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关于我变成人这件事 > 第一章

溪水映出一张陌生的人脸,高鼻薄唇,银发金瞳。
我拍了拍脸颊,难以相信这竟是我。
毕竟昨日此时,我还是只白老虎,趴在云霜的窗台下,嫉妒得咬碎了她的红盖头。
1
白虎化形
我雪白的毛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慵懒地趴在云霜房外的石阶上,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屋内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十年前那个风雪夜,是她从猎人陷阱中救出了奄奄一息的我,用她温暖的手掌抚平我的伤口。
蛤蟆寨里的弟兄们都敬畏我,害怕我凶猛的爪子和锋利的牙齿。
只有她——寨主云霜,会揉着我的耳朵叫我小白,那是专属于她的称呼。
今晚山寨里处处红绸,刺得我眼睛发疼。
明天她就要和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拜堂,而我只能用尾巴把青石阶拍出一道裂痕。
小白,别守着了,去睡吧。云霜推开窗户,月光勾勒出她纤细却有力的身形。
她伸手揉了揉我的耳朵,指尖带着止血散的苦香。
这味道我太熟悉了,十年前她救我时用的就是这种药。
可现在,她竟为那个没用的书生弄伤了自己
我警觉地竖起耳朵。
她受伤了什么时候
看什么看云霜嗤笑一声,把右手藏到身后,不过是给那个书呆子煎药时烫了一下。
我的尾巴重重拍在地上。
十天前那场劫道,云霜本不必亲自出马。
但当探子说商队里有个奇怪的俊美书生时,她连铠甲都没穿整齐就冲了出去。
结果呢
那书生自从进了山寨,从未搭理过主人,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
现在还要我的主人亲自煎药
他那双手啊,一看就没干过粗活。云霜趴在窗台上,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星,摸着我的脑袋,你看见他写的字没有比镇上书院的老先生还漂亮……
我伸出爪子,悄悄扯下窗台上的红盖头,将它咬的稀碎。
还是不解气。
我看着锋利的爪尖在月光下闪烁寒光,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
云霜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小白,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放心,你永远是我的小白。她更用力揉了揉我的脑袋,笑得非常欢快,明日的喜酒,是我自己酿的珍藏,要尝尝吗
我咽了咽口水,她酿的酒很好喝。
可此刻,我心里堵得慌,嚎叫着奔向后山,追自己的尾巴玩。
古树下,一道闪电劈开了漆黑的夜空,落向山巅。
我本能地感到那里有什么东西,便奔向雷电交加的山巅。
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漂浮在空中,表面流转着奇异的光芒,像是神族的宝物。
当我用爪子触碰它的瞬间,一股灼热的力量贯穿全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皮毛如退潮般缩回体内。
疼痛使我昏了过去,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溪边。
水中倒映的不再是白虎的面容,而是一个银发金瞳的年轻男子,还穿着一身白衣。
我震惊地触摸自己的脸。
我试着站起来,人类的身体比兽形笨拙许多,但很快我就适应了这具新的躯体。
2
喜宴惊变
我回到山寨,天已蒙蒙亮。
喜庆的锣鼓声从主寨传来,我心中一紧。
婚礼要开始了!
顾不得思考自己为何能变成人形,我手脚并用向主寨奔去。
那书生看着就来气,我现在变成了人,一定要搅黄了这婚礼。
站住!什么人寨门守卫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下意识地露出獠牙,却发现人类的口中已没有那威慑敌人的利器。
守卫狐疑地打量我奇异的银发金瞳,正要继续盘问,一阵清脆的马铃声传来。
云霜骑着她那匹乌黑的骏马,出现在寨门前。
她今天穿了嫁衣,大红绸缎像血一样鲜艳。
这颜色我见过太多次,上次她穿着血衣回寨时,腰间别着三颗仇家的人头。
看到我,她勒住马缰,眉头微蹙:这位公子是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
告诉她我就是小白,还怎么搅黄她的婚宴
在下……白寅。途经此地,听闻寨主今日大喜,特来道喜。
我突然想到,人说话的时候,是要行礼的,便慌忙把两只手叠在一起。
怎么行礼来着……
我记得曾经看云霜行过礼,便照葫芦画瓢,赶紧把左手翻到上面,结果用力过猛,手指关节咔吧一声响。
云霜面色一变。
噌的一声,短刀出鞘,架在我的脖子上。
她目光锋利:哦道喜
怎……怎么我差点发出嗷嗷的叫声,委屈地看向她。
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旁边的守卫道:寨主,此人银发金瞳,像是……
我的心脏狂跳,我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
像是妖族的人!他正正经经地说道,人族和妖族边境在打仗,不如杀了他,换银子!
我说:我是从人族边关来的,祖上有混……混血。
原来如此。云霜果断地收起刀。
公子下回注意,我们中洲人族的叠手礼,男子应当左手在上,反了便是丧礼。以后参加喜宴,也别穿白衣,像丧服。
哦。我立即乖乖换了手。
云霜爽朗一笑:既是客人,请随我入寨喝杯喜酒。
她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如往常。
我看到大红喜袍下,挂着那柄她从不离身的短刀。
不愧是她,成亲还带着刀。
她眼眶下方有淡淡的青黑,显然昨夜没睡好。
我突然很生气。
今天要和这个脆皮书生成亲,她这么激动!
