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是个秃驴。
却被一群起义军找上门。
这群起义军被一帮大学生穿了。
他们堵住在寺庙门口问我：
老八,你想当皇帝不想
我严厉拒绝,却还是被他们扣上了起义造反的帽子。
然后,我听到他们在背后说着悄悄话。
嘿！他真的是开局一个碗啊。
这算不算穷游啊。
我要在我的简历上写着陪开国皇帝打过江山。
驱逐鞑虏,振兴中华！
1
爹娘死后,我就躲在寺庙里当了个混饭和尚。
怎么说了,这个和尚我当得也算滋润。
毕竟在这乱世里,不用被拉壮丁当炮灰,不用饿成两脚羊被人分食,每天还能有粥喝,就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庙里的粥稀得能照见人影,但好歹饿不死。
能吃饱饭,这就够了,不是吗
毕竟,我一直想不通,像我爹娘这样的农民,在土地上耕作了一辈子,为何死后连块埋葬的地都没有。
而那些阶级大老爷们从来不种地,却能顿顿吃肉,死了还要葬在农民的土地上。
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可那天,我正捧着我的破碗化缘的时候,
一个鞋拔子脸的丑汉带着几十号人堵住了我。
他的身后跟着几十号人。
老八！我是你发小老汤啊！
他咧嘴一笑,缺了颗门牙,眼神清澈又愚蠢。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这鸟人是谁。
结果他下一句话,差点让我当场尿裤子。
老八,你想当皇帝不想
我们带你当皇帝啊！
我头皮一炸,转身就想跑,可腿软得像面条,还没迈步就被他们团团围住。
这群人眼神热切得像饿狼见了肉。
我后背发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碰上疯子了。
他们不由分说,直接把我架起来,欢呼着往他们所谓的大本营走。
我像只待宰的羔羊,被他们举在半空,绝望地看着寺庙的屋檐越来越远。
人群里还有人兴奋地嘀咕：
嘿！他真的是开局一个碗啊！
这算不算穷游啊。
我要在我的简历上写着陪开国皇帝打过江山。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破碗,欲哭无泪。
这他娘的算什么开局啊！
2
我被他们七手八脚地绑在军营的太师椅上,嘴里不知道被哪个杀千刀的塞了一块擦脚布。
底下三十多个疯子围着我,活像在集市上挑骡子。
他们叽叽歪歪地讨论着。
不是说他长着一张鞋拔子脸吗
好像说是他当皇帝后怕被刺杀,故意让画师画的。
就是啊,如果他长着鞋拔子脸,怎么可能史书上记载他当过沟子
你这是野史吧。
......
我瞪着眼珠子,看着这群人对着我的脸评头论足。
一个戴方头巾的男子还想上前掰我的眼睛,说看看我是不是重瞳。
我吓得想咽口水,可是嘴巴被抹布塞着没有口水可咽。
这时,那个鞋拔子老汤走到我的前面。
他鹤立在我身侧,阴柔的眉眼里带着稳操胜券的自信。
缓慢地开口,一张嘴就是命令。
注意课堂纪律,班长现在点名。
点名什么叫点名
是签生死状吗
我还没吃上几顿好饭,就被这群人抬着去送死了。
我欲哭无泪,眼巴巴地看着众人,希望他们能可怜可怜我这个秃驴。
3
老汤的话让众人安静了。
刚刚讨论我鞋拔子脸的那个大汉走上台前。
他声音洪亮地喊着下面那群人的名字：
阿达、老蓝、德兴......
