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交卷时,我当众撕碎答题卡。
监考老师大惊失色。
母亲接到电话后当场晕倒。
全网骂我疯了。
因为罪名一旦成立,我就会成绩作废,记入诚信档案。
没人知道。
一个月前,母亲突然遮住家里所有的镜子,男友冷脸宣布分手,邻居看我的眼神带着怜悯。
他们说:你脸上有块丑陋的胎记。
但我却看不见。
记者尖锐发问:
姜同学,你作为清北保送生,为何自毁前程是因为外貌自卑导致心理障碍吗
我笑了。
因为,我做的这一切,是唯一的反抗。
1
高考结束铃声响起。
我卡着点,缓缓起身,在监考老师错愕的目光中举起双手。
这位同学,请你立即坐下!现在还没到收卷时间!
监考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
我掀起眼皮,手指一错,答题卡发出清脆的撕裂声。
这位同学!请你住手!
两个监考老师大惊失色,同时冲过来制止我。
已经晚了。
硬纸片如雪花般飘落,拼也拼不起来。
整个考场瞬间凝固。
顿时,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望向我。
空气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人不小心碰倒了水杯。
所有人都带着难以理解的表情。
同学,你知道高考故意撕毁答题卡是犯罪吗!
不但当科考试成绩作废,而且还要记入诚信档案,属于严重违规行为!
监考老师恨铁不成钢。
我却平静地点头:
依据第八条规定,当科成绩作废,并记入考生诚信档案。
既然知道,那你还……
我打断她,同时目光扫过考场角落的监控摄像头。
我知道,我很清醒。
监考老师拿我没办法,只能先把试卷收起来。
试卷封装完的下一秒,整个考场瞬间躁动起来。
本应该议论试题、感叹发挥的考生,纷纷把隐晦的目光投向我。
这家伙没疯吧考每科都要撕一遍答题卡。
天呐,我记得她是一中的大学霸,模考全市前十哎!
听说她男朋友看见她脸上的胎记,第二天就提分手了,搁谁身上不疯啊……
前后不过三分钟,原本坐满考生的教室变得空荡荡。
我的左右两侧、前桌后桌,所有考生都被悄无声息地带离,只剩下我,和两名监考老师。
这件事被迅速上报,考场被临时封锁。
我被带进了办公室。
路上,其中一名年轻的女老师面露不忍。
她小声劝说:
姜同学,我知道你是个优秀的学生,有什么想不开的说出来我们可以帮你。
我脸色苍白,盯着她,摇了摇头:
多谢您的关心,但我有自己的考量,而且这件事你们帮不上忙。
她的目光在我的右脸颊停留片刻,欲言又止。
还是忍不住问:
你到底为什么要撕毁答题卡明明上面已经写满了答案,为什么要在交卷前一秒做出自毁前途的事
我停下脚步,直直看向她。
我在寻找一种可能,涉及自由与生死。
女老师怔了怔,忽然眼角沁出点泪,而我仍旧面色平静地往前走。
2
去往办公室的途中,有很多同学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走廊上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
他们指指点点,目光不断扫过我的脸。
我抿唇,独自推开办公室的门。
校领导早已等候多时。
校长办公室里,班主任和年级主任围着我。
教务处主任率先开口,他推了推眼镜:
姜同学,我记得你是三次模考全市前十,同样是清北保送生,还是校长奖学金预定人选。但是为什么要在高考交卷时撕毁答卷
班主任是个中年女性。
她接到通知后,也顾不得其他同学,急急忙忙赶来。
姜易浓,上周你妈妈还在问我你学习成绩的事!而你就这么糟蹋自己你对得起她吗
她看着我的脸,意有所指:
是不是压力太大学校可以安排心理辅导……
面对他们急切的表情,我保持沉默,只重复:
我没有困难。
然后低头盯着地板,指甲却在掌心掐出了血痕。
见我闷声不吭的样子。
校长有些不耐烦,最后沉声道:
姜易浓,你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学校声誉。
而且你已经构成违纪,现在交代清楚原因,学校还能帮你争取从轻处理!
我微微抬头,轻声问:
校长,如果我说了,您敢听吗
校长皱眉,看着我的脸,下意识后退半步。
我露出淡淡的微笑。
这时,班主任急得直跺脚:
姜易浓你疯了吗高考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你妈勤勤恳恳一辈子,就为了供你读书,你对得起他们吗
难道就因为一点点容貌上的挫折,你就自暴自弃到这甘愿十几年的努力化为泡影!
