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一个月,我妈让我帮弟弟找烟卡。
弟弟嫌我捡的烟卡级别低,对我拳打脚踢。
后又把我推向了垃圾堆。
我被一根生锈的钉子扎中,疼得直哭。
弟弟哈哈大笑：疼死活该。
回家后要钱去打破伤风,父母说小贱人真矫情。
没多久伤口感染,呼吸困难。
医院里我爸拔了氧气罐,笑出了声：要发财了。
1
我没死,意识异常清醒,只是不能动。
耳边是我爸开心的声音。
这小贱蹄子,不枉费咱们养她十几年,反正都要死了,不能浪费。
说完他打了一通电话。
没多久我就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朦朦胧胧之间感觉自己被摆来摆去。
等我灵魂飘出躯体时,我看见了手术台上破烂的尸体。
肚皮瘪瘪的耷拉着,里面的脏器被掏空。
他们甚至没有帮我缝合,血水蔓延了整个台面。
剩余的残肢血肉和别人的混在一起被扔进了火葬场,烧成灰。
父母抱着我的骨灰哭的稀里哗啦,私下里对着一沓沓红票子眉开眼笑,亲了又亲。
弟弟将骨灰冲进了马桶,把自己收集到的烟卡放进了骨灰盒。
还忒了一声：可惜了,没人帮我捡烟卡了。
我妈顺势抽出几张红的：我元宝想要什么烟卡自己去买,爸妈现在有钱了。
我弟喜不自胜,一下子跳到我妈怀里,头在胸前扭来扭去：还是妈妈最好。
我爸也不相让,隔着我弟搂住我妈：你个小兔崽子,没有老子辛苦耕耘哪来的你,光爱你妈不爱我吗
我弟被夹在中间笑的大声,搂搂这个,亲亲那个。
一家子其乐融融,异常温馨。
我冷眼盯着,暗自发誓,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然而,我并没有成鬼。
2
我重生在了高三刚开学的时候。
开学前父母劝我,让我别念了,这几年做直播的很多,捞钱很快。
我长得算有一番姿色,他们说好多人都喜欢我这种青涩的小女生,只要我愿意,我们就能赚大钱。
我不愿,拒绝了他们。
他们生气至极,骂我不如一条狗,断了我的学费生活费。
我拿着自己这些年攒的压岁钱报了名,我知道,高考对于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就是改变人生的重要途径。
我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我的未来。
死亡前的回忆一波波袭来,眼角不自觉的流出了生理性泪水。
是难过吗
不是,是仇恨。
我使劲捏了捏手里的笔杆子,幻想着它变为武器刺向伤害我的每一个人。
3
今天是周末,上完课我极不情愿的收拾东西回家。
到家的时候大门开着,院里静悄悄。
客厅灯亮着,我走到窗户边偷偷的往里看。
我妈正在切水果,我爸半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不上来的自在。
里面声音传来。
我给如男说好了隔壁村王家的那个瘸子,10万彩礼,不要咱赔一分钱,五一结婚。
那好啊,家里少个人吃饭,不过性子犟,这能成吗
你就放心吧,她还能犟过我她户口本上的年龄比我们报大了两岁,她早成年了,再说了,咱农村这结婚早的多了去了,没人管。
。。。。。。
别人的一生在他们嘴里好像就是一件很渺小的事情。
4
看来一切和上辈子一样,我没有按他们说的方法去挣钱,他们就打算把我卖了换彩礼。
隔壁村的王瘸子我看到过,小时候高烧成了小儿麻痹,走路一瘸一拐,40几岁了还没娶到媳妇,经常在大街溜达,有时候会突然冲出来抱着人不放,有时候会对着女孩子脱裤子露出下半身。
我每次遇到他时都会手里捡根树枝或者拿个砖头,在他靠近后疯狂甩动,然后快速跑回家。
里面的女声大了一下,像是有点不忍的问道：
就算她不是咱们亲生的,这个王瘸子是不是年龄大了一点村里人会不会说咱们
我愣在原地,脑中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原来不是亲生的啊。。。
不是亲生的,所以就不用当人看。
弟弟早上吃包子喝牛奶,我只有白馒头,弟弟过生日有蛋糕,我吃个鸡蛋都要被骂八代祖宗。
弟弟走路不稳摔跤,我会被毒打一顿,怪我没有看好。
之前我还有自己的房子,现在被用来放杂物和弟弟的玩具。
