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乡下丫头,从早到晚做不完的活计,一年到头吃不上一顿饱饭。
后来,嫁了个乡下汉子,娃儿一串串下,腰一天比一天弯。
再后来,我成了他人口中的乡野村妇,最后一卷草席葬了。
本以为死后要到阴曹地府,我却听到有人告诉我。
咦,你可是要得道成仙的,怎得死的这般早
01
我站在一片不知名的空间里,四周白茫茫一片,唯有正前方一幅画卷展开,上面记录着一位女子的一生。
出生望族,姿容端丽,拜入仙门,奇遇连连,与无数的天之骄子们爱恨纠葛,最后拯救世界,万人敬仰。
我有些茫然。
可能是变成了鬼,我再也感觉不到那种身体老去,病痛缠身,像是块腐朽的木头的不适感,头脑也前所未有的清明。
但我依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莫非阴曹地府长这样
看,这里,你十三岁那年本该得到的仙缘
一个光团出现在我身边,指着画卷中女子手中拿着的玉佩。
我顿时惶恐,心头惴惴：莫非您就是传说中的神仙吗,不知神仙大人唤民妇来此是有何事
对于我这种一辈子在乡下田间讨生活的乡野村妇来说,这个地方这幅画卷这个光团都是从未见过的诡异之物。
气死我了
光团本是纯白色,却突然变成了红色,头顶还有一团团青烟冒出。
我愈发惶恐,几乎要跪下。
突然光团朝那画卷一抹,道：仔细看好了,这才是你本来的命数
一个小女孩出现在了画卷上,我不由自主的看过去。
小女孩姓陈,无名,序齿行三,大家都唤她陈三娘,家中世代务农。
这是我啊。
我边看画卷边回想自己幼时的生活,一切都没有不同,直到十三岁那年。
我看见自己在河中浣衣,从水中捞出了一块玉佩,那玉佩材料普通,做工粗糙,对农家女孩来说却是个稀罕的物件。
陈三娘视之如宝,贴身佩戴,一日从山坡上跌下,血染上了玉佩,却从玉佩里飘出来了个老先生,原来是仙门的仙师,因与人斗法被困入玉佩中。
凭借着这份救命之恩,陈三娘拜入仙门,读书修行,斩妖除魔,朝游北海暮苍梧。
我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看着陈三娘剑入青冥,飞升成仙,看着这超出我想象,前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切,看着这个与田间地头土里刨食完全不沾边的陈三娘。
我想起了十三岁那年,我也捡到了这块玉佩,定亲的未婚夫裴靖却突然重病,医药钱借遍了亲友却仍差了不少。
有位官家小姐出十两银子要买下玉佩,我虽不舍得但到底还是卖了,十两银子够裴靖吃两个月的药。
后来,官家小姐走了,裴靖病愈,却突然与我退亲,说是要出家,去寻仙求道,在一日消失不见。
人人都说,裴靖是个读书种子,突然做出这等荒唐事,定是我做了不要脸的事。
裴家的人将我家砸了个遍,裴母日日到我家哭闹,说我害了她家麒麟儿。
无论我如何辩解,裴母却一口咬定是我做了对不起裴靖的事,害的他心灰意冷,生无可恋。
我日日被村里人指指点点,谁看见我都要吐口唾沫,母亲几乎要哭瞎了眼。
我日夜惶恐不安,家里稍有些起色,裴家人就来一通打砸,时常还有浪荡子来骚扰我。
不得已,我只得被远嫁给了邻县的一个大龄光棍。
从此,生活像是泡在苦水里的黄连,个中心酸委屈一辈子也说不完。
我那时恨裴靖恨不得的吃他肉喝他的血,恨他一声不吭就退亲,恨他什么也不说就远走他乡,留我一人面对流言蜚语。
可婆母不喜,丈夫打骂,做不完的活计让我连恨都没有力气了。
可原来,我本不该过这样的生活,在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糊里糊涂就做出了不知代价的交换。
直到死后,我才知道那块被人买走的玉佩是我的仙缘,那位名为虞诺的官家小姐拿着它和裴靖一起拜入了仙门,从此飞黄腾达,高高在上。
而我,只有我,在众人的唾弃里里挣扎求活。
