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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测出有孕的那一日,萧崇安疏朗的笑声回响在整个凤仪宫。
他开心到大赦天下不说,甚至免了三日的早朝,还因此被老相国怒斥昏君。
阿音,我向巫神起誓,只此一生我以你与孩儿为重,家国天下,有你们我才拥有了最重要的东西。
他的童年在冷宫受尽人情冷暖,所以才以江山为誓要给我与孩儿最安稳的生活。
如今我枯骨生蛆,昭儿也近气无多,他也该应誓了。
萧崇安命人凿开从里面封死的地窖入口后,终于在声声母后中想起了还有昭儿。
跟在一旁的太医,几乎看不下去昭儿的惨状,得了萧崇安的令,立刻上前施救。
阴暗无光,倒是施巫术的好地方,朕倒要看看,你藏在这里做什么。
他没有纡尊降贵自己下来,只是一双冷沉的眸子死死盯着洞口。
侍卫窸窸窣窣爬梯子时,他的拇指不自觉地掐着食指关节。
这是我曾教他分散紧张的法子。
当年他见到先皇就哆嗦,先皇甚至疑惑这样胆怯的皇子,真的会是自己的龙种
我便找着机会安抚他,教他紧张时压慢呼吸频率,降低语速,实在不行便掐自己的手指。
如今,他就要见着我了,竟然开始紧张。
启禀皇上,地窖中空无一物,并未见到皇后娘娘。
不可能。
这道声音男女重叠。
我重病之时,就孤零零地躺在唯有干草的地窖之中。
寂静的夜晚,我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我知道是昭儿又远远地来看我了。
他不敢打扰我,只将脚步停留在几米开外。
当时的我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我只在心中暗暗地想,倘若有来生,我一定要带昭儿做一对寻常百姓家的母子。
给他缝衣裳,送他上学堂,为他娶新妇。
可如今我只敢死死咬着双唇,等死。
我死时,周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痛苦又孤寂。
明明就死在地窖里的。
萧崇安再次命人下去检查之时,胖若肥猪的统领太监跪在地上。
陛下,太子殿下是护母心切才诓骗了您,皇后娘娘的确与侍卫私奔了。
萧崇安的眉头紧紧锁着。
原来是这个刁奴将我的尸骨早早转移了。
侍卫第二次下去之后,再次上来手中多了一个素银钗。
没有任何点缀,钗头是一朵含苞欲放的桃花,做工极其粗劣。
萧崇安的眼睛却眯了起来,他接过手,仔细打量。
大太监脸色大变,等他看清楚之时,像是松了一口气。
回禀陛下,这银钗兴许是那个婢女私藏的物件,如此粗劣不会是皇后娘娘的东西。
萧崇安的眼神冷冷地扫过他,他慌忙将肥硕的脑袋贴在地面。
皇后娘娘绝金尊玉贵,绝不可能来这样的腌杂之地。
他的话无疑是火上添油,因为这个簪子是萧崇安还是落魄皇子时亲手打给我的。
那时的他眼神澄澈,看我时犹如捧着一汪清泉,我在他的眼眸中宛如一尊救世的佛。
以至于想送出这只丑簪子他迟迟拿不出手。
可这与我而言,比后来凤冠宝册更珍贵。
在别院过得艰难,哪怕我三日吃不到一粒米粮也没舍得用这物件去求太监宫女。
我死时手上摩挲的就是它,或许是我死后松手,它落入了干草之中,才没被捡走我尸骨的太监发现。
陛下,陛下不好了,太子殿下没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