只有墙角处的一张窄床,一个破旧的书桌属于我。
而弟弟的一个玩具车,就能顶我几个月的生活费。
上辈子我以为他们只是重男轻女,妄想靠自己的努力改变他们的想法。
5
里面声音还在继续,两人出现了纷争。
老子不管,她不嫁就你嫁,反正这10万块钱我已经收了。
你说的是人话吗老娘可是为你李家生了儿子的,你狗日的没良心。。。
我爸没搭理,吼了几句骂人的话摔门而去。
我躲在墙边等人走远了才进门,装作刚回来的样子。
我妈看了我一眼,冷漠至极,转头给拆烟盒的弟弟递水杯,喂水果。
厨房的案板上两个冰冷的馒头是我的晚饭。
但我现在不想吃了。
我偷偷把弟弟的零食牛奶装到了自己双肩包。
回了房间,将房门反锁。
吃饱喝足,回想着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接下来才是硬仗。
6
不出我所料,夜半三更,有人悄悄的开我房门。
拧了半天没开,脚步声渐远,估计去拿钥匙了。
上辈子就是这样,我那个表面上的爸爸半夜溜到我房间,对我上下其手。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只以为是爸爸喝醉了。
他摸来摸去,我也不敢大声喊叫,觉得丢脸。
而这一次不会了。
他既然不要脸,那就让大家都知道。
我穿了一件衬衫,拽掉两颗纽扣,再用小刀划了几个口子,装作被人撕扯烂掉的样子。
开始鬼哭狼嚎。
直到听见我妈和弟弟的脚步声走近。
我一把拉开门,门外的男人惯性摔到地上。
我拿着羽毛球拍砸了好几下,又踩了好几脚后跑开。
嘴里大喊着：进贼了,进贼了,呜呜呜。。。
我边哭边摆出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偶尔再啊-啊-啊-的喊几声。
声音太大,邻家的狗都被吵醒了。
汪汪声此起彼伏。
7
我妈看到躺着的人是我爸,愣了一下,又扯着我的胳膊不让我往外跑。
大半夜的喊魂呢,你爸就是喝多,进错房间了。
我白眼,信你个鬼。
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废物。
我妈拖着在地上阴暗爬行的我爸。
半天纹丝不动。
弟弟骂咧咧,上手打我：是不是你欺负我爸了,赔钱货。
真想把这些人都杀了。
豆沙了。
我溜出家门,哭得惊天动地。
狗子们被我带动,整个村子鬼哭狼嚎的。
左邻右舍们断断续续开门,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站在路中间,衣服破破烂烂的,光着脚。
不说话,光哭。
众人心急,往我家走。
8
直到大喇叭王婶出了门。
我才放下心。
王婶一个人,顶半个村。
古有王婆卖瓜,今有王婶吃瓜。
你家后院的鸡爱朝哪个方向下蛋她都知道。
稀稀拉拉的一堆人走到我家。
我爸压在我妈身上,裤子已经脱掉了一半。
嘴里振振有词：老子养你这么多年,给我睡睡怎么了
这时我装作吓傻了哭得更大声,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话。
我。。。我爸。。半夜。。。跑到床上。。。
托我。。衣服
呜呜呜。。。
我还用手指了指,说刚才就是这样。
王婶炸了。
这还是人吗这是畜生啊
我宣布,王婶现在就是我的嘴替。
有人鄙夷,有人摇头。
我继续卖惨：爸妈说我不是亲生的,要把我卖了换彩礼。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爸冲进来,说卖给别人还不如自己先玩玩。
我扭头无知的看向王婶：婶,我爸说的是啥意思咋个玩法呀
王婶把我搂到怀里：乖女子,别听你爸说,你爸老不死的,他们生儿子没屁眼。
9
众人低声安慰我,没一人上前拉起被压着不动的我妈。
我妈被压的脸通红,又被这么多人围观,脸臊的埋到了地上。
看见这乌泱泱的人,我爸酒醒了一大半,仍是骂骂咧咧。
起身提起裤子,质问道：你们一个个不睡觉半夜跑到我屋干啥
李如男,你赶紧给我滚回来,不然老子打死你。
我爸扬起手做了个动作,我被吓得摔到了地上,双手抱头。
爸,不要打我,我错了,我错了。。
赵伯,张姨,李哥都开了口。
这是羞先人呢。王婶首当其冲。
老李也太不是人了,就算不是亲生的,也不能。。。哎