她说完,静了片刻。
而我已经深深低下了头,身体发抖。
我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
几人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
他们不知道。
撕掉答题卡不是一时冲动。
而是我精心设计的唯一出路。
只有在高考这个重要的节骨眼上,用撕毁答卷这种极端方式毁掉高考成绩。
我才能得偿所愿。
3
就在我即将开口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乔洋冲了进来。
他神色紧张,一把抓住我的手,求情:
各位老师,姜易浓是因为脸上突然出现的胎记受了刺激,我请求学校从轻处理!
他说完,压低声对着我:
易浓,别闹了,胎记的事我们可以慢慢治,钱不够了也还有我在呢。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撕答题卡的事圆过去。
我听到后,缓缓抽出手。
乔洋是我秘密谈了三年的男朋友。
他帅气多金,从不计较我的家庭情况。
他说:
等考上了清北,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年级第一的姜易浓是我女朋友。
我拼命地学习,希望有一天,能正大光明地站在他身边。
得到其他人的祝福。
可就在高考前一个月,他毫无预兆地跟我提了分手。
理由是:
你脸上有一块丑陋的胎记。
多可笑,亲手把我推开的人,现在却为了我和老师们求情。
我看着乔洋疑惑的神情,冷静地摇头:
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而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脸色冷了下来,转向老师:
各位老师,她家的情况我清楚。父亲早逝,母亲打三份工还债,弟弟正在中考的关键时刻,一家子全指望她高考翻身。
此言一出,众人面露困惑。
连班主任都怔住了。
她单知道我家庭条件不好,却不知道竟然惨到这种程度。
为什么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宁愿放弃大好前途也要做出撕毁答题卡这样出格的事
真的是因为外貌刺激,导致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乔洋扯了扯嘴角:
既然你不愿接受我的帮助,那你自己看着办。
一句话还没讲完,办公室的门突然又被推开。
闺蜜蒋欣搀扶着我妈,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我妈脸色惨白,嘴唇发抖,一见到我就瘫软下去。
易浓,妈求你了。承认吧,就说你是病了……
你在意脸也没关系,我们借钱也给你治,妈在路上已经查过了,第一医院就有一个不错的皮肤科医生……
蒋欣也红着眼睛:
易浓,我们都知道你受不了胎记的打击,但你不能拿高考撒气啊!
我抿着唇,一言不发。
但眼中无端酸涩。
高考前一个月,母亲突然禁止我照镜子,用黑布遮住了家里所有反光的东西。
弟弟每次看到我的脸,说话都支支吾吾的。
出门时,邻居阿姨看我的眼神也时刻充满了怜悯。
就连闺蜜和男朋友看我的时候,都充满复杂。
他们说:
姜易浓,你脸上有一块丑陋的胎记。
可我活了十八年,以前从来没有人提及有胎记。
而我我对着镜子反复检查。
脸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那时,我几乎快被这件事逼疯了。
怀疑是眼睛出了问题,又或者是染上什么脏东西。
甚至去看了心理医生。
可结果显示,我很正常。
但是,周围所有人都一再强调我的脸。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我妈压抑的抽泣声。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从校长、班主任、教务处主任,再到乔洋、我妈和蒋欣。
他们的眼神里全是怜悯、焦虑、失望。
仿佛我真的是一个疯子,一个固执地否认自己脸上有胎记的疯子。
4
我妈哽咽着看向老师:
各位老师,医生诊断我女儿有认知障碍,明明胎记就在脸上,她却坚持说没有。
这孩子接受不了现实,心理出了些问题。
她就是一时受不了打击,生病了。
蒋欣急忙附和:
姜易浓是我最好的朋友,自从她脸上出现那块胎记后,就特别在意别人的眼光,所以一直不承认这件事……
她擦了擦眼泪:看她这样,我心里特别不好受。
校领导们交换眼神。
班主任一拍桌子,笃定道:
对!这是精神疾病,可以申请特殊处理!如果能出具心理诊断证明,撕毁答卷的处分可以酌情减轻!
她掏出手机:
我认识市精神科的李医生,现在就能开证明!
我死死盯着我妈:
妈,你真的看见我脸上有胎记
她避开我的视线,结结巴巴:
当、当然啊,就在右脸上……易浓,咱们先把病治好了,今年考不了还有明年……
前途、家人、师长。
他们的期待和我的理智在脑海中来回拉扯,我眼眶渐渐发热。
万一真的是我想错了……
走廊突然传来骚动。
姜易浓在里面!
让我们进去!
