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这天,正好赶上我回国的生日宴。
相恋八年的女朋友带着一个小学弟姗姗来迟。
小学弟将面前的蛋糕掀翻,朝我挑衅地笑:
真是不好意思。
不过哥哥,你爸妈十几年前都被你克死了,你怎么还有心情过生日呀
我脸色沉了下来。
一向在乎我感受的女朋友不顾今天是我的生日,只是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对我说:
赵阳年纪小不懂事,你懂事点别和他一般见识。
在宴会的拐角处,赵阳发了狠地吻住她:
小妖精,你别想嫁给他!
女朋友微微喘息:
我才不会嫁给那个丧门星,我只想当你的新娘。
后来,我如她所愿离开她,娶了别人。
她却不眠不休几天奔向国外,哭着喊着跪下求我:
娶我,好不好

生日宴上,女朋友柳烟发信息说可能要晚点到。
兄弟们一阵揶揄:
柳烟指不定给你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去了!
我脸上噙着笑,只想着一会见面怎么飞奔着抱住她。
留学期间三年的异地恋,我想她想的已经快要发疯。
两个小时后,长寿面已经泡烂到不能吃了,柳烟才姗姗来迟。
只是身边多了一个小学弟。
我奔向她的脚步生生顿住。
因为小学弟一过来,看了我一眼,便把兄弟们准备的蛋糕一脚踢翻。
跌落的蛋糕弄得满堂狼藉。
而他脸上丝毫没有歉意:
不好意思啊,刚才脚抽筋了。
忙里忙外准备蛋糕的兄弟阿全,也只是熟稔地踢了他一脚。
脸上不见丝毫怒气,笑骂着:
你小子,脚丫子痒了吧!
我愣住。
他们什么时候,这样亲近了。
阿全脾气暴,曾经有人骑车无意撞到我,他都要将那人骂的狗血淋头。
可现在竟然毫无反应。
我再往下看,原本属于我的订婚戒指,现在正戴在小学弟的手上。
有几个兄弟皱眉,凑到柳烟身边小声问:
你疯了带他来干什么!
柳烟颇有点不以为意:
这有什么,赵阳想来我就带他来了。
注意到我盯着戒指的视线,柳烟闪过一丝慌乱,随后漫不经心的解释:
你那戒指在家放着也不用,我就先给赵阳带着玩会。
良泽你一定不会介意的对吧
我呆愣住。
那枚戒指,曾经其他人碰一下她都要大发雷霆。
现在竟然...
看着眼前的女朋友,我突然感觉很陌生。
之前的她娇憨可爱,从来不会这样对我说话。
赵阳看了我一眼,挑衅般将戒指扔在地上:
老男人带过的戒指,我才不稀罕!
戒指在地上弹了几个回合,最终弹到了火堆里。
柳烟看都不看戒指,连忙将他的手放进自己手心里,担忧道:
怎么样,手有没有受伤
我弓起身子下意识想去捡。
耳边似乎响起柳烟接受求婚时说的话:
良泽,我爱你,我发誓我会一直爱你,一直爱到海枯石烂。
注意到周围朋友的视线,我还是生生止住了动作。
不至于显得太过狼狈。

我的脸色算不上好。
朋友看了我一眼,连忙走到赵阳身边:
怎么说话的!快去跟人家良泽道歉!
赵阳不服气,撇撇嘴:
他克死自己的爸妈,我还怕带这个戒指沾上晦气呢!
你...
这件事是我心里永远的痛。
我不敢想象,柳烟是如何将我最不愿提及的过去,当做笑料讲给自己小情人。
我忍无可忍,高高扬起拳头就要打下去。
柳烟下意识把他拉到自己身后:
你想干嘛!
几乎是同时,兄弟们都不假思索地过去护住他:
赵阳,他性子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对呀,这哥们没有坏心眼,我了解他!
我顿住。
多么讽刺的布局。
此时我的挚友,我的爱人,纷纷和他站在了一起。
而我,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区区三年,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物是人非了啊。
柳烟厉声呵斥我:
闹够了没有!他说错了吗!你就是克死自己的爸妈!有错吗!
出国一趟,风风光光的好日子过够了,这些事你都忘了吗!
