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估完分后,我本应是省状元的成绩,可最终查出的分数只有300多分。
而一向成绩吊车尾的养妹柳依依,却出人意料地成了省状元!
我焦急地打手语,想让父亲帮我成绩申诉,一向宠爱养妹的他暴怒道:
别丢人现眼了!看看人家依依,再看看你!考的那是什么,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陪钱货
此刻,养妹柳依依恶毒的心声,在我脑海中响起:
【苏禾这个哑巴真好利用,她的状元成绩现在是我的了!】【这一家子都是蠢货,这么容易就相信了!】
【等拿到状元,我就离开你们这些累赘!】
我震惊地望向柳依依,原来一切都是她搞的鬼!
但从我觉醒偷听心声能力的那一刻起,规则就由我说了算!
1
回到家,迎接柳依依的是满桌的珍馐佳肴,和我父母热情洋溢的笑脸。
我像个透明的影子,被他们彻底遗忘在角落。
没人问我饿不饿,没人问我考得怎么样。
我默默地缩在沙发一角。
柳依依被我父母簇拥在餐桌主位,她巧笑倩兮,谎话张口就来,逗得他们开怀大笑。
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话,在我看来都充满了虚伪。
突然,母亲温柔抚摸柳依依头发的心声,像一根毒刺,扎进我的心脏。
【还是养女贴心,比亲生的有出息多了。】
【早知道当初在她得了心脏病后,就不该那么心软救她,白白浪费那么多钱。】
我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快要裂开。
原来,她后悔了。
后悔当初费尽心力救活了我这个陪钱货。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母亲,她正慈爱地给柳依依夹菜,脸上的笑容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可那温柔背后,却藏着如此残忍的念头。
紧接着,父亲带着醉意的心声,更是将我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哼,花那么多钱给她治病,结果高考连养女都不如,真是白养了这个赔钱货。】
【以后她的死活,老子才懒得管,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将我最后的希望和尊严,砸得粉碎。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治病的钱是浪费,我的存在是耻辱。
我连柳依依这个处心积虑的骗子都不如。
眼泪汹涌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
客厅里的欢声笑语,此刻听来却像是一场盛大的凌迟。
我蜷缩在角落,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凌晨时分,我被楼下隐约的争吵声惊醒。
我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楼梯口,透过二楼栏杆的缝隙向下望去。
爸,妈,你们之前可是承诺过的,只要我考上状元,就给我买那辆最新款的跑车!
依依啊,不是爸妈不给你买,只是……只是家里最近手头确实紧。
父亲接话,声音沉闷:你妹妹治病……唉,家里早就负债累累了。
负债累累呵,别跟我哭穷。
我爸当年是怎么死的,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
依依,好孩子,别说了,别说了……车,车我们一定想办法给你买,啊
我站在阴影里,浑身冰冷。
柳依依的话像一颗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
第二天,高考成绩正式公布的前一天,学校大张旗鼓地举行了预祝状元仪式。
柳依依同学,是我们学校的骄傲!她克服了家庭的困难,以顽强的毅力……
教导主任的声音慷慨激昂。
我站在人群的角落,像个局外人。
周围同学们的窃窃私语和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清晰地涌入我的脑海。
看柳依依多风光,听说好几所名牌大学都向她抛出橄榄枝了。
这哑巴平时不是挺拽的吗独来独往,眼睛长在头顶上,现在被柳依依比下去了吧,真解气。
就是,活该,谁让她不合群。
哑巴我在心里冷笑。
我只是不屑与这些愚蠢又浅薄的人为伍罢了。
我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的寒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些嘲讽和恶意,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向我,但我早已习惯了这种无处不在的刺痛。
此刻柳依依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像是有什么密谋。
放学后,我悄悄跟在了柳依依的身后。
2
她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或许是巷子里空无一人,让她放松了警惕,她甚至直接开了免提。
一个带着几分威严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语气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依依啊,事情妈妈都给你安排妥当了。
柳依依嗤笑一声,语气凉薄。
姓张的,算你还有点能耐,能动用关系帮我把成绩换过来。
依依,别这么说,
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妈妈知道以前对不起你,妈妈现在已经是教育司的司长了,有能力给你最好的。你回到妈妈身边来,好不好
回你身边
柳依依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怨毒。
姓张的,我问你,我爸当初出车祸横死街头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和那个男人风流快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
行了,别在我面前演什么母女情深了,恶心。事情办成就行,挂了。
高考成绩公布那天,柳依依占据了所有新闻的头条。
要去参加学校特意为柳依依举办的庆功宴。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柳依依穿着昂贵的礼服,像个骄傲的公主,被众星捧月般围绕在中央。
感谢我们家的依依!