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答到。
在他点完名之后,笑嘻嘻地冲着老汤来了一句：
导儿,应到33人,实到33人,加上你共34人。
俺们起义吧！
老汤沉稳地点了点头。
他用双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空气,让刚才那个叫李什么长的大汉回到队伍里去。
然后,满脸淫笑地朝我走来。
他温柔地扯下我嘴里的破布。
老八,你下令吧。是时候推翻这腐朽的匈奴人的统治了。
在破布被扯下的那一刻,我正准备大喊救命。
却被他捂住嘴。
老八,你可是天命之人啊。不能贪生怕死哦。
不知道是被他弄疼了,还是对自己未来的绝望。
几滴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去他娘的天命人,我现在只想回庙里敲木鱼。
4
绳子解开的那一刻,我本该逃跑的。
可不知怎的,我就这么呆坐在椅子上,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争论着。
老汤不知从哪弄来一只油光发亮的烧鸡,油汪汪的在我鼻子底下晃悠。
八哥,尝尝
他撕下鸡腿塞到我手里。
我饿了三天的肚子立刻发出响亮的抗议,顾不得形象就狼吞虎咽起来。
香不香是不是很少才能吃到
我大口大口咽着鸡腿,连忙点头。
想不想天天吃这个
我又重重地点头。
匈奴人老爷们顿顿都吃这个。想不想从他们手里抢过来
我咀嚼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鸡腿悬在半空,油滴落在破旧的僧袍上。
老汤看状,直接把鸡腿往我嘴里塞：
吃啊,八哥。你不想天天吃这个
我当然想。
可一想到这是要拿命去换的,嘴里的肉顿时失了滋味。
八哥,你不为了这些美味想想,你也为了黎明苍生想想啊。
他又用那只油腻的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空气。
至正四年,黄河决堤,饿殍千里,民不聊天,百姓食不果腹,居无定所。可就这样,那些匈奴狗们不顾百姓死活还在加征河工钱！
听他说完,我眼前突然浮现出爹娘佝偻的背影,耳边仿佛又响起官差挥舞的鞭声。
手里的鸡腿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我的神情顿了顿,还没等我反应过来。
老汤在我眼前掰着手指说着：
当皇帝的好处多多了,顿顿烧鹅,龙袍比袈裟暖和,还能给爹娘追封帝后...
我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我又突然想到爹娘的坟头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但是,造反的恐惧还在我脑海里挥之不散,我担忧地问了一句：
可...为什么是我
还没等老汤回答,这群人中唯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就冲到我的身前。
荧惑星入紫微垣,真龙当兴...她的手指指了指我,而你就是驱逐鞑虏的紫微星！
我
紫微星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这群人已经沸腾起来。
一群人跟着这个马尾辫姑娘高声呐喊着：
驱逐鞑虏,振兴中华！
驱逐鞑虏,振兴中华！
呐喊声震得我耳膜发颤。
我看着眼前这群疯子,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成了拳头。
也许...也许他们说的对
也许我朱老八,真能改变些什么
老汤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把剩下的半只烧鸡塞进我怀里：八哥,吃饱了,咱们干大事去。
5
起义总归是起义,不是小孩过家家。
在我这个年代,三十几号人只能是送死。
三十几个人造反给匈奴军送人头吗
我当着老汤他们的面心虚地嘀咕着。
我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是愚蠢的,然后知难而退。
可是老汤他们并没有感到害怕。
反而认真思考了我的这个问题。
老汤他们围成一圈,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他们讨论了好多种方案。
最后,马尾辫姑娘突然跳上土坡,把粗布红旗一展：
不交租！不纳粮！
6
老汤他们招兵的法子,比庙会上变戏法的还稀奇。
他们不用铜锣开道,反倒弄来几匹粗布,用锅底灰在上头画了把镰刀斧头。
那个马尾辫姑娘站在土坡上,扯着嗓子喊：
农民兄弟们！想要不交租子的,来这儿按手印！
这能招来兵我蹲在草垛后头直嘬牙花子,忽悠谁呢
老汤他们在旁边笑而不语。
只是一起陪着马尾辫姑娘嚷嚷着：
打土豪,分田地！
消灭阶级主义！
翻身农奴把歌唱！
可奇了。
我话音未落,晒谷场尽头三五个佃农探头探脑地来,后来竟有整村的青壮扛着钉耙铁锹往这儿跑。
接着是五个、十个、一百个...最后整条山道上全是扛着农具的庄稼汉。
有个瘸腿老汉拽着我僧袍问：师父,真能分田
我还没答话,老汤就塞给他一面红旗：
跟着朱元帅,自家地里收十成！
......
结果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三天后,山脚下乌泱泱来了三千多人。
看着这些人,我的腿肚子直打颤。
穿短打的庄稼汉把锄头磨得锃亮,作坊里的铁匠拎着新打的朴刀,连码头扛包的苦力都系上了红布条。
我数到第三千个人头时,手心里全是汗。
这些人眼里的火,比匈奴兵刀上的寒光还渗人。
这哪是农民分明是饿狼！
我惊讶地问着身边的老汤：这些人图啥
这叫唤醒阶级觉悟。老汤把煤油灯往军事图上一搁,得意洋洋的笑着。
起义军队凑齐了之后,下一步就是讨论作战计划。
我被他们围在中间,稀里糊涂地犯着瞌睡。
这群人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按历史进程农村包围城市之类的怪话。
最后,老汤一拍桌子将我惊醒。
我听到他大喊了一句：
打濠州！
7
攻城那天,我们没擂战鼓,没用云梯,也没堆土山。
而是先派人去城外各村发粮食、分田地。
匈奴军还在睡梦中,城外二十里的粮仓都已经被分光。
天蒙蒙亮时,城郊二十里的佃户们突然集体抗租。
等匈奴军骑兵冲进庄子,无数个农民拿着镰刀、锄头、钢叉等着他们进瓮。
午时三刻,三百个挑粪汉子的扁担里突然抽出短刀,转眼就占了西门。
而且,整个濠州的百姓全部扛着锄头来帮我们。
就连城门是从里面被百姓打开的。
我这辈子头回见仗还能这么打。
......