我盯着画卷中那个会读书会术法,持剑走遍九州四海的陈三娘,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过与恨意在胸口蔓延开。
原来只是差一点点,我就可以成为这样的人。
原来只是差一点点。
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退婚后被人指指点点我没这样哭过,婚后第一次被丈夫打的时候我没这样哭过,生大儿痛的死去活来的时候我没这样哭过,催科的来了一遍又一遍,家里米缸见底了我没这样哭过,好不容易攒点家底要做小买卖却被丈夫偷去赌了我没这样哭过。
可现在,我哭的声嘶力竭,涕泗横流,好像要把这辈子的眼泪,这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
02
我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陈三娘十三岁的时候,回到了捡到玉佩的那一天。
那个像是一团光团的自称主神的存在说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回到过去拨乱反正。
但代价是,如果再死去,就会魂飞魄散,连做鬼的机会也没有。
我从溪水中捡起玉佩的同时,假装被水底的石块割伤了手,血液流到了玉佩上。
虽然玉佩依然平平无奇,毫无动静,但我知道,因为体质特殊的缘故,我的血可以解开玉佩上的禁制。
只需要等待玉佩中那位仙师养好伤,然后带我进入仙门修行就行。
然后,在此之前可以开始向裴靖和那位命运之女虞诺复仇了。
其实本来我恨的人只有裴靖一个,但在旁观了那位命运之女的一生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如我一般被其抢了机缘的人数不胜数。
甚至我这般无知无觉老死在乡下已算幸运,还有的被害的家破人亡,生不如死。
我拿起玉佩在阳光下晃了晃,那么,复仇就从这一刻开始。
三娘,你这玉佩是哪里来的
守寡多年的裴母看着我手中的玉佩眼睛一亮,她不过三十多的年纪,乡下多年操劳却已如五十许人。
我看着她,心中的怨恨滚滚而来,恨她的不讲理,恨她的无端指责,恨她让我受千夫所指,恨她后来明知裴靖是去了仙门修行,还把她接去享受荣华富贵,却从不告诉我真相。
我强忍着恨意,将玉佩给她看,笑着道：河底捡的
旁边一同浣洗的几位大娘也凑了过来,纷纷发言凑趣。
这好几道裂纹,都块裂开了
三娘还是个小孩子呢,以为是什么稀罕的好东西,这质地,莫不是块石头雕的
哪个年头的东西被水带到了这里来
裴母仔细看了看,眼中即是失望又是不屑。
嘿,这什么破烂,想当年,我们家里有好几块水头好的玉,其中一块白玉,可值钱了
听着裴母又吹嘘起了裴家曾经多有钱,多辉煌,我心中冷笑不已。
裴家,曾经是有钱,可等到裴靖出生的时候,已被裴父败了个干干净净,还欠了一大笔债,后来更是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裴母把城里的宅子卖了,还清债务后带着裴靖来到乡下老家种地。
这些年,兜里没几分钱,却还供着裴靖念书,表面清高背地里却是吝啬又抠门,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却又贪财的很。
看中了我家殷实,能供裴靖念书,便定下婚约。表面上却一副自家儿子是读书种子,我这泥腿子是大大的高攀了。
上辈子,自我和裴靖有了定亲后,我家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要送他家一份。
裴母清高又势利,与村里人相处不来,都是我母亲处处帮她周全。
可裴家从来没瞧得起我过,好似我能为他家付出是天大的恩典。
可裴靖一声不吭就把我抛弃,裴母把所有过错都推到我身上,把我贬到泥坑里,恨不得我马上去死。