我愣住。
柳烟永远知道哪里能伤我最深。
是啊,没错。
当初要不是我非要吃糖,爸妈也不会掉头。
自然不会遇到不守交规的卡车司机。
也不会遭遇车祸。
自己在国外三年,我忍过了恐惧,孤单,无助,贫穷。
丝毫没有好日子可言。
眼泪划过脸颊的一刻,我才意识到。
原来还是会哭啊。
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柳烟下意识想过来安慰我。
不过被赵阳拉住。
对面的几双眼睛,全部直勾勾盯着我的狼狈。
熟悉的无助涌入,我小跑着去洗手间整理自己的情绪。
其实我早该注意到的。
我们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打电话的频率越来越低。
往往一周内聊天框里不会超过三句。
我早已经忘记了上次跟她视频是在什么时候。
我整理好心情,回去时,意外看见女朋友在和赵阳拥吻。
赵阳发了狠地吻住她:
小妖精,你敢嫁给他试试!
柳烟小口喘息:
我才不会嫁给那个丧门星!我只想当你的新娘!

不知不觉,局散了。
朋友们陆陆续续离开。
急促的铃声响起,我机械地摁了接通。
良泽!你怎么回国了!你不回来了吗
见我没有声音,那边情绪更加激动:
回答我!
我张了张嘴,艰涩地发出声音:
回去。
我的爱人,我的朋友们,都已经有了赵阳。
这里没有人再需要我了。
白琪这才松了口气,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你哭了你在哪我现在回国去找你!等我!
刚挂断电话,身后突然响起柳烟的声音。
她阴沉着脸,问我:
你在跟女人打电话是谁,我认不认识!
我不理她,兀自往前走。
她猛地拉住我,手腕被箍得生疼。
她似乎不问到结果不罢休一样。
我没办法,随便搪塞过去。
同事,在问我文件的处理。
她这才满意,拉住我往外走:
走吧,爸妈在家里等我们回去。
我这才注意到,赵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离开了这里。
我爸爸和柳烟的爸爸是老战友。
所以爸爸故去后,我一直在柳烟家生活。
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回去看看。
推开副驾驶的车门,我看到写有赵阳名字的坐垫。
贴着赵阳名字的字母贴。
以及颈枕上刻着大大的赵阳王子专座。
赵阳故意的。
他在向我宣战。
我犹豫半晌,在想要不要去后座。
柳烟突然侧目看我:
你别坐这里,赵阳小气不喜欢别人坐。你大度点。
她记得赵阳小气。
却不记得我晕车晕的厉害,每次都只能坐副驾。
我没说什么,拉开后座的车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套红色性感蕾丝内衣。
柳烟迟到的那两个小时里,我翘首以盼满心欢喜的两个小时里。
他们却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大汗淋漓。
真是一场笑话...

到家之后,柳烟的爸爸妈妈高兴地拉住我。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一番叙旧之后,柳烟的妈妈拉住我看请帖:
良泽你看,这几个款式哪个好看。为了你们结婚,我都挑好久了!
结婚
我连忙回绝:
阿姨,我们——
柳烟适时打断我,她整个人倒在沙发上:
妈,这些小事你们挑吧,良泽现在还累着呢!
我有点诧异。
她这语气,是打算结婚
那赵阳又怎么办
柳烟的爸爸妈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出声来:
女大不中留啊,这么向着良泽!之前你就时不时的出国找良泽,以后结婚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柳烟难得慌乱,连忙岔开话题。
我敏锐地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联系我们的一个朋友。
也是我最好的兄弟阿全:
帮我看看,柳烟这三年里发朋友圈了吗
这三年,柳烟明明一次都没有来过!
