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给秦墨下药,
和他成就了好事。
让姐姐痛苦离家三年。
所有人都恨毒了我。
父亲说,为什么要死的不是我。
母亲说,为什么要死的偏偏是姐姐。
秦墨不说话,可我读懂了他的意思.
为什么不是我去替姐姐死
所以我死了,成全了他们。
01
我死后第一天,顾恒把孤零零的我送到了太平间。
而姐姐的病房里摆满了鲜花,
父母和秦墨围在她的病床前,庆祝她的心脏移植手术成功。
霜霜,你感觉怎么样母亲握着姐姐的手,眼里满是心疼。
好多了,妈妈。姐姐虚弱地微笑,
这颗心脏...很适合我。
秦墨站在床边,温柔地注视着她,那眼神是我从未得到过的珍视。
他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宝贝,我真替你高兴。
医生说恢复得很好,父亲欣慰地说,多亏了那位器官捐献者。
我飘在病房角落,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他们不知道,那颗在姐姐胸腔里跳动的心脏,
曾经属于我——他们口中那个不知廉耻的白染染。
母亲突然蹙眉:染染还在闹么
姐姐这么大的手术,她怎么连面都不露
父亲冷哼一声:
别提那个不孝女!不知廉耻,自从离婚后就音讯全无,我看她是没脸见我们!
她巴不得霜霜出事!上次要不是她故意刺激霜霜,病情怎么会恶化这么快
秦墨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轻轻握住姐姐的手:霜霜需要休息,我们别说这些了。
我飘到窗前,看着玻璃上几人模糊的倒影。
死后的灵魂也会流泪吗为什么我的视线这样模糊
02
我死后的第二日,母亲劝秦墨回去休息。
小墨,这段日子你辛苦了。
母亲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霜霜现在已经稳定了,你回去好好睡一觉。
姐姐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浮起温柔的笑意:
是呀,你看你现在黑眼圈这么重,我心疼了。
秦墨俯身,在姐姐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好,都听你的。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明天我给你带亲手做的营养餐。
我飘在后座,看着他的黑色奔驰在十字路口犹豫了。
导航机械地重复着:
请在前方路口右转。——那是通往他和姐姐新家的方向。
红灯亮起,他突然猛打方向盘,轮胎在沥青路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他竟然拐向了我们曾经的家。
0923——我的生日。
密码锁发出熟悉的电子音时,我的灵魂都在震颤。
门开的瞬间,霉味混着回忆扑面而来。
阳光穿过浮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玄关处,我的兔头拖鞋还保持着三个月前离开时的角度,
鞋底沾着去超市时踩到的草莓酱,已经干涸成褐色的痕迹。
不是说都扔了吗我的灵魂在颤抖。
那些他当着我的面扔进垃圾桶的相框、
我熬夜织到手指起茧的围巾、
甚至我用过的牙刷,
全都原封不动地待在原来的位置。
秦墨的皮鞋碾过积灰的地板,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
主卧的门吱呀一声。
梳妆台上,我的护肤品排列得整整齐齐,连那瓶打翻过的指甲油都没被扔掉。
他拿起我用了半瓶的精华液,便利贴边缘已经卷曲:
老公记得用,你嘴角起皮了。
秦墨拉开抽屉,从最深处摸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
当他打开盒子时,我看见里面是我们的结婚戒指。
他盯着戒指看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下来。
他又拉开了衣柜,我的衣服整齐挂着,每一件都套着防尘袋。
最显眼的位置挂着那件被我弄脏的婚纱——三周年纪念日,
我偷偷穿上想给他惊喜,却换来一句你就非要刺激你姐姐么。
现在他抚摸着婚纱上的污渍,手指微微发抖。
然后他走到阳台,点燃一支烟。
指尖在电话的拨号键上一直流连,
那个电话号码,是我的。
可他明明不是把我拉黑了么
夜风很冷,烟灰落在他的无名指上,烫出一道红痕。
就像离婚那天,我把戒指还给他时,在他手背上留下的泪痕。
03
第三日
秦墨亲自下厨做了营养餐送去医院。
病房里,我的父母正在低声交谈。
母亲叹气。
霜霜手术这么大的事,染染连面都不露,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父亲冷笑:
还不是你惯的从小就爱和姐姐争,现在还敢闹脾气!