我重重捶打衣服,心中戾气横生,这辈子我自然是要好好付出一番,报答他裴家的恩情。
03
洗完衣服回到家中后,看着家里熟悉的摆设,我差点流下泪来。
此时,父兄都在田里干活,母亲在织房纺纱,便是年纪尚小的弟弟也要去放牛砍猪草。
陈家只是农户,但多年辛苦经营,也有不少田地,算得上村里的殷实人家,要不然裴母也不会让她的麒麟儿与我定亲。
我走到织房与母亲一起纺纱,这活计我干了几十年,熟的不能再熟。
母亲见我干活麻利,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家三娘秀外慧中,懂事能干,有这手艺在,以后谁也不能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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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鼻子一酸,农家女,长相端正,又有门手艺,便是十里八乡都说的上的好姑娘,母亲也一直以我为傲。
可后来,裴家却把我踩到泥地里,母亲差点哭瞎了眼,纵使后来远嫁,也是风言风语,一辈子的白眼受不尽。
到了晚上,吃过饭,我强迫自己睡去。
果不其然,一个人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这是一个像是从戏文里出来的老先生,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抚着长须微笑。
我强忍着内心激动,装作什么也不懂的惶恐样。
老先生满脸带笑：老夫玉衡子,乃仙门灵虚宗长老,你可愿随我修道
我福至心灵,当即跪下行了拜师大礼：弟子陈三娘,拜见老师
虽已在画卷中看过这些,临到头来,我才知道此刻内心的震撼。
从此,白天我依然帮着家中干活,晚上则跟着玉衡子读书识字。
因与魔门修士一战,身受重伤,玉衡子不敢轻动,需要在这里养伤,顺便教我念书。
这段时间,也正是我向裴靖和虞诺复仇的时间。
04
如此,过了数日。
这天,母亲把我叫了过去。
三娘,有位姓虞的大户人家来咱们村这里寻亲,正招人干活,你与我同去
我深吸一口气,这一刻终于来了。
娘亲,咱们也叫上裴伯母同去吧
母亲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倒是有心,但你裴伯母可不愿意给人干活
我假装羞涩的笑了笑,心想,那是利益还不够。
我不再多说,和母亲一道出门。
到了虞家人临时住的地方,来来往往的已有了许多人。
但大户人家和村里人的区别却是极明显的,虞府的人,不管是小厮还是婢女,个个皮肤白皙,衣裳干净华美,而村里,便是最有钱的人家,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跟着母亲在厨房打下手,不一会儿,便有婢女来通报虞家小姐要见我们。
我强忍心中情绪起伏,进了正房,一位少女坐在上首。
纵使已在前世见过,主神空间的画卷中更是翻来覆去的看了几次,我依然一见她就呆愣住了。
这是一位极美貌的少女。
我才读了几天的书,想不出多少夸人的话,只觉得她眼睛里像是藏着星子,五官无一处不美,皮肤白的像是冬天的雪,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
我呆在原地,虞家人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虞诺的美貌一直是出了名的。
一位老嬷嬷向母亲问起了话,说自家来寻亲,若是有线索绝不吝啬赏钱。
等到母亲说完了家中情况,虞诺面带笑容的看向我。
你在家中行三,可起了名
我摇头：并未起名,大家都唤我陈三娘
肉眼可见的虞诺的笑容更真切了些,眼里藏着迫切。
我见你面容可亲,这些日子就多来陪陪我吧