我默默跟在她身后,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
作为白虎时,我常偎依在她怀里嗅这味道。
而现在,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大厅里,红烛高照,齐文羽一身大红喜袍站在堂前,俊秀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
我站在宾客中,看着云霜走向他,心里闷得喘不上气。
她向来雷厉风行,连婚事也如此,看中了就直接抢上山。
这些年已经抢了七个压寨姑爷,可最后觉得没意思,都把他们放了。
但我知道,她对齐文羽是不同的。
因为她看到齐文羽第一眼时,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的眼睛瞬间柔软下来,握刀的手竟微微颤抖。
寨主何必强人所难齐文羽后退一步,声音清冷,在下不过一介寒士,不值得寨主如此厚爱。
云霜的笑容僵在脸上,我看到她握紧了拳头。
山寨弟兄们见状纷纷怒骂起来,有人甚至抽出了刀。
我心中一阵快意,希望那书生继续不识抬举,这样云霜或许会死心。
但下一刻,云霜朝齐文羽逼近一步,望着他的双目中狠厉羽柔情并存,那好听的嗓音带着威压:我就喜欢强人所难。
云霜又朝齐文羽逼近一步,齐文羽吓得后退一步,身子发颤。
怎么,你难道还要演一出……以死证清白吗
齐文羽不敢再开口,被兄弟押住拜天地。
等等!我喉咙里滚出一声虎啸的余音,纵身跃上喜堂,红绸在爪风中碎成漫天血蝶。
全场死寂。
我僵住了。
完蛋,忘记现在是人形,不该用爪子!
红绸碎片还在半空飘落,我已经后悔了。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望着我,有个端酒的小喽啰吓得摔了盘子,瓷片碎裂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我下意识想低头去嗅。
这是当老虎时的习惯,幸好及时刹住了动作。
这位白公子。云霜的手按在刀柄上,她今天描了胭脂,可眉眼间的杀气比平日更盛,蛤蟆寨的喜酒,可不是这么喝的。
我被她的眼神吓到了。
十年前她提着血淋淋的刀站在陷阱边时,也是这个眼神。
那时她刚屠了仇家镖队,身上十八处伤口还在渗血,却蹲下来给一只白虎解开了铁夹。
我……喉咙发紧,人类的声音真难用。
齐文羽突然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
云霜立刻转头,瞬间忘了我的存在。
快去拿药!她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书生,手指碰到对方腕脉时轻得像在抚琴。
当小喽啰跌撞捧来药瓶时,她倒药粉的动作轻盈像是一只小猫。
我虎牙发酸。
上月我被野猪獠牙伤了,她给我上药时可是直接把药罐扣在伤口上的!
我退到阴影里。
3
有妖现世
寨主!一个满脸刀疤的壮汉冲进来,探子来报,山下来了两百官兵!
喜堂顿时炸开锅。
云霜猛地站直:抄家伙!
她一脚踢开碍事的喜凳,老三带人守东崖,老五去把滚石机关准备好。
她边说边扯掉繁琐的霞帔,露出底下惯穿的软甲。
当她转向齐文羽时,声音突然软下来:你先……
我跟你们去。书生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得像山涧水,我……会些医术的。
云霜的眼睛亮起来,这眼神我太熟悉了,每次猎到新鲜鹿肉给她时就这样。
我胸腔里突然涌上陌生的灼热感,这具人类身体居然会为这种事难受
你留下!我大步上前,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我去!
云霜挑眉看我,她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好看。
十年前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双睫毛上沾着雪的眼睛。
白公子。她眼底藏着深深的怀疑,蛤蟆寨的事不劳外人插手。
我一把抓住她手腕,触到脉搏才想起人类不这么打招呼。
但已经晚了,她反手一拧把我按在喜桌上,动作快得连我都没反应过来。
桌上的合卺酒洒了,溅在了我的脸上。
你究竟是谁她俯身在我耳边问,气息拂过我耳尖。
我的耳尖滚烫。
以前她总爱揉我耳朵,说白虎的耳尖最敏感。
她冷冷道:官兵,是你引来的
我忽然闻到一阵杀意。
本能快过思考,我翻身把云霜护在身下。
几乎是同时的,箭矢扎进我的后背。
云霜惊瞪着我,没有发现我中箭,一脚将我踹开。
山寨突然乱作一团。
箭雨钉在喜堂的门框上,外面传来喊杀声。
她把齐文羽往密道方向推,自己却逆着人流向大门冲去。
我一把扯掉扎在背后的白羽箭,箭伤缓缓愈合,肌肉蠕动的声音令人牙酸。
有人尖叫官兵杀上来了,还有人在喊保护寨主!
我抢过她手里的刀。
人类的手指握刀,不如爪子顺手,但足够了。
刀光闪过,三支偷袭的弩箭被凌空斩断。
嘿呀!刀还挺好用的。
你……云霜盯着我握刀的手,看到了我手腕上有当年捕兽夹留下的疤痕。
我说:你快跑!我去!
院墙外传来整齐的踏步声。
我撞开大门冲进箭雨,听见云霜在身后喊了什么。
但风声太大,只捕捉到两个字——
活着。
我差点在冲锋途中绊倒。
第一个官兵的脑袋已经飞到半空,血的味道让我兴奋得发抖。
这具身体虽然陌生,但杀戮的本能还在。
我扑进人群时,听见骨骼在皮下咯咯作响,某种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
那群官兵吓得乱窜,还有的喊妖族!快通知国师!