当初不知廉耻,给姐姐的未婚夫下药,要不怎么会闹出这么多事
爸!姐姐轻咳两声,纤细的手指揪紧了被单,都过去了...
多熟悉的场景啊。
从小到大,只要姐姐轻轻咳嗽,全世界都会为她安静下来。
而我就算咳出血,换来的也只有别在我们面前装可怜的呵斥。
母亲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们也不用这么操心。
父亲转向秦墨,语气强硬:
给她打电话!让她立刻滚过来!自己的亲姐姐病成这样,她还有脸躲着
离婚三个月,秦墨终于拨通了我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机械女声在病房里回荡。
父亲猛地拍桌:
还学会关机了有本事一辈子别接!就当没这个女儿!
母亲有些不安:
她以前再闹,也不会不接电话...染染该不会出事了吧
都是我的错...姐姐的眼泪恰到好处地落下,
要不是秦墨要完成我的遗愿,染染也不会...
秦墨放下手机,轻抚姐姐的脸:
你就是太善良。要不是她,我们也不会分别这么多年。
我飘在姐姐的面前,看着她脸上的心虚。
如果姐姐知道我死了,会不会主动为我澄清呢
04
第四日。
秦墨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前,手指死死攥着手机,
屏幕亮起又熄灭,始终只有一行刺眼的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二十七次听到这个机械女声时,他突然暴怒,猛地将手机砸向墙壁。
砰——!
屏幕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炸开,惊得护士站的几个护士猛地抬头。
秦总……助理战战兢兢地递上一部新手机,声音压得极低,
白小姐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咖啡厅、图书馆、老宅……都没有。
继续找!他一把扯松领带,喉结滚动,眼底翻涌着某种近乎疯狂的情绪,
查她的信用卡记录!打车记录!共享单车!哪怕翻遍整座城市——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控。
我飘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三个月了。
离婚后的三个月里,他从未找过我。
可现在,他却像疯了一样,恨不得把整座城市掀翻。
为什么呢,秦墨
是终于发现,那个总是缠着他的白染染,真的消失了吗
还是为了让姐姐安心,一定要把我揪出来
他给所有认识我的人打了电话,得到的回复千篇一律——
最近没见到染染。
她没联系过我。
秦总,您别急,她可能只是出去散心了……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呼吸越来越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勒住了喉咙。
秦墨……我轻声叫他,可他听不见。
他永远不会听见了。
病房门被推开,姐姐温柔的声音传来: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秦墨的背影僵了一瞬,再转身时,
脸上的阴鸷已尽数收敛,只剩下淡淡的疲惫。
没事。他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只是公司的事。
姐姐笑了笑,指尖抚上他的眉心:
别担心,染染一向任性,过几天就回来了。
听着姐姐的话,我想告诉他们,我真的回不来了。
可我说的话,他们都听不到。
05
第五日。
秦墨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前,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疯狂滑动。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憔悴的脸上,眼下是两片浓重的青黑。
还是没有消息吗
秦墨眼睛里布满血丝:
三十七家医院都查过了
都...都查过了...
助理被他可怕的眼神吓得后退半步,
没有白小姐的住院记录...
继续找!他突然暴怒。
真可笑呀,他查了三十七家,唯独漏下了,姐姐所在的这家医院。
他似乎不会想到我和姐姐就在一个医院,一个生,一个死吧。
我飘在他身后,看着他的疯狂与焦躁。
多可笑啊,生前他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现在却发了疯似的找我。
秦总...助理犹豫着开口,白小姐会不会...已经...
闭嘴!秦墨一把揪住助理的衣领,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你真信她那些鬼话,她那种女人,怎么可能轻易死掉她最会装可怜了...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松开手时,我看见他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是啊,在他眼里,我永远是那个不择手段的女人。
下药勾引他,拆散他和姐姐,用流产博取同情...现在连我的消失,都成了我精心设计的戏码。
那找我干什么呢
06
第六日,雨一直在下。
像极了我们最后见面的那个夜晚。
我按响门铃的手指在发抖,胃癌的疼痛让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艰难。
我怀孕了......三个月......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上周胃癌,这周怀孕
你的谎言,能不能专业点
姐姐的晕倒永远这么及时。
她倒下的弧度与十二岁那年如出一辙——那时我碰倒她的药瓶,
父亲也是这样突然暴起的青筋。
滚开!