我假装激动的点了点头。
母亲也很是高兴,陪着这样的大家小姐,手里随便漏一点,就是农家人想不到的好处。
一切都和前世一样,虞诺好似极喜欢我,不过第一日见面,就待我十分亲近。等要回家时,还送了我不少糕点吃食。
三娘,你我一见如故,明日也要来找我玩啊
我使劲点头,对着她笑得很天真：嗯,明日我再来
05
回到家中后,母亲将带回来的吃食分成了几份,这些用来送礼在农家是极体面的东西。
母亲分出来一份递给我：去,送到你裴伯母家
我冷笑,母亲向来这般周到,可惜裴母可不会领情,不管送多少东西,背地里始终看不起我家。
给狗根骨头狗都会点头,但裴母不会。
当然裴母表面功夫还是会做的,我家也从未发现她的真面目。
后来裴靖退婚离家,裴母日日到我家谩骂,才把自己的心思抖了出来。
我提着东西来到裴家,裴母正在缝衣。
裴伯母,这是今日我做事的主人家送的糕点
据说是京城的吏部尚书虞家,可好吃了,您尝尝
吏部尚书虞家裴母瞪大了眼,声音十分尖锐三娘,你可别胡说八道
这时,里屋也传来了东西掉地上的声音。
我知道,那是裴靖,十六岁的秀才,远近闻名的神童才子。
看起来温文尔雅,清秀俊美,便是对我这未婚妻也是一直端庄守礼,不假辞色。
当然,面对虞诺,他就是另一副面貌了。
前世,我以为他是患了风寒,后来渐渐严重,我还日日为他心急如焚。
却原来是为了给虞诺捞一支珠钗,春寒料峭就敢跳到池塘里,病了还要折腾自己,要让人家心疼。
一对贱人。
我强忍恨意,道：裴伯母,我没胡说,我干活的时候,听到虞小姐身边的婢女亲口说的
这是真的。
虞诺有意拉近我和她的关系,与我十分亲近。一个婢女看不惯,私下里便拿出虞府的名头警告了我一番。
裴母拉住我的手：好三娘,你仔细说说,让我也长长见识
我知道裴靖在里屋听,故意说的大声。
虞家的婢女穿的比县城里的小姐还好
嬷嬷们都穿金戴银
虞小姐温柔善良,漂亮的像仙女一样
……
我越说裴母眼睛越亮,眼中的贪婪几乎要止不住。
我知道她动心了,京城里的大官,乡下人几辈子也遇不上的大人物。
06
果不其然,第二天,裴靖亲自送了裴母到虞家做事。
而虞诺正好来找我,正如戏文里说的一样,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裴靖与虞诺不过对视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但我知道,裴靖眼中的惊艳是藏不住的,而虞诺,在她看来,这又是一个大机缘,因为裴靖日后会是修行界的大人物。
看到他们提前相遇的这一幕,我极满意,才子佳人的故事就要唱起来了。
就这样,一连数日,裴靖日日送裴母来上工。
虞诺与我关系也一日比一日好。
作为一个没见识的农家女,对于虞诺的任何问话我都知无不言,言而无尽。其中有关裴靖的事,更是以未婚妻的角度大吹特吹。
在裴母和裴靖那边,我则大夸特夸虞诺。
裴伯母,这些笔墨纸砚是虞小姐让我带给靖哥的,她听说靖哥是秀才,十分欣赏
是吗裴母若有所思虞小姐温柔又善良,她既这般喜欢你,你们可要好好相处
我装作失落的垂下头：虞家的活已经结束了,虞小姐今天对我说,接下来想让我带她到县城周边去逛逛,可我从小在村子里长大,县城都没去过几次,帮不上虞小姐
裴靖翻看笔墨纸砚的手一顿,面上不动声色。
我假装失落,却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
07
此后,虞诺只偶尔来找我陪伴过几次。
她的注意力已经基本上到了裴靖身上。
玉佩里的灵虚宗长老的救命之恩虽也是个机缘,但和裴靖这日后修行界的大人物的情谊还是比不了。
我开始静下心来读书识字,白日里休息时也不忘背书。
老师对我越发满意。
然后,这一世,我又得到了裴靖伤寒病重的消息。
我看着裴靖满脸苍白的躺在床上,面上忧心忡忡,心里却恨不得他病的再重一点。
我在裴靖的房间里扫了一圈,果不其然,看到了不少名贵的摆件。
这一世,在我暗地里的推动下,裴母的掩护下,虞诺与裴靖有了更多的相处时间,感情发展的也更快。