我站在城楼上时还在发懵。
老汤却把一个铁皮喇叭塞过来：元帅说两句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
但是,我想到了死去的爹娘,想到了那些被压迫、受屈辱而死的百姓。
想到了他们坟头上的野菊花。
于是,我鬼使神差地喊出了一句：
百花发时我不发...
老汤他们三十几个人混在人群中高声接了下一句：
我若发时都吓杀。
底下三千条嗓子山呼海啸般也喊出了这一句。
我若发时都吓杀。
热泪模糊了视线,我仰天嘶吼：
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
声浪掀飞了我的僧帽,露出青森森的头皮。
老汤突然单膝跪地,三千把农具同时顿地：
参见元帅！
我摸着头顶的戒疤,突然笑出眼泪。
这他娘的戒疤,倒像是天生的帝王相！
8
打下濠州后,让我自信心爆棚。
我每天都召集老汤他们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可他们竟然劲头没有以前那么高了。
那天,我效仿着皇帝开了一次早朝。
诸位！我拍着刚缴获的檀木桌,趁匈奴军还没缓过劲,咱们一鼓作气拿下滁州吧！
回应我的是却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哈欠声。
其中一个精壮黑皮男顶着浓浓睡意走上前来：
主公...这才卯时啊...
从打下濠州的那天开始,他们就没有在喊我八哥了。
就是啊。那个马尾辫姑娘也沮丧着咒怨着：连续加班半个月了,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唤！
我瞪圆了眼睛：加...加班
早上五点吹集合号,半夜还要开作战会议...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跟小孩一样掰着手指头埋怨,刚打完仗,今天又要上早八...
就是,也不让我们享受享受。
早八我一脸茫然。
就是还没到辰时就喊我们来开会。老汤突然掀开帐篷进来,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
看到老汤过来,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将老汤拽了过来。
老汤,你管管他们,你说话最有效了。
老汤不情愿地清了清嗓子。
大家打起精神来,保持革命精神,不要沉迷享乐主义。
没有人理他。
老汤瞥了我一眼打算放弃。
但,我还是怂恿他再拿出点高招来。
老汤又不情愿地喊了一嗓子。
大家不要忘了我们的使命,主公的话我们还是要听的。不听话的扣学分。
帐篷里顿时炸了锅。
扣吧,扣吧。黑皮男摆烂似地往地上一躺,反正我文化课都没过过。
就是,要扣你就扣吧。一个瘦高男夹着声音说着,这破造反连双休都没有！
马尾辫姑娘更是直接躺平：今天就是陈九四打过来,我也要睡到自然醒！
老汤的嘴角抽了抽,突然转身握住我的手：主公啊,要不就给他们放五天假
我气得直拍桌子：不行！想当年我在皇觉寺,每天寅时就要出门化缘,风雨无阻......
所以主公您当和尚当腻了,来造反了啊！三十多个声音同时怼回来。
老汤也凑过来勾住我的脖子：这样吧主公,按照《劳动法》你就给俺们放两天,就两天时间,俺们休整休整。
不行！我们要一鼓作气。我甩开老汤的手,听说滁州守军正在换防,我们就应该趁着这个绝佳的空隙......
导儿,不对啊。按照历史进程,现在应该给主公找媳妇了。我话还没说完,那个马尾辫姑娘就大声嚷嚷道。不然,马皇后就要被别人拐跑了。
我差点咬到舌头：什...什么
三十多双眼睛突然亮起来。
他们从刚才的疲惫模样瞬间变得无比精神。
对对对！按照历史进程,主公现在应该找媳妇了。还得是那位大脚马秀英。
就是就是,历史记载,主公是个气管炎,非常怕马皇后。
哈哈哈哈,马皇后也算是个大家闺秀,当初是咋看上俺们‘一只碗’主公的
他们兴奋地议论着。
而我已经从脸红到耳根。
停！我耳朵发烫,现在说的是打滁州...