那一脚正中腹部。
秦墨的车从我身边疾驰而过,溅起的泥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躺在冰冷的雨夜里,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失。
不只是我的,还有那个还没来得及长大的小生命。
我多想告诉秦墨,我真的没有骗他。
从始至终我都没骗他。
那个孩子有和他一样的眉眼,在B超影像里安静地睡着。
就算他不再爱我,就算他恨我入骨,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他会是这世上与我血脉相连的最后一人,是我短暂生命存在过的证明。
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
医护人员把我抬上担架时,我听见有人在说:大出血!快联系血库!
我望着车顶摇晃的输液袋,突然想起小时候姐姐心脏病发作时,
全家人围在她病床前的样子。
现在轮到我了,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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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当日,秦墨没有去医院。
一直待在我们的卧室——那间曾经属于我和他的婚房。
窗帘紧闭,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酒精味。
地上散落着几个空酒瓶,有的已经碎了,
玻璃碎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他仰躺在床上,衬衫皱巴巴地解开几颗扣子,
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手里还攥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
他的目光涣散地盯着天花板,仿佛那里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
霜霜的心脏终于稳定了……他低声呢喃,
医生说……排异反应减轻了……她会好起来的……
他忽然笑了,那笑声干涩而空洞,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你呢白染染……他对着空气说话,仿佛知道我在看着他,
你怎么不接电话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我飘在他身旁,看着他醉醺醺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他明明那么恨我,为什么现在又一遍遍地拨我的电话
为什么在醉酒的时候,喊的是我的名字
他猛地灌了一口酒,酒精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滴在床单上,
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你别想让我愧疚……
他咬牙切齿地说,手指紧紧攥住酒瓶,指节泛白,
是你……是你拆散了我和霜霜……是你害得她心脏病发作……是你——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掐住了喉咙。
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像是在擦掉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是你活该……他低声说,像是在说服自己,
对……你活该……
可下一秒,他突然狠狠地把酒瓶砸向墙壁。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酒液溅得到处都是,像血一样刺目。
那你他妈倒是接电话啊!
他猛地坐起身,抓起手机,再次拨通了我的号码。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死死盯着屏幕,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猛地将手机摔在床上,
白染染……你到底……在哪……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崩溃的样子.
心脏——
如果我还拥有它的话——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他恨我,可他又在找我。
他骂我活该,可他又在为我痛苦。
秦墨。
是我想的那样
你开始想我了吗
你还是在乎我的是不是
08
第七日,我飘在病房的天花板上,看着顾恒推门而入。
他今天没有穿白大褂,而是一身黑衣,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我期待地飘近了些,想看清他们的表情——会不会,哪怕只有一瞬间,为我心疼
白染染的家属顾恒的声音很冷。
父亲头也不抬地削着苹果:
这次又是什么把戏胃癌白血病
母亲正在给姐姐梳头,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珍宝。
姐姐的头发乌黑浓密,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不像我,化疗后头皮上只剩下稀疏的几根白发,像枯萎的蒲公英。。
染染这孩子......母亲叹了口气,怎么就不能让我们省点心呢。
顾恒的脸色冷得可怕。
我飘到他面前,想摸摸他紧皱的眉头——这个在我疼得蜷缩成一团时,
会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摇晃的医生,此刻陌生得让我心颤。
我想告诉他,我都不在乎,你生气做什么。
他直接把死亡通知书拍在床头柜上,震翻了药瓶
父亲瞥了一眼,嗤笑着把通知书扫到地上:
骗谁呢!几个月前还拿怀孕刺激她姐姐!
心肠那么恶毒,现在竟然装死刺激我们,她就是见不得她姐姐好。
他突然提高音量,
要是真死了,倒是省心了!
母亲终于抬起头,却没有看那张纸:
别瞎说,再怎么说染染也是我们的女儿。
她转向顾恒,语气像是在讨论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顾医生知道染染在哪,就麻烦你告诉她一声,别闹了。她姐姐不会和她计较的。
姐姐虚弱地靠在枕头上,苍白的脸上挤出微笑:
顾医生,生死大事,你怎么能和她一起胡闹...
