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我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周程野如遭雷击,瞳孔骤缩,嘴唇动了动却未发出声音。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有震惊、有不解,更多的是某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灼灼,但此刻我的眼里只有赫连川。
他站在台下,耳尖泛红,平日里冷峻的眉眼竟染上了一丝无措的惊喜。
砚秋......
赫连川喉结微动,声音低沉却带着颤抖,我......
他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只是猛地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灼烧般的真实感。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眼眶微红,却认真得可怕。
砚秋,我会用命护着你,不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我轻轻回握他的手,嘴角扬起笑意。
我信你。
这三个字说得极轻,却像一颗定心丸,让赫连川眼中闪过坚定的光。
而此时,台下的周程野终于回过神来,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被沐辰洲伸手扶住。
怎么可能
他面色惨白,仿佛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见到周程野这副反应,我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怎么不可能周程野,你说你喜欢阮棠棠,现在我成全你们,你不应该高兴吗
听到这话,阮棠棠脸上划过一丝喜色。
谢谢砚秋姐姐成全。
阮棠棠怎么也想不到,她一个孤女,居然真的这么轻易就从我手中抢过了周程野这个天之骄子。
周程野冷哼一声。
希望你不要后悔,以后哪怕你再求着我来娶你,我也不会再来了。
我也笑了笑。
也希望你能遵守约定,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这句话,我没再看周程野,而是转身牵着赫连川的手往台上走。
周程野面色复杂,指节泛白,却终究没说一句话,转身挤出了人群。
赫连川看着眼前的我,满脸的欢喜。
一张冷峻的脸,愣是笑出了几分憨厚来。
此时沐辰洲和萧程钰也才回过神来。
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我居然真的放弃了周程野,选择了赫连川。
尤其是沐辰洲,因为富有神算之名,不停地怀疑自己。
难道是我算错了
我笑了笑,他没有算错。
只不过他算的是前世的我。
可我既然重生一场,那就绝对不会再去重蹈覆辙。
6
周程野失魂落魄地回到住所,不明白为什么心里忽然闪过一丝空虚。
明明前世和我结婚后,他根本放不下阮棠棠。
宁愿去基地外围直面丧尸也要和阮棠棠在一起。
可如今我成全了她们,选择了赫连川。
不再妨碍他和阮棠棠在一起,他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想起他当众跪下向我求婚的场景,那是他这辈子最屈辱的时刻。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没有选择他。
现在他和阮棠棠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可为什么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呢
他看着阮棠棠温柔的笑脸,却总是忍不住想起我出嫁时那幸福的模样,心里一阵刺痛。
阮棠棠娇弱地环住他的腰：
阿野,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看到阮棠棠一脸期待,周程野勉强笑了笑。
对啊,等我有空就准备我们的婚礼。
阮棠棠开心的连连点头。
只是几天过去,周程野都借口没空,没有去准备婚礼的事情。
因为周程野一直以为,我会回来找他。
前世,他借口离开后,我为他守了一辈子的活寡。
他以为这辈子的我怎么也舍不得丢下他,转嫁给赫连川。
在周程野看来,也许我只是出口气。
等过几天气消了,一定会回来求他。
可他等来等去,也只等到了我和赫连川一起出门寻找物资的消息。
这次周程野实在是等不及了,冷着脸挡在我面前。
阮棠棠,你都十年没有出过基地了,你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吗你如果在外面遇到危险,我是绝对不会去救你的。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谁要你救,阿川自然会保护我的。
说到十年没有出基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十年没有出过基地吗
听我这么发问,周程野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妙的感觉。
可我没有留时间给他思考,张嘴就说出了答案。
因为我十年前为了救一个人伤了腿,从那以后,我就无法快跑,可却被那人喊作是基地的蛀虫,你说可不可笑。
怎么可能
听到我的话,周程野如遭雷击,手指抖个不停。
怎么可能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
我冷笑一声。
当年,我第一次和我爸爸出基地,在路边发现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所有人都说没救了,只有我不甘心,偏要试试。
可我千辛万苦把他救下来以后你猜怎么着
他居然把一个偷戒指的贼当成了我,我......
