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失踪的真千金顾谨谣的替身。
她在十四年后被寻回来。
而我,被检查出身患心衰绝症。
一直相信我就是亲姐姐的顾昭崩溃了。
他恨我伪装顾谨谣欺骗顾家的感情与信任。
深恶痛绝地要我滚出顾家。
对此,我只有选择隐瞒病情。
独自离开。
但不久后,
顾家的世交谢家突然找到我,对我说:
谢尘少爷希望你能回去当他的姐姐。
1
在我十岁那年。
居住南海的顾家夫妇托人找到了远在北境孤儿院的我。
只因为我是看过的所有孤儿中,长得最像刚失踪的顾谨谣的人。
顾家是南海的名门望族。
顾氏夫妇二人执掌的桦银集团以百年历史的欧式古堡酒店为根基全域发展,旗下不仅拥有遍布全球的高端酒店品牌,还跨界收购知名珠宝、腕表、时装品牌,形成了完整奢侈品产业链。
他们育有一对儿女。
五岁的顾昭,与十岁的顾谨谣。
女儿顾谨谣在一次北环岛定制旅行中,擅自脱队游玩,最后下落不明。
得知消息的老太爷当即病倒入院。
看不见姐姐的顾昭每天都哭,还闹起绝食。
顾家千金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引发巨大关注,且顾谨谣是在桦银集团新收购的铂金旅游公司高端定制游活动中失踪的,瞬间给集团品牌声誉带来了负面影响,顾氏夫妇倍感压力。
为了平息这次风波,防止不怀好意者阻碍寻找顾谨谣,甚至抢先一步寻到顾谨谣,对其造成不利。
他们做了一个铤而走险的决定。
先找到一个和顾谨谣相像的女孩冒充顾谨谣回归,与此同时联系各路私家侦探继续紧锣密鼓地找寻真正的顾谨谣。
而这,就是他们不远万里来找到我的原因。
为了成为如假包换的顾谨谣。
我小小年纪就躺上冰冷的手术台,接连做了几次微创整形。
自然卷的头发在成长过程中被一次次拉直。
被迫戒掉所有与她不符的兴趣爱好、性格特征。
十四年后,当我站在花园门口等着真千金顾谨谣与养父母一同从保姆车上下来时。
便知道,我为之付出沉重代价的,珍贵犹如深海明珠的一切,需要原封不动还给真正的海的女儿了。
此时顾谨谣已有了另外的名字——陈婉娣。
从名字看来,她过得似乎并不好。
她被保镖与管家簇拥着。
却一直低着头,看自己的鞋面。
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原来是豪门顾家的千金小姐。
我主动上前去和她打招呼。
养母一直握着她的手,引着她看向我:这位是......
我们突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因为从现在起,我不再叫顾谨谣,那是属于对面女孩的名字;我与顾家似乎再无瓜葛,在他们的血脉骨肉被找到之后。
见她拿小鹿般的眼睛望着我。
身后的养父神色中透着严肃,养母暗自对我摇了摇头。
我会心一笑:你好,顾小姐,我叫方方。
方方。
我在孤儿院时,大家都这么叫我。
她们说,方方,院长说你被选中了。
他们说,方方,听说要接走你的先生是个大富豪呀,你真幸运。
此时听我这么回答,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皆大欢喜。
眼见着养父母领着顾谨谣穿过花园,踏入雕花铜门,进入挑高两层的客厅。
将我留在原地。
突然心脏痛起来。
但我想这是生理性的。
因为不久前,在例行体检中,我被查出患有心衰绝症。
医生说发现的太晚了,存活时间大概率不会超过两年。
本来在犹豫是否要将这一情况如实告知养父母。
可如今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客厅的大门被从里面关上。
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我并未跟上来。
2
顾谨谣回家的第三天晚上。
顾昭便从国外风尘仆仆归来。
在一个雨夜。
因为还没有宣告我的去留问题,所以我仍暂居在顾家的山间别墅里。
养母说:这段时间,方方也可以好好照顾谣谣。
但顾谨谣似乎不太愿意与我亲近。
我想告诉她我对她的到来没有任何敌意。
但每每尝试和她聊天,她总不愿多言。
久而久之,我便不再自找没趣。
顾先生的合作伙伴最近给他寄了珍稀水产。
于是今晚晚餐格外丰盛。
养母是个讲究情调的人,她要管家特意用鲜花烛台布置了餐厅。
为了配合她,我们都决定盛装出席。
开餐前,顾谨谣突然说穿着华服的自己和同样盛装出席的我相比,天差地别,坚持上楼换回常服。
养母怎么夸赞和安慰都无效,最后只好面露尴尬地让我上去楼换衣服。
养父则提醒我要换件T恤。
顾昭就在这时候出现了。
仿佛救场。
他带着潮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还有保姆陈姨惊讶地声音:少爷,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快把外衣脱下来,哎呀,都湿了。
养父母面面相觑。
直到顾昭满脸怒容地出现在餐厅里。
狠厉地眼神立刻锁定在我的脸上。
我才明白。
他更可能是来砸场的。
你原来不是我姐姐
他难以置信地质问我。
我指了指对面的顾谨谣:她才是。
顾昭这才望向那个方向。
对上他冷酷的眼神。
顾谨谣打了个寒颤,向养母身边靠去。
母在一旁柔和地宽慰被吓住的顾谨谣:这就是你的亲弟弟,他平常不这样的,他很好,很爱姐姐的。
顾昭露出一丝无措,再次看向我时,恨意更深:如果不是因为你冒充我姐姐,影响了爸妈的判断,我姐姐早就可以被找回来了,你这个该死的骗子,现在还有什么脸面和受害者坐在一起吃饭