又是癌症,又是怀孕,现在又是死亡证明,
秦墨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他慢慢走到顾恒面前,眼底结着厚厚的冰,
顾医生,你为什么对白染染那么好
他猛地揪住顾恒的衣领,
好到为了她连医德都不要了
我急得去拉秦墨的手,却只能看着自己的手指穿过他的手腕。
09
顾恒突然一拳打在秦墨脸上。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失控。
你们到现在还觉得染染在骗人
他声音嘶哑,从地上捡起那张沾满灰尘的死亡通知书,
亏她还为你们着想,让我在她死后七天再告诉你们死讯。
他的手指在死亡原因那一栏摩挲,
她说七天,姐姐的心脏手术应该稳定了......
病房突然安静得可怕。
母亲手里的梳子掉在地上,断齿飞溅。
不相信是么顾恒突然笑了。
他掏出手机,按下播放键。
我的声音混着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响起,沙哑得不像人声:
爸,妈...对不起啊,又要惹你们生气了...这次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录音里突然传来剧烈的呕吐声,然后是液体喷溅的声音。
顾恒在画面外慌乱地喊着我的名字,
伴随着护士尖叫着血压降到40了!的背景音。
她在哪她现在...在哪
秦墨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最底层传来,
顾恒转身走向门口,太平间三层,304号冰柜。
母亲突然开始发抖,嘴里不住地念叨:不会的,不会的......
像一台坏掉的复读机。
姐姐挣扎着想下床,输液架被她扯得摇晃不止。
霜霜!母亲条件反射地按住她,
你别担心,你妹妹保准又是骗人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却死死盯着地上那张死亡证明。
父亲的双拳捏得咔咔作响:
霜霜这里离不开人,
他的目光扫过秦墨,
你去看看,看她又搞什么鬼。
我飘到他们中间,看着这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奇怪,我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胸口还是会疼呢
哦,对了,我的心脏在姐姐那里——它正在她胸腔里,为我疼着。
顾恒最后看了一眼病房,眼神像是在看一群怪物。
10
304号冰柜被拉开的瞬间,寒气像刀子一样冲了出来。
秦墨的指尖在触到裹尸袋的前僵住了。
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就是停滞不前。
看清楚了。顾恒猛地拉开拉链,塑料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我静静地躺在那里,
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
胃癌让我的身体消瘦得不成样子,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现在信了顾恒的声音冰冷无比,
去年三月确诊时还是早期,如果......
他的目光扫过秦墨僵直的背影,
如果不是那次流产大出血加速癌细胞扩散......
秦墨的胸膛突然停止了起伏。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我的脸上,
仿佛在确认这具干瘪的躯体是否真的是那个曾经鲜活的我。
顾恒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皮质日记本,重重砸在秦墨胸口。
本子弹开的瞬间,一张泛黄的B超单像落叶般飘落在地。
胎儿模糊的剪影旁,我的笔迹因为泪水晕染而变得模糊:
【宝宝的眼睛像爸爸一样明亮】。
她到死都在保护你们。
顾恒扯开我的领口,露出心脏移植的缝合线,
连这颗心都给了白霜霜,你们还要怎样才肯相信
秦墨的膝盖一软,跪在了冰柜前。
他的手指颤抖着拾起那张B超单,
上面的日期清晰可见:2024年7月15日——正是我雨中去找他的那一天。
不可能......秦墨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以为她......
你以为....你以为她骗你,
顾恒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我的手机。
他按下播放键,一段录音在冰冷的停尸房里回荡:
顾医生,我真的好难受,不要在救治我了好不好
我的声音虚弱但坚定,
等我死了,就把我的心脏给姐姐....
录音里传来顾恒愤怒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白霜霜虽然是你姐姐,可也是秦墨的出轨对象!你要把自己的心脏给她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我的声音更加微弱:
她毕竟是我的姐姐,何况秦墨爱她......
