袋沙沙作响,被集体遗忘的宿舍楼,是祂锚定现实的楔子。她指尖划过泛黄的《江城晚报》,1943
年的旧照片里,那团人形黑雾与昨夜窗外的存在如出一辙。
2
教学楼的广播突然炸响电流杂音。
我们警觉立马跑出寝室楼,恰好看到公告栏里的校长照片正在融化,黑色粘液滴落处,无数灰白眼球从水泥地缝隙里钻出。
宋云舒的银镯撞在公告栏玻璃上,迸溅的火星在那些蠕动的眼球间烧出焦痕。我甩出五帝钱封住东南角,铜钱嵌入地面的瞬间,腥臭黏液突然沸腾起来。
退后!她扯着我撞进隔壁楼的值班室。门板外传来指甲抓挠声,我们后背紧贴的档案柜正在渗出黑色血珠。她耳麦里传出电流杂音:认知污染扩散至
B
区...滋滋...请求启动...
你这是...我刚开口,她突然按住我嘴唇。这个距离能看清她睫毛上沾着的血痂,白大褂领口露出半截暗红绳结——是《鲁班书》里记载的替身锁。
走廊响起骨骼错位的脆响。
透过门缝,我看见融化的校长照片正从公告栏爬出。那团人形沥青般的物质吞噬着地上的眼球,每吞下一颗就长出条挂着软骨的触须。它转向值班室时,脖颈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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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扭曲,原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嵌着我们的校园卡。
闭气!宋云舒往我嘴里塞了片槐树叶。她扯开领口抽出那根红绳,绳结末端系着的怀表弹开瞬间,怪物突然僵直不动。表盘里转动的不是指针,而是浸泡在血水中的婴儿牙齿。
我们冲进安全通道时,整栋楼的消防示意图正在重组。原本标注解剖室的位置变成血手印,墙漆剥落处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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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课程表。时空褶皱。她抹掉眼角的血痂,每个被祂修改认知的人,都在助长这种畸变。
宋云舒带着我来到了解剖室,解剖台的无影灯下,七具尸体盖着印有校徽的白布。宋云舒掀开第三具时,我认出这是上周跳楼的女生。她本该粉碎的颅骨完好无损,但原本是眼窝的位置长出两丛透明触须,在福尔马林溶液里开合如鳃。
所有死者都有二次尸变痕迹。宋云舒的镊子夹起片鳞状组织,法医报告显示...她突然顿住。档案袋里的尸检照片正在变化,原本的枪伤创口渐渐扭曲成眼球形状。
冷藏柜突然传来敲击声。
我们同时转身。091
号储尸柜正在剧烈震动,铁质抽屉缝里溢出沥青状物质。宋云舒甩出朱砂绳缠住把手,我拍上镇尸符的刹那,整面墙的储尸柜如同多米诺骨牌依次弹开。
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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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储尸柜炸开,但是炸出来的却是四十年前的校工档案喷涌而出。泛黄纸页间夹着张合照——师父穿着道袍与另一陌生人并肩而立,两人手腕缠着断裂的红线。
他们用阴婚镇煞。宋云舒扯开衣领,锁骨下的咒印正吞噬她的阳气。
我看向她后颈发觉不对,那里的紫黑印记与我掌心血痣形状一致。
退到乾位!不知何时涌出一堆黑色物质凝聚成七具无头尸,它们颈腔里钻出的触须在天花板上织出神经网般的结构。宋云舒对着吊灯连开三枪,坠落的玻璃碎片中,我瞥见那些触须连接的中央节点——正是公告栏里消失的校长照片。
巽风离火,破!我将桃木斧劈进无头尸。火焰顺着触须窜上尸群时,不知怎么宋云舒突然闷哼倒地。
解剖镜反射出我们背后站着第八具尸体——那东西长着我的脸。
焚火符在它眉心爆开的瞬间,整层楼的排水管开始喷涌眼球。我扶起宋云舒撞开解剖室大门的瞬间,身后传来时空扭曲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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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出现的台阶在脚下无限延伸,安全出口的绿光变成了血色。
抓紧!宋云舒把红绳缠在我们手腕。她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血液凝成的符咒照亮墙壁夹层里的东西——无数具嵌在水泥中的学生尸体,他们手掌外翻呈求救状,眼眶里开满透明菌丝。