我百口莫辩。
顾昭,你先坐下吃饭。养母在一旁叫他。
这个顾谨谣原来是个冒牌货,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顾昭强硬地对白:而是要我在网上看新闻才了解,难道我也不是亲生的
胡说什么!养父回道:我们想你在国外安心上大学,等着这边处理妥善了再和你说。
那现在妥善处理了吗她为什么还在这里顾昭气急败坏道。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粘着我、对我笑、和我打闹、对我百般依赖的少年,即使待在国外隔着时差也要保持联系的少年,当了我十四年弟弟的少年。
有朝一日对我恶语相向。
我心中似有千斤重,不断下沉。
还是说,顾昭放缓了声音,眼神中透露着祈求的意味:网上说的是假的
他转向我:你没有骗我,对不对
没有人愿意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在诡异的沉寂中,他终于爆发了。
拿出手机,点开视频,砸在我额头上,随后又落回桌面。
我捂了捂被疼痛的地方。
听见手机中正在放着一段影像音频。
记者的声音清亮:顾太,您的意思是,是容山孤儿院的孤儿假意冒充了您的女儿顾谨谣,由于她们外貌十分相像,您们当初便误认了
是的,而且她当时见面就亲切地叫我们爸爸妈妈,装得和谣谣基本一样,我们当时心急如焚,就信以为真了。养母的声音坚定有力。
可一个孤儿会突然找上门来,冒充您的女儿,听着像是背后有人在指使。
这个我们会去调查的。
如果真是一场阴谋,顾家是否考虑通过将这个不怀好意的养女告上法庭呢
这个问题,届时会妥善处置,同时我们会考虑到各方面。
最后一个问题,听闻顾少爷是个不折不扣的姐控,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会不会......
视频节选在此戛然而止。
目前看来,令他火急火燎回国发疯。
对他的打击确实很大。
妈,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他又转向养母,问道。
养母短暂地与他对视,突然对我说:你来告诉他吧,方方。
不,当然不是这样的。
我想告诉他。
可是,我不能。
原来不能说出的真相,闷在心里。
竟像一团火焰。
将我五脏六腑都灼烧。
在顾昭强烈的目光中。
我抿了一口橙汁。
强压下心痛。
故作镇定地说:
是真的。
下一刻,他冲上前来。
一把将我扯离座位,推倒在地上。
那你现在就给我滚。
3
在顾谨谣被接回家的当晚。
养母找到了我。
简单寒暄后。
她欲言又止:方方,你知道我们当时想请你伪装谣谣,实属不得已,现在谣谣回来了,如果我们对外承认,你是被我们请来造假的,大家会怎么看我们呢昭昭他......他一直都把你当真正的姐姐,如果知道爸爸妈妈合伙骗他,他现在还这么年轻气盛,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他是不会轻易原谅我们的了。
我开门见山道:您希望我怎么做呢
她听后,眼睛亮了起来:如果方方你可以承认是你自己主动来认亲的,而我和顾先生当时是只急昏了头,一时把你误认成谣谣了......这样讲,可以把对咱们家庭、家族、集团的影响降到最低,你看呢
想到他们想牺牲我一人,来保全所有。
油然而生一种狡兔死、走狗烹的巨大悲伤。
但她提到顾昭,确实打动了我。
是的。
我和他们一样。
都只想让这起骗局对顾昭或将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
所以,比起和父母产生隔阂与心结,由此被原生家庭的创伤困住一生。
不如就由我这个将死之人做一次坏人。
承担所有的恶意。
但我高估了自己。
孤儿冒充顾家千金的消息一出。
我可想而知的身败名裂了。
几乎所有社交平台都被网友的骂声占领。
他们指责我为白眼狼伥鬼。
称我为人至贱则无敌。
诅咒我遭报应,赶紧死去。
流言蜚语中,我的强撑,最终还是在顾昭的误解里,丢盔弃甲,全线崩溃。
我最想保护的人。
竟伤我最深。
在收拾行李时,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
养母上了楼。
安慰了几句。
递给我一张银行卡:方方,里面有十万元,代表我们的一些歉意和谢意,请你收下。
她并没有挽留我。
我提着行李箱下楼时。
烛光晚餐照常进行着。
顾昭坐在顾谨谣身旁。
养母向他介绍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姐姐。
顾谨谣刚从惊恐中恢复过来,有些害羞地对眼前的弟弟笑着。
一时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言语或是脚步对这个温馨的家庭是否构成一种打扰。
他们还是发现了我。
那我走了,谢谢您们这么多年的照顾。想了想,我还是交代了一声,并鞠了一躬。
养父母点了点头。
顾昭与顾谨谣看也没看来一眼。
离开顾家的最后一句话。
是保姆陈姨对我说的。
她跑到门口,在我手里塞了一把雨伞。
说:小姐,外面雨很大,你要注意安全啊。
4
谢家找到我时。
我正在医院与主治医生沟通完病情。
他非常肯定我没救了,多少钱都没用。
不过同时也告诉我。
还是要相信奇迹。
我笑了笑。
随即开始思考起养母给我的十万块钱可以用来干嘛。
突然,一个穿着整齐西装的男士来到我面前。
请问您是顾谨谣小姐吗
我头也没抬地告诉他我不是。
他又颇为严谨地补充道:请问您是曾经的顾谨谣小姐吗