校长脸色大变:拦住记者!别让他们进来!
混乱中,母亲突然跪下来拉住我的手:
易浓,妈求你,就说你病了,因为容貌焦虑才做出过激行为。
我浑身僵硬。
一向要强的妈妈竟然朝我下跪!
下一秒,记者们已经冲破阻拦,将我围成铁桶,长枪短炮对准我。
姜易浓同学,你的行为已被全网直播!
清北招生办刚来电,表示将重新评估你的录取资格!
姜同学!你知道撕答题卡会被计入诚信档案吗
其中一人目光兴奋地盯着我,尖锐发问:
姜同学,你作为清北保送生,为何在交卷前一秒自毁前程是因为外貌自卑导致心理障碍吗
所有人的目光钉在我脸上。
等着我崩溃,等着我承认我有病,承认自己有胎记。
与此同时,两名警察出现在门口:
姜易浓同学,请跟我们走一趟。
乔洋在一旁大喊:
你给我清醒点,别做傻事!难道真要为了张破脸赔上一辈子!
蒋欣也急得出声:
易浓,你想想阿姨!她一个人拉扯你和弟弟多不容易你要是坚持不认,以后怎么办大学怎么办你忍心让她被全网议论吗!
我咬紧牙关,握紧拳头。
脑子混乱极了,像有两股力量在极限拉扯。
一边是母亲和弟弟可能遭受的非议,一边是理智在疯狂呐喊。
最终,我缓缓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我直视镜头,用尽全身力气露出苍白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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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胎记,也没有心理问题。
是你们你们所有人,都希望它存在。
心脏像被刀绞一样疼。
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和快门疯狂的咔嚓声。
我两眼一翻,生生撅了过去。
5
我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
警方已经做完初步调查。
他们公事公办的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困惑。
毕竟,一个保送生突然撕毁答题卡的行为,在任何人看来都难以理解。
而我却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警方建议我接受心理治疗。
母亲红着眼睛在病房外和医生低声交谈,时不时朝我投来复杂的目光。
走出病房时,护士站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
我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热搜榜上。
每个相关话题后面都跟着一个刺目的爆字。
这可是清北苗子,就这么疯了,挺可惜的。
从今天起,我将把这位姐奉为勇士!当年高考时我就想撕了那张破卷子!没想到真有人敢这么做!
养这种孩子还不如生块叉烧,她妈妈在视频里眼睛都哭肿了,作孽啊!
现在的孩子心理真脆弱,不就是块胎记,整得大惊小怪的。
警方最终以精神压力导致的过激行为结案,建议我接受心理治疗并准许复读。
他们甚至贴心地表示可以帮忙联系学校。
但我知道,这根本不是我要的结果。
出院那天,母亲罕见地叫了出租车。
她一路上都没说话,直到快到家时,才突然开口:
易浓,妈托人联系了省医院的皮肤科专家,下周咱们去看看。
我抓紧衣摆,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妈,我真的没有胎记也没病,你不相信我吗
她手一抖,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妈当然相信你,但检查一下总没错,对吧
车停在小区门口,几个邻居正站在楼下闲聊。
见到我们下车,她们立刻噤声,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往我脸上怼。
李阿姨第一个迎上来,大红唇一张一合,故作关切道:
哎哟,易浓出院啦身体没事了吧听说你高考的时候把试卷撕了。
我攥紧衣袖,径直往前走。
这孩子,怎么不理人呢
她提高音量,故意让周围人都听见。
也是,脸上落了那么大块胎记,换谁心里都不好受。
母亲突然打断她:
李姐!易浓只是压力大,医生说了,休息几天就好!
王婶显然不信,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我的右脸。
是吗可我听说啊,这种胎记是『前世债』,治不好的。
王姐,你这就错了,我侄女在人民医院当护士!说看见这孩子去了精神科。
她神秘兮兮地比划着太阳穴:
这儿有问题的人啊,最爱说自己没病。
够了!
我妈气得浑身发抖:
我们家易浓好得很!你们再乱说,我、我就……
妈,她们爱说就说吧。
走远后,我听见李阿姨啧了一声:
疯婆子生个小疯子,还清北保送生呢,现在不是也被取消了,还不让人说了,我呸!
我咬住嘴唇,硬生生拉着妈妈回了家。
6
家里静得可怕。
弟弟的房门关着,但透过门缝能看到台灯的光。
我推门进去,他正伏在书桌前写作业,听到动静猛地抬头。
姐……他欲言又止。
我没说话,目光落在他墙上的三好学生奖状上。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去,突然挺直腰板:
我这次月考年级前十!