够了！
我还要再说点什么,却被周程野打断。
不可能,我不相信,你就是个骗子,棠棠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闻言,我勾了勾唇,正要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周程野却落荒而逃。
见状,我得意得拉着赫连川往外走时,他却犹疑了。
砚秋,你要是还放不下程野的话,就去追吧,我不会怪你的。
闻言,我诧异地看了一眼赫连川。
我不是已经嫁给你了,怎么还说这种话
赫连川哥哥的个子,此时却一脸委屈。
你刚刚和他说那番话,不久是还放不下他的意思吗
放不下你就去追吧,我不会怪你的。
赫连川强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眼底的紧张却是藏也藏不住。
我突然起了坏心,想要逗逗他。
你说真的,那我可真去了
嗯,你去吧。
眼看着赫连川又红了眼圈,我突然一把抱住他,轻轻地亲在他的脸颊上。
你是不是傻我既然选了你,那就是喜欢你的意思,以后,可不要再把我往外推了。
听我这么说,赫连川的眼圈通红,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声音闷闷的。
砚秋,我以后一定会保护你,照顾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拍了拍他的头。
你说什么呢
你现在应该说,我也爱你。
赫连川这下不仅是眼圈红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全都红了。
他似乎是怎么也没想到,我当初会选择他。
曾经他只是默默守护在我身边,看着我为周程野伤心难过,却不敢有任何奢望。
如今梦想成真,他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都给我。
我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寡言却满眼都是她的男人,心里暖暖的。
我把头轻轻靠在赫连川的肩膀上,说道：
我相信你,以后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7
周程野失魂落魄地回到住所,金属门在身后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阮棠棠正弯腰整理物资,听到动静立刻直起身子,发梢还沾着未干的水珠,唇角挂着惯有的温柔笑意。
阿野,今天外围的风是不是很大我煮了蘑菇汤......
他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阮棠棠手中的汤勺当啷落地,在寂静的房间里激起刺耳的回响。
周程野盯着她眼底那抹不自然的闪躲,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齿轮间挤出来。
当年救我的人,到底是谁
水蒸气模糊了阮棠棠的睫毛,她后退半步撞在桌角,罐头滚落的声音里带着慌乱。
阿野你怎么了不是说好了不再提过去......
林砚秋说她十年前救过一个濒死的少年,腿上至今留着被丧尸抓挠的疤痕。
周程野突然扯开她的裤脚,膝盖内侧光洁如新,与记忆中某次暴雨夜他背她时摸到的粗糙触感截然不同。
而我的救命恩人,腿上有三道并排的月牙形伤疤。
阮棠棠的脸色瞬间惨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又怎样就算她救过你又如何她是统领的女儿,生来就该被捧着！我只是个孤儿,我......
所以你就偷了她的戒指,冒名顶替
周程野抓起桌上的银戒砸向墙壁,戒指撞在锈迹斑斑的金属板上弹落,露出内侧模糊的刻痕。
那是我小时候用小刀刻下的秋字。
她为了救我被丧尸抓伤,从此不能快跑,而我却骂她是蛀虫......
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是乌鸦在啄食腐肉。
阮棠棠忽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破罐破摔的疯癫。
对！都是我做的！我怕你被她抢走,所以故意把病毒抹在袖口,假装被感染......