11
我飘在空中,看着秦墨踉跄着回到我们的婚房。
他跌坐在沙发上,手指死死攥着我的日记本,指节发白,像是要把骨头捏碎。
染染……
他低喃着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看他痛苦的样子,我想说,没什么可伤心的,死挺好的。
死了之后真的什么疼痛都没有了,比活着舒服多了。
秦墨踉跄着跌坐在沙发上,
满脑子都是白染染。
她每天笑着跑向他老公你回来了。
老公我做了你最爱吃的。
他应该是恨她的。
如果不是那杯柠檬水,如果不是那场荒唐的意外,他本该向白霜霜求婚的。
他本该娶的是白霜霜,而不是白染染。
——可为什么,他现在的脑海里,全是白染染
他恨白染染,恨她毁了他的幸福。
他恨白染染,恨她让他失去了白霜霜。
可为什么……当她真的消失了,他是恐慌的
为什么……在看到她尸体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活生生挖了出来
他现在才发现,他对她好像不只是恨。
三年的陪伴,他已经爱上了她。
他颤抖着翻开我的日记,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了那些早已干涸的字迹。
12
2024年7月1日
姐姐在国外三年回来了,我很高兴。
她终于回来了,是不是找到了她的幸福。
推开她卧室门的时候,我看她和秦墨抱在一起。
我慌乱的退出,可姐姐还是心脏病发作了。
我跟着去了医院,
父亲看着我说,为什么要死的不是我。
母亲流着泪,为什么我好好的女儿要死了。
秦墨不说话,可他的眼神告诉我,为什么不是我去替姐姐死
可我做错了什么
2024年7月2日
秦墨回家了,向我提出离婚。
他说姐姐没有几个月好活了,他要娶她,不让她留遗憾。
我不同意,因为我也病了,胃癌,我也需要他。
我告诉他,可他不信,就像当初我告诉他,那药不是我下的。
2024年7月3日
今天胃疼的厉害。
我蜷缩在沙发上的时候。
爸妈来了。
爸爸给了我一巴掌,说我从小就知道和姐姐抢,包括她的未婚夫。
现在姐姐要死了,说我连她最后的遗愿都不满足,说我是个狼心狗肺的。
说我是个不知廉耻的。
妈妈苦口婆心的劝我,让我这次不要争了。
说我为什么就一直要和姐姐抢呢。
可我真的没有和姐姐抢,我也爱我的姐姐。
姐姐爱那个钢琴家。
所以她给了我那杯柠檬水。
是她把我哄骗到房间....我都没有怪她。
可所有人都不相信我。
2024年7月10日
抗争了好几天,看到姐姐苍白的脸,我妥协了。
我虽然和姐姐同一天出生,可姐姐身体不好。
从小到大父母的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身上。
我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个人。
我有的时候也会嫉妒,可看到她难受的时候,
我更多的是心疼,如果我们两个换换,父母是不是就高兴了。
我和秦墨签了离婚协议。
这样爸妈会不会高兴一些,
会不会也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一些。
2024年7月15日
我知道自己怀孕了,我很高兴,就算我死了,也有生命继续延续。
我要去告诉秦墨,就算我们不再是夫妻,他也是我的姐夫,也是我的亲人,
等我死后,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好我的孩子的。
2024年7月17日
昏迷了两天,孩子没了,可能这就是命吧。
我就不值得拥有什么。
秦墨怎么能这么狠心,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2024年7月20日
顾恒说,我身体损伤太大,要我配合好好治疗,还可以活三个月。
我没有告诉父母和秦墨,反正...他们也不信我
更不可能告诉姐姐,毕竟她的心脏会受不了。
2024年7月21日
隔壁床的小女孩今天问我为什么没人来看我。
我说我的家人很忙。
她给了我一颗糖,说吃了就不疼了。
多温暖的孩子啊,我的孩子要是生下来,会不会像她一样温暖。
2024年7月22日
我梦见那个没能出生的孩子了。
如果他还活着,我应该会有更大的求生意识吧。
如果他还活着,我一定能坚持着把他生下来。
秦墨永远不会知道,那次他推我导致流产时,我有多恨他...