我这才认真看向他。
这个陌生人自称是谢家的管家。
顾家的世交谢家。
谢尘少爷想请您回家。
谢尘。
有点儿熟悉的名字。
干嘛
您愿意当他的姐姐吗
我眨了眨眼。
他死板地重复了一遍。
事情,似乎变得有趣起来。
又请我去冒充别人的姐姐呀,这个代价可是很大的哦,我露出一个冰冷的笑,玩世不恭道:需要给我很多钱的。
没问题。对方肯定地回复道。
我就这样跟随他来到了谢家。
与顾家的欧式别墅品味不同,谢家是青砖灰瓦的中式庭院,进入月洞门,绕过太湖石叠成的假山,走过青石板路上,穿过雕花长廊,才进入主屋内。
谢夫人等候多时。
谨谣,好久不见,小尘一直很想你。
我还未说什么。
二楼传来开关门的响声。
抬头,就与站在走道上的清瘦少年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似山涧清泉,琥珀色的瞳仁盛着未被尘世惊扰的明净,睫毛微颤,眸光在眼睑下漾起细碎的涟漪。
我学着谢夫人试着和他打招呼:小尘
他便像一阵风,从楼上毫不犹豫地跑下,紧紧抱住了我。
恍惚中,我好像又回到了十岁那年。
跟着养父母身后进入顾宅。
远远便听见小男孩嘶哑的哭声。
走入满地摔碎的玩具的客厅。
养母支退无可奈何的保姆陈姨。
对眼前嚎啕大哭的孩子说:昭昭,你看看谁回来了
与他对视的下一瞬间。
就被抱了个满怀。
他的眼泪鼻涕糊在我的肩膀上,又哭又笑道:姐姐,姐姐,昭昭好想你啊,你再也不要丢下我了。
5
谢夫人和我说。
谢尘再过两个月就18岁了。
可他是个自闭症患者,心理年龄远达不到成熟。
他不是先天的。夫人告诉我,他是因为失去了姐姐,受了刺激,才变成这样的。
冷漠,孤僻,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拒绝与任何人构建关系。
真是相似的故事脚本啊。
那他的姐姐,也......走失了吗我多嘴一问。
她去世了,谢夫人伤怀道:准确来说,她被绑匪撕票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
再不能多言一句。
很长一段时间,小尘都满屋子找姐姐。
和顾昭一样......
直到有一天,他理解了姐姐死去的原因,一直哭着问我们为什么不去救她,当他停止哭泣时,也再不理人了。
现在想来,或许顾氏夫妇找到我顶替顾谨谣的决定,某种意义上说是明智的。
所以,要我来扮演他的姐姐吗为什么又是我
是因为得知我冒充了十四年顾谨谣都没有被人拆穿,认为我有丰富工作经验
总不能是因为我跟她姐姐也长得像吧
谢夫人摇了摇头:小尘非常清楚他的姐姐去世了,他只是想让你像姐姐一样的陪伴他而已,这一次,你只做你自己就好。
至于你问为什么是你,谢夫人笑了:或许你都忘了,你救过他,在顾昭的生日宴上。
经她一提醒,我想起来了。
他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那个小男孩啊!
那一年顾昭七岁。
生日这一天。
别墅被装扮成他喜欢的童话里城堡的样子,宾客云集。
他开心地在走道上乱跑。
我在后面亦步亦趋。
眼见着一个蹲在角落的小男孩被他不慎撞倒,向楼梯下摔去。
我慌忙冲上前抱住了他。
随后和他一起连滚几阶楼梯后,被大人及时发现并接住。
他被我好好护在怀里,仅些许擦伤。
我就倒霉了,膝盖被磕破了不说,手还骨折了。
顾昭当时吓得大哭,表示自己再也不要过生日了。
我忍痛哭笑不得地安慰着他。
那孩子就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地望着。
后来谢夫人带他登门道谢时,唤他谢尘。
难怪这个名字耳熟呢。
从那之后,他就想和你玩,我们很惊喜,也邀请过你和昭昭来家里,只是......谢夫人似乎在犹豫措辞:你俩在一起打闹着,常常忘了他。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
记忆中,一个窗明几净的大房子,我和顾昭挤在一团玩拼图,另一个孩子,沉默地缩在窗台上,宛如阳光下的影子。
有那么一次,他忽然鬼魅般出现在我身后,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耳聪目明的顾昭转身就把他推开了:她是我姐姐。
在此之后,我们与他似乎就没什么交集了。
但谢夫人告诉我,拒绝社交的谢尘还是会愿意参加顾家的活动。
虽然他在现场依旧沉默寡言,像个背景板。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我们两家经常往来,他逐渐习惯了。
直到有一天。
谢尘在网上看到了关于顾氏真千金回归的消息。
突然指着我的图片问谢夫人:她不是顾昭的姐姐吗
谢夫人正感慨着顾家寻子的一波三折,又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女儿,悲从中来,苦涩地点了点头。
而后她听见谢尘第一次如此郑重地问:那她现在可以是我的姐姐了吗
6
我想留在谢家或许是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
谢夫人通情达理。
谢尘虽然有点怪,但大多数时候很乖。
他的爱好是摆弄枪支与冷兵器。
可和我待在一起时,他总在发呆或者看书,一点儿都没有那个喜欢研究格斗技巧的危险分子模样。
仿佛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我们俩相处得很好。
待在一起打游戏、追剧、看电影、下棋、打球、散步、玩桌游......