你以为她真的那么大度她早就知道一切,只是想看你跪在地上求她！
周程野的拳头重重砸在墙上,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他想起婚礼那天,我站在台上望向赫连川时,他眼中跳动的光,那是周程野从未给过的炽热。
当他转身离开时,听见阮棠棠在身后尖叫。
周程野,你以为她会原谅你她根本就没爱过你！
就在此时,周程野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眼看阮棠棠就要找借口离开,周程野直接开口：
棠棠,你之前中的丧尸病毒,是怎么来的
阮棠棠一开始还想否认,可看着周程野严肃的表情,她知道再也瞒不住了。
阿野,我这么做都是因为太爱你了。我害怕林砚秋把你抢走,所以假装发烧,想让你对我心疼,从而离开她。
周程野听着阮棠棠的话,只觉得一阵心寒。
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是个这么恶心的骗子,我居然被你这个骗子骗了这么多年。
要不是你,我怎么会错过砚秋。
想起他当初对我的一言一行,周程野心里懊悔不已。
夜风卷着沙砾拍打窗户,他独自坐在黑暗中,直到晨光爬上窗台。
指尖抚过裤袋里皱巴巴的照片。
那是三年前他偷藏的,我在花园里笑的样子,花瓣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碎星。
那时他正忙着给阮棠棠送药,连我喊他的声音都没听见。
从那天起,周程野对阮棠棠的态度变得冷淡起来。
他漫无目的地在基地里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我的门前。
透过窗户,他看到我和赫连川正有说有笑地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站在门外,看着屋内的场景,心里满是后悔。
如果当初他没有拒绝我,如果他能早点看清自己的心意,或许现在幸福的就是他了。
周程野喉咙发紧,想敲门道歉,却在抬手的瞬间僵住。
就在这时,赫连川发现了门外的周程野,他犹豫了一下,想要出去看看,却被我拦住了。
不用管他,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赫连川看着我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他握住我的手,说道：
砚秋,我觉得现在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真怕哪天就醒了。
我笑着告诉他。
那就不要醒,我们要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由于周程野不再替阮棠棠搜集物资,阮棠棠不得不自己出城。
某次搜寻中,她为抢一支药剂踏入丧尸群。
手臂被撕咬的瞬间,她想起我曾握在掌心的解毒试剂,尖叫着喊周程野的名字,却只等来漫天黄沙。
如果早知道......
可千金难买早知道,一切都太晚了。
当周程野找到她时,她已化作丧尸,临终前眼底还凝着不甘与悔恨。
8
三个月后,大规模尸潮来袭。
爸爸带着基地中的青壮年。
临出发前,我紧紧地握着爸爸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前世,爸爸就是死在了这次丧尸潮里。
我皱眉道：
爸爸,你一定要小心,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爸爸鬓角的白发在火光中明明灭灭,他轻轻拍她的手背。
傻孩子,统领的职责是守护后方。何况......
他看向站在门口的赫连川,有人会替你看着我。
赫连川摸着我的头,一脸的不赞同。
砚秋,你腿不方便,就在基地里等吧,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爸爸的。
周程野站在队伍末尾,听到这话,欲言又止。
尸潮比预想中更恐怖。
腐绿色的尸群如潮水般漫过防线,周程野的刺刀已经卷刃,右肩的伤口在不停地渗血。
周程野看见爸爸被三只丧尸逼到断墙下,水泥块簌簌掉落,而赫连川正被一群爬行丧尸缠住,根本来不及救援。
砰！
子弹擦着爸爸的耳际飞过,周程野扑过去用身体挡住丧尸的利爪。
温热的血溅在爸爸的脸上,他听见周程野闷哼一声,后背的战术背心已经被抓穿。
别愣着！
周程野转头时,牙齿间还沾着血沫,带统领走！
直到一个月后,所有出战的人才回来。
我一个个人数过来。
爸爸,赫连川,沐辰洲,萧程钰......
所有人都在,除了周程野。
见我的目光落到空处,赫连川的脸上闪过一丝黯色。
程野他,为了救爸爸。除此以外,他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他说：这次......算还清恩情了吧......
我攥紧拳头,喉咙发涩。
轻声呢喃,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
这次就算了,只是希望,如果有来世的话,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话音落地的同时,一阵清风吹来。
像是在回应我,也像是周程野的回答。
深夜,赫连川替我批上外套,指尖划过她胸前的银戒。
我转身吻住他的唇角,远处的警戒线亮起黎明前的微光。
在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里,我们终将携手,在废墟上种出属于彼此的春天。
丧尸袭城过后,我看着父亲疲惫的身影,知道我也该承担起我的责任了。
我接过父亲手中的重担,成为了新的基地统领。
在我的带领下,基地越来越繁荣,而我和赫连川也一直过着幸福的生活。
远处,周程野的墓碑前摆着束干枯的蒲公英,那是阮棠棠最后一次出城时摘的。
该去工作了。
尸潮过后的基地里,新生的向日葵在废墟中倔强地生长。
我握着对讲机走过训练场,远处传来赫连川教新兵打枪的声音。
她摸了摸手上的银戒,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有些遗憾注定无法弥补,但有些人,值得用余生去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