又有多恨自己,仍然爱着他。
2024年7月25日
吐了好多血。好疼。
但最疼的是想起秦墨看姐姐的眼神,
那种我永远得不到的温柔。
2024年8月12日
姐姐需要心脏移植,而我让顾恒偷偷做了配型,结果很好。
这算不算命运给我的最后一点价值
2024年9月1日
最近身体很不好,没有精力继续写了。
可我今天看到秦墨,爸妈陪着姐姐来医院了。
真好,在我生命最后一刻还能看到他们。
虽然不是来陪我的,但都在一个医院,
就当他们……是来送我最后一程好了。
秦墨的眼泪砸在那一页上。
我的心脏会给姐姐,这样她就能和秦墨幸福地生活下去了。
顾医生说这样很傻,但我觉得很好。
我的姐姐会继续活下去。
我的心脏会继续爱着你,秦墨。
——砰!
日记本从他手中滑落,砸在地上。
秦墨猛地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他死死抱住那本日记,像是抱住我最后的存在。
然后,他跌跌撞撞地冲向浴室,对着马桶剧烈呕吐,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可惜,他吐出来的,只有血。
——就像我死前那样。
13
秦墨推开那扇门时,我的灵魂跟着飘了进去。
客厅里,父亲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姐姐喝药,母亲在一旁削着苹果,
苹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就像小时候她只给姐姐削的那样。
爸,妈。
秦墨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他举起那本染着血迹的日记,
你们应该看看这个。
父亲头也不抬:
现在最重要的是霜霜的恢复!没看见她刚做完移植手术吗
日记本啪地砸在茶几上,父亲的手抖了一下。
褐色的药汁在姐姐的病号服上晕开,像极了那天我吐在她婚纱上的血。
染染死了!
秦墨的吼声让吊灯都在晃动,
你们的女儿死了!而你们甚至不愿意看一眼她的遗言!
母亲手中的苹果滚落在地,父亲终于抬起头,眼神却像在看一个疯子:
秦墨你疯了么,你也跟着胡闹
秦墨笑了,是呀,我是疯了,你们知道霜霜的心脏供体是谁么
当时医生说供体心脏匹配度简直像双胞胎...
姐姐的脸瞬间失去血色。
她低头看着胸口的疤痕,又抬头看秦墨,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
她没说谎,秦墨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就是染染。霜霜的心脏,是染染的。
秦墨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我的字迹在纸上轻轻呼吸:
父亲突然像被抽走了脊梁骨,整个人瘫软下去。
他的手指死死抠进沙发扶手,指节泛白:
不可能...不可能...
他机械地重复着,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横流,
秦墨冷笑,他翻开日记最后一页,我的字迹在纸上轻轻呼吸:
【爸爸妈妈,如果有一天你们看到这个,请摸摸我的头好吗就像对姐姐那样,一次就好】
14
母亲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她扑向那本日记,却在碰到纸页的瞬间像触电般缩回手。
二十几年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母亲为我流泪。
她的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了姐姐两个字。
怎么会,怎么会,染染我们也爱你呀,只是你姐姐身体不好,我们多照顾她一些而已,要是知道,要是知道.....
秦墨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死的时候。求医生别告诉你们,说姐姐要做心脏移植,不能受刺激。
父亲突然开始疯狂扇自己耳光,一声比一声响亮:
我那天...我那天还骂她装病...我还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母亲跪在地上,拼命翻着我的日记。
她保养得宜的指甲劈裂了,鲜血染红了纸页上的字迹:【妈妈,我疼】。
姐姐蜷缩在沙发角落,双手死死按着胸口。
我的心脏在她身体里剧烈绞痛,疼得她冷汗浸透了衣服。
她突然开始干呕,像是要把这颗不属于她的心脏吐出来。
染染...染染...父亲突然爬到茶几前,颤抖的手指抚过我的日记本,
爸爸错了...爸爸真的错了...