语气里带着刻意的炫耀,像是急于证明什么。
我点点头:
嗯,厉害。
他张了张嘴,突然小声说:
姐,你别难过,那个胎记,其实……其实不明显。
我盯着他,直到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尴尬地低下头。
母亲在门外喊我们吃饭。
饭桌上,她不停地给我夹菜。
语气故作轻松:
易浓啊,妈打听过了,复读的手续不难办,咱们先把病治好,以你的成绩,明年再考也不迟。
我放下筷子:
我真的没病。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弟弟悄悄瞥了我一眼,又飞快地低头扒饭。
她突然摔了筷子。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医生证明都开了,校长也答应让你复读,你难道真要为了这张脸毁了一辈子吗!
我沉默地看着她,觉得无比荒谬。
我的理智肯定地告诉我。
他们所有人,都在逼我承认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胎记。
我有些无力,动了动唇瓣:
我……会考虑复读。
第二天,我回了趟学校。
高考结束后的校园空荡荡的,只有高一高二的学生还在上课。
我穿过熟悉的走廊,教室里传来老师讲课的声音。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除了我。
我站在高三教室的门口,透过窗户看向自己的座位。
桌面上还贴着写满公式的便利贴,抽屉里塞着没带走的草稿纸。
一个月前,我还是老师口中的清北苗子,是同学羡慕的学霸。
而现在,我成了得了精神病的疯子。
一瞬间,我想了很多。
内心又开始动摇。
仿佛有一股无法名状的恐慌,把我拽着拉扯进虚无。
甚至,想就这么算了。
放弃寻找真相吧。
是小姜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我转头,看到女人站在楼梯口,手里拎着拖把。
她一身蓝色工作服,面上笑得和蔼可亲。
我认出来了。
是学校里的保洁阿姨。
7
我站在空荡的走廊里,保洁阿姨拎着拖把,笑眯眯地看着我。
小姜,回来拿东西啊
我点点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嗯,落了本笔记。
我们拉家常一样聊了几句,她问我复读的事,我随口应付。
直到她转身要走时,我鬼使神差地问:
阿姨,你能看到我脸上的东西吗
她脚步一顿,缓缓回头:
你相信自己有胎记吗
我摇头,坚定地:
没有。
说完,我就顿住了。
面前的保洁阿姨眼中带着点思索,仍然笑眯眯的,可透露出的却是审视。
我咽了咽口水,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以往被忽视的一些可怕的细节骤然浮现在脑海。
这个保洁阿姨,从我幼儿园起就一直在我的学校。
我上幼儿园,她就在幼儿园做保洁。
我上小学,她就紧跟着同步在小学做保洁。
初中、高中都是如此。
而且总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以往我只觉得这是缘分。
但此刻看来,她的行为就好像一直在观察我、记录我的人生!
可怕的是,我竟然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更可怕的是,除了对视,我根本不记得她的脸。
每次回想,她的五官都像蒙着一层雾。
而现在,她正站在我面前。
此刻,我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为什么我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能和一个满头白发的保洁阿姨这么熟!
我们甚至聊过人生理想。
你到底是谁我声音发抖,警惕地盯着她。
她笑意渐深。
放下拖把,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巧的钥匙,塞进我的手心。
我一直在等你问出这个问题。
恭喜,孩子,你是唯一通过测试的。
钥匙触手冰凉,盯久了却有股眩晕感。
我攥着钥匙,心头狂跳。
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她到底知道什么
什么测试
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呢
你很不错,我知道你的困惑。
她指了指钥匙。
当你真正下定决心使用它的那一刻,会得到答案的。不过,使用方法有些危险。
记住,有时候,看不见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
我很高兴,你能坚持自己的判断。
不等我消化完,她就拎着拖把和水桶慢悠悠下了楼。
我下意识去追:
阿姨!