自从有了元宝,如然这女娃在他屋就像小保姆一样。
就是说啊,如男这娃学习好,长得也俊,可惜是个女娃。。
。。。。。。。
大家纷纷指责,我妈嫌丢人,跑回了房。
王婶将我爸骂了半天,含骂量极高。
我爸拿起扫帚轰走了众人。
我迅速跑回房,反锁了门,并用烂椅子烂柜子抵住。
门外震耳欲聋的砸门声：李如男,你给老子开门,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呵,谁死还不知道呢。
我钻到被窝,翻看着手机里的视频,心一点点安定下来。
10
隔天早上吃饭的时候,父母看我的眼神像淬了毒。
我若无其事的捧着碗,紧盯着弟弟面前的肉菜。
趁他不注意一筷子两筷子三筷子。。。
弟弟小学三年级了,每次吃饭我妈哄半天,还用喂的。
废物点心。
你昨天听到我们说的话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
我抬头,看你放个啥屁。
既然你听到了,我们也就不瞒你了,五一时候结婚,日子都定好了。
上辈子我据理力争,告诉他们学习是改变人生的重要途径,我学习成绩那么好,只要参加完高考,考上一个好大学,将来肯定会赚大钱养活他们。
他们当时怎么说的
他们说你一个女娃上学就是浪费钱,上大学更浪费,还不如早早嫁人,结婚生子,女人最终不都得走这条路。
我不愿意,我爸把我压着狂打,我妈在一边给我弟喂饭,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
最后我被关在黑房子,整整饿了一周,只给水喝。
11
我干完最后一口饭,又抢过弟弟的牛奶一口闷。
我答应嫁人,婚礼改到国庆吧,让我参加完高考,你们也不想让别人说闲话吧。
相信王婶今天定能将昨晚的事添油加醋的传起来。
他们的脸面现在经不起摧残了。
我答应的太干脆,他手里的棍子没有举起来。
思考了半天后最终同意,临走还塞给我五百块钱。
啧。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随手接过,转身离开。
身后弟弟大喊大叫：谁喝了我的牛奶,李如男你个傻13.
骂我已经成家常便饭了。
既然你的父母没有教你怎么做人,那就由我来。
我上去啪啪给了两个大嘴巴,顺便抢过他手里新拆的一瓶。
喝个屁,你也配。
等我跑出院门,我妈追了出来,手里拿的扫帚摔在了墙上。
老娘打死你个小贱货。
我举着牛奶瓶子回头一笑。
气死你,气死你们一个个。
12
我很珍惜重来一次的机会,每天到晚都埋在题海里。
村里人都说我聪明,其实不是。
更多时候靠的是后天的努力。
在我父母还没有生弟弟之前,我过得还算好。
起码有崭新的衣服,过年有压岁钱,平常有小零食。
有了弟弟之后,我的时间好像不够用了。
白天学习,放学后带弟弟,打扫卫生洗衣服,还要去地里干农活。
我们这边种苹果。
梳花,订果,套袋,上化肥,除草,剪树枝等。
这些活都要我干。
后来我爸赌博赚了钱,把地包了出去。
本以为日子会好过一点,但是赌博哪有天天赢钱的。
他混迹于那些污糟的圈子,听别人说擦边直播,我说这是违法的。
他给我一个嘴巴子,人家能做你就不能做
逼迫不成,又有了换彩礼这一出。
上辈子他猥亵我,我有了阴影,又不敢与人说。
我妈碰见了,骂我狐狸精,连我爸也勾引。
我反驳,她将我大腿拧青。
这辈子我决定放弃所谓的脸面。
做错事的人不是我,我无须觉得丢人。
13
临近高考前一个月,我回了家。
我妈以生活费要挟,让我帮我弟去捡烟卡。
上辈子我不止一次的劝告过她,不要让小学生玩烟卡。
她却说总比玩手机强。
后来她用我的生活费给我弟买烟卡,我啃了一个月冷馒头。
烟卡的兴起让大部分小学生对香烟有了认识,甚至根据贵贱分出了级别。
有人捡烟盒,也就有人买烟,买了烟自然就有人吸烟。
国家的未来是少年,而这些少年却被荼毒在烟瘴之下。
我们这种普通家庭,男人一般抽的都是十来块钱的烟。
我弟觉得这种烟卡低级,对我拳打脚踢。
上辈子就是这样,他让我翻垃圾堆,我不愿,他将我推倒,我自此丧命。
这辈子我不会重蹈覆辙。
14
我弯着腰,注意着身后的一举一动。
在肥胖的身体靠近我的前一秒,侧身一闪。