老汤突然把帅案拍得震天响：全体表决！支持先给主公找媳妇、办婚礼的举手！
唰啦！
三十多条胳膊举得比长枪还直,连帐外站岗的亲兵都凑热闹举了手。
我瞪着这群活宝,一时间语塞。
老汤凑过来耳语：主公,您要是不答应,他们准备集体罢工...
最后,在争执中我们各退一步。
他们休三天假,我同意相亲。
看着这群家伙欢天喜地掏出麻将牌,我蹲在墙角直挠光头：到底谁才是主公
data-fanqie-type=pay_tag>
9
相亲大会办得比攻城还热闹。
老汤他们在濠州城内贴满了告示：
寻找马秀英女士,脚大者优先。
结果,不出三天时间。
我的营帐外就来了不下二十个马秀英。
有卖豆腐的马寡妇,
有养蚕的马大娘,
最离谱的是还有个六十多岁的马婆子,拄着拐棍说要给我生孩子。
看着这么多奇奇怪怪地马秀英。
老汤他们三十几个人又将我围在中间讨论着。
不对啊,不对啊。历史上写着马皇后这个时候应该跟主公差不多年纪啊。
而且,马皇后是姓郭的义女,怎么说也算是大家闺秀啊。
那这些卖豆腐的,杀猪的,还有马阿婆算什么
他们讨论着讨论着,老汤一下子哭了出来。
惨了,是不是因为我们破坏了历史啊。老汤委屈且充满歉意地看着我,主公啊,是我们对不起你啊。我们毁了你的真爱啊。
这话说的我很无语,又想原谅他,又有点不舒服。
这时,方巾男突然插了一句：
俺们魂穿的都能对应上啊,我阿长,他小蓝,他阿达,他莽夫......
方巾男一个一个点着这群人的名字。
突然,他在马尾辫姑娘这里停下了。
你你是谁
他这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马尾辫姑娘身上。
我看着马尾辫姑娘楚楚动人的眼睛也有点不好意思,如果她是我未来的皇后也是不错的。
卧槽！卧槽！我这个角色好像真的姓马！马尾辫姑娘猛地站了起来。
可是没一会儿她的眼神里又充满了哀怨。
可老子是男的啊！
桀桀桀！
三十多种猥琐的笑声笼罩了整个军营。
老弟,为了历史,为了主公的幸福,委屈你了。
马尾辫姑娘看着这帮如狼似虎地人,连忙捂着胸口后退：
嗒咩,嗒咩。老子是直男啊。
也没人说穿越还要丢清白的啊。
马尾辫姑娘哭了。
看着她哭泣的样子,我替她感到心酸,同时我的神情也有些黯淡。
因为,我从她的表现上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我。
趁着老汤他们三十几个人围着马尾辫姑娘做思想工作之际,我一个人默默地离开了军营。
我听到他们在营帐里说着：
马姐,这是历史必然性...
想想历史上怎么写你的...
要不咱们投票表决
......
信不信我现在就自杀来改写历史
10
我在他们的吵闹声中悄然地退出了军帐。
濠州城的城墙刚修葺一新,我蹲在垛口上啃着冷炊饼。
月光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让我想起了当年在寺庙里遇见了那条孤单的流浪狗。
看到这一场景我有点想我爹娘了。
可此时,我身后传来铁靴踩着青石板的声响。
喂。你这样真像一条狗诶。
马尾辫姑娘拿着烧鸡端着一坛子酒走到我身旁坐下。
我答应嫁给你了。
她昂着头,柳眉杏眼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的美丽。
他们逼你了我闷声问。
没。她仰头灌了口酒,就是突然想通了。
酒气混着夜风飘过来,成全一段美好的爱情不见得是个难过事。
我盯着她月光下泛红的耳尖：那你喜欢我不
噗。她一口酒喷出老远,你们古代人说话都这么直球吗
酒坛在我们之间传来传去。
她讲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话,
什么自由恋爱,
什么灵魂伴侣。
但当她说到一生一世一双人时,我偷偷把祖传的铜戒指攥出了汗。
11
三天后,我们在濠州城里举行了大婚。
全城百姓都过来给我们祝福。
马尾辫姑娘当晚喝的酩酊大醉。
她抱着我的脖子跟我划拳,输了赖酒。
她还趁着酒劲给我讲一些我听不懂的理念。
什么爱妻者风生水起。
什么男女平等,女人也顶半边天。
我扶着她乱晃的身子,笑得像个傻子。
喜袍下,她偷偷在我掌心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听她说这是她们那里表达爱意的方式。
老汤他们在喜宴上疯狂记笔记：原来明太祖怕老婆是这么来的...