表现出来就是裴靖这个穷书生的家里放满了虞诺这位大小姐随手送的名贵物件。
裴母也收了不少好处,本光秃秃的头上更是戴上了首饰。
这一步登天的机会,裴母是绝不会错过的。
裴母必会让一切生米煮成熟饭。
母亲短暂的和裴母聊了几句,就拉着我离开了。
三娘,定亲后这几年,你觉得裴靖怎么样
我装作害羞的样子：靖哥很好啊,端庄守礼,不像有些浪荡子,总对我说些怪话
母亲听完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当然知道为什么。
这一世,裴靖为虞诺捡珠钗的那个池塘的对面的林子,母亲和村里几个婶子可是常常去挖野菜的。
这几天,村里不少人看我的眼神可都是同情的很。
回到家中,母亲和父亲关着门说了些话,而后把我叫去：最近你离裴家还有那个虞小姐远点,等他病好后,我家便与他家把这亲退了
他裴家门槛高,我家便不高攀了
我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一刻,我真切的感受到了家人对我的爱护。
前世裴靖把一切都瞒的好好的,纵使家人都相信我爱护我,可村里的风言风语,裴母的谩骂指责却几乎要把我逼疯。
后来我不得不远嫁,那人却也不是个良人,让我吃了一辈子的苦果。
我含着泪：嗯,我知道了,其实,我明白,靖哥看虞小姐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母亲把我搂在怀里,拍着我的背。
父亲轻轻摸了摸我的头：齐大非偶,他家既然有攀高枝的打算,我家也别挡了人家的路,结亲还结出仇来
三娘这样的好姑娘,咱十里八乡的谁不抢着要
这是重生来,我最放松的一刻,不一会儿,我就在母亲怀中睡去了。
到了梦里,我跟着玉衡子把今日的功课学完,这位仙风道骨的老先生摸着雪白的长须对我说：三娘,你天资聪颖,心性纯真澄澈,是天生的修道苗子,天下之大任你傲游,不必拘于世俗的儿女情长
我羞涩的笑了,内心却毫无波澜,老师,纯真澄澈可不适合现在的我啊。
连老师也知道我的事情了吗
你虽未把玉佩带在身上,但我平日里神识一扫,你们村子里发生什么我不知道,要不是顾忌着我那个对头,方圆百里我了如指掌
等我养好伤,带你拜入灵虚宗,你就知道什么叫仙家气派,今日,我便给你讲讲修行界那些传奇人物
08
我在河边浣衣时,再次遇见了虞诺。
她和裴母并肩而行,身边一群仆妇婢女前呼后拥,看见我时眼前一亮。
三娘,听说你不久前在河边捡到了一块玉佩,似乎是件古物,我速来喜欢这些,可否借我看看
我顿感振奋,虞诺可算是从裴母那把这个消息打听到了。
但表面上我一脸为难：那不是什么好东西,玉劣质的很,算不上古物
大胆,我家小姐平日里待你亲如姐妹,一块玉佩而已,看看又怎样虞诺身边一位婢女立马跳出来呵斥我。
裴母亦在一旁帮腔：三娘,不过是一块不值钱的玉佩,你拿出来给虞小姐看看
白芷,闭嘴虞诺温柔的看着我：三娘,这婢女一心为我,不太会说话,你别介意
我性子速来有些痴,若看不到这块玉佩,心里会一直惦记,你借我看看可好
这时,玉衡子的声音终于出现在了我的耳边：这女娃娃虽是个凡人,却有些不对劲,她之前还来这河边找过东西,这么执着我那玉佩,莫非是我对头派来的
三娘,你听我说的做,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我假装犹豫地绞着衣角：好吧,玉佩我放在家中,这就给虞小姐拿来
虞诺甜甜一笑：我就知道三娘不会让我失望,我在这等你,你速去速回
回到家中,我从玉衡子手中接过一枚玉佩与一柄小剑。
三娘,为师要闭关一段时间修养伤势以应对可能到来的魔道贼子,这玉佩你给那姓虞的女娃,我在玉佩里留了道术法,可感知到她身边发生的事
你仔细观察她是否与魔道有染,但切记以自身安全为上,不可妄动,一切等为师养好伤,这柄小剑你可用来防身。