弟弟肉嘟嘟的身体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伴随着一声尖叫接下来是大哭声。
本该扎在我身上的钉子,此刻扎在了他大腿上。
弟弟哭得声音实在太大,在不远处唠嗑的我妈冲了过来。
扬起的手就要给我几个耳光。
我抬手抓住：赶紧把你儿子送医院。
友情建议,然而她没听。
她拔掉了钉子,买了几个创可贴遮住伤口,又承诺给我弟买二十多块钱的烟卡,我弟瞬间止住了哭声。
我无语,不作死就不会死。
破伤风可是会死人的。
得,爱听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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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我爸堵在了学校门口。
刚出校门我就被一把扫帚打的头昏眼花,身边的同学乱作一团。
他边打边骂：你个小贱人,那是你弟,你竟然敢把你弟害成那样
看来这辈子伤口感染,呼吸道感染的人是元宝。
我搂着头边跑边喊：杀人了,杀人了。。。
学校的保安很快冲出来制止了他,我怕他一会又追来,多跑了一条街。
等我气喘吁吁停下来时,被人拉进了一家美容院。
我平躺在美容床上,双手环在胸前。
阿姨阿不姐姐,我没钱。
我说真的,我现在已经是凉馒头就咸菜了。
眼前的人盘着头发,眼睛亮晶晶的,面容较普通。
看到我的举动,嗤笑出声。
躺着吧,学生妹免费。
这个人好生奇怪,声音和长相完全不符,听着像姐姐,看着像阿姨。
在阿姨姐不太熟练的操作下,我的脸好像过敏起了痘痘。
我盯着她,一言不发,满脸疑问写在脸上。
她又让我躺下说试试按摩功夫。
结果我的肩颈像被人捏断了一样。
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阿姨姐,你确定你是专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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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姐摇头又点头,语气不容置疑。
必须专业。
你要是把你交叉在身前相握的双手收回去,我还能信你一毛钱的。
这样吧,你以后来我都给你免费,还有,我叫沈婷,你叫我婷姐就可以,阿姨姐是什么鬼,我长得有那么老吗
她拿着镜子左看右看,一个人自言自语。
不知道我爸是不是还守在学校门口,我也无处可去。
我爬起身找了个椅子坐着,拿出课本复习,高考就剩二十来天了,不能有一丝懈怠。
婷姐没有嫌我影响生意,甚至切了果盘放我旁边。
有哈密瓜,西瓜,桑葚。。
里面鲜红的樱桃让我咽了咽口水。
唯一一次尝过还是因为弟弟觉得酸,扔到了地上。
我不动声色的捡了起来,用衣服擦了擦,背过头塞进嘴里。
酸甜的口味充斥着我的味蕾。
就在我抬头的第N次,一颗红艳艳的樱桃被婷姐放到嘴边。
吃,都是你的,补偿。
婷姐盯着我笑,我也笑了。
眼泪流到了嘴角,咸咸的。
这颗樱桃,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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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我经常去婷姐那边,我学习,她拿我学习。
我爸学聪明了,不在学校门口堵我,跟着我来到了美容院。
李如男,你给老子滚出来,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原来也是来卖的,卖给谁不是一样的,你赶紧跟老子回家,还有你们这群人看着也不像好东西,我告诉你们,她是我女儿,你们谁也管不了,识相的就赶紧把人交出来,不要耽误老子挣大钱,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一群小姐。。。
他骂的话极其难听。
农村人对美容院见的少,他们觉得女人光鲜亮丽看着就不是好东西,甚至村里人谣传好多女人在美容院做那种事。