阿全那边秒回: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我还是不太相信。
又问了几个其他朋友,还是一样的措辞。
我差点就要相信了。
突然想起来自己手机里还有一个小号,当时意外注册的。
重新登录小号,点开柳烟的朋友圈。
铺天盖地的帖子争先恐后涌现出来。
每一个帖子都是她和赵阳的自拍。
她和赵阳原来是在环球旅行。
我猛地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这三年里,我无数次提到过想让她过来找我。
她一直说忙过这段时间。
拖了三年我也没见到她。
却原来,她有时间陪着赵阳环球旅行。
却没时间花几个小时过来看我。
哪怕我就在她的邻国,坐飞机两个小时的路程。
拿到录取通知时,考虑经济因素,我一开始不打算去。
但是柳烟家不缺钱,柳烟的爸妈强烈要求让我出国读博。
他们说,有个出国留学的博士女婿,听上去有面。
所以他们通过柳烟将每年的学费生活费打给我。
一开始,我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但也只维持了几个月。
几个月之后,柳烟说好的生活费再也没有打来。
我只能靠着自己勤工俭学的钱交了学费。
因为贫穷,只能租在一处破败的房子里。
房子周围总有几个黑脸大汉徘徊。
我的体型和他们相比,完全不占优势。
所以我尽量自保,睡觉时只能将所有的门窗锁上,甚至会在一个门上加固几把锁,再堵上大衣柜。
就算这样,还是会有几个喝醉的大汉大声拍门。
我给柳烟打电话,试图转移自己恐惧的注意力。
柳烟只说:
宝宝,我在公司很忙,你坚持坚持,天亮就好了。
接着便挂断电话。
而我,手里紧握着菜刀,不敢睡觉,睁着眼到天亮。
我固执地翻到了她那天的朋友圈:
小学弟就是麻烦,笨笨赵阳还怕打雷,哄了一晚上才睡着。
底下是阿全和其他兄弟们的留言:
说我兄弟是吧!你多哄哄怎么了!
就是就是!不许欺负我们赵阳!PS.记得屏蔽良泽。
所以,所有人都知道,但是所有人都瞒着我。
在我起早贪黑忙学业,想着早点毕业回来见柳烟的这三年里。
柳烟将我的朋友们,全部变成了赵阳的挚友。
只留下我与他们格格不入。

我脸色难看的厉害。
柳烟妈妈看到,只以为我是累了。
让柳烟带我回家。
我行尸走肉般跟着柳烟到达车库,看到车的一瞬间,整个人一激灵。
在里面见到的东西还历历在目。
我咬牙甩开她:
滚啊,离我远点!
柳烟深呼吸一口,耐心道:
那你怎么回去!
我不理她,踉踉跄跄地径自往回走。
我就这样一小步一小步往家的方向走。
天已经完全黑了。
柳烟开着车灯,缓缓跟在我身后。
当初柳烟知道我喜欢安静,所以特意把房子买在了郊区。
我走了足足两个小时,脚都磨肿了。
回到家,柳烟阴着一张脸:
你到底在闹什么
出国一趟,真是养的你跟个女的一样越来越娇气了!
谁养我
出国三年,我挣扎着活了三年。
我哪有资格娇气。
我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打量屋内的布置。
我的书房被改成了游戏房,里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游戏。
梳妆台上放满了不属于我的男士化妆品。
就连洗漱间的茶杯上,也用可爱贴纸贴上了赵阳专用。
曾经我与柳烟精心布置的房间,现在全是她和另一个男人的痕迹。
我累了,不想再计较。
我拉开一间客房,只想好好睡一觉。
客房里,俨然坐着身穿结婚西服的赵阳。
我愣住了。
这件西服,是我爸爸的遗物。
他只剩下了这样唯一的一件遗物!
他曾经指着西服对我说,以后结婚后,要像他对妈妈一样,爱护我未来的妻子。
他是这是男人的责任。
现如今,那件西服正穿在赵阳身上。
西服上泛黄的部分被他剪下来扔在地上。
西服上绣着的珠宝钻石通通被他拆了下来。
爸爸喜欢健身,身上大块大块的肌肉,所以西服穿在赵阳身上松松垮垮。
为此,赵阳特意剪下布料重新缝针。
见我进来,赵阳挑衅地看我,更加用力的将自己塞进西服里。
呲——地一声。
西服缝线的彻底崩坏了。
外面适时响起一阵雷声。
我瑟缩了一下,仿佛看见了爸爸再次从我身边飞走。
我疯了一样抄起旁边的花瓶砸到地上,声嘶力竭地吼:
谁让你动这件西服的!
脱下来,你脱下来啊!
赵阳惊讶的躲到柳烟身后,余光却是得逞的笑:
姐姐,我好害怕...
我抄起手里的包,不住往赵阳身上砸。
声音甚至带上了哭腔:
你脱下来啊,这...这是——
柳烟巴掌狠狠甩到我的脸上:
你闹够了没有!这是我家!要撒野滚外面撒野去!
就一件破西服,你至于吗!