可走到转角,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8
我浑浑噩噩地抱着一叠资料回到家。
推开门时,蒋欣正坐在客厅里,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发觉我回来时,冲我笑了笑,惊喜道:
诶呦,易浓,你终于回来了!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我的右颊,又迅速移开。
母亲从厨房探出头,眼眶微红,却带着欣慰的笑:
易浓,妈炖了你爱喝的汤,待会儿多喝点。
弟弟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我抱着的资料,惊叹:
姐,你终于打算振作起来啦
我沉默了半晌,露出一个微笑:
是啊,你们不用担心我。
他们看起来那么真实,那么温暖。
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乔洋来敲门时,我正一言不发地格式化手机。
他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水果,表情有些局促。
易浓,我……我来道歉,之前是我太冲动了。
我看着他笑了笑。
这个曾经说等考上清北,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的人,曾经因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胎记和我分手。
又因为我的认命而回头。
不过没关系。
进来吧。我侧身让他进门。
他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仿佛一切都能回到从前。
饭桌上,母亲热情地给他夹菜,蒋欣笑着打趣我们,弟弟在旁边叽叽喳喳说着学校的事。
其乐融融。
可我却像隔着一层玻璃,看着这场精心编排的戏。
眼眶有些酸涩。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手里攥着那把小小的钥匙。
保洁阿姨的话在耳边回响:
当你真正下定决心使用它的那一刻,会得到答案的。
使用方法有些危险。
我想起什么,再次走到浴室的镜子前。
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脸。
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我笑了笑,深吸一口气,把钥匙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都不重要了。
我放弃了前途,放弃了未来,放弃了亲情和友情。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寻找那个所谓的真相!
9
白光炸开的瞬间,我的意识被撕裂又重组。
再次睁开眼时,刺眼的灯光直射下来,我躺在一个冰冷的罩子里。
头顶传来机械女声:
实验编号
X-714,受试者已苏醒。
我猛地坐起身,扯掉贴在太阳穴的电极片,大口喘息。
实验舱外,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正低头记录数据。
她抬起头,冲我微微一笑。
是那个保洁阿姨。
她的声音不再沙哑,面容不再和蔼。
而是清晰、冷静,带着一种科研人员特有的疏离感。
恭喜你,姜易浓。
没想到你真的有吞下钥匙的勇气,在那个虚拟世界里,这无异于自杀。
当然,你是唯一一个没有屈服于群体谎言的受试者。
真实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我不是什么高中生,不是清北保送生。
我是一名罪犯,因过失杀人被判十年监禁。
为了减刑,我自愿参加了这个心理实验:
【当所有人坚持一个谎言,个体是否会产生自我怀疑】
他们把我投进虚拟世界,篡改我的记忆,让我以为自己是普通的高中生。
然后,他们让所有演员:
我的母亲、男友、闺蜜、邻居包括不熟悉的陌生人,统一口径。
坚称我脸上有一块胎记。
这项实验不仅涉及群体认同,还涉及容貌焦虑和自我意识。
高考是最佳观测点。
他们想看看,在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我会不会因为胎记崩溃
会不会屈服于群体的压力,承认自己有病
而我撕掉答题卡,是他们没预料到的反抗。
我盯着她,缓缓出声:
所以,你根本不是保洁阿姨。
当然不是,我是这个项目的首席研究员,叶旭宁。
为什么选我我哑声问。
她推了推眼镜,像是在评估我的反应:
因为你的心理评估显示,你极度依赖逻辑,却又对情感有极强的执念。
我们想看看,当逻辑和情感冲突时,你会怎么选。
所以你们让我『失忆』,让我以为自己是高中生,然后让所有人告诉我,我脸上有块胎记
没错,实验设计的关键在于『高考』,那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节点之一。
叶旭宁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撕毁答题卡在虚拟世界里等同于『自毁前程』,这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大多数受试者最终会选择妥协,承认自己『有胎记』,甚至真的开始『看见』它。
他们会屈服,但极少数人,比如你,会选择反抗,哪怕代价惨重。
我扯了扯嘴角:
所以,我妈、乔洋、蒋欣……全是演员
是的。
连我弟弟也是
尤其你弟弟,小孩子最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我闭上眼,心脏像被狠狠攥住。
十八年的人生,十八年的记忆,全是假的。
那些温情,那些期待,那些痛苦……
全是他们写好的剧本。
所有对我好和我有又关系的人都是演员。
连整个世界都是假的。
这就是我期待的真相。
我表情恍惚。
研究员有些意外:
减刑了,你不应该高兴吗
我扯了扯嘴角:
有些后悔了,其实沉溺在那个虚假的世界也不错,不过我讨厌欺骗。
林昭不以为意,反而微微一笑:
科学需要牺牲,姜易浓。你的表现很有价值。
实验结束了,你可以离开了。后续会有心理医生跟进,确保你没有创伤后遗症。
走出实验室时,外面的世界真实得刺眼。
整座监狱到处都是来去匆匆的人。
没人盯着我的脸看,没人窃窃私语,没人用怜悯的眼神看我。
我摸了摸自己的右颊。
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从来就没有什么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