给我们家争了这么大的光!
柳依依正巧朝我看来,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她的心声清晰地传进我的脑海。
呵,我拿了属于她的分数,现在连她的父母都是我的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低下头,任由刘海遮住眼底翻涌的寒意。
宴会结束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个所谓的家。
钥匙插进锁孔,却怎么也拧不开。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
敲门,无人应答。
我绕到屋后,借着邻居家微弱的灯光,吃力地爬上窗台,翻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让我如坠冰窟。
这里变成了一个堆放杂物的储物间。
吱呀一声,主卧的门开了。
柳依依穿着我的丝绸睡衣,慢悠悠地走出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轻蔑。
啊,林晚,你回来了
瞧我这记性,忘了告诉你了。
阿姨说,你以后住那间杂物间就行了,你的房间,现在归我用了。
我死死地盯着她,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心声再次响起,带着恶毒的快意。
【反正你爸妈已经打算把你送去乡下老家了,一个没人要的废物,给你个地方住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什么】
送我去乡下老家
原来,他们连最后的体面都懒得维持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我不能哭,不能在柳依依面前示弱。
我默默地走进那间阴暗潮湿的杂物间,空气中弥漫着霉味。
窗户很小,透不进多少光。这就是他们给我安排的新卧室。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屈辱和翻腾的恨意。
我开始动手收拾,将那些被随意丢弃的杂物一点点清理开,腾出一小块能容身的地方。
夜深了,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沉沉睡去。
3
第二天,我为他们准备了早餐。
牛奶太烫了,换一杯冰的。
依依啊,早上喝冰的对胃不好,这个温度刚刚好。
我就是要喝冰的!柳依依尖声道,不满地瞪着母亲。
禾禾,去给依依换一杯。
手机的录像功能,无声地记录下这一切。
我端着冰牛奶出来,将它重重放在柳依依面前,溅出的奶渍弄湿了她昂贵的真丝睡裙。
她尖叫起来:苏禾!你故意的!
没等她发作完,我将一叠A4纸摔在餐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是柳依依日记的复印件,每一页都记录着她如何处心积虑地夺走我的一切,包括那份属于我的竞赛成绩。
你翻我东西!你这个小偷!
苏禾!你跟我进来!
禾禾,你听妈妈说。
这件事,你千万不能说出去,求你了!
我冷冷地看着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开始打字。
冰冷的屏幕上出现一行字:为什么
当年,当年你爸爸开车,不小心……不小心撞死了人。
那家人……那家人就只剩下依依一个孩子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我们不得不收养她,补偿她……
所以,你们决定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来为你们的过失赎罪
如果不是我们,你早就……
我面无表情地删掉之前的话,重新打出一行字,然后将手机屏幕转向他们。
所以我应该感谢你们没有让我死,然后再心甘情愿地,让你们去偏爱那个杀父仇人的女儿
可是……可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
父亲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
依依她……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们不能……
不能委屈了她是吗
我无声地反问,眼底的寒意更甚。
吱呀——
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柳依依满脸怒容地冲了进来,把抢过我放在桌上的日记复印件,三两下撕得粉碎。
纸屑纷飞,像一场绝望的雪。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们
没人会相信一个哑巴说的话!
爸,妈,你们选吧。
是我,还是她
禾禾,你先……先冷静几天,我们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处理好如何处理牺牲谁答案不言而喻。
我收回目光,转身走出书房,回到那个堆满杂物的储物间。
我的行李很简单,几件换洗衣物,还有那本被我翻烂的笔记本。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径直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一张小小的纸条,被我压在了客厅冰冷的茶几上。
上面只有一句话:你们的选择,我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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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在我按下张萱家门铃的那一刻,世界有了色彩。
禾禾,你……
我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然后从包里拿出证据。
这帮混蛋!