穷疯了吗!
我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地上。
曾经她说:
良泽,这是我们的家,所以你可以随便布置。
现在她说,这是她家,让我滚。
那不是一件破西服。
那是我爸爸留给我的唯一慰藉。
但是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和赵阳大力拉扯我走到门口。
猛地将我推入黑漆漆的夜色中。
滚出去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完了再滚回来!
紧接着把大门关上。
又是一声惊天雷劈下来。
映得花园里明暗交叠。
一阵不堪的回忆涌上心头,我好像抓紧救命稻草一样用力拍门:
求求你,让我进去,我害怕...
柳烟,求你了,让我进去...
我太害怕了。
强烈的害怕导致控制不住的头晕恶心,整个人天旋地转。
甚至在想,如果她今天放我一马,过去的伤害一笔勾销。
但是她没有。
她在跟赵阳调笑之余,冷哼一声:
装什么啊,不就想跟赵阳争宠吗,你根本就不怕打雷,别装!
我之前不怕打雷。
但是那天晚上,混合着拍门声和雷雨声孤立无援的晚上。
我便对打雷产生创伤性应激障碍。
柳烟一直没打开门。
晕晕乎乎之中,我仿佛看见了年少的柳烟。
我被反锁进器材室,柳烟不顾老师劝阻,固执地用砖块一下一下砸开门锁。
一束光照在她的身上。
她就像个女神一样,降临在我面前。
女神娇小的身体费力地背着我,走了好远好远...
我醒过来时,是在一个女人的背上。
昏黄的路灯照在她脸上,我迷迷糊糊问:
是柳烟吗
白琪都要被气笑了,顶着后槽牙闷声道:
季良泽,你看看老娘是谁!
朦胧中,我只有一个念头。
女神换人了。
走了不知多久,身后传来巨大的刹车声。
随后便是一人急促的脚步声。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柳烟已经一把挠在白琪脸上。
白琪背着我的身形晃动。
她小心翼翼的扶我靠在路灯旁。
接着两个女人毫不客气的扭打起来。
柳烟狠狠揪住白琪的长发:
谁允许你碰我男朋友!他是我的!
白琪冷哼一声:
以后可不一定!
柳烟一双眸子能喷出火来,下手更加用力。
她口口声声说着我们过往的经历:
我们相处十年,在一起五年,见过彼此的家长!
他早起为我做过饭,凌晨为我买过药,我大病一场,他衣不解带陪着我!
你拿什么跟我比!
她冷哼一声,还不忘谴责我:
就是国外呆久了,一点都没有之前的温润,真让我失望!
白琪停下来,看向我的目光里全是心疼。
她咬紧牙根:
他在国外要是他妈的还温润,早被逼死了!
柳烟动作顿住,絮絮叨叨的声音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什么意思
白琪冷笑着:
他一天打三份工,晚上只能住在鱼龙混杂的巷子里,不养成一身刺,早被那些人渣活吃了。你别装不知道!
柳烟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眼睛赤红:
他为什么会去打工!三份工!他从来没有受过这个苦!
白琪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冷笑。
柳烟突然想起什么,狠狠甩了自己一耳光:
艹!我不该把这事交给赵阳!他竟敢...
柳烟用力揪自己的头发,赤红双眼,悔恨交加。
白琪仍觉得不够,继续说:
他是你男朋友,那他在国外被人跟踪尾随你知道吗
他兼职被人欺负你知道吗
他一个人在房里拿着菜刀防身,被外面几个喝醉的混蛋拍门骚扰你知道吗
他想你想得睡不着,男儿有泪不轻弹,好几次他做梦都在哭着找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你口口声声说是他的女朋友,可是留学三年,我一次都没有见过你,你但凡去过一次,就能知道他过的是什么生活!
可是,你人在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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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烟惊愕住,没想到我会生活的这么艰难:
他...他没跟...
电光火石间,她全都想起来了。
她不是忘记了,而是从头到尾没有在意过。
我遇到的所有困境,都跟她说过。
但她每次的回复都是同一句话:
你要坚强。
这段关系里,很大一部分都是我在付出。
她可以理所应当地享受我对她的好。
我也明显能感觉到,她对我的回复越来越敷衍,语气越来越不耐。
一开始我还能骗自己,说她只是在忙工作。
但是当我回来,见到赵阳之后,我彻底明白了。
这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白琪搀扶着我渐渐走远。
柳烟一个人呆坐在地上,眼泪无声无息的爬满整个眼眶。

第二天一早,我是在酒店里醒来的。
白琪端着早餐过来,忍不住嘲讽:
就是那样一个渣女,让你盼了三年出息!