虽然受疾病影响,我很容易体力不支。
同时,我也开始尝试着学习从前无暇顾及的兴趣爱好。
比如弹琴、比如绘画。
谢尘便在一旁全神贯注地陪伴,如将尾巴盘在一起的慵懒的猫。
因为没有足够的身体能量与物质条件支撑在人生最后的时光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远行,偶尔,我在充满阳光的露台上翻一翻人文地理类书籍,想象自己下一世会出生在某个平和宁静的地方。
一日,谢尘突然从背后指着地图上某个我凝视已久的地方,开始和我说那里的所见所闻。
我才知道,为了鼓励他走出自闭空间,多年来,谢家早已带他走遍世界。
他带我来到他的房间,那里放着黄铜色的弓箭泛着古朴的冷光,立着军刺锈迹蜿蜒,以磁铁吸附在金属板上的手枪枪管黑洞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宛如被凝固的暴力美学圣殿。
但还有一面嵌进墙体的玻璃柜,里面放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纪念品。
每一件均一式两份。
你有喜欢的吗我送给你。
他认真地和我说。
我想了想,最后拿走了一只泰迪熊娃娃。
它和顾夫人送给我的第一个娃娃一模一样。
我一直将它放置在枕头边。
不知道他们在我离开后收拾房间时,会把它扔掉吗
这个,我有同款。我不由摸了摸熊娃娃的头。
谢尘低头看着我:嗯,我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这就是我在德国时无论如何都要把它买回家的理由。
7
我在谢宅深居简出。
久而久之,顾家发生的一切逐渐恍若隔世。
直到在一场慈善晚宴上。
与顾昭再逢。
那是谢夫人拜托我一定参加的宴席。她称是私密的、小型的熟人聚会,希望谢尘可以露面。
只有你去,小尘才会跟着一起去的。
这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亦是我现身于此的原因。
谢尘半推半就地被谢夫人带去与各路宾客打招呼。
而我则选了个清静的角落默默享用甜品。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将我拽离座位。
来人强势地拉着我穿过流光溢彩的宴厅,来到长廊上。
壁灯忽明忽暗,廊外花影斑驳。
我还是看清了顾昭的脸。
他带着不解与不屑的情绪:你阴魂不散地在这里做什么妄想再进我家门吗
与他再会的惊喜被一扫而空。
我扭过头否认道:我来这里是受人之托。
我不想透露谢家的事情,担心自己的身份为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顾昭见我含糊其辞,冷笑起来:哦又是谁托你去冒充别人的姐姐吗
被他一语中的,我有些心虚。
他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遍,突然露出厌恶的神色:我妈给你的钱,就被用来买这些华而不实的衣物,出席你根本配不上的晚宴,你真是一如既往的虚荣。
你什么也不知道,少胡说八道。我听后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警告他,转身便要离开。
谁准你进去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他用力抓住我的手,将我按压在墙上:我姐姐也在里面。
那又怎样我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又不会吃了她。
她失踪的原因与我无关。
她所承受的苦难也并非我造成。
可为什么。
在顾昭眼里,我会变成顾家悲剧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我感到莫大的委屈,不由红了眼眶。
他愣住几秒。
忽而狠下心来,咬牙道:别装了,你和她长得这么像,同时出现在同一地点,是要向她耀武扬威吗要再叫她难堪吗我告诉你,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现在你要么自己离开,要么我叫安保赶你走。
赶我走我瞪大眼睛:你试试呢我说了我是光明正大进来的,跟你们顾家半点关系没有,你少在这里狗拿耗子了。
我的理所当然刺激到了他,他突然干笑一声,道:我跟你废什么话呢。
说完便毫不犹豫将我向走廊外拖拽。
我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开始与他推搡。
这一滑稽的瞬间,我们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为了抢那个同时看上的玩具而相互缠斗。
但这一次,却不会在闹作一团中握手言和了。
远处的侍者看到这一幕,慌忙赶来,手忙脚乱将我们分开。
顾少爷,这是怎么了他认出了宴会的常客顾昭。
你们怎么搞的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还不快把她赶走。顾昭看着被我掐红的手腕,气呼呼地囔道。
别听他狗叫,我有邀请函。我毫不示弱地怼回去,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件泛着珍珠光泽的真丝长裙。
没有口袋,没有带包。
顾昭见状傲慢地笑了笑,指挥站在一旁犹犹豫豫的侍者:别给她机会拖延时间,快让她滚蛋。
侍者为难地上前一步对陷入尴尬的我说:小姐,您还是先跟我走吧。
我回瞪一眼顾昭,看着一脸尴尬等候着的侍者,轻叹一口气,转身跟着他不情不愿地向长廊尽头走去。
刚迈出几步,身后便响起来一个清冽的声音:你们要带我姐姐去哪里