他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哈哈哈哈——秦墨突然大笑起来,
霜霜,她到死都在为你着想!而你......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变得狰狞,
你毁了她的一生!那杯柠檬水里的药是你下的!是不是
秦墨踉跄着后退,眼神涣散:
我们都是害死她的刽子手,我们都有罪。
我漂浮在空中,
看着父亲瘫坐在地上,
看着母亲跪在地上拼命拼凑撕碎的日记页,
看着白霜霜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按着胸口——那里,我的心脏正在她身体里痛苦地跳动。
看着秦墨满脸的泪水。
我飘在他们身边不停的说,不,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不想你们痛苦,我想你们都幸福。
可似乎我好像又办砸了。
15
葬礼那天的阳光很好,好得不像话。
我飘在墓地上空,看着秦墨一身黑衣站在人群最前方。
他胸前别着未亡人的绢花,在签到簿上写下夫
秦墨时,
钢笔尖划破了三页纸。
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他怎么可以这样
明明已经和姐姐结婚了,现在却以丈夫的身份出席我的葬礼。
我担忧地看向姐姐,还好她胸腔里跳动着我的心脏,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晕倒。
姐姐站在秦墨身旁,一袭黑裙衬得她肤白如雪。
看着她健康的模样,我的眼眶湿润了。
真好,我的心脏让她重获新生。
父母站在前排,母亲的眼睛肿得像核桃,
父亲佝偻着背,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看着他们为我悲痛的样子,我的灵魂都在颤抖。
原来他们也是爱我的,原来我不是那个永远被忽视的孩子。
感谢各位来送我的夫人最后一程。
秦墨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说夫人时,姐姐突然捂住胸口,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
我知道,那是我的心脏在抗议。
墓园工人正在安放墓碑。
秦墨像个偏执狂一样检查每个细节,甚至亲自为碑文描金。
当爱妻白染染之墓几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时,
父亲突然踉跄着扑上去,用袖子疯狂擦拭碑面。
不对...这不对...父亲的声音支离破碎,
该写女儿...该写...
母亲安静得出奇。
她从名牌包里掏出一把瑞士糖——那是姐姐的最爱。
我六岁那年因为偷吃了一颗,被妈妈教育了一整天。
现在,她把糖整整齐齐地摆在墓前,塑料包装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染染,妈妈知道你最爱吃这个...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姐姐突然跪倒在墓前,昂贵的黑裙沾满泥土也毫不在意。
她颤抖的手指抚过冰冷的碑文:
染染...对不起...那杯柠檬水...我不仅是想帮自己,我也想帮你...
她漂亮的指甲在石缝里折断,渗出丝丝血迹,
只是时间长了我才发现,我也爱他啊...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秦墨红着眼抱住墓碑,额头重重抵在爱妻两个字上。
我悬浮在半空,看着这一幕。
阳光穿透我透明的身体,在地面投下淡淡的影子。
我的身体开始慢慢消散,从指尖开始,化作点点细碎的星光。
终于可以解脱了。
可就在即将完全消散的瞬间,我惊讶地发现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目光直直地望向我所在的方向。
我笑了,用尽最后的力气向他们挥手。
星光从我嘴角溢出,在空气中划出温柔的弧线。
要好好活着啊!我的声音散在风里,要幸福的活着!
父亲突然跪倒在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母亲疯了一样伸手想要抓住正在消散的光点。
姐姐捂着胸口痛哭失声,
而秦墨...他望着我的方向,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真好。
我最后想。
原来死亡也能如此温暖。
16
就在我即将消散的刹那,秦墨崩溃的大喊:
你走了,我们怎么幸福!
他的声音像一把利刃,划破了葬礼的宁静。
他跪在地上,看着我慢慢消散。
你把自己的心脏给了霜霜,让我们怎么面对每一天
他的眼泪砸在墓碑上,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残忍...
姐姐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按住胸口。
我的心脏在她身体里剧烈跳动,疼得她脸色煞白。
父亲踉跄着扑来,却和秦墨一起跪倒在墓前。
他颤抖的手抚过碑上照片——那是我二十岁生日时拍的,嘴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奶油。
染染...母亲整个人伏在墓碑上,精心打理的卷发沾满泥土,
妈妈给你买了新裙子...你回来试给妈妈看好不好...
风突然暴烈起来,卷着玫瑰花瓣抽打在每个人脸上。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的画面是秦墨仰起的脸——那张总是冷漠的脸上,
此刻布满泪痕。
回来...他的声音被风吹散,求你...
我努力凝聚最后的力量,让一缕风温柔地拂过他的眼角,拭去那颗将落未落的泪。
原来死亡最痛的不是消失,
而是成为活人胸口永不愈合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