一刀劈开盾牌阵时,我抬头看见云霜破门而出,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没去密道。
是啊,她从来就不会逃。
一支冷箭直奔她心口而去。
云霜的眼睛瞪得极大。
我几乎是本能地扑向云霜。
云霜被我扑倒在地,大红嫁衣在尘土中铺展开来。
她瞪大眼睛,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
我撑在她上方,银发垂落,几缕发丝搭在她的脸颊上。
你……她刚开口,第二波箭雨已经袭来。
我来不及思考,直接抱着她翻滚到石柱后面。
你受伤了!云霜的手突然摸到我后背的羽箭,沾了一手血。
我摇摇头,想告诉她这点小伤对白虎来说不算什么,却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人身。
人类的语言在舌尖打转,最后只挤出一句:不碍事。
云霜的眼神变了,她盯着我的脸。
寨主!东崖失守了!刀疤老三的吼声打断了这微妙的一刻。
云霜瞬间变回那个杀伐决断的山寨之主。
她一把推开我,抽出腰间另一把短刀,冷冷道:白公子若真想帮忙,就守住正门。
是。我学着人类兄弟的样子抱拳,这次记得左手在上。
当最后一个官兵被赶下山寨时,我的白衣已经染成红衣,和云霜的嫁衣倒有几分相配。
4
血脉之谜
清点伤亡,加强警戒。云霜的声音透着疲惫,却依然坚定。
她转向我,眼神复杂:你跟我来。
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摘掉头上的花冠,乌黑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以前我最爱蹭她的头发,现在却只能看着。
主寨内室,云霜点亮油灯,示意我坐下。她取来药箱,不容拒绝地说:脱衣服。
虽然作为白虎时经常被她检查伤势,但现在……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我磨蹭着解开衣带,露出后背。
奇怪……她的手指轻轻触碰我本该有箭伤的位置,我明明看见箭射中你了。
你看错了。
我硬着头皮撒谎,却听见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云霜挑眉,突然从柜子里拿出一块风干的鹿肉。
那是我最爱的零嘴。
她晃了晃:饿了吧
我的眼睛立刻黏在鹿肉上,尾巴根处传来一阵痒意,差点控制不住要扑过去的冲动。
以前,她总是这样逗我,等我扑过来才给我吃的。
我强迫自己坐着不动,伸手去接。
我咽着口水。
她却突然收回鹿肉,眯起眼睛:你刚才战斗时的招式,很特别嘛!
家传武学。我随口胡诌,眼睛还盯着鹿肉。
是吗她慢慢靠近,近到我都能闻到她身上止血散的苦香,人类可没有爪子,白公子。
我的心一沉。
她要是知道是我搅黄了她的喜宴……
我背后出了一层冷汗,要是有尾巴的话,我现在一定夹得紧紧的。
此时,门外传来齐文羽的声音:寨主,伤员都安置好了。
云霜忽然退开一步,我竟有些失落。
她转向门口:辛苦了,文羽。你脸色不好,快去休息吧。
那温柔的语气让我牙根发酸。以前只有我受伤时,她才会这样说话。
齐文羽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云霜会意:白公子今天帮了大忙,是我们的客人。
我是客人
我气得暗自磨牙。
夜深人静,圆月高悬。
我被安排在离云霜卧室不远的厢房。
以前,我要么就睡在她床边,要么就守在她门外。
我实在睡不着,悄悄溜到她门前趴下。
熟悉的青石阶,熟悉的月光。
我满足地打了个哈欠,听见门内云霜翻身的声音,觉得无比安然。
小白她迷迷糊糊地唤道。
我浑身一僵。
再看我的手,变成了虎爪。
我舒了舒身子,我居然变回来了!
门突然开了。
云霜穿着单薄的中衣,月光勾勒出她纤细挺拔的身形。
她蹲下来,像往常一样揉我的耳朵:做噩梦了
我不敢出声。
她似乎半梦半醒,居然靠在我身上又睡了过去。
我僵着身子不敢动,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心跳。
这一夜格外漫长。
天蒙蒙亮时,我发现我又变回了人形。
我轻轻挪开她,溜回自己房间。
刚关上门,就听见外面云霜疑惑的声音:奇怪,我怎么会睡在门外
接下来几天,山寨忙着修复防御工事,我主动请缨帮忙,云霜看我的眼神,愈发充斥着狐疑。
白公子,能帮我拿一下那个吗她指着高处的木箱。
我本能地想跳着用爪子勾,幸好及时刹住,搬来梯子爬上去。
我瞥见她失望的表情,我暗自得意:这次没露馅!
但午饭时,她又试探我。
她故意在我面前放了一碗生肉,而给其他人都是熟食。
白公子别客气,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她笑得人畜无害。
我盯着那血淋淋的肉块,喉咙不自觉地滚动。
大家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和云霜,大惑不解。
一人道:寨主这么讨厌白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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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道:吃你的饭!说不定人家边关的习俗跟咱们不一样。
我最爱这种新鲜猎物。
但现在……我强忍冲动,把碗推回去:多谢寨主美意,但我是人族,更习惯熟食。
哦她挑眉,那昨天的生兔肉是怎么回事
我差点被口水呛到。
我…那是……
5
镇妖铃响
此刻,有一名兄弟进来禀报:探子回报,鸣剑派的仙人,正往我们这边来。
云霜脸色骤变:鸣剑派的人,来做什么
那人继续禀道:说是来抓妖族的人,咱们与妖族正在打仗,要小心妖族藏在人群中害人。
我强装镇定,但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云霜的目光扫过我的耳尖,我赶紧伸手假装挠痒。
她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
她一定在怀疑我。
云霜站起身,手按在刀柄上:传令下去,加强巡逻,发现任何可疑人物立即报告。
众人领命而去,饭堂里只剩下我和云霜。她突然转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白公子。她声音压得极低,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难听的声音响起,刺的我耳朵有点疼。
云霜也听到了,她却不以为意。
她眉头一皱:镇妖铃。
她松开我,匆匆出门,我跟着她来到了寨门口。
五个身着鸣剑派服饰的弟子一字排开,为首的人面容阴鸷,冷冷道:云寨主,交出妖族的人,饶你不死。
放屁!云霜踏前一步,蛤蟆寨哪来的妖族
那人冷笑,突然摇动铃铛。
刺耳的铃声近在咫尺,让我头痛欲裂,眼前一阵发黑。
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露出异样,浑身冷汗涔涔。
那人的长剑指向我,他就是妖族!
云霜突然横跨一步,挡在我面前:要动我的人,先问过我的刀!
她这句话让我心头一热。
曾经,她也是这样挡在受伤的白虎面前,对猎人说:要杀我的小白,先踏过我的尸体!