8
小尘。
我大喜过望地回过头去。
发现谢尘正一脸阴沉地站在顾昭的对面。
我上前对他说:你带了我的邀请函吗快给他们看,他们还想污蔑我呢。
随后饶有兴趣地想看顾昭气急败坏吃瘪的表情。
可谢尘没有动。
他看向顾昭的眼神里带着挑衅。
顾昭看上去也毫不在意邀请函的事情。
紧咬着后槽牙,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将冰冷的目光在我与谢尘脸上流连,而后像只突然发起进攻的猎豹,将想看热闹的我擒至身前,猛地掐住我的肩膀道:他刚才叫你什么你们俩什么关系你这个该死的骗子,你他妈到底是谁的姐姐
我被他吼地不知所措。
谢尘则不假思索地一拳打在他脸上:你放开她。
顾昭被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得向后踉跄几步,松开了对我的钳制。
谢尘毫不犹豫将我拉至身后。
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别惹麻烦,我们现在快走。
顾昭红着眼瞪着这一幕,忽然像疯了一样,挥起拳头扑向谢尘。
刹时,两个西装笔挺、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就如困兽般扭打在了一起。
他们一人攥住对方衣领,膝盖猛地顶向对方腹部,却被另一人侧身躲过,反扣手腕用力一拧,各自目光狠辣,拳拳到肉。
我无助的一人仿佛站在长廊上看斗鸡。
所幸,不稍一会儿,他们就被闻讯赶来的经理、侍者与三两宾客强制分开。
顾家人和谢家人震惊地看着挂彩的儿子,而后面面相觑。
最终目光落在呆立着的我身上。
我正要做解释。
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人群中杀出重围。
她埋着头,像是用尽了毕生力气将我向外狠狠一推。
我不设防地连退几步,跌倒在地上。
抬头,看清了顾谨谣挂着泪水的脸。
她颤抖着,声色清晰地对我斥道:不许你再欺负我弟弟,我弟弟已经被你伤害得够深了,你这个以怨报德的卑鄙小人,我们家没有追究你冒充我身份的责任,你竟然还跑来搅局,真是太过分了,你会招报应的!
她越说越激动,昂起胸膛,好像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数双眼睛闻言自上而下看向我,犹如根根利箭,要将我钉死在耻辱柱上。
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事实根本不是你说的这样,我是被冤枉的。
话音一落,顾夫人那双平淡无波的瞳孔骤然缩紧。
谣谣,她上前去搂住肩膀都激动到颤抖的顾谨谣: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你被冤枉了什么一旁灰头土脸的顾昭突然对我说。
顺着深沉的声音望去,只见他黑亮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稀薄的水雾,蹙着眉,撇下嘴角,与小时候被正与他人玩得尽兴的我遗忘在角落的表情如出一辙。
不满与愤怒的表层下面,满满的委屈与可怜。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悬崖勒马的理智上线了。
你在干什么
心底响起一个声音。
你要当众揭开顾家的虚伪与丑陋吗那,顾昭以后要怎么办呢
我咽了咽喉咙,半晌才小声找补道:我是受邀参加宴席的,不是故意来搅局的。
顾昭听后微微失神。
顾夫人看上去终于放下心来,她走上前想要扶起我:方方,见到你我们确实很意外,或许我的孩子们对你产生了误会,我向你道歉。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握住她的手时,一股力量从身后将我托起。
随即,谢尘从身后站出来,牢牢护在我的前方。
他的声音冰冷近乎锋利:我喜欢方方,她是很好很好的人,我自愿认她做姐姐,现在她作为谢家人受邀参加晚宴,你们有什么意见
9
原以为晚宴风波给谢家带来了麻烦。
我寻到恰当的时机向谢夫人表示内疚与歉意。
她却明朗地笑着告诉我,看到谢尘开始表现出常人般的喜怒哀乐,她感到非常欣慰。
谢谢你,方方,是你帮忙改变了他,让我相信有你在,小尘一定可以从自我封闭里走出来的。
她握着我的手,满心满眼的感激。
令我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人再从医院再次出来的时刻,我盯着检查单发呆。
上面的影像、指标数值与结论似乎都在提醒我,极大可能等不到谢尘恢复完全的那一天。
这时一个农民工打扮的大哥戴着口罩,拖着手推车走近我,边抽烟边问我要不要买些他残疾媳妇的手工制品。
我本不想搭理。
但眼见遮阳伞的阴影下,一枚平安符静静地躺在锈迹斑斑的铁盒中。
将它拿起来,看了又看。
对面的男人一直在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一个劲儿地对着我的方向喷云吐雾。
我迷迷糊糊想问平安符的价格,却觉得头脑变得十分混沌沉重,闭上眼的最后一秒,见那男人将符随意仍回铁盒中,露出得逞的狞笑。
意识清醒过来时。
我发现自己被双手反绑在废弃仓库中,眼前积灰的货架东倒西歪,残破的纸箱散落各处,地面上的油渍与水渍混着落叶,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木与铁锈混杂的刺鼻气味。
一只手大力将我低垂的头揪起来,我看清眼前人的样貌,与戴口罩的农民工打扮男人逐渐重合。
摘了口罩后,他的右脸有条长长的刀疤。
陈婉娣,过了一段好日子,就把老子我忘干净了是吧
陈婉娣!