愚昧之人自然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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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捏了捏衣角,鼻腔发酸,眼泪忍不住往下流。
身前站着的有给我买娃哈哈的李姐,有给我送习题的赵阿姨,还有前台大我两岁的小丽姐。她经常对我露出羡慕的表情,说她要是当年好好学习,就可以和我一样考大学了。
她们那么好,努力的工作挣钱,在旁人眼里却不知被污蔑成了什么形象。
她们和我爸推搡着,阿姨们也有人回骂,但没有人把我推到前面。
我鼓起勇气,打算硬刚。
不知道谁给了一脚,我爸四面朝天趴在地上。
哪个小婊子踢我
他趴着歇斯底里的大喊。
无人应答。
婷姐穿着警服站在门口,踢出去的脚刚收回。
衣服皱皱巴巴的,像隔壁19.9的山寨货。
说话的表情很严肃：收到报案,有人强迫未成年犯罪。
她绕着我们走了一圈,眼神在我们之间流转。
我们疯狂的摇手：警察阿姨,不是我们。
她蹲下对着趴在地上的我爸说：那就是你。
刚才是你骂我小婊子的
手里的银手镯夸夸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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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吓得差点尿裤子,连忙爬起摇了摇头,溜了。
这时众人终于松了口气,有人问道：这真的是你爸吗哪有父母不爱子女的,你还有大好前程,他们怎么狠心用你换彩礼呢
这人说话也太难听了,和咱们如男看着就不像亲的。
哎,咱们管的了一时,管不了一辈子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
弟弟住院,他们没有像当时对我一样,拔掉氧气管。
反而是散尽钱财,尽心治疗,我妈更是24小时不离开。
但是肺部感染不是小问题,而且看的太晚,伤口感染,那条腿怕是以后不能正常活动了。
他们的元宝保不准也会变成小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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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住院后,王瘸子家害怕我父母改变主意,要求和我早点结婚,领证。
进了口袋的钱当然不想吐出来,这才来强迫我。
可是离高考只有十几天了,我不想放弃。
我要离开这个让人作呕的家,去更广阔的天地。
唯一的途径就是利用我的知识。
我不分日夜的学习,啃着冰冷的馒头喝着自来水,放假不回家去捡破烂卖钱,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证明给别人看,女孩子也可以出人头地,甚至比有的男孩更厉害。
女性从来不是菟丝花,需要站在别人的身后。
她们是苔花,苔花虽小,也学牡丹开。
她们是杂草,春风吹不尽,野火烧不完。
我只恨现在的自己太渺小,不能把刺向自己的利刃反还给伤害我的人。
21
后来我爸没来,我妈又来了。
她跪着说后悔当时没有听我的话。
只要我愿意现在嫁到王家,让他们出钱给弟弟看病。
让她当牛做马都可以。
啧,慈母感人啊。
上辈子我感染后她迟迟不愿意送我去医院,说有那些钱可以买多少箱牛奶了。
元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少喝一瓶牛奶都长不高。
呵,所以我的性命只值那些牛奶。
所以可以随便舍弃。
这辈子我不会再心软犯错。
我教你个来钱快的方法,你们不是想让我做直播吗你自己也可以,这行来钱快,你也不想在家里老看我爸的脸活着吧,只要你能挣到钱,不仅可以给弟弟治病,我爸也会对你百依百顺。
她迟疑了一会：真的能挣钱