那人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国师大人需要妖丹炼药,你若是交出妖族,我可说服朝廷,招安蛤蟆寨。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这对蛤蟆寨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因为老寨主的遗愿,就是被朝廷招安。
云寨主,你可想清楚了鸣剑派弟子阴笑着加重了摇铃的力道,是要一个来历不明的妖族,还是要……招安
云霜的背影在我眼前微微晃动,她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蛤蟆寨的弟兄们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招安的诱惑像一块巨石,压得他们抬不起头。
只有刀疤老三怒吼一声,提着斧头冲上来,却被一道剑气掀翻在地。
云寨主,为了一个妖族,值得吗鸣剑派弟子阴恻恻道,老寨主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让蛤蟆寨的弟兄们堂堂正正做人吧
闭嘴!云霜的目色陡然凌厉,飞身上前,一刀劈开剑阵,在那弟子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我爹的遗愿,轮不到你来玷污!
我看着她娇小却坚韧的身影,心脏像被捕兽夹夹住一样疼。
十年前她救下我时,也是这样,明明自己满身是伤,却执拗地挡在一只野兽面前。
齐文羽突然冲上前,一把抓住云霜握刀的手:云霜!你清醒一点!他是妖族!国师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
放手!云霜猛地甩开他,眼中寒光凛冽,我不管他是什么族,他在官兵来的时候,救了整个蛤蟆寨!
那又如何齐文羽声音发颤,等他现出原形,第一个撕碎的就是你!妖族天性凶残,你比谁都清楚!
齐文羽又在云霜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然后我就看见,云霜的刀尖微微下垂了一寸。
我的心沉到谷底。
是啊,我怎么忘了,她最恨的就是妖族。
十年前那个雪夜,她浑身是血地从妖族镖队杀出来,恰好遇见被困的我……
云霜。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他说的对,我……
鸣剑派弟子手中捏着法诀,一道金光大网从天而降。
一阵剧痛突然袭来,金光大网猛地收紧,勒进我的血肉。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变形——
银发疯长,指甲变作利爪,脊背弓起,白虎的特征越来越明显。
取他妖丹!领头的鸣剑派弟子叫道。
剧痛中,我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正在抽取我体内的力量。
蛤蟆寨众人惊呼后退,有人大喊:真的是妖!寨主快退开!
住手!
云霜挥刀斩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
她踉跄后退,嘴角渗出血丝。
云寨主,再上前一步,他就会魂飞魄散。鸣剑派弟子冷笑道,我们只要妖丹,不要他的命,当然,取丹之后他还能不能活,就看造化了。
云霜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双目通红。
6
昆仑玉现
我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被锁在一个石室里。
四肢被特制的镣铐固定,墙上刻满了镇压妖力的符咒。
胸口的妖丹处传来阵阵钝痛,像是被人用钝器一点点撬开。
醒了一个声音从阴影处传来。
我勉强抬头,看见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坐在石室中央的椅子上。
他面容儒雅,却有一双毒蛇般的眸子。
国师大人亲自来看我,真是荣幸。我没想到,我的声音这么嘶哑。
国师轻笑:不愧是神族后裔,这种情况下还能说笑。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知道为什么留你性命吗
因为……我喘了口气,你们取不出我的妖丹。
国师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聪明。你有神族血统,妖丹又有昆仑玉的力量保护,强行取出只会让它自毁。
他俯身拍了拍我的脸颊:所以,我需要你自愿交出它。
做梦。我咧嘴一笑,露出獠牙。
国师不以为意:为了云霜,你也不愿意
我浑身一僵。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国师突然学着我的语气说,‘蛤蟆寨已经没事了,云霜不需要我担心。’可惜啊,她现在正单枪匹马往鸣剑派赶呢。
我吓得想要夹紧尾巴。
我可以放她一条生路。国师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只要你交出妖丹,再去把昆仑玉拿给我。
他拍拍手,两个弟子抬着一面铜镜进来,先看看你的云霜,现在怎么样了。
铜镜泛起涟漪,渐渐显现出影像——
云霜骑着她的黑马,正在穿越一片迷雾弥漫的竹林。
从这里到鸣剑派,要经过黑风谷。国师歪着头,轻笑道,我在那里安排了一点……小惊喜。
镜子里的景象突然一变,云霜的马被绊马索绊倒,数十个黑衣人从树梢跃下,举刀齐刺!
住手!
我猛地挣扎起来,镣铐深深勒进皮肉,住手!住手!
你知道吗国师在一旁悠然道,昆仑玉是神族的东西,只有神族血脉才能激活它真正的力量。
我死死盯着铜镜,顾不上理会他的话。
云霜被团团围住。她挥刀如风,已经放倒了五六个黑衣人,但更多的敌人正在逼近。
而你们白虎一族,虽是妖族,却也是神族的后裔。国师继续道,理论上说,你们体内流淌着稀薄的陆吾神血。
我看见云霜的刀被击飞了,一个黑衣人从背后偷袭,长剑刺向她的后心。
不!!我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啸,体内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镣铐崩裂,符咒燃烧,石室剧烈震动!
国师惊愕地后退:怎么可能!
我没有理会他,全部注意力都在铜镜上。
在长剑即将刺中云霜的瞬间,云霜浑身迸发出一股强大力量,在白光环绕下,震飞了数名举剑而来黑衣人。
这是……国师脸色大变,血脉共鸣!
铜镜中的云霜也愣住了。
她抬头望向天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一滴血从她指尖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奇异的符文。
和我胸口突然浮现的纹路一模一样。
国师揪着我的衣襟,眯眼道:白虎族的血契,产生条件除了要有昆仑玉,还要心意相通,你们早就认识
罢了。他又忽然狂笑起来,至少知道了,她也是白虎族的漏网之鱼,昆仑玉一定在她手中!
我顾不上思考他的话,因为铜镜中的画面突然变了。
云霜捡起刀,刀身竟然缠绕着银色光芒!她每挥一刀,就有无形的力量将敌人击飞。
铜镜中,黑衣人源源不断向云霜涌过来。
国师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救她的机会。
我一惊。
他挥了挥袖子,打开一道传送门,提着我的衣襟踏了进去。
我环顾四周,是黑风谷!
云霜正被逼到悬崖边,十几个黑衣人正慢慢逼近。
云霜!我大喊着冲过去。
她猛地一惊。
你怎么……云霜的话被一声痛呼打断。
一个黑衣人趁机偷袭,长剑刺穿了她的肩膀!