那不是......顾谨谣曾经的名字吗
见我瞪着眼睛不语,男人毫不犹豫甩了一记耳光:我看你怕是想不起来被打的滋味了,老子说过什么来着,你是跑不出大山的。
原来失踪后的顾谨谣被拐卖到了穷乡僻囊,遭受过这些恶徒刁民的折磨。
我突然想起了她归家初时不觉流露的惶恐与惊惧,也理解了她看见衣冠楚楚的我站在面前时的局促不安。
等等,我强忍疼痛,说道: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陈婉娣,我是顾家曾经的养女,我只是和陈婉娣长得很像而已,抓我一点儿用都没有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再去核实啊。
男人咧嘴笑了笑,又踢了我一脚:你他妈现在不求饶,还敢撒谎了
大哥,她可能说的是真的。另一个男人鬼魅般出现在我身后,将被踹倒的我拖起来:这娘们比嫂子高一些,眼睛也大一些,鼻子也不太一样,瞧这嘴巴下也没有一颗痣哩。
被称大哥的男人这才把我抓到眼前,捏着下巴,仔仔细细如检查货物般查看。
我想这王八蛋果真是眼神不太好。
看完,他突然拉下脸来,一言不发。
大哥,我也叫道:你看我真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把我放了吧,我保证当作没事发生。
两人互看一眼,把我重重推倒在地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
他们再次走进了仓库中。
刀疤男手中拿着我的手机。
他的小弟将菜刀横在我的脖子上:解锁。
我只好照做。
就听对方哂笑道:还算听话——我说我们也不能白辛苦抓你来吧,所以,打给你亲人一个电话,让他们送些钱来赎你呗。
他低头点了其中一个号码:就打给你弟弟好了。
我怔忡一秒,大惊:你打给我哪个弟弟
他眉毛一竖:你他妈有几个弟弟
这时,电话接通了。
免提声里传来短暂的一声:喂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忍不住啧道。
是顾昭。
10
你姐姐在我们手上,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吧。
这两个临时转行的业余绑匪,半生不熟地模仿着电视剧里的台词。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问道:你在搞什么鬼以为用这种方法,我就会理你了
这小子在干什么,单方面和我发起冷战吗
我才知道他决定不理我了。
你和他说。刀疤被他傲慢的语气弄得十分不爽,踢了踢我,命令道。
我接过,没好气地说:有人把我当你姐抓了,你澄清下。
没让你说这个,找死吗暴躁的小弟直接将刀往我脖子上用力一压,顿时一条浅口流出血来。
我忍不住痛呼一声。
顾昭似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沉下声:你们在干什么
听好了!你姐现在在我手里,想让她完整回家,准备好200万现金。别报警!敢耍花样,你连全尸都收不到!半小时后,我会再用别的号码联系你,告诉你交接地点的。
电话那边似乎没声儿了。
好半天,才又听见顾昭说:我姐姐现在在家里,我们不会为一个陌生人和你交易,如果想要钱,你应该去找她的弟弟,谢尘。
说完便直截了当挂了电话。
这个小鬼。我咬牙骂道,这么不讲情面,真是枉我做了他十四年的姐姐。
刀疤男被气得一肚子火,抓着我的头发骂道:那混蛋不是你弟弟那你他妈乱备注什么
曾经是啊,我忘记改了,现在他姐是你要的陈婉娣!
他愣了几秒,开始大骂着脏话连踹我好几脚。
又打起来谢尘的电话。
我忙起身想大喊一句干脆把我撕票算了。
本来也就命不久矣。
别在多余找麻烦。
但这通电话很快被接起。
他们气急败坏地重复了之前的台词。
这次较为专业地让我开口说话。
你好好说啊。菜刀在伤口上磨了磨。
把我疼得龇牙咧嘴。
忽而想到,谢尘那个被撕票的姐姐。
像是重演的经历,会再次刺激到他吗
会进一步伤害到他吗
我不能让这一坏的结果发生,无论如何。
小尘,我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稳住他: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靠,叫你好好说!挟持我的人将菜刀扔下,猛地掐住我的喉咙。
我一阵窒息。
200万现金,没问题,不许伤害我姐姐,现在就告诉我交易地点。
听到谢尘一口应下来,他们才放过我。
难以置信又喜笑颜开地报出了交易地址。
11
他们将我转移到一个木屋后,刀疤男出了门。
在没有拿到钱之前,似乎也不会再对我轻举妄动。
我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感觉心脏在一阵阵收紧。
这段时间来,没完没了的心慌与心闷像梦魇般折腾着我。
我只好拼命以昏昏沉沉的睡眠来应对。
但一盆水浇醒了我。
不顾我突然呼吸急促。
一脸凶相的男人已脱去了上衣:太无聊了,不如我们来做点什么有趣的事情吧。
我心中警铃大作:你大哥还没有回来,你......