我试图为自己驳回一些颜面:
我已经不喜欢她了。
白琪:可是你昨晚叫了一整晚她的名字。
哦。
我想半天也没想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梦,会喊柳烟的名字
想的太过投入,以至于错过了白琪眼中的落寞。
吃过早餐后,我接到了柳烟的电话:
下来,我在你酒店楼下。
她的声音带着一宿没睡的喑哑,听上去疲惫极了。
我犹豫片刻,还是下去了。
我只想跟他说清楚,所以连睡衣都没换。
柳烟在车里走神,见我过去,连忙下车帮我打开副驾驶。
我这才注意到,里面和赵阳相关的东西都被拆除了。
柳烟发丝凌乱,面向我却是小心翼翼带着讨好:
良泽,我带你去个地方,好吗
决绝的话到嘴边转了几圈,还是变成了一句:
好的。
我还是学不会拒绝她。
最后一次了。
车子缓缓驶离酒店,透过副驾驶的窗户,我看到了白琪正在楼上盯着我看。
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不知不觉,车子驾驶进了一处别墅,这是市中心最繁华的路段。
别墅里面歌舞升平,强烈的音乐节奏席卷我的大脑。
我一向不喜欢太过吵闹。
柳烟推开别墅大门,赵阳和所有兄弟们都停了下来。
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他们在聚会。
我好像一个闯入他们世界的外人。
我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不过被柳烟一把拉住。
赵阳看到我的瞬间,脸色不怎么好看。
如果说之前在我的生日宴上他还有所顾忌,那么现在他已经把自己的不满很明显地表现出来。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我面前:
滚啊,这是我家,不欢迎你!
在场我的所有朋友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肯为我说话。
柳烟嘴角勾起,下一秒,她的巴掌落到了赵阳脸上。
啪地一声响起。
赵阳捂着脸,满眼不可置信。
兄弟们几乎是立刻跑上来安慰他,顺带指责我:
良泽!大家都是朋友,你这是干嘛!
你撺掇柳烟来打赵阳,你还算是个人吗!
你太过分了,算我之前瞎了眼跟你做朋友!
......
他们絮絮叨叨地,好似我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分明三年前,送我去机场的路上。
他们也是泪眼模糊,拍着胸脯说一定会等我回来的啊!
柳烟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头疼,她抡起凳子砸在地上。
发出一声巨响。
柳烟大骂:
你们他妈的都有病吧!
他,这个贱人,私吞我给良泽的学费生活费!害得良泽只能自己一个人住在贫民窟里!
赵阳愣住,似乎没想到会被揭穿,却还是嘴硬道:
你给我了就是我的!凭什么还要给别的男人!
其中一个朋友呼吸一滞:
贫民窟良泽,之前我跟你打电话,你说你忙着打工,原来,不是借口
他们都以为,我出国一趟便忘了之前的朋友。
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用忙当理由,拒绝接电话。
没有人想过,我是真的缺钱。
再加上赵阳的挑唆,他们便合理地孤立我。
他们齐齐呆住,控制不住地想要上前安慰我:
良泽...从小到大没受过苦,这三年你怎么熬过来的啊!
对不起...对不起良泽,你好不容易回来,我们还这样对你...
良泽,是我们误会你了...
不过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和他们隔开距离。
注意到我的抵触,几个人眼眶瞬间泛红。
想到我回来这些日子对我做的事,更是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柳烟握紧拳头,半跪着揪住赵阳的脖领子:
你还死不悔改,老娘打死你!
我拦住柳烟:
别装了。
她不愿意承认,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我在他国举步维艰。
所以她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赵阳头上。
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心里好受点。
但是其实,从一开始她让不喜欢我的赵阳负责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她对我并不在乎。
让情人负责男朋友的生活费,真是滑稽。

我懒得看柳烟这推卸责任的懦夫行径。
自己一个人打车离开这里。
身后依旧是柳烟对赵阳的咆哮声:
你滚!你给老娘滚!别让老子再见到你!见一次打一次!