我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字。
帮我一个忙。
你说。
帮我联系一个人,一个老警察,当年经手那场车祸的。
张萱的办事效率很高,通过她父亲的关系网,第二天就有了回音。
她把手机递给我,上面是一条刚刚收到的短信。
你是苏志宏的女儿
我深吸一口气,回复。
是。
你和你爸妈不知道真相吗那场车祸根本不是你父亲的责任,而是柳依依的父亲柳明远酒驾导致的!
酒驾柳依依的父亲
第二天,在一家安静的茶馆,我见到了那位老警察。
孩子,对不起。
这是当年车祸的完整档案,复印件。
原件……按规定是不能拿出来的。
一份份文件,事故认定书,现场照片,证人笔录……清晰地还原了那个改变我一生的夜晚。
柳明远,血液酒精含量严重超标,违规超速,跨越双黄线,撞上了我父亲的车。
我父亲的车因为是新买的,安全气囊及时弹出,他只受了轻伤。
而柳明远的旧车,没有任何有效的安全措施,他当场死亡。
你父亲当时可能太慌了,也可能是……愧疚吧。毕竟对方死了人,而他还活着。
他不仅揽下了全部责任,还主动提出要抚养唯一的遗孤柳依依,说是要替柳明远照顾她。
我们当时也劝过,但你父亲态度很坚决,加上柳家那边确实没人了,也就……默认了。
我们一家,都被柳依依和她那个所谓的悲惨身世操控了这么多年。
我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血的腥甜。
泪水汹涌而出,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和愤怒。
我擦干眼泪,眼神却变得更加冰冷,也更加坚定。
我打开电脑,在各大社交媒体上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名字叫无声真相。
然后我开始整理所有的证据,将它们分门别类,编辑成长文,配上图片和录音,设置了不同的定时发布时间。
是时候,揭露所有的真相了!
5
柳依依的省状元光环,一夜之间传遍了全城。
她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在她的故事里,我,成了那个好吃懒做、不思进取、甚至有些智障的哑巴姐姐。
一个完美的对照组,用来衬托她的光辉与伟大。
我像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她每一个采访现场。
我躲在人群的角落,戴着帽子和口罩,手机的录像功能始终开启。
一次电视台的专访结束后,记者们簇拥着柳依依离开。
我隔着一段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她拐进一个僻静的消防通道。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姓张的!
成绩的事情,确定万无一失吧
那就好,只要后续没人查,一切都好说。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死死按住录音键,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随后,等她走了之后,我联系上张萱。
张萱利用自己的人脉,帮我找到了曾经被欺负过的几个同学。
其中一个叫李婷的女生,犹豫了很久,终于交给我一段视频。
视频里,柳依依掐着一个女生的脖子。
这次考试,你必须帮我作弊!不然,我就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照片发到学校论坛上,让你身败名裂!
视频里的女生哭得泣不成声,正是李婷本人。
我看着视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同时,通过王叔的帮助,我联系上了当年车祸的另一位目击证人,一个长途货车司机。
他当年因为急着赶路,录完口供就走了。
听我说明情况后,他表示愿意站出来,澄清当年的真相。
这天傍晚,张萱家的门铃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打开门,我父母憔悴的脸出现在眼前。
禾禾,我的孩子,跟妈回家吧。是爸妈错了,我们对不起你。
禾禾,求求你,原谅爸爸妈妈吧。
若是以往,我或许真的会心软。
但现在,我能清晰地听到他们内心的声音。
【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么倔!】
【必须让她回去!依依说了,只要禾禾肯回去,就会原谅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个孽障,真是会给我惹麻烦!】
我冷漠地看着他们,拿起桌上的纸笔,写下一行字。
你们不是想让我回来,你们是为了保护你们的谎言,为了安抚柳依依。
父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母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父亲的身体晃了晃,最终颓然地承认。
是……是依依,她用当年的车祸真相威胁我们,如果我们不能让你消气,她就要把所有事情都捅出去。
我收回目光,在纸上重重写下八个字,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房间。
真相即将大白,等着看。
6
省状元造假、教育司司长滥用职权、车祸真相……
每一个词条都像一把利刃,将柳家和我父母那张光鲜亮丽的皮囊,割得鲜血淋漓。
柳依依的省状元资格,很快就被教育司撤销。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教育司司长等待她的是法律的严惩。
有人爆料,她曾多次在学校霸凌同学,手段恶劣。
我的故事,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传播开来。
社交媒体上,为无声勇者发声的话题,阅读量迅速破亿。
各大高校纷纷向我伸出了橄榄枝。
他们表示,愿意以我真实的成绩,破格录取。
看着那些名校的校徽,我第一次,为自己的未来,感到了一丝真实的期待。
而我的父母,他们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舆论的压力如同泰山压顶,他们很快就被各自的公司停职调查。
他们开始疯狂地给我发信息,一条接一条。
那些信息里,有迟来的道歉,但更多的是歇斯底里的责怪和不解。
禾禾,我们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们不能没有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毁了这个家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啊!