找死!我暴怒之下,一爪击穿了他的胸膛,只觉得还不解恨,又一脚将他踹下山崖。
山谷中只剩下我和云霜。她靠在崖边的大石上,脸色惨白,却还强撑着露出一个笑:我还以为你……
我冲过去扶住她,手忙脚乱地检查伤势:别说话,我带你回去。
等等……她抓住我的手腕,力道轻得让我心疼,我有话要说……
我低头看着她,突然发现她的眼睛变了。
原本漆黑的瞳孔,此刻竟泛着淡淡的金色,和我的一模一样。
她轻声道:其实我是……
你是……我喉头发紧。
白虎族人。她虚弱地笑了,我娘是白虎一族的……叛徒。
我如遭雷击。
难怪她会维护我!
难怪我们的血脉能产生共鸣!
所以……她艰难地抬起手,抚上我的脸,你是我的族人。
一阵地动山摇打断了她的话,悬崖开始崩塌。
抓紧我!我一把抱住她,纵身跃向安全地带。
然而就在半空中,一道金光突然从云层中射下,正中我的后背!
我抱着云霜重重摔在地上。
7
神血觉醒
国师的身影出现在悬崖对面,手中托着一枚金光四射的法印。
云霜挣扎着爬起来,挡在我面前:你到底想要什么!
很简单。国师微笑,白虎妖丹,陆吾神血,昆仑玉。
他的目光变得贪婪:有了这三样东西,我就能打开昆仑神殿,放出那些妖族的英雄们!
云霜刀锋直指,怒道:你做梦!
正在此时,一道青色剑光从天而降,直取国师咽喉!国师仓促闪避,法印脱手而出,被剑光击得粉碎!
鸣剑诀!国师惊怒交加,盯着天空中,咬牙道,齐文羽!
我震惊地抬头,只见齐文羽御剑而来,一袭白衫猎猎作响,哪还有半点文弱书生的模样
抱歉,云姑娘。他落在我们面前,背对着我们说,瞒了你这么久。
云霜瞪大眼睛:你……是鸣剑派的人
齐文羽道:你以为,我是白虎族最后一个族人吧
云霜愣住了。
齐文羽道:我上蛤蟆寨,是要查昆仑玉。第一次见面,我佩戴着白虎血链,血是从你的小白身上提取的,所以你嗅到了白虎族人的味道。
云霜惊道:你把我的小白怎么了!
齐文羽道:放心,我鸣剑派行的,都是正大光明之事。
我忽然想起来,的确有一回,我在山里莫名其妙睡着了,醒来以后发现身上酸痛,像是被扎了一针。
原来是有人取了我的血。
这叫做光明正大
齐文羽剑指国师,这个人,根本不是国师!他是妖王的分身!他一手挑起人、妖两族之战,还不断捉走人族境内的妖族炼丹。
齐文羽大吼一声,同时挥剑迎向妖王,云姑娘,你不是常人,去昆仑山寻找真相!只有神族的力量才能阻止他!
我抱起重伤的云霜要走,她在我怀里挣扎:不行……我们不能丢下他……
相信我。齐文羽在激战中回头,露出一个我们从未见过的洒脱笑容,我可是鸣剑派百年一遇的天才。
妖王的利爪穿透了他的肩膀,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反手一剑刺入妖王胸口:走啊!
我咬牙转身,抱着云霜冲向山谷另一端。
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冲击波将我们掀飞出去。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看见一道光直冲云霄……
8
血契相连
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简陋的茅屋里。胸口传来阵阵剧痛,但更让我心惊的是——云霜不见了!
云霜!云霜!我挣扎着爬起来,差点被门槛绊倒。
吵什么吵。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老娘煎个药的功夫,你鬼嚎什么
我冲出门,看见云霜正坐在院中的小火炉前,单手拿着蒲扇扇火。
她的脸上还有未愈的伤痕,但那双眼睛……
那双金瞳,比以往明亮。
你。我看着她,你的眼睛……
变不回去了。她耸肩笑道,不过,看起来和你挺配。
我知道这是句玩笑,可还是脸红了。
我呆立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跟她说我是小白,也不敢说。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勾勒出柔和的光晕。
以前,她也是这样坐在院子里给我煎药的。
齐文羽他……我小心翼翼地问。
云霜扇火的手顿了顿:死了。至少妖王分身是这么宣称的。
我感觉到她的悲伤,不由自主地靠到她的身边。
她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下一刻,她忽然缩回手道:抱歉。
她抬头看着我,我们白虎族,如今除了你我,还有一人,他年纪尚小,还未化形,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年,我习惯揉他的脑袋。
说着,她眼中露出一丝担忧,却又道:我们得去昆仑山,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云霜站起身,端着药碗走到我面前。
她身上还带着止血散的苦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熟悉得让我鼻子发酸。
喝药。她命令道,随即又放软了声音,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启程。
我接过碗,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
那一瞬间,我们体内的神血似乎产生了共鸣,一道微弱的银光在我们之间流转。
云霜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喃喃道:我们认识的时间这么短,怎么会产生血契……
我仰头喝下苦药,心中却比蜜还甜。
我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雪夜。
她蹲在陷阱边,对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白虎伸出手:
别怕,我带你回家。
9
雪夜追忆
晨雾弥漫在山间小道。
我牵着两匹马站在村口,看着云霜与老村长低声交谈。
她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腰间却依然别着那把短刀,金瞳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药都带上了云霜走过来,检查马鞍上的行囊。
我点点头,趁机偷瞄她的眼睛,那双金瞳比昨日更加明亮了些。
看什么她突然抬头,与我四目相对。
我慌忙移开视线:你的眼睛……很特别。
她愣了愣:不是和你的一样吗
我们沿着小道西进,云霜骑马行在前面。
为什么要去昆仑山我驱马赶上她,齐文羽说的未必可信。
云霜没有立即回答。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她摩挲着玉面,她说当金瞳完全显现时,我必须去昆仑山。
我心头一震。
原来云霜早有打算,齐文羽的消息只是印证了她的计划。
你母亲是……
云霜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白虎族王的女儿,最后的祭司。
一只山雀从树梢惊飞,打断了她的回忆。云霜猛地抬头,金瞳收缩成细线:有人跟踪我们。
我竖起耳朵,却只听见风声。但我知道云霜的直觉从不出错。
一块碎石突然从山坡上滚落。
云霜瞬间拔出短刀,将我推到一块巨石后面。
她的动作太快,我甚至没看清她是如何移动的。
一支羽箭擦耳而过,我侧身闪避,箭矢深深钉入身后的树干。
紧接着,三个黑衣人从树冠跃下,呈三角阵型将我们围住。
云霜金瞳迸发出光芒,短刀裹上一层银光,速度骤然提升,眨眼间便割开了三人的喉咙。
她翻出一块铁牌,上面刻着狼头图案,是妖族的人。
妖族我惊讶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云霜站起身,金瞳中闪过一丝阴霾:因为我是妖族叛徒之女,而你她突然顿住,眯起眼睛打量我。
你是怎么回事能化人形的至少有三百年道行,可你打架像个刚断奶的小崽子,甚至连镇妖铃这种低阶法器都怕
我心头一跳。绝对不能暴露!