他扑上来捂住我的口鼻,不顾我的挣扎,狞笑道:那又怎样我睡了陈婉娣,他不也没说什么。
这句话如同深水炸弹在我的脑海里炸开。
他边撕拉着我的衣服,边在我的脸与脖颈间胡乱咬着。
我忍住颤抖。
趁他不备。
用尽全身力气,一脚精准地踹在他兴致勃勃的要害上。
他大叫一声,起身滚落到一旁。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补上几脚。
他翻滚几下后,比我先一步站了起来。
眼睛布满了血丝:还没有哪个女人敢打老子......我杀了你。
而后骂骂咧咧冲上前把我高高举起,砸在地上。
一瞬间,我感觉肋骨在体内打结,痛到失声。
紧接着,数不清的拳头砸在了我的头和腹部。
疼痛如烟花般在身上四分五裂炸开。
叫我切身体会,心衰而亡比被打死要好得多。
时间随着血液与呼吸一点点流逝。
在逐渐僵硬与麻木中,他停了手。
走向门口。
头晕目眩里,我才反应过来是刀疤男回来了。
但我已快要睁不开眼了。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随即传来了一阵嘈杂不清的响动。
光从外面照在我慢慢失温的躯体上。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
我听见了顾昭在大喊:顾谨谣!
以及,两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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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我一个人苏醒在熟悉的医院里。
很多次,我都预设过自己有一天倒下,被送往这里。
可讽刺的是,我浑身是伤地躺在病床上的原因。
现和绝症没有关系。
小护工见我睁开眼睛惊慌失措地四下看时,赶忙激动地拨打了电话。
半小时后,谢夫人走进了病房。
方方,她摸了摸我的额头:别害怕,你现在安全了。
我呆呆地望着她,听她蹙眉讲完了这场有惊无险的绑架事件后续。
顾昭挂完电话后,就联系了谢尘。
随后他俩带着200万现金前往了交易地点。
由顾昭出面,谢尘埋伏,擒获了刀疤男并将他打成重伤。
在死亡威胁中,刀疤男说出了关押我的地点。
小尘没办法来看你了,谢夫人愁容满面:他枪杀了其中一位匪徒,现在在接受调查。
泪水蓄满了我的眼睛。
谢夫人也红了眼眶:他最恨绑匪了,他的亲姐姐就是被这些恶人杀死的。
我用嘶哑的气音道:对不起。
谢夫人摇了摇头:我们已把这件事交给专人去处理了,那个被枪杀的绑匪有杀人案底,也是死有余辜,相信不久后,小尘就会被宣判自由了。
我听后,才缓缓笑了起来。
方方,今天来,是想聊聊你的事。
我
医生说,你罹患了心衰绝症,已时日无多了。
她眼神里饱含悲悯与不忍。
我的笑容慢慢收敛。
心理医生已经见过了小尘,她和我说,这次经历解放了他。谢夫人轻声说,像是陷入了回忆:杀了绑匪,救出姐姐,是封闭他的心结,在闭关自己的岁月里,或许他一次又一次回到那时,又一遍又一遍预演如何拯救姐姐。
我想起他房间里满满当当的武器。
现在,他可以走出来了,所以,虽然这么说不合适,但是谢谢你。谢夫人朝我点了点头。
我感动地点点头。
又听她说:可我们也真的很担心,你的绝症,你的死亡,再次的失去,会不会把他心中打开的门重新关上。
所以......她低下头,欲言又止。
叫我想起顾谨谣回来的那日夜晚,顾夫人来到我房间时的模样。
历史总在重演。
不过这一次,我坦然接受了。
我费力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触碰了她颤抖的手。
对她轻声说:我会提前离开的。
13
我与谢夫人主动约好。
将在谢尘解除人身限制之前,离开国内。
在医院疗养期间,我写了一封长长的信。
表达对谢尘的感谢,对他成长的恭喜,以及,告别的决心。
我又一次撒了谎。
告诉他,是这次被绑架的经历让我重新审视了自己的人生,我不想再依赖外力,于是决定一个人去往更大的世界独立生活。
在信的最后,我向他承诺,等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就回国来与他相见。
可只有自己明白,这一天不会到来了。
离别的倒计时中。
顾昭来了。
他趴在我的床前,像以往很多个午后,他固执地等着午睡醒来后的我陪他玩。
我听见你叫我顾谨谣了,看见他不再是浑身刺的模样,我忍不住逗他:某人不是说我配不上这个名字了吗
他看着我笑语盈盈的样子,眼眶突然泛起一层水光:姐姐,你回来吧。
回到顾家来,谢尘能给你的,我也可以,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他的眼睛亮亮的,瞳孔深处仿佛盛着细碎星光。
让人不忍叫它熄灭。
可是,我依然疑惑:为什么
不赶我走了
他深深望着我,像是要将我刻在脑海中:因为在很可能要彻底失去你的瞬间,我发现除了你之外的一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骗了我也好,别有所图也罢,我都不在意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姐姐,之前的矛盾,都是因为你忽视了我,叫我很难受,其实我真的……很爱你。
我久久沉默。
感觉突然心痛到不能呼吸。
他觉察出异样,满脸紧张:你怎么了我现在就去叫医生来。
我抓住他的手,示意他坐下。
好,我强忍痛苦,对他笑道:但要给我些时间和谢尘好好说说。
他瞪大了眼睛,像触碰易碎瓷器般,将小指轻轻探向我的方向,指尖还悬在半空,喉结紧张地滚动: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我抬手勾了上去。
那我等你回家。他又变回了熟悉的顾昭,趴在我的腿上大大咧咧撒起娇来。
我宠溺地摸着他柔软的头发。
就像我一直都是他的姐姐。
我们从未有间隙,从未分开。
顾谨谣则出现在顾昭离去后的黄昏中。
她带了亲手做得便当。
我吃后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
她耳朵有些发红,一言不发地看我吃完。
准备起身离开时,我叫住了她:你不准备和我说些什么吗
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哦。
听我主动后,她才像下定决心般,转身道:你已经知道我过去的遭遇了吧。
我谨慎地点了点头。
那你会不会......她咬了咬嘴唇:把这些说出去
为什么
因为要......报复我。
看着她垂下的睫毛轻颤如蝴蝶羽翼。
像一只担惊受怕的小动物。
我笑了笑:你想我替你保守秘密,可以,你也要替我保守一个秘密。
她抬起头,胆怯、不解地看向我。
在窗前透进的夕阳余晖中,我将顾家来到孤儿院找到我的故事娓娓道来。
最后以顾夫人请我协助撒谎的事件结尾。
听完后,她沉默良久。
对不起。她说:我不知道这些......