我爸说的你还不信吗你们两口子回去琢磨琢磨,靠别人不如靠自己。你们要是非逼着我嫁人,那我保证嫁过去后不会拿一分钱给弟弟治病,你想好。
也不知道是我太过狠厉的表情吓到了她,还是真钱让她心动。
她扭头就走,不忘瞪我一眼。
22
高考前一周,婷姐扔掉了我怀里的课本。
书呆子,再学就傻了,姐带你去潇洒潇洒。
她带我去了市里。
给我买了白色的蛋糕裙,牛仔裙,新中式旗袍。
自从有了弟弟,我再没有穿过新衣服。
前几年我又瘦又小,以前的衣服勉强算合身。
后来长了身体,腿长了,裤子经常露出小半截。
我妈就把她的衣服给我。
老气横秋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明显不搭,但也比赤身裸体的强。
而现在有人站在我的面前,告诉我我值得最好的。
她带我喝了奶茶,厚厚的芋泥混合着Q弹的珍珠在嘴里爆开,香的我眼角流出了口水。
那些只在电视网络上存在的画面出现在我眼前。
我们去了游乐场,坐了摩天轮,坐了过山车,还有跳楼机。
跳楼机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我的哭声混合在大家的喊叫声里。
婷姐全程紧握着我的手。
玩开心后她又带我去了一家火锅店。
她喜欢吃辣锅,点了肥牛,黄喉,鸭肠。
抬头看向我,我局促的手不知道放哪。
她自作主张道：我喜欢吃的你肯定喜欢。
她的眼神好温暖,温暖到我偷偷幻想,她要是我的姐姐就好了。
饭间婷姐一直劝告我,不要崩的太紧,适当的放松反而会取个好成绩。
道理我不是不懂,可是普通人的犯错机率太少了。
我若是失去了这次机会,肯定会被他们关在家嫁人换彩礼。
火锅太辣了,呛得我直流眼泪。
23
我说婷姐你相信重生吗
我给她讲了上辈子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重来一次我尽自己的能力去反抗,去报复。
我将自己收集到的视频送到了县城的派出所,可他们说没有实质性的错,最多是家庭矛盾,道德层面的问题。
离开的时候我甚至听到身后有人小声嘀咕：这孩子会不会是上学学傻了
我太渺小了,我的反抗对他们来说根本没用。
我只能努力,爬高一点,只要我站的够高,他们的利刃就不会轻易的刺向我。
说到最后,我几乎都在胡言乱语。
婷姐异常的安静。
我没注意到婷姐桌下的手被掐的鲜红。
24
高考那天。
我穿着婷姐买给我白色蛋糕裙站在了考场。
那晚她告诉我,如果没有人爱你,那就自己爱自己。
我生已悦我,而非为他人所困。
她说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生来就会偏爱自己更喜欢的那一个。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眼神落寞。
我们不幸,不是别人最喜欢的。
可是那又怎样,我们还有自己,可以给自己百分百的爱。
生为女子无错,错的是那些无知的人。
世界在女性的裙摆下诞生。
生而为女,我骄傲。
作为走出考场的第一位考生,我被电视台拦住采访。
这位考生高考完你最想说什么
我垂眸深思片刻,抬头微笑：谢谢照顾我的姐姐和阿姨们,我一定不负众望,考一个好大学。
25
眼神越过众人,看向那一抹红。
婷姐穿着新中式红色旗袍,笑盈盈的盯着我。
我飞奔过去,眼泪抹在了她衣服上。
我俩并肩走着,她边走边展示旗袍,手不停的往上提。
听说这个叉开的越高,考的越好。
苦茶子都快露出来了,我忙伸手拽了拽。
婷姐你们警察也信玄学
瞎说啥呢,那衣服隔壁店的假货,你不是知道吗
婷姐立马反驳道。
衣服是假的,人不是。
被我盯得心里发毛,婷姐也不装了。
双手向上摊开,叹了口气。
是不是银镯子暴露了
1000块,替姐保密。
其实婷姐不知道,大家都猜她是有钱人家的女儿出来锻炼自我。
不然哪有人上班天天摆烂,迟到早退。
给人推背的时候男的动手乱摸,她把人打的叫妈。
做脸的时候,手指粗糙的刮得人家脸疼。
更别提按摩,哪一个被按过的不是哭天喊地。
除了我。
我耐疼,打死也不会喊出声的那种。
26
我拒绝了1000块,请求在店里上班。
毕竟我现在无家可归。
也不知道婷姐怎么说服的老板,管吃管住,还给我开工资。
店里人对我很好,小丽姐分给我好多衣服,说她不穿了,可有的吊牌还没剪。