回去酒店时,白琪已经不在了。
手机上收到了白琪的短信:
我走了,新婚快乐。
我不明所以。
扭头看到对面大楼上面显示屏上循环播放的字。
祝季良泽,柳烟,9.31婚礼快乐!
是柳烟父母安排的婚礼,柳烟安排的结婚时间。
我握紧拳头。
不可能跟她结婚。
还有不到一个月,我必须抓紧时间把所有出国定居的证件办好。
柳烟和朋友们一直想见我,但我一直避而不见。
朋友们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但都被我按了挂断。
紧接着是他们的道歉信息:
良泽,对不起,真的是我们误会你了!
我们不该向着赵阳,对不起,原谅我们吧!
良泽,我们真的不知道赵阳竟然是这种人,对不起...
......
柳烟很了解我。
怕我逃婚,特意让父母将我接回家住。
柳烟的爸爸妈妈养了我十几年,我自然没办法无视这道德绑架。
于是我顺从的回到柳烟的父母家,只是眼里再也没有对柳烟的满腔爱意。
房间里,柳烟一遍又一遍地低声乞求:
良泽,良泽我错了,你看看我好不好
良泽,我不知道赵阳竟然会这么做!
这个男人真的太可恶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派人把他赶出市区好不好
良泽,求你,看我一眼...
我忍无可忍:
你口口声声说怪他,那你出轨也要说是他主动勾引的你吗!
柳烟沉默了半晌,说:
你不要无理取闹。我们异地恋分开几个月,那我找个人陪我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
我反问,字字泣血:
我不需要人陪吗没有人追我吗我在异国不会比你更孤单吗!
但是我为什么没有出轨!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能坚定拒绝其他女人的示好,所以我能忍受你接近三年的失联,所以我可以靠着聊天框里零星的信息坚持了一个月又一个月!
柳烟,这不是人之常情,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我的话掷地有声。
站在我的处境之后,柳烟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我真的很爱她。
以及,她真的要弄丢我了。
她罕见地慌了,甚至有点手足无措:
良泽,良泽我错了,我以后补偿你好不好
我们结婚,结婚之后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我们把这三年忘了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摸索着手里的签证,声音坚定:
我不会跟你结婚。
你也不会遇到比我更爱你的人。柳烟,因果循环,你会得到报应的。

柳烟铁了心要让我留在她身边。
也害怕极了我会离开。
所以她直接将婚礼日程提前到了三天后。
我机械地被她带去拍婚纱照,试衣服,选戒指...
她认真地一个又一个挑选钻戒,时不时回头温柔问我:
老公,你觉得哪个好看
我不理她,她便自顾自地选定一个最大的付款。
再强硬地戴到我手指上。
离开首饰店时,我顺手将钻戒扔进了路边的火盆里。
钻戒瞬间被烈火吞噬。
柳烟下意识地将手伸进火盆里去捡,不过被大爷拦住:
你这小姑娘!手不想要了啊!
柳烟抬眸看我,眸子里满是伤心和不解:
为什么
怎么,你的情夫可以扔,我不行
柳烟盯了我半晌,点头应了声,转头重新回了首饰店。
再次出来时,手里拿着满满一堆戒指放到我面前:
给,扔吧,扔完就消气了好不好
看吧,倒像是我在无理取闹。
围观路人看不下去,过来指责我:
你看你这小伙子,真败家,拿什么消气不好,非烧钻石消气!
我们国家的资源就是被你们给浪费的!
小姑娘,你说你嫁给他干什么!败家!
柳烟不理他们,自顾自的将手里一捧钻戒全部扔进火里。
看着他们一点点消失不见,柳烟问我:
满意了吗

很快,婚期到了。
只有结婚的那天晚上,柳烟肯放我自己一个人。
其他时间,她都一直守着我。
那天晚上,我去了我和柳烟的家,将妈妈的西服打包拿走。
与此同时,我趁人不注意,飞快跑上了路口的那辆汽车。
车辆开始在车水马龙中疾驰。
白琪侧头看我:
想好了以后都不回来了
我抱着西服重重点头,将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牢牢刻在心里。
白琪叹了口气:
走吧,老师和师兄师姐们都在等你回去。
我抬眸看她:
那你呢
她眉眼有点不自然,不自在的轻咳两声:
我...你回去的话我当然也没意见。
不一会,车后面跟来了一辆黑色卡宴。
在黑暗中,犹如一只豹子对汽车穷追不舍。
白琪眯起眼睛,将油门踩到底。
两辆豪车一前一后疾驰,引得不少路人侧目。
很快,车子到达机场。
我抱着东西飞快跑进去。
后面的柳烟看着我的背影无助大喊:
良泽!你不要我了吗!