瞒着她这么久,她一定会生气的。
我……受过伤。我急中生智。
云霜将信将疑,但没再追问。
她走到溪边洗去手上血迹,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栽进溪水里。我赶紧扶住她,发现她脸色惨白。
你受伤了我急切地检查她的身体。
旧伤复发而已。她推开我,却掩饰不住手臂的颤抖,继续赶路。
我知道她在硬撑。
因为我见过太多次她带伤作战的样子。
倔强得让人心疼。
我们在天黑前找到一处猎户木屋。屋子破旧但干燥,角落里堆着些干草和柴火。
云霜生起火,脱下外衣检查伤势,我这才发现她肋下的绷带早已被血浸透。
转过去。她道,我要换药。
我乖乖转身,听着身后布料摩擦的声音和偶尔的抽气声。
血腥味混合着止血散的苦香飘来,勾起我无数回忆。
她每次受伤后,我都趴在她身边,守着她。
你认识齐文羽多久了我突然问道。
沉默片刻后,云霜回答:二十六天。
记得这么清楚
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涩,胸口闷得慌。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读书多,会医术,字写得好看。
我偷偷攥紧拳头。
就因为这些,她就喜欢他
睡吧。她靠在干草堆上,将短刀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明天还要赶路。
夜深人静,月光洒落。
我听着云霜均匀的呼吸声,轻轻走到她身边,像过去十年那样,蜷缩在她的床边守护。
她眉头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小白……她突然呢喃道。
我浑身一僵,以为被发现了。
但她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我小心地用鼻子轻触她的手指,那里有一道陈年疤痕,是当年救我时被捕兽夹划伤的。
10
昆仑秘境
木门突然吱呀一响。
我瞬间炸毛,挡在云霜面前。
一只青毛小兽屁颠屁颠地溜了进来,眨了眨大圆眼。
我诧异道:小青,你怎么在这
这只小兽是蛤蟆寨的信使,云霜从小养大的。
它灵巧地跳到我肩上,从项圈里叼出一小卷油纸。
我展开纸条,借着月光辨认上面的字迹:
【寨主,山寨遇袭,死伤过半。国师放出消息,三日后将在昆仑祭坛处决你的小白。莫老七。】
处决小白可我不就在这里吗
怎么了云霜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我转身,看到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金瞳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我犹豫片刻,还是把纸条递给了她。
云霜读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小白被抓了
她猛地站起,却因动作太急牵动伤口,疼得弯下腰。
我赶紧扶住她,感受到她全身都在发抖。
我信誓旦旦道:这一定是假的!
云霜急道:万一是真的呢!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她咬牙道,赶在三天内到昆仑山!
可你的伤……
不重要!她甩开我的手,金瞳中盛满了我熟悉的倔强。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披星戴月的赶路,云霜的伤势恶化,却拒绝休息。
我告诉她那一定不是小白,可她不信,非要赶路。
云霜一旦认定的事情,一定是改变不了的。
直到第三天黄昏,我们终于看到了昆仑山脉,雪峰连绵,七彩霞光笼罩在主峰上,散发着神族的气息。
夜幕降临时,我们抵达峡谷入口,寒风像刀子一样割脸吹来,吹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云霜裹紧斗篷,却止不住发抖,寸步难行,我俯下身子,背着她继续走。
11
神降之战
一阵诡异的铃声随风传来。
镇妖铃!我立刻刹住脚步,竖起耳朵,警觉地环顾四周。
铃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有埋伏。云霜虚弱地抬起头,放我下来……
我扶她躲到一块冰柱后面。
不远处的雪地中,出现了十几名鸣剑派弟子,为首的正是那天来蛤蟆寨摇镇妖铃的。
国师说他们已经来了,活捉一只妖族!他高声喊道,另一只死活不论!
云霜握紧短刀,眼中杀意凛然。
但我知道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战斗。
我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我去引开他们。我低声道。
云霜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死死盯着我,金瞳中情绪翻涌,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阵地动山摇,整个峡谷突然剧烈震颤。
冰柱断裂,雪崩如潮倾泻而下。
秘境开启了!鸣剑派弟子惊呼,快撤!
一道七彩神光,从山中某处冲天而起,光柱中隐约可见一座宫殿的虚影。
昆仑神殿。云霜突然抓住我的手臂,看!
顺着她指的方向,我看到光柱底部有个巨大的冰笼,里面真的关着一只白虎!
我远远比较了一下,体型比我小,毛也没有我白。
白虎族还有其他族人!