当我们跌出这诡异的空间时,正站在图书馆古籍区。泛黄的《地方志》摊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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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记录页,钢笔字迹慢慢浮现:...建校初期施工队离奇失踪,次年槐树林发现四十九具...只是后面的文字不知为何被霉菌吞噬。
看这个。宋云舒用镊子夹起书页间的胶片。显微镜头下,那些霉斑分明是缩小版的镇魂阵图,阵法核心处画着柄缠绕蛇形的银弓——正是我家传的狩魂器。
顶楼突然传来编钟声。
我们顺着防火梯攀爬时,台阶表面浮现出层层叠叠的鞋印。最新那层积灰里,我认出师父的千层底纹路。他失踪前夜曾说要去解决未尽的因果。
阁楼地板上,暗红阵纹已经斑驳。阵法中放着一张银弓,我拿了起来。
这时候宋云舒擦亮荧光棒照向穹顶,我倒吸冷气——星图被替换成人体经络图,每个穴位都钉着青铜卦钉。她触碰离卦钉的瞬间,我们脚下的阵法突然亮起,四十年前的场景在虚空中闪现:
穿中山装的老者正在阵中咳血,他手中的银弓与我手里那柄一模一样。黑雾从阵眼涌出时,年轻版的师父冲进来推开老者。画面戛然而止,最后定格在老者坠楼前刻在窗框的血符——那分明是镇魂司的密文。
你祖父我看向浑身发抖的宋云舒。她项链坠突然弹开,里面黑白照片上的老者与阵中人面容重合。
整栋楼突然剧烈摇晃。阵法残迹渗出黑血,窗外的槐树林集体倒伏。宋云舒突然把我扑倒,我们原本站立的位置刺出根青铜卦钉,钉头上粘着张
1993
年的饭票。
它在阻止我们...她话音未落,东南角的卦钉突然爆裂。我们坠向下一层的瞬间,看见阁楼上渗出无数双手。最上方那双手腕戴着熟悉的电子表——是张彦失踪前戴的那款。
下坠的失重感持续了整整十七秒。
我后背着地时压碎了满地玻璃试管,幽蓝液体漫过指尖发出滋滋声。宋云舒单手吊在摇晃的试剂架上,她白大褂衣角卷进正在闭合的地板裂缝。
抓住!我将桃木斧柄递过去。她抓住起身的瞬间,我们头顶传来梁柱断裂的轰鸣。无数档案盒从炸开的墙壁喷涌而出,泛黄的纸张在空中自动拼接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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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校园平面图——图书馆位置标注着血红的祭坛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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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三层的气温骤降。应急灯绿光里,张彦的电子表不知为何躺在积灰中,秒针正在逆时针飞转。宋云舒突然按住心口跪倒,她后颈的紫黑手印已蔓延成经络图,锁骨处的替身咒纹路正在渗血。
你还有四十九小时。我撕开她衣领,膻中穴的咒印核心嵌着青铜卦钉,当年镇魂司用活人做阵眼
她苦笑着翻开笔记本,泛黄照片飘落在地。画面里二十岁的祖父站在阵法中央,胸口插着与我手中相同的银弓:不是阵眼...是祭品。
整面墙的档案柜突然同时弹开。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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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校服的学生尸体如提线木偶爬出,他们眼眶里钻出的菌丝在空中织成星图。我甩出五帝钱布下八卦阵,铜钱触及菌丝的瞬间全部锈蚀成粉。
兑位缺角!宋云舒突然将我扑倒。我们原先站立的地面刺出根青铜卦钉,钉头粘着张字条:【子时三刻旧锅炉房】——是师父的笔迹。
尸体们突然齐声诵经,梵文混着哭嚎震碎顶灯。在黑暗降临前的刹那,我看见所有菌丝指向西北角的通风管。宋云舒的天雷符在管道口炸出缺口,我们钻进去时,铁皮上密密麻麻刻着镇魂司历代成员的名字。
爬行到第七个转角时,我突然僵住。前方管壁嵌着具新鲜的无手尸体——是失踪的张彦。他腹腔中同样出现了触须但已玉化,手掌死死攥着本焦黑笔记。我掰开他手指时,半张照片飘落:师父与宋云舒祖父在阵法前对峙,两人手中依旧各执半截姻缘绳。
来到锅炉房的时候里面的压力表突然全部爆裂。蒸汽弥漫中,生锈的焚化炉正在自主运转,投料口不断吐出沾血的校服碎片。宋云舒用银镯映照炉壁,隐藏的镇魂司徽记渐渐显现。
这里葬着四十九个时辰官。她抚过徽记上的剑痕,当年他们用阳寿为代价,将祂困在...