我经常会收到一些喝不完的牛奶,吃不完的鸡腿。
她们教我正确使用卫生巾,叮嘱勤换,小心细菌感染。
她们给我买可爱的发卡,帮我编好看的辫子。
带我去吃夜市,吃一块钱四串的花干。
去公园,玩免费的滑滑梯。
。。。。。
我的童年好像回来了！
旁人的好意总让我心暖洋洋的,好像又活了一次。
闲暇时我借了店里的电脑查了很多资料,‘被收养的子女如何脱离’‘有单独户口且已成年怎么断绝关系’
婷姐最近都没来上班,直到查分数那天,她提着一个蛋糕来到了店里。
大家围在电脑前,紧张兮兮。
小丽姐更是夸张,站在身后捂住眼睛不敢看,又用手一直戳我。
相对来说我比较镇定,考后我已经对过成绩了。
输入考号,点击查询。
史无前例的最高分。
起码对我来说是。
我笑出了眼泪,身后的人更是乱作一团,紧抱在一起,无一不为我欢呼。
婷姐将蛋糕打开,上面站着一个骄傲的小人,挺起胸膛看向远方。
红色的字体映在眼前：愿你成为自己的光。
我点燃蜡烛,烛光灭的那一刻我低头许愿。
婷姐和众人大喊：恭祝我们如男获得新生！
是啊,是新生。
我的人生从此刻开始便要拉开新的帷幕。
甜甜的奶油化在嘴里,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27
人呐,真的不能有一丝侥幸。
恶魔就是恶魔,他们变不好。
我被关在房间,陪伴我几年的床已经被拆了,只有一个破旧的书桌还能证明我存在过。
王瘸子喝了酒,满嘴腥气的向我扑来。
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
门外男人骂骂咧咧：小婊子,这下看你往哪跑
都是她害了我们元宝,我真想弄死她,千刀万剐。
说这话的,是那个对我默默不闻的妈。
她也曾在我小时候摸着我的头说如男要争气,将来妈就靠你了。
也偶尔给我买酥脆的肉夹馍,买甜蜜的甑糕。
我以为她只是没有那么爱我,却没想到她竟想让我去死。
他们拿走了我的录取通知书,不得已我只能回家。
28
男人一瘸一拐的向我扑来,眼歪嘴斜,口水直流。
我脑子里琢磨着解决办法。
眼光在书桌的抽屉上停住,我跑过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美工刀。
威胁道：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捅死你,我还是未成年。。。
旁人并不知道我的年龄被改大了两岁。
要是正常人有可能真的被我唬住了,但王瘸子是傻子,他不管不顾。
腥气骚臭味向我席卷而来。
我歇斯底里的大喊着,手里的美工刀疯狂摆动。
不让我活大家都别活了。
就在我以为一切到此为止的时候,婷姐踹开了门,身后跟着县城的警察。
那对父母被压在地上,他们看我的眼神依旧恶毒。
我抱着婷姐痛哭流涕。
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最终逃不过。
没想到等来了我的救赎。
婷姐的怀抱很温暖,她轻轻地拍着我的头。
哭吧,哭吧。
29
我被婷姐带回了她住的地方。
她和我躺在一起,静静的讲着她的过去。
我哭,她抱着我哭。
她说一切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好活着,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她问我想不想找亲生父母。
那家有三个女儿,他们把夹在中间的老二卖掉了。
也就是我。
在农村这种事情很正常,大房没有孩子也可以从二房过继。
法律上讲是违法,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摇摇头。
我给她讲了为数不多的父爱和母爱。
她认真听完,又叹息了一声：都怪你出生太早,你晚上几年,说不定我就能把你生出来。
我和她打作一团,我把你当姐,你想当我妈。
我向她承认了早知道她是警察的事实。
并不是因为银镯子,我一个高中生哪见过真的。
那次去县里派出所她刚好在,她没看见我。
虽然她在店里把自己画的黑扑扑,变丑了一点。
但一个人的眼睛不会变。
听完我的话,婷姐又去摆弄化妆品,左刷刷右擦擦。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30