当我回过神来,云霜已经冲向光柱方向,速度快得惊人,金瞳在夜色中拉出两道流光残影。
我急忙跟上,却被突然出现一道巨型冰墙拦住去路。
我拼命捶打冰墙,锤了半天,却无法穿透。
这时,身后传来阴冷的笑声:别白费力气了。
妖王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紫金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手中托着一块流转着七彩光芒的青玉。
多亏你们送来昆仑玉。他得意地笑道,现在,可以取你的妖丹了。
他猛地抬手激发昆仑玉中的力量,一道金光直射我胸口!
剧痛中,我感到妖丹被硬生生扯出体外。
我跪在雪地里,没有一丝力气,眼睁睁看着妖王手持我的妖丹,走向七彩光柱。
他的身形开始变化,褪去人皮,露出真容。
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巨狼,额间有血色月牙标记。
最后的意识里,我看到云霜冲破冰墙,金瞳逐渐变成了银色,手中短刀绽放出耀眼光芒……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12
终局未完
我的意识漂浮在无边的黑暗中,被孤独和冰冷环绕。
突然,一丝微光刺破黑暗。那光芒越来越强,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云霜!
她银发飞扬,眼瞳完全变成了璀璨的银色,手中的短刀银辉冷然,正与妖王对峙!
我想喊她,却发不出声音。
想移动,却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我这才惊恐地意识到:妖丹离体后,我,正在消散!
妖王的声音像是千百个人同时开口,你以为觉醒陆吾神血就能对抗本王
云霜没有回答。
她的身形似一道流光跃出,短刀直刺妖王咽喉!
妖王挥爪格挡,相击之声震得雪坡轰然崩裂。
我拼命挣扎,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
此刻,我看见笼子里的小白疯狂地用爪子挠笼壁,它的额间,赫然浮现出与我一样的白虎族花纹。
妖王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
我调转视线,便见云霜的短刀已刺入它前腿。
妖王迅猛转身,横扫巨尾,将云霜狠狠击飞。
云霜!我急的终于喊出了声,却无人听见。
云霜撞在冰壁上,鲜血从嘴角溢出。
她艰难地爬起来,银瞳中的光芒暗淡了些许。
妖王趁机扑向我那颗悬浮的妖丹,黑气大盛,似乎要将其彻底吞噬。
不!云霜嘶吼着冲过去,却明显慢了一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冰笼中的小白发出一声震天虎啸。
笼子应声而碎,冲向妖王,迅猛如电,精准地撞在它鼻子上。
妖王吃痛后退,妖丹脱离了黑气的控制。云霜抓住机会,纵身一跃,在妖丹落地前将其接住!
白寅!她大喊着我的名字,将妖丹按向自己心口,接住!
我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
妖丹穿过她的身体,直接回到了我的胸口!
力量如潮水般涌回四肢百骸,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雪地里,而云霜正跪在我身边,面色惨白。
你……怎么做到的我震惊地问。
云霜虚弱地笑了笑:血契…我们的心是相连的……
她的话没能说完,身子一歪倒在我怀里。
我这才发现她的心口位置有一个可怕的伤口。
她是用自己的身体作为通道,将妖丹还给了我!
云霜!云霜!
我抱着她冰凉的身体,手足无措。
我的妖丹虽然回来了,但云霜的生命却在飞速流逝。
妖王的咆哮从远处传来。那只小白正拼死拖住它,咬着他受伤的腿就是不松口。
我触到云霜心口的伤口,鲜血立刻染红了我的指尖。
十年前那个雪夜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
她也是这样,满手是血地解开捕兽夹,将垂死的我抱在怀里。
将手掌覆在她的伤口上,妖丹在我体内剧烈震动,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流向云霜。
随着力量的传输,陌生的画面突然涌入我的脑海:
年幼的云霜蜷缩在妖族祭坛石柱的后面,她看到一个穿着祭司袍的女子被铁链吊在祭坛中央。
白虎族的祭司,白璃。妖王正站在她面前,冷厉的声音在空旷的祭坛回响,只要你主持血祭,封印人族的王,你仍旧是我妖族尊贵的白虎祭司。
白虎族,奉神族之命侍奉昆仑千年。白璃抬起头,银色的瞳孔中发出微弱的光芒,正是为了守护人族。
妖王掐住白璃的喉咙,怒道:白虎族是妖族!你要出卖妖族吗!
妖王忽然松手道:你知不知道,那些短命的人类,把你女儿当野兽圈养!
云霜想起她曾被人类捉进笼子里,村里孩子不断朝她扔石头。
白璃的语气激烈:若不是你残害人族,挑起两族战争,人类又怎么会这样对妖族!
下一刻,她突然暴起。
锁链应声而断,她的双手化作虎爪刺入妖王胸口。
云霜忽见一阵耀眼的银光,她看到母亲撕开自己的胸膛,取出一枚发光的玉石按在祭坛中央。
第六代守殿人白璃,吾请神命,以吾之心,化昆仑玉,封印妖王于昆仑神殿!
白璃的声音迭迭回荡,小白霜哀嚎着跑出来:……娘亲!不要!为什么……
妖王在咆哮中化作一团黑雾,被吸入昆仑玉中。
白璃的身体开始消解。
霜儿,这是守殿人的使命……即将完全消解的白璃悲伤地望着她,藏好昆仑玉,保护好族人。
——画面一转,又到了妖族屠杀白虎族人的画面。
云霜躲在暗格里,从细微的缝隙里看到妖族士兵斩下白虎王的头颅。
都杀干净了
一个不剩,白虎族灭族了。
新妖王下命,在妖族的地界,一旦见到白虎族人,不问缘由,立即斩杀。
这就是背叛妖族的下场。
年幼的云霜泪流满面,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这些是云霜的记忆!
通过血契,我正看到她的过去!
白寅……云霜突然睁开眼睛,气若游丝,你…你是……
我一惊,我看到了她的记忆,那她必然也看到了我的!