而我只顾着帮马尾辫姑娘擦掉嘴角的酒渍。
擦着擦着,突然发现自己在哼原来在寺庙里高兴时唱的小调。
看着自己被他们捧在中央欢呼的模样。
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那条孤独的流浪狗了。
12
婚礼结束后,他们又以婚假为由又休息了五天。
我也没有逼着他们现在就陪着我打江山去。
倒是马尾辫姑娘很有兴致,她带着我在城里转,
教我一些新鲜的治国执政理念。
什么农民归耕、奖励垦荒、移民屯田、兴修水利、解放奴婢、减免税负。
……
她说的话,我都认真听进去了,
并向她保证自己以后一定要做一个爱民爱国的明君。
她笑着看着我：
你一定会的。
13
婚假结束后,他们竟然在卯时集合在军营前。
老汤他们居然破天荒主动请战。
主公！他们三十多人齐刷刷抱拳,请发兵滁州！
我惊得差点从帅椅上滑下来——这群活祖宗转性了
结果刚到滁州城下,守将就吊着篮子下来递降书。
接着是和州、太平……
我们简直像在收快递,走到哪城门开到哪。
马尾辫姑娘骑着马直撇嘴：匈奴基层早烂透了。
……
直到长江北岸,我们才撞上硬骨头。
应天城的匈奴军精锐在城头架起回回炮,第一轮齐射就把前锋营砸得人仰马翻。
老汤举着一个长筒子眺望,
然后嘬着牙花子大叫：麻烦了,城里全是匈奴贵族,没有工农群众可发动啊......
他话刚说完,一个炮弹就炸在他的脚下。
还好炮弹哑火了,没有造成伤亡。
但是却给他们吓得抱头鼠窜。
我听到老汤哭唧唧地说道：这狗校长,没说这场研究会要人命啊。
14
夜幕降临时,他们三十多个人灰头土脸的将我围在军营中,说是召开什么军事会议。
但是在我看来,就是他们常说的打嘴炮。
解放史上曾描述过…
参考俺们伟大的无产阶级长征史讲述…
要是能造一批火药、炸弹,甚至有坦克就好了。络腮胡大汉突然插一嘴。
要不再给你整航母马尾辫姑娘白了他一眼。
结果络腮胡大汉还真当真了：好啊,好啊。开着航母打应天,打完顺着长江入海,打他娘的小日子去。
络腮胡大汉越说越激动,甚至手舞足蹈起来,开始了他的幻想时间。
但是他说的在我听来很离谱,因为在我的认知里,我都不知道还有漂亮国、猴子国、棒子国这些国家。
当他说到要统一世界时,
我摸了摸光头,假意咳嗽了几声,打断了他：
老弟,我们还是想想先怎么打下应天吧。
突然,老汤把茶碗往江防图上一砸：四渡长江！
帐内瞬间安静。
马尾辫姑娘眼睛一亮：敌进我退
他们三十几号人很默契地齐身接道：
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这齐声吼得帐篷直抖。
我茫然地看着他们：啥意思
他们三十几个笑嘻嘻地看着我：伟大的无产阶级游击战！
15
第二天,匈奴军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兵者诡道。
黎明时分,我们佯装强渡,等匈奴军主力调到东门,突然用羊皮筏子溜去西门放火；
午时派五百人敲锣打鼓作势攻城,等匈奴军严阵以待,我们却在江心岛烤起了鱼；
半夜三更水寨突然鼓声震天,匈奴军顶着黑眼圈冲到江边,只见三十多个风筝载着鞭炮在夜空炸响...