我将那块玉佩递给虞诺时,手指微微发颤,不是出于不舍,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虞诺一把夺过玉佩,指尖在粗糙的玉面上摩挲,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
三娘,这玉佩我很是喜欢。虞诺的声音甜得发腻,眼中却闪过一丝急切,我愿意用十两银子买下它。
可是…我低着头,假装犹豫。
虞诺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很快又换上温柔笑容：三娘,我还有几天就要离开这里回京城了,咱们姐妹一场,你不要让我留下遗憾可好,我出二十两如何
她身后的婢女白芷立刻捧出一个绣花钱袋,叮当作响。
我...我装作被金钱震慑的模样,结结巴巴道：既然虞姐姐喜欢,那就卖给姐姐了
虞小姐你就要回京城了吗,如何这般急切裴母收回钉在钱袋上的眼珠子,语气焦急。
是呀,事情都办完了,我有些想家了虞诺把玩着玉佩,语气十分漫不经心。
我拿着钱袋离开了此地。
09
虞诺来找裴靖那日,下着绵绵细雨。
我用玉衡子留下的术法看见裴靖一改平日清高做派。
他苍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到有一副好皮囊,声音虚弱惹人怜爱诺儿,你似乎十分看重这玉佩,这是为何
虞诺很明显十分吃他这一套：你可曾听说过仙人的传说
仙人裴靖眼睛一亮我听说国师就有神通在身,十分得陛下宠幸,莫非
不错虞诺笑得十分甜美,扬了扬手中玉佩。
这就是仙缘
两人窃窃私语,郎情妾意。
我却看的几乎要反胃。
就在这时,裴靖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裴母满脸焦虑：儿啊,你大伯娘给我介绍了个县里的大夫,据说祖上是做御医的
啊,虞小姐,你怎会在这里裴母尖利的嗓音响彻屋中。
什么,这是虞小姐
天爷,光天化日之下,怎得还搂搂抱抱了
我记得,靖哥儿和陈家三娘可是定了亲的
裴母身后突然冒出四五个村妇,皆是裴家的亲戚,此时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裴靖从床上坐起,一脸难堪：娘,你这是做什么
裴母却走过去拉起了虞诺的手：虞小姐,你既看中了我儿,如何不早与我说,这男女私下见面成何体统,像你这样的大家小姐名声坏了可是要死人的,事已至此…
说什么梦话呢虞诺一把将虞母的手甩开。
她先是看了裴靖一眼,随后又将众人扫视了一圈,冷笑道：好啊,裴靖,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痴心妄想算计到我身上了
诺儿,你听我解释裴靖挣扎着要下床。
虞诺却未再多说些什么,推开众人,快步跑了出去。
她的住处离裴家不远,走路不过一刻钟,往日里幽会方便,此时打人更是方便。
虞诺叫了数个身材高大壮实的护院来到裴家。
给我砸。虞诺轻描淡写地道我要让他们无片瓦遮身
裴家的几个亲戚早已跑开了,生怕惹事上身。
裴母一声惊叫：虞诺,你敢,我要去县衙告你,让你身败名裂,让你名声扫地
名声虞诺冷笑你以为我在乎,让我身败名裂,就凭你们这些穷鬼,敢和我虞家斗
虞诺拍了拍手：王嬷嬷,你让裴夫人清醒清醒,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裴母被按倒在地,一个满脸横肉的嬷嬷冲着她的嘴就是一巴掌。
诺儿,不要裴靖跌坐在地,哀求道看在我的面子上…
你也配一个泥腿子虞诺一脚踢开他,不过是个徒有其表的废物,也敢背叛算计我
她转向围观的村人,声音陡然提高：诸位做个见证,这裴靖身有婚约却来纠缠于我,今日又设局害我名声。此等伪君子,合该身败名裂！
我在人群中看着裴靖面如死灰,心中毫无怜悯。前世你让我受千夫所指,今生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10