我知道瞒不住了。
我心里害怕极了。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世界让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云霜生气。
嗯,我是。我垂头丧气。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老老实实,低下头道:我……我怕你生气。
云霜虚弱一笑,用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傻瓜,昆仑玉有我娘亲的一缕残识,她助你提前化形,我怎么会生气
远处,一声奶声奶气的哀嚎打断了我们。
我转头看去,小白被妖王一爪子拍飞,重重摔在了雪地里,再也爬不起来。
悬崖边的寒风,带着雪霰子拍打在我的脸上。
我死死抱住奄奄一息的云霜,她的银发已经被鲜血浸透,在风雪中凝结出冰碴。
妖王狰狞的大笑从四面八方传来,整个山脉都开始震动,五彩光束中,昆仑神殿正逐渐实体化。
我看到逐渐开启的殿门中,伸出无数妖爪。
接着,无数妖族兵将,伴随着狂暴的嘶吼声,从不断变大的门缝里蹿了出来。
我原本打算以十万妖丹炼成神丹,开启昆仑神殿,放出我妖族被囚禁的英雄们……
妖王狂笑起来,没想到碰上白虎血脉。算你们立了一件大功,本王便赏你们和人族陪葬!
我和云霜毫无办法。
跑吧!
我抱起云霜,想带她走,却发现四周有无形的屏障,将我们围困在中间。
跑呀,你们跑呀!妖王高举着昆仑玉,就像在提前庆祝自己的胜利,整座山,都被我的结界封锁了。
我将云霜护在怀里,习惯性地露出獠牙。
云霜的手指颤了颤,在我耳边气若游丝道:放我下来,我还有个办法,但我需要你的妖丹。
我将信将疑地放下她。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凉得可怕,却在我掌心画下一个灼热的符文。
我浑身一震,脑海中突然浮现远古记忆——
巍峨的神殿、列阵的神将、还有……白璃自剜心脏的场景。
我似乎知道,这是白虎族代代相传的神降之术。
小白……她已气若游丝,将额头抵住我的,借你妖丹一用。
还未等我回应,她突然仰头吻上我的嘴唇。
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吻仿佛一道惊雷,我体内的妖丹疯狂震颤,一股澎湃的暖流,顺着唇齿相接处源源不断涌入她体内。
她的金瞳瞬间变成璀璨的银白色。
她恢复了妖力,站直身子,祭出自己从不离身的那柄短刀。
母亲留给我的不止是昆仑玉。她深吸一口气,还有这个。
她调转刀尖,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的心口!
不!我惊恐地去夺短刀,却被一股强大的能量弹开。
云霜没有倒下。
相反,她的血沿着短刀上的纹路流动,逐渐点亮了整个刀身。
她的双瞳中浮现出古老的神纹,银色的发梢开始泛起月华般的光泽。
更惊人的是,她心口那道致命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皮肤下隐约有五彩光华流动。
蓦地,一道五彩光柱冲天而起,竟能与昆仑神雕的五彩神光分庭抗礼。
她在光柱中双手结印,声音突然变得空灵悠远,迭迭回荡:
吾请神命,以吾之血,祭调九天神将。
不可能!妖王第一次露出惊恐的神色,手中的昆仑玉差点脱手,你怎么会有守殿人的传承!你是白璃的女儿!!
云霜没有理会他。
她闭上眼,身体缓缓升空,长长的银发滑落肩头,在风中飘舞。
整座昆仑山脉突然剧烈震动,千年积雪轰然滑落。
半空中,她睁开了眼睛。
那双银瞳闪耀着神光,比任何时候都更温暖明亮。
昆仑神殿第七代守殿人,白霜,归位。
她的装束变了,一袭银白色战甲覆盖全身,额间浮现出白虎族的印记。
短刀在她手中,化作一柄银芒闪耀的长剑,剑身时而飘散出点点光屑。
她的身后,十万神将的虚影齐齐列阵以待:杀!
这声音,震天动地。
这就是神族的力量!
不!这不可能!妖王声音中充满恐惧。
缓缓举剑指向他:妖王背弃盟约,私开昆仑神殿,罪当诛。
她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
数名神将虚影朝刚逃窜出来的妖族冲杀过去,神剑一触,妖族便化为一团黑雾,消散在风中。
妖王先是后退了几步,接着,周身黑雾涌动:就算你是守殿人又如何刚刚觉醒,又有几分神力
我的妖丹在云霜体内,我嗅到了危险,我想帮她,可没有一丝力气。
我看到云霜心口浮现出昆仑玉的五彩虚影。
那根本不是玉石,那是她的心脏!
我回想起之前看到的记忆。
白璃的身影似乎和云霜重叠在一起,她双手握住心脏的虚影,猛地按向妖王。
那瞬间妖王张开血盆大口,一团黑光在喉间凝聚。
他要自爆妖丹!
云霜!小心!我不顾一切地扑向她,想要用身体挡住冲击——却没来得及。
银光炸裂!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妖王化作的黑雾被无数光链缠绕,发出刺耳的尖啸。
昆仑神殿的大门,随着妖王的哀嚎声轰然关闭。
接着,神将虚影渐渐消散,昆仑宫殿的虚影,也逐渐淡去,而云霜……
如当年的白璃一样,云霜的身体正化作万千光点,在风中消散着。
不!我疯狂向云霜最后的身影扑去。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揉了揉我的耳朵,就像过去十年里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小白……她开口对我说了什么,声音消散在风雪中。
可我没听清,只看到口型。
新的昆仑玉落在我的手中。
我知道,这是她的心脏。
我双手颤抖着,将它紧紧抱在胸口,仰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整座昆仑山都在震动,积雪从峰顶轰然滑落。
我倒在雪地里,我的妖丹,不知何时已回到了体内。
我的力量回来了,可我却没有力量了。
直到我听到那只小白嗷嗷叫的声音,我的耳朵才动了动。
我手脚并用奔了过去,拨开积雪,一只遍体鳞伤的小白虎,正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将它从雪地里抱出来,就像十年前那个雪夜,云霜对我说的那样:
别怕,我带你回家。
别怕,我带你回家。
我们的声音,似乎隔着时空交叠在了一起。
(本篇完)
(是HE,在另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