焚化炉突然炸开。漫天灰烬里浮现出无数悬空的血符,组成个倒转的先天八卦。我们脚下的地砖开始软化,宋云舒的替身咒纹路突然暴亮,将她拽向阵眼位置。
接住!我将银弓甩过去。弓身触碰到血符的刹那,那些符咒突然化作锁链缠住她脚踝。但是她反手将银弓掷回,看到她唇间呼出的白气凝成个巽字。
当我用桃木斧劈开阵眼的瞬间,整座锅炉房褪去锈迹。1983
年的月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穿中山装的年轻祖父正在阵中咳血。他手中的半截姻缘绳突然飞起,与我们兜里那截断绳完美契合。
时空开始坍缩。
5
回到现实的刹那,宋云舒的唇意外擦过我耳垂。她慌乱后退时撞倒残缺的焚化炉,炉灰里滚出个青铜匣。匣内羊皮卷上,师父的字迹力透纸背:【以契为凭阴阳合璧】。展开的卷轴里掉出对缠着红线的铜铃,正是《黄泉录》记载的姻缘扣。
要活命就系上。我将铜铃扣在她腕间。红线没入皮肤的瞬间,她锁骨处的替身咒突然转移到我身上。剧痛中浮现的记忆碎片里,师父将孩童时期的我放在阵法中央,宋云舒祖父割破我们掌心完成血契。
子时的更声在校园回荡。
旧锅炉房外,槐树林集体倒伏成指向图书馆的箭头。我们腕间的铜铃无风自动,宋云舒突然抓住我的手:阵法的反噬开始了。
她话音未落,地面窜出无数青铜卦钉。我们十指相扣的瞬间,银弓突然泛起青光,卦钉在触及光晕时纷纷汽化。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交织成完整的镇魂司徽记。
子时的梆子声还在回荡,腕间铜铃突然炸成碎片。宋云舒踉跄着扶着焚化炉,她衣领下蔓延的咒纹已经爬满脖颈,我的掌心浮现出同样的血色脉络。
去停尸房。她扯开白大褂,心口处浮着枚青铜钥匙,我需要冷藏柜延缓咒毒发作。
穿过倒伏的槐树林时,树根间缠绕的头发正发出婴啼。我挥斧砍断拦路的枝条,断口处喷出的却不是树汁——暗红血水里浮着半张学生证,照片上的张彦正在微笑。
停尸房的冷气扑面而来。宋云舒将钥匙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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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冷藏柜,齿轮转动的声响中,整面墙的储尸柜向外翻转,露出间贴满血符的密室。供桌上的龙凤烛无火自燃,烛泪在铜盆里凝成阴阳鱼。
合卺礼。她褪去染血的白大褂,穿上绣着百鬼夜行的嫁衣,镇魂司的阴婚仪典能转移诅咒...
我抚过嫁衣上的金线,那些纹路突然游动起来,在袖口拼出师父的名讳。记忆突然闪回:七岁那年撞见师娘缝制嫁衣,她当时说这是师傅给我备的救命索。
冷藏柜突然剧烈震动。03
号柜门砰然炸开,四十年前的宋云舒祖父跌了出来。他腐烂的手掌攥着半块龙凤佩,断臂处钻出的菌丝正与我的咒纹相连。
拜!宋云舒突然厉喝。我们对着供桌上的铜镜叩首的刹那,镜面浮现出师父的身影。他正在某间石室刻碑,碑文赫然是我们的生辰八字。血从碑文缝隙渗出,在镜中漫成八个大字:阴阳逆位,契断魂消。
随后我们喝下交杯酒。酒液入喉的刹那,四十年前的月光穿透冷藏室铁壁。我看见师父抱着襁褓中的我跪在阵中,宋云舒祖父的桃木剑正悬在我天灵盖三寸之上。
含住。宋云舒突然渡来半枚玉诀。阴阳鱼在舌尖拼合的瞬间,我们脚下的八卦阵突然倒转,那些嵌在墙面的尸体齐声诵起《青玄济炼科》。她的嫁衣金线应声断裂,每根线头都窜出只碧眼黑猫,撕咬着从地缝钻出的触须。
当最后一只黑猫咬断坎位的触手时,她发间的并蒂莲银簪突然刺入我肩井穴。剧痛中浮现的记忆里,七岁的她正在替我包扎伤口,纱布上的草药味与此刻棺椁散发的尸香如出一辙。
冷藏密室的墙壁开始剥落,露出后面巨大的青铜棺椁。棺盖上的封条正是师父笔迹:【甲子年七月十五封】——正是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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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棺!宋云舒将龙凤佩按进凹槽。棺椁开启的瞬间,我们同时僵住——里面蜷缩着幼年时的彼此,两个孩童被红线缠成连心结。
记忆如潮水涌来。1993
年的朔月夜,师父将我们泡在药酒里念诵祝词,宋云舒祖父挑断红线:以童男童女为引,可镇邪祟百年...
