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5.
我一把拔了手上的吊针,坐起身就要去找,
怎么会不见了！她那么虚弱会跑到哪里！！
我们刚下楼,二小姐说喝水,我一转身的功夫,她人就不见了！
林言之扶着我,冲着外面的人说,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啊！小鱼,你休息,我们去找。
我并不理他,只跌跌撞撞的下楼,
焦急和恐慌充斥在心头,
我刚下楼,就看到底下有人在指着楼上在议论什么,
尚未来得及思考,
白色的,纤薄的身影,像飞鸟一样从医院的楼顶落下。
砸在地上,溅出一朵猩红的花。
飞燕！！！
不要！！不要！！
我发疯一样的扒开看热闹的人群,冲过去抱住她,
小小的身子已经没了气息,
明明她刚刚还在叫我姐姐,
刚刚还在用温温的小手抚摸我的伤口。
我不住