到第四天,匈奴将军在城头气得跳脚：你们这群南蛮子到底渡不渡江了
哎,他们越是着急,我们越是高兴。
老汤他们还缺德地写了个条幅：
恭贺匈奴军荣获最佳熬夜奖。
……
就这样持续了三天三夜,
应天城楼上,探子喘着粗气汇报着我们的行踪。
报——南蛮主力出现在下游！
报——上游发现敌船！
报——他们...他们在江心搭戏台唱《牡丹亭》！
当夜子时,我们真渡江了。
马尾辫姑娘带着先锋营摸上城墙时,守军还在讨论我们明天会从哪个方向佯攻。
站在应天城楼上,
我看着老汤他们用红漆在城门写华夏人民XX军第一独立团,忍不住问：这又是什么典故
马尾辫姑娘把染血的绷带往我手里一塞：别问,问就是历史必然性。
江风送来早春的潮气,我忽然想起那个在濠州城外发抖的小和尚。
如今他身后站着三十多个穿越时空的活宝,还有个能单手揍翻匈奴骑兵的媳妇。
这他娘的才叫天命所归啊！
16
城门一破,我们便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打土豪,灭乡绅运动。
那些平日里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豪强,被老汤带人一个个从深宅大院里拖出来。
金银财宝全数充公,粮仓大开,百姓欢呼着涌上街头。
马尾辫姑娘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秦淮河畔的垂柳和青瓦白墙,眼神忽然恍惚起来。
她低声喃喃：原来……六百年前的南京,这么美啊。
……
当晚,我们在应天府里摆下了庆功宴。
老汤他们这帮人酒量不行,喝得东倒西歪。
他们跑到应天城最高的地方俯瞰。
看,那里是鸡鸣寺,那里是紫金山。络腮胡大汉阿达用手指在空中比划,这要是搁我们那会儿,这儿得挤满游客,拍照的、划船的、啃盐水鸭的……
导儿,俺们学校应该在那里吧。马尾姑娘搂着老汤的脖子问道。
老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的脸上充满着惆怅。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一片空洞的黑暗。
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毛巾男也顺着老汤的目光望去,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紫金山、中山陵……
老汤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但是他没想到其他的人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年冬天,那三十万人,这燕子矶江滩,一片血红。
马尾辫姑娘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但是我在她们眼里看到了无尽的悲伤。
可是他们不认账啊。方头巾男挣脱掉老汤的手嘶吼着。
咔吧一声。
有人将酒坛子狠狠砸在地面上。
我正在发愣,突然被马尾辫姑娘拽住了前襟：
要是你能改写历史就好了。你一定要打到小日子的本土上,给他们灭种！血债血偿！
都别说了。老汤严肃地大叫了一声。
所有人都闭嘴了。
几滴眼泪从马尾辫姑娘的眼睛里流淌在我的手上。
我看向了她。
她突然转变了神情,咧着嘴大笑,然后揪着我的耳朵说：
老朱,你以后会是个好皇帝。但是你要善待这些兄弟呀,别动不动诛九族。
还有,永远不要忘了我们的初衷——爱人民。
夜风穿堂而过,烛火摇曳。
我望着这群又哭又笑、满嘴疯话的神仙,忽然觉得这天下确实该为了百姓、为了人民变一变了。
17
次日,他们酒醒之后将昨晚的悲痛全抛到了脑后。
我派人请他们来开早会。
一个两个顶着黑眼圈哀怨地瞅着我。
嘻嘻。你们自己说的要帮我建设一个更好的国家的。所以,早八对你们来说算得了什么
我学着他们的话术先发制人。
然后就听到了他们撕心裂肺地哀嚎。
老汤,点名。没来的扣他们学分。
老汤听我说完也瞅了我一眼,然后不情愿地点起名来。
就在他点名的过程中。
探子送上了最新的消息。
新的强大的敌人——陈九四出现了。
我对着他们大眼瞪小眼,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话：
诸位兄弟有何对策
方毛巾男低头抠手指：不知道啊,你是主公你说的算呗
我转眼望向马尾辫姑娘。
马尾辫姑娘直接扭头躲过了我的目光。
我只好又用哀求的眼光看向老汤。
老汤无奈地问道：
有人愿意去没没人的话,我就点名了。
所有人愤懑地把鞋准备朝我扔来。
我大喊着：扣学分、扣学分。
老汤也无奈,任由鞋子砸在我的身上。
……
等他们撒完气后,我擦了擦脸上的脏东西,严厉地说道：
哼！我只是测验一下你们的忠心。
这场仗我自己打,没有你们,我依旧打得赢。
打不赢,我也不配当皇帝。
说完,我捡起地上的鞋又朝他们扔了过去,然后兴冲冲地朝军营里走去。
18
他们见我离开,又打起了精神,跟在我的屁股后面。
在军营里,我们分析着敌我之间的差距。
最后得出结论,在陈九四强大的水军面前,我就是个弟弟。
可我作为未来的真命天子,我必须打赢这场仗。
络腮胡大汉看着这敌众我寡的局面直叹气。