宋云舒的银镯划过青铜棺椁,刮下的铜绿里竟掺着血丝。棺盖阴刻的二十八星宿图中,室宿方位钉着枚骨针,针尾坠着的红绳已碳化成絮。我以指尖血涂抹坎位壁水貐,鳞片状纹路突然翻起,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铭文——全是倒写的《往生咒》。
这是逆阴阳的养尸阵。我捻起棺内积灰,在掌心搓出细碎骨渣,用四十九具纯阴命格的尸体作阵眼,每具心口都...话音未落,宋云舒突然扯开嫁衣前襟,她胸口的青铜卦钉正在溶解,露出下方紫黑的咒印,正与棺内铭文首字一模一样。
青铜棺突然渗出黑雾。两个孩童尸体睁开没有眼睛的瞳孔,我手里的银弓自动飞向密室穹顶。我抱住瘫软的宋云舒滚向角落,原先站立处的地砖被黑雾腐蚀出深坑。
祂要醒了!她拿出朱砂枪射向黑雾。我趁机攀上铁架夺取银弓,指尖触及弓身的刹那,整间密室开始坍缩。
地砖裂开深渊,无数双苍白手臂向上抓挠。宋云舒突然将我推向青铜棺:躺进去!我们相拥跌入棺中的瞬间,看见师父站在深渊边缘,他手中牵着的红线上拴着四十九个学生魂魄。
棺盖合拢的黑暗里,她的呼吸喷在我喉结:怕吗我摸到她后背凸起的卦钉,想起《黄泉录》记载的破煞之法,低头咬住她脖子:怕你死在我前头。
青铜棺突然急速下坠。我唇齿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直到棺底传来冰层碎裂声。睁开眼时,正躺在酆都大殿的往生阶上,判官笔的投影笼罩着纠缠的红线——那是我们错乱不堪的命理线。
孽镜台前的往生阶共有九千级,每级台阶都嵌着张学生证照片。
我们恐惧的从来不是死亡,而是那些未被选择的可能。酆都大帝的袍袖扫过镜面,映出万千个平行时空的我们:有在婚礼上被青铜卦钉贯穿心脏的,有在图书馆顶楼相拥自焚的,也有平凡终老却夜夜被梦魇啃食的。
宋云舒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咒印,镇魂司徽记在往生阶上泛起青光。银弓飞起自行拉开,没有箭的弓弦上凝出支冰晶般的箭矢,直指孽镜台后的那团黑雾。
酆都大帝的叹息震落彼岸花瓣: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他抬手抹过孽镜,镜中浮现出校园地底巨大的青铜阵——正在苏醒的,不过是祂的一根触须。
宋云舒突然飞起夺过银弓。箭矢离弦的瞬间,她发间的槐木簪寸寸断裂,三千青丝染霜。冰箭贯穿黑雾的刹那,我听见无数个时空的自己在惨叫。
随后她又射向孽镜台投射出的镜像,箭矢贯穿所有镜像的刹那,我们腕间红线突然化作锁链,将四十九个时空的怨气捆作人茧。茧壳破裂时飞出了蝴蝶。
回到阳间已是清晨。我们仍然相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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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冷藏柜,腕间红线正在渗血,不知何时嫁衣穿回了她的身上。
7
外面传来早课铃声,抱着课本的学生们说笑着走过,他们影子在地面扭曲成触须形状。
宋云舒抚过我胸口的咒纹:还剩十二个时辰。她将发簪残骸埋进我掌心,簪头珍珠里封着滴靛蓝色液体——是师父失踪前炼制的忘川水。
宋云舒的嫁衣在阵风中猎猎作响。我咬破十指在穹顶绘完最后一笔雷纹,地面突然浮现出整个校园的微缩投影——每栋建筑都在渗出沥青状物质。
来了。她将忘川水注入银弓凹槽。弓弦震颤的嗡鸣中,我们脚下的地砖裂开深渊,无数青铜卦钉从地心喷射而出,在天空拼出个倒悬的镇魂司徽记。