我摇摇头:你现在知道了,不许再骂我了,不过说好了,我们都要保密哦。
出国之际,谢夫人向我转了100万。
我将这些与顾夫人给的钱,一并捐出了大半。
剩下的资金。
用于在国外旅居一周。
而后。
在一家环境优美的医院里。
进行安乐死。
14
在完全陌生的国度。
我租下了湖边的一间带院子的白房子。
一周内。
我第一次拥有了完完整整的,属于自己的时间。
在屋内写写画画,在院里种花,或是在湖边散步、躺在草地上看漫天烂漫的红霞。
我感受到无与伦比的自由与幸福。
哪怕它转瞬即逝。
消毒水的气味裹着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在惨白的日光灯下发酵。
望着主治医师核对完最后一组数据。
我以为按下注射器活塞的瞬间,最后的回忆会是这一周以来闲云野鹤的日子。
可灵魂却倒回了与谢夫人在病床前见面的那一天。
她与我一一确认接下来的出国事宜,保证万无一失。
起身离去时,我盯着她的背影,突然情绪翻涌。
夫人,小尘姐姐被绑架时,他知道吗
谢夫人回头看向我,目光中有化不开的悲伤:
不,当时在绑匪的电话里,他的姐姐对他说这只是一个游戏,她很好,不用担心。
15
这座半山墓园里,葬着人们口中说的孤魂野鬼。
常年不曾有人来光顾的小径深处。
如今常见两个东方血统的男子前往。
他们面色沉痛,看上去贵气十足。
却又不会同时出现那座年轻的简单的墓前。
他们总是带着不同的礼物,像是去见一个旧友。
有些许中国人认出了他们。
其中一人是桦银集团名副其实的继承人。
这位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的顾总十分神秘。
他与失踪回归的姐姐顾谨谣召开发布会澄清此前关于顾家养女蓄意冒充身份的不实消息,并代表顾氏公开道歉后,再没有现身在任何公众媒体中。
有人在网上揭露,他的生活几乎被工作填满了。
就像是,害怕自己闲下来一样。
空余时间,也几乎用于投身公益。
他成立了方方基金会,专门帮助罹患心衰疾病的人们。
此外,他最频繁的行程竟是去往欧洲某个国家名不经传的小镇上。
于是有八卦称那里有一个不愿意与他一同回国的爱人。
同样时常来到这座小镇上的,还有谢氏的独子。
他没有像顾昭一样继承家业。
而是成了一个拥有百万粉丝的旅游博主。
在全世界各地体验风土人情。
他的认知、谈吐、行为举止,令人很难相信曾经是一位自闭症患者。
他的视频最大的特点,除了会额外记录帮助自闭症孩童的公益点滴。
还有就是,一直带着一只泰迪熊娃娃旅行。
有人笑称这是猛男的少女心。
这一点吸粉无数。
两个世交家族出来的贵族子弟,看上去形同陌路。
又有着古怪的默契。
他们买下了一座位居湖边的小白房。
那里遗留着一台手机。
他们为这台手机无限期续费。
只为可以随时打进电话进行留言。
顾昭喜欢在电话里诉说往事。
而谢尘则分享生活的点滴。
他们似乎坚信着,这些转至语音留言的通话终会被接听。
就好像,曾经短暂住在房子里的人从未走过。
一日,在清理内存时。
他们发现一通来自陌生号码的留言。
在删除与收听中。
他们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后者。
随后,
空阔的屋里,
回响起一个清晰的声音:
方女士您好,我是南海公安局刑侦支队民警。非常感谢您积极参与无偿献血。这次联系您,是因为您此前献血时留存的血液样本,在录入全国失踪人口
DNA
数据库后,与来自
三山市的方先生夫妇产生了高度匹配。他们的女儿于1998年在鸿鹄商场走失,我们希望能邀请您前往公安机关进行二次血样采集与DNA比对复核。如果您愿意配合,我们将全力协助完成后续的身份确认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