导儿,要是我们动用了不属于现代的科技,会怎么样
会被遣送回去。老汤无奈地耸了耸肩。
可老八这场仗必输无疑啊。
都怪我们前期太浪了。应该让老八猥琐发育的。
他们七嘴八舌地争论着。
这时,马尾辫姑娘大吼了一声：
回去不就回去呗,反正玩够了。
人力打不过,那就用导弹呗
她话刚说完,所有人都齐齐看向她,眼神里充满着质疑。
你会老汤率先问了出来。
当然。马尾辫女孩昂着头回答道：我本名姓钱,而且我高中化学全年级第一。
那造方毛巾男望着阿汤,等待着他发话。
那造！
19
军事会议散了之后,马尾辫姑娘就写了一串我根本看不懂的公式。
当我将公式拿到阿汤他们面前时,我万万没想到他们也没看懂。
阿汤愤恨滴指责他们高中知识都学进狗肚子里去了。
结果,他们齐声来了一句：
导儿,我们是文科生啊。再说,理科生也不是什么都会的。
理科生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啊。
阿汤被怼的哑口无言。
但是,重赏之下必有武夫。
三天之后,他们真就在民间寻找到了能够按照方子造导弹的能人。
然后,又过了三天,阿汤就带着第一批火炮和导弹过来了。
站在城门上,我们目送着络腮胡男阿达带着一众弟兄前去迎战。
络腮胡男满脸不解地看着我们：为什么是我
抽签决定的。阿汤冷漠地说着。
导儿,可是我姓陈啊。你这不是让我打我的祖宗吗
那更得你去。
方头巾男哭了。
我尴尬地回过头不敢看他,选中他也确实是抽签决定的。
但是因为害怕抽中马尾辫姑娘,我急得在昨天晚上将纸条全部换成了络腮胡男的名字。
络腮胡男这个八尺高的肌肉壮汉红着眼睛,握着阿汤的手：导儿,要是我回不去了……
阿汤别扭地松开他的手：别说这种晦气话。
记得给我的原神签到,你知道我账号密码的。
阿汤朝他比了个ok。
方头巾擦了擦眼角,翻身上马,拿起旗帜出发了。
20
这场战斗打了足足半个月,我们才收到前方大捷的消息。
民间传的神乎其神。
说什么天兵天将骑着陨石而来,
什么火德星君召唤三昧真火一把烧掉了陈九四的军舰。
反正最后传来传去,都传我老朱是真命天子,天上的神仙都下来帮我。
这些传言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但看着面前的这三十多号神秘的兄弟,我觉得自己就是有神仙相助。
……
剿灭陈九四后,我们的声势浩浩荡荡。
硝烟散尽的鄱阳湖畔,我们接连收到捷报。
张士诚的盐兵在苏州城下溃不成军,
匈奴王朝派来的围剿部队更是被导弹轰得哭爹喊娘。
就在我摩拳擦掌准备北伐时,老汤他们突然把我拽进了军帐。
老八。老汤微笑地朝我说,今晚,俺们再一起喝顿酒啊。
我笑着答应了。
冥冥之中感觉这将是最后一次和他们喝酒了。
酒席之间,这三十几个弟兄喝的是酩酊大醉。
阿达搂着小蓝哼唱着难听的歌。
该回去咯。终于该回去咯。
等回去之后,老子要在简历上写着‘曾协助X太祖统一天下’,那帮HR还不得跪着收
要是能留真名就好了,我家族谱都得给我单开一页,上面写着‘大X开国特别顾问’。
打仗,易如反掌啊。
老汤也喝醉了,他兴奋地拉着我看天上的星星：
老八,明年正月初四要记得称帝！
阿长哭哭泣泣地举着碗大口喝着酒：要是俺们在这里再待上八年十年的,全球都属于我们华夏的。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
阿达叹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华夏哪会有那百年屈辱史啊,哪还有侵略者敢侵虐我们啊。哪还有什么狗屁的贸易战啊。
马尾辫姑娘也喝醉了,与我勾肩搭背：老八,你以后一定要当个好皇帝啊。
我顺着他,无奈点头。
她又继续碎碎念道：
不要动不动诛人九族……
你家老四是个好孩子……
早点下西洋……
多引进些土豆、玉米。
人民万岁才是真万岁！
我掩面而笑,对她说的话一一应下：好好好。
宴席散后,我坐在城楼上吹风醒酒。
马尾辫姑娘走过来,为我披了件外衣。
她说：老八你要多保重身体,别逞强。
我说：好。
她摸了摸我长出青茬的脑袋：刚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光头仔。我也没想到,跟着你已经五年了。
我有种不安的感觉,抬着头瞪着眼睛望着她。
她说：我们该回去答辩了。
虽然我不知道答辩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他们要离开了。
……那还会有再见的日子吗
她说：也许会有那日吧。
说完,她指了指天,然后突然又大喊了一声。
老八,这以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
。
我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应天城里竟恍惚中飘起了小雪。
21
往后的路,就只剩我一人了。
他们走后,我按照他们的说法,在明年的正月初四称了帝。
取了年号叫洪武。
可当龙袍加身的那一刻,我发现这帮开国功臣们变了。
阿达的眼神里开始有了算计,
小春的刀锋转向了无辜百姓。
昨日还喊着为民请命的兄弟,今日就能为几亩良田屠尽一村老小。
我只能举起屠刀。
血染丹墀时,我总会想起马尾辫姑娘醉醺醺的警告：诛九族会遭报应的...