虞诺素来是个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性子,忍不了一点欺骗背叛。
裴母做的可不就触犯了她的逆鳞。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虞诺的报复来的又快又狠。
不过三日,县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裴靖的事迹：假装清高实则贪财好色,为攀高枝抛弃糟糠之妻,甚至还有他请人代考的谣言。
裴靖的秀才功名被革除,裴母重伤卧床,家中被打砸一空。
在虞府的势力面前,裴家很快便跌落尘埃。
往日的少年天才,翩翩佳公子成了癞蛤蟆,地里的烂泥,谁来都可以踩一脚。
沦落到这种境地,裴靖又如何会善罢甘休。
我再次看到裴靖,依然是通过玉衡子留在虞诺身边的术法。
此时黑夜深沉,昏暗的灯光下裴靖浑身是血,满脸阴鸷,手中拿着一把匕首。
而虞诺被堵住嘴绑在椅子上,拼命挣扎。
贱人裴靖一刀扎在虞诺身上别指望有人来救你,我在井水里下了药,你的那些护卫婢女全都送了命
你毁我前程,伤我母亲,今日我要你偿命！
待我杀了你,拿了仙缘远走高飞,你虞家又能如何
裴靖一刀又一刀,仿佛不知疲倦。
许久后,虞诺没了声息,裴靖方颤抖着双手从其身上取下玉佩。
他双目通红,攥紧着玉佩,猫着腰正要翻墙离开。
啊,杀人了一声惊叫划破夜空。
正真是接到我的消息带着各种武器来的村人,
这一下,正把裴靖堵个正着。
裴靖不过一人,如何能与众人抗衡,被捆了个结结实实送往县衙。
一下死了数十人,其中还有京城尚书府虞家的小姐,凶手又是最近声名狼藉的裴秀才。
看热闹的人把县衙围的水泄不通。
县衙公堂上,浑身是血的裴靖被衙役按倒在地,他一双腿已在刚才被打断了。
县令重重拍下惊堂木：犯人裴靖,你可知罪
裴靖挣扎着嘶吼：我无罪,是虞诺那个贱人先害的我
我藏在人群中,看着他被衙役用刑,心中十分快意。前世你让我含冤莫白,今生也让你尝尝有口难辩的滋味。
三日后,裴靖死在牢中,浑身没有一块好肉。而裴母听说儿子死讯,一口血喷出,从此瘫在床上,无人照料。
我站在裴家破败的院门外,听着里面裴母微弱的呻吟,心中一片平静。
前世你们夺我仙缘,毁我人生；今生我让你们身败名裂,自食恶果,死无葬身之地。
公平得很。
11
半月后,玉衡子伤愈出关
世事无常,这两人心术不正,如此倒也算自食恶果
玉衡子感慨了一番虞诺与裴靖的结局,便不再放在心上。
三娘,为师伤势已痊愈他欣慰地看着我三日后月圆之夜,我便带你回灵虚宗。
我跪地叩首：多谢老师栽培。
起来吧。玉衡子将我扶起你天资聪颖,更难得的是心性坚韧。修行之路漫长,今日了却尘缘,他日方能心无旁骛。
我郑重点头。
我站在山坡上,望着生活了十三年的村庄,心中竟有一丝怅然。
三娘。母亲走到我身边,轻抚我的发丝,你最近变了许多。
我心头一紧：娘...
变得更好了。母亲温柔地笑着,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眼神坚定了,背也挺直了。娘为你高兴。
我鼻尖一酸,扑进母亲怀里。前世我懦弱自卑,辜负了家人期望；今生我终于能让母亲骄傲一回了。
娘,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我轻声道,去...去学本事。
母亲沉默片刻,点点头：去吧。家里你不用操心。
三日后,月圆之夜。我留下书信,带着简单的行囊来到河边。
玉衡子的身影完全凝实,仙风道骨,衣袂飘飘。
准备好了吗他问。
我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村庄,郑重点头。
一道青光闪过,我与老师消失在月色中。
前方,是更加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