这一次,我没有回头。

出国之后,柳烟不停的给我打电话。
但是我都拒接了。
之前的朋友们听说我再次出国,也哭着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他们说想要补偿我。
可我这次不会再回去了。
朋友圈里,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向我道歉。
我只装没看到。
有些风吹就倒的友情,不要也罢。
后来,听说柳烟将赵阳告上了法庭,让他还钱。
但是这些钱早就已经被赵阳挥霍没了。
赵阳只能进去坐牢。
那天,朋友圈里一众的帖子都是:
恶有恶报。
看来他们也是恨极了赵阳。
我将柳烟拉进黑名单之后,柳烟脾气也上来了。
只以为我像往常一样,生气后自己待几天就好了。
所以她大方地给了我三个月冷静期。
她说:
你现在不太理智,你冷静冷静我们再聊。
她坚信我不会扔下她。
直到两个月后,我更新了一组喜帖。
结婚的主人公是我,和白琪。
我回到国外之后,师门的师兄师姐们总是暗搓搓地撮合。
我和她也便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更新喜帖的那天晚上,柳烟用了几百个不同的号码给我打电话。
良泽,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别娶她!
良泽,求求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从七八点一直打到了晚上十点。
我受不了她,直接选择关机。
第二天的婚礼上。
我和白琪正要交换戒指。
婚宴大厅的大门突然打开,尽头处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女人。
是柳烟。
她额间已经生出了一些白头发,整个人丝毫不顾及形象。
穿着睡衣,蓬头垢面地赶到了我的结婚现场。
良泽!别娶她!
白琪眼睛危险的眯起,即将示意保安过来将她拦住。
生怕我跑了一样。
柳烟小跑着过来。
看到我身上的西服时,她满脸嫌弃:
良泽!这个女人不爱你,不然不会让你穿这么破的西服!
良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背叛你!
我垂眸看向身上的西服。
这是被赵阳毁坏的那一件。
白琪为了这件西服,几个晚上没有睡觉,请了不计其数的技术人员修缮。
甚至每一个钻石,每一颗珠宝都力求和之前一模一样。
但是柳烟不会。
我甚至能想象她会怎么说:
就一件西服,重新买一件得了,你别矫情!
保安已经开始朝她走过去,我摇头示意他们离开。
我和柳烟,今天也该有个结果。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看向柳烟,认真道:
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你还记得吗
她絮絮叨叨的嫌弃骤然停住,脸上满是错愕。
我朝她笑笑,笑容里满是释然:
我曾经跟你说,这是我爸留给我的遗物。但你不在意,还纵容赵阳破坏它。
我吃芒果会过敏,但是每年过生日你寄过来的都是赵阳喜欢吃的芒果蛋糕。
你习惯了我对你的好,所以从不在意我的感受。
但是今天,是我和白琪生命中最重要的场合,你能替我想一次吗
柳烟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她跌跌撞撞地走下台,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不甘。
她在人群中,眼睁睁地看我们度过了整场婚礼。
不知道过了多久,宾客都已经散场的时候。
柳烟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转身向外走。
她曾经站立的地方,落下了一地泪痕。

柳烟的父母人很好,没有质问我为什么要逃婚,为什么要娶别人。
二老大老远地出国来看我。
他们拿出手里的随礼,笑着拍拍我的手:
你这孩子,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没嫁给柳烟也是这孩子自己不争气。
这红包就当是我们给你的嫁妆。
我们两个一直拿你当亲儿子看啊!
我有点感动。
不管柳烟对我如何,柳烟的父母一直待我极好。
他们临走的时候,依依不舍的看我。
带着满身酒气的柳烟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柳烟晕头转向,却一直回头看我。
试图将我刻在心底。
我们都知道,这也许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
此日一别,便是永恒。
九月没有三十一号,我们的婚礼从一开始,便是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