祂降临的刹那,整片天空开始流血。太阳裂成七瓣,每块碎片都映着张彦他们腐烂的脸。宋云舒的朱砂枪在虚空画出敕令,子弹贯穿日相的瞬间,那些面孔化作黑雾扑来。
离位!我甩出五帝钱筑起屏障。铜钱熔化的铁水在她脚边凝成八卦阵,黑雾撞上阵壁的刹那,屋内座椅全部爆裂。木屑纷飞中,我看见每根断木里都嵌着截人类指骨。
银弓拉满时,忘川水在弦上凝成冰箭。宋云舒突然转身吻上来,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吻让我看清她瞳孔深处的场景——师父站在阵眼位置,正用桃木斧劈开自己的天灵盖。
箭矢离弦的瞬间,她的嫁衣化作灰烬。时空突然静止。我听见四十年前师父的嘶吼:以魂补阵!以及宋云舒祖父临终的叹息:该还债了...
箭矢贯穿黑雾核心时,青铜棺里的幼年我们正在腐烂,红线缠住的心脏却仍在跳动。她哭泣的面容带着一丝笑意:你看...根系已经刺穿所有来世。
静止的时空裂开缝隙。我们跌入不同的时空在
1943
年的雨夜,浑身是血的镇魂司成员正在焚烧典籍。年轻师父抱着孩童时期的我冲进阵眼,将银弓刺入我胸口:百年后,你当亲手了结这因果。
场景切换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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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锅炉房。宋云舒祖父割开她的掌心,将青铜卦钉钉入膻中穴:待双生阵启,你需诱他动情破煞...她七岁的身体在阵法中抽搐,眼睛却死死盯着镜头的方向——那正是此刻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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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我捏碎私藏的忘川水瓶,靛蓝液体渗入地缝。宋云舒突然挣脱时空乱流,她心口的卦钉正在溶解:不要!
已经太迟了。
酆都大殿在脚下浮现,孽镜台映出万千因果线。我扯断缠在我们腕间的红线,血珠飞溅处,所有平行时空的我们都在惨叫。银弓自虚空浮现,弓身浮现出师父刻的梵文:【情劫即杀劫】。
祂的完全体终于显现——由四十九个时空的怨念汇聚成的克莱因瓶,每个曲面都嵌着我们支离破碎的人生。宋云舒的朱砂枪打穿瓶口的瞬间,我看见了师父的魂魄,他正在瓶内重复着永世的镇魂仪式。
动手!她大喊。箭矢贯穿祂的刹那,我们的命理线轰然断裂,万千时空中的镇魂阵同时亮起。祂发出高频尖啸,瓶体表面浮现出校园每任自杀者的面孔,那些绝望的表情正被某种力量改写。
我抱住倒地的宋云舒,她的血在青铜地砖上绘出并蒂莲。酆都大帝的袍角拂过我们头顶:痴儿,值得么
怀中的躯体开始透明,她指尖抚过我胸口的咒纹:你看...槐花开了。
现实与冥府的边界在消融。我最后瞥见学园方向升起青光,那些被困在青铜阵中的魂魄化作星河。当祂的核心彻底湮灭时,我咽下她唇间最后一口气息,银弓在掌心碎成星尘。
晨光穿透云层时,早课铃声照常响起。公告栏贴着新的处分通知,穿白大褂的年轻导员正在训斥迟到的学生。她转身时,锁骨处的淡红胎记形若并蒂莲。
图书馆顶楼,蒙尘的《黄泉录》悄然翻页。泛黄的纸页间,夹着朵永不凋零的槐花。
据说那位年轻的导员锁骨处的胎记会在雨天会沁出血珠。
值夜保安说经常会看见穿嫁衣的女子在深夜拉弓,箭镞却是半截红绳。
而我总在清明梦到青铜棺椁,棺盖内壁新生的霉斑正拼成句谶语:情丝未尽,邪祟永生。(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