可她又怎会知道,有时候,杀人是为了救更多人。
没办法,我只能选择杀了他们。
至于,马尾辫姑娘,她依旧爱穿铠甲,依旧会揪着我耳朵骂人,可眼底再没有当年那种穿越时空的悲伤。
我依旧爱她,也让她成为了我的皇后。
那年冬天,应天城里下了史无前例的大雪。
我站在城楼之上,望着大好河山,风光无限。
陛下在看什么
看江山。我轻声道,看这大好河山,该有个怎样的未来。
它一定是个百姓安居乐业的国家。
雪幕中,我恍惚又见三十多个身影在对我笑。
老汤推着不存在的眼镜,阿达举着酒坛,马尾辫姑娘叉腰站在最前面。
……
记住啊！他们的声音穿越风雪传来,要爱人民！
我紧了紧大氅,转身步入纷飞大雪。
身后,崭新的帝国正在苏醒。
-全文完-
本故事纯属虚构。
（番外）
1
我死后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我的那张自画像被人从黄土中清理出来。
随着画像被打开的那一瞬间,我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
导儿,原来老八的画像是仿照着你的模样画的啊。
现在的老汤是个带着金丝眼镜的教授。
他的课题就是研究我的发家史。
别的专家还在给我扣上天命人的帽子时,他已经掌握了正确答案。
2
深夜,我看着趴在办公桌上准备教案的老汤,悠悠然地飘到他的身后。
我在他的身后,看着电脑屏幕上X太祖成功学分析的标题,忍不住笑出声：
朕当年被围困徐州时,可比你这些学生惨多了。
老汤的钢笔啪嗒掉在地上。
他机械地转头,镜片上倒映出我半透明的身影。
你...你怎么...
就许你们集体穿越,我伸手戳了戳他的金丝眼镜,不许朕来后世逛逛
老汤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惊醒了隔壁值班的学生。
他手忙脚乱地锁上门,然后让我给他讲讲他们走后发生的故事。
他研究我这段历史已经很长时间了,正史里该记的都已经记了。
我晃着酒杯,决定给他爆点猛料：
知道朕当年造的宝船吗我眯着眼睛,四千吨的钢铁巨兽,甲板能跑马,船舱能屯粮——要不是那帮文官拦着,朕早把舰队开到欧罗巴去了。
还有,都怪马尾辫姑娘,整天给朕讲什么‘谐音梗冷笑话’。那天朕刚给马皇后说完‘朕与将军解战袍’,她就笑抽过去了……
老汤的录音笔亮着红光,他忽然哽咽：我们...没让你失望吧
我望向窗外。
霓虹在玻璃幕墙上流淌,无人驾驶的汽车安静地划过街道。
远处巨幅屏幕上,长征火箭正刺破苍穹。
比朕想象的...
还要好一万倍。
老汤高兴的笑了笑。
对了,明天带你去见马尾辫姑娘。
他的笑声突然变得有些阴暗。
老八,你还是被骗了。马尾辫姑娘不是男的。
3
在老汤的邀约下,我见到了已经成为研究生的马尾辫姑娘。
白大褂下露出熟悉的杏眼——和六百年前在应天城头拿刀架着我脖子时一模一样。
看到她第一眼,我差点哭了出来。
我等这熟悉的感觉已经等了六百年多了。
我委屈地问道：你为啥当初要骗我,说什么你是男儿身……
拜托！她翻了个白眼,你比我大六百多岁诶！放现代够刑的了！
她的回答我不满意,生气地别过头去。
可是她还跟以前一样不惯着我的脾气,跑过来揪住我的耳朵。
你咋当皇帝后,还是杀了那些功臣啊。
我委屈地笑了笑,望着她实验室墙上的标语
‘科技为民’：
因为他们忘了初衷。
他们没有爱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