我只回了一条消息:你们早已选择了她,我不欠你们什么了。
手机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母亲在收到我信息后,当场瘫坐在地,目光呆滞,嘴里反复念叨着。
完了……都完了……我们是害怕真相被揭露才对她好的……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我们永远失去了女儿……永远……
柳依依被学校迅速开除学籍。
教育部门联合声明,她将永远无法通过任何途径再次入学。
她的人生,在最灿烂的年纪,戛然而止。
她试图联系我的父母,哭着求他们帮忙。
但这一次,我的父母大概是真的怕了,也或许是彻底绝望了。
他们拒绝了她所有的联系,甚至换掉了手机号码。
走投无路的柳依依,做出了她人生中最后一个,也是最疯狂的举动。
她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一篇数千字的长文。
文中,她不仅声泪俱下地承认了自己所有的罪行,包括如何窃取我的成绩,如何配合她母亲伪造车祸假象,还详细揭露了更多我父母不堪的过往。
舆论,再一次彻底爆炸。
这一次,是我整个家庭的丑闻,被赤裸裸地摊开在阳光下,供全国人民审视和唾骂。
7
我的故事,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
学校行动迅速,为我配备了专门的手语翻译老师,确保我的学业不受沟通障碍影响。
新同学们大多带着善意的好奇,没有人因为我无法说话而投来异样的目光。
课间,他们会耐心地等我用手语或写字板表达,偶尔还会笨拙地比划几个刚学来的手语词汇,逗得彼此发笑。
这是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被平等对待的温暖。
我在日记本上写下。
失去声音,却因此听见了世界的真相,这或许是命运辗转反侧后,不得不赠予我的礼物。只是这礼物,代价太过沉重。
某天午后,邮箱里跳出一封匿名邮件。
没有标题,只有一个附件。
屏幕上是几张模糊的远景照片,照片里,柳依依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牵着,登上一辆驶向远方的长途汽车。
原来,柳依依还有奶奶。
我盯着那行字,心中没有预想中的幸灾乐祸,也没有任何波澜。
平静地,我将邮件拖入了存档文件夹。她的人生如何,与我再无关联。
同一天傍晚,许久未见的老警察敲响了宿舍的门。
丫头,有件事,我想还是得跟你说一声。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你父母……他们想见你最后一面。
他们准备搬离这座城市,去外地生活了。
我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水面泛起细小的涟漪。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良久,我抬起头,对他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终究要做个了断。
再次踏入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恍如隔世。
房子里几乎搬空了,只剩下一些零散的、带不走的旧物,显得空旷而萧瑟。
阳光从没有窗帘的窗户照进来,将一室的狼藉照得无所遁形。
我的父母,就那样站在客厅中央,背对着夕阳,身影被拉得很长。
他们比我记忆中苍老了许多,头发白了大半,脸上是掩不住的憔悴和疲惫。
看见我进来,母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却只是站在原地,不敢靠近。
禾禾……
母亲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哽咽。
我们……我们不求你原谅。是我们错了,是我们愚蠢,是我们……亲手毁了一切。我们为自己的愚蠢和贪婪,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父亲一直沉默着,此刻,他颤抖着从身后拿出一个有些陈旧的木盒子,小心翼翼地递向我。他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稳。
这里面……是你奶奶当年留给你的,说是……说是给你当嫁妆的。
后来……后来我们又陆陆续续添了一些……现在,都还给你。是我们……对不起你。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那个盒子。
曾经,我多么渴望他们的爱,渴望一个完整的家。
可如今,一切都太迟了。
我接过盒子,没有打开,只是轻轻放在一旁空荡荡的餐桌上。
然后,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写字板,一笔一划,清晰而坚定地写下。
我不需要钱,我也不需要嫁妆。我只需要你们记住,我不欠你们什么了。
写完,我将写字板转向他们,让他们看清上面的每一个字。
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被父亲一把扶住。
父亲的脸上,老泪纵横。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去。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那些压抑的哭泣和无尽的悔恨。