开学前的日子我都在婷姐家。
我给她做饭,她给我带餐后水果。
多半是娇艳欲滴的大樱桃。
某日,婷姐搂着我的肩,取出一份收养协议。
我发誓,那是我这辈子收到最好的一份礼物。
我没想到那对父母会将我交给婷姐。
拿着协议的手战战兢兢。
男的赌博,赌额较大,参与一些不法活动,没有个10年下不来,还得感谢你提供的那些视频,还有你说的上辈子的事情,我跟踪他很久,拔出萝卜带出泥。
女的学别人搞擦边直播,最后越来越离谱,罚款拘禁跑不了。
你的户口和他们不在一起,从现在开始,你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婷姐说的每句话就像是烟花绽放在心口。
她信我。
她竟然信我。
我哭得像个大傻子,鼻涕眼泪像开了阀。
婷姐一个手掌抵住我靠近她的脸：别感动,我花了钱的,你好好学习,将来给我买长城炮。
感动到此为止,我跑回了自己房间,打开日记本,唰唰开写。
以后婷姐就是我妈。
我一定好好学习,挣钱,给婷姐买长城炮。
31
我选了Z大,婷姐说那是她的家乡。
有她的家人和爱人,可她已经好久没回家了。
我想去看看她口中那个江南水乡。
对于那对父母我再没有任何感觉,我有新的人生要奔赴。
作为县里的高考状元,县长亲发了十万奖金。
也是Z大四年学费全免的顶级特优生。
我揣着巨资请美容店帮助过我的姐姐阿姨们吃饭。
她们选了一家路边摊。
两毛一串的麻辣烫,她们吃的津津有味。
橘色的冰峰和褐色的酸梅汤碰撞着,在大家的一声声祝福中,内心越来越充实。
赵阿姨拿出了一根钢笔。
我们那个时候,胸前口袋插根钢笔就是文化人,阿姨没上过学,但是知道知识改变命运,这支钢笔不值钱,希望它能一直陪伴着你。
李姐拿出一双运动鞋。
听我哥家的孩子说大学要军训,你整天穿着那双白球鞋,破了几个洞都舍不得买,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脚可以带你走万里路,尤其要仔细。
小丽姐拿出一台小米笔记本。
还未开口,就被我制止：这太贵重了。
如男,姐家里也是重男轻女,初中未上完就出来打工了,你能考上大学,让我看到了更多希望,听说有成人高考,我想和你一样,努力的为自己活一次,你完成了姐的愿望,姐感谢你。
我盯着桌上的一堆礼物,泪眼盈盈。
32
我曾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爱我,也曾自暴自弃。
直到上辈子惨死。
重新再来一次,我也只是想着逃离。
然而她们这些萍水相逢的人却一直在教我做人的道理。
生命的存在有它必然的意义。
父母的疼爱固然重要,若是没有,也不必强求。
这世界上有人喜你,有人厌你,这些都没有关系。
我们要活成自己的太阳,无须凭借他人的光。
婷姐打断了我们一群人的哭哭啼啼。
你们这是要干啥,和我比礼物吗我告诉你们,你们谁都比不过我哦！
她极自恋的站起身,脚踩在凳子上,洋洋得意。
众人好奇：你送的什么
她伸出手指头指了指自己。
有病。
我们继续自我感动。
喂喂喂,我说真的呢,我和如男一起回Z城。
33
婷姐说的没错,我们一起去了Z城。
出发时美容店的阿姨姐姐们又给我包了红包。
我推脱不得,只能暗自记下,以后以数倍还给她们。
婷姐带我去Z大报到,跑前跑后帮我办理手续。
买了新的被褥还有生活用品。
临走的时候一走八回头。
完蛋,她好像真的把我当女儿养了。
34
开学前我让婷姐带我去改了名字。
李泽华。
婷姐问我有什么含义
我说他们给我起名为李如男,是希望我像男儿一样,传宗接代。
后来有了弟弟,他们那点微薄的爱也收回。
现在有了你们,我发现男女并不重要。
而国家会尊重每一个人,不会因为男女就差异对待。
我拿到了县上奖励的十万块,在我找到工作努力挣钱之前。
是国家给了我底气,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去学知识,而不是打零工养活自己。
祖国也是我的妈妈。
希望我的祖国妈妈繁荣昌盛,恩泽华夏。
也希望我带着这个名字走出新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