8
一年,足够改变很多事。
他们叫我无声之刃,大学辩论赛的黑马,网络上小有名气的博主。
聚光灯下,我用手语阐述真相,冷静而尖锐。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份看似坚不可摧的冷静,是用多少个失眠的夜晚和紧咬的牙关换来的。
今晚,手机屏幕骤然亮起,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像淬了毒的针,刺破了我维持的表象。
你被盯上了。
冰冷的五个字,让指尖的温度迅速褪去。又是谁
那些被我撕开虚伪面具的败类,还是潜藏在更深黑暗里的东西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缺乏温度的笑。
来吧,我等着。
在这座城市里,我早已习惯与鬼同行。
无声之刃社团,是我一手创立的。
名字听起来中二,却是我真实的写照——用无声的方式,给予那些懦弱的施暴者最锋利的痛击。
我们帮助那些被欺凌、被pua、被恶意中伤的可怜人收集证据,用法律,用舆论,为他们讨回公道。
我的手语演讲《倾听真相的力量》,被好事者传到网上,意外地火了,激励了无数困在无声地狱里的人。
他们说我是英雄,是斗士。
可他们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如我一般,被剥夺声音,只能在绝望中沉沦的灵魂。
我不是在拯救谁,我只是在渡化我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无法说话,曾是我最深的自卑与痛楚。
如今,它却成了我最独特的武器,让我能更敏锐地洞察谎言,更清晰地辨别是非。
我成了真相的守护者,也是黑暗的凝视者。
毕业季的喧嚣如同潮水般涌来,裹挟着离愁别绪和对未来的迷茫。
宿舍楼下,那棵老樟树的叶子绿了又黄,黄了又绿,见证了无数人的来来去去。
就在毕业典礼的前夜,我收到了一封信,没有署名,邮戳却是我曾经无比熟悉的那个城市。
信封很薄,捏在手里,却有种沉甸甸的重量。
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我拉上了窗帘,隔绝了窗外虚伪的繁华。
台灯昏黄的光晕下,我拆开了信封。
里面掉出来的,首先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
她的身旁,站着一对年轻的男女,眉眼间依稀能看出我父母当年的模样。
那是,我六岁生日时拍的全家福。
六岁,一个模糊到快要从记忆里消失的年纪。
照片的背面,是两行娟秀的字迹,是母亲的笔迹。
禾禾,生日快乐,要永远开心。
永远开心
多么讽刺的祝福。
信纸上,只有寥寥数行字,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心上。
随信附上的,还有一张薄薄的医院诊断书复印件。
诊断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几乎握不住。
声带功能完好,发声障碍源于强烈的应激性心理创伤——急性缄默症。
病因:亲眼目睹惨烈车祸现场。
原来,是这样。
不是天生的缺陷,不是恶毒的诅咒。
而是一场飞来横祸,一场被我遗忘在记忆深处的恐怖场景,偷走了我的声音。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命运抛弃的残次品,却不知,这背后还藏着这样的因果。
信的最后,是父亲龙飞凤舞却带着一丝颤抖的字迹。
我们辗转找到了当年的医生,才知道了真相。
这些年,是我们对不起你,用错了方式,伤害了你。
我们搬到了新的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不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治愈自己,真正地放下过去。
放下
谈何容易。
那些被撕裂的亲情,那些刻骨铭心的伤害,岂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和放下就能抹平的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信纸上的字迹。
这是我成年之后,第一次这样无法抑制地流泪。
不是因为委屈,不是因为怨恨,而是一种五味杂陈的释然。
以及,对那个六岁小女孩迟来的心疼。
我捂住脸,任由泪水从指缝间滑落,滚烫而苦涩。
原来,我不是不渴望爱,只是那份爱,来得太迟,也太沉重。
许久,我才慢慢平复下来。
窗外的霓虹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看着那张诊断书,看着那张全家福,心中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治愈自己吗
或许吧。
但我知道,我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
用我的方式,去倾听那些被掩盖的声音,去记录那些被遗忘的真相。
我,就是无声的力量。
至于那条你被盯上了的短信,呵,放马过来便是。
想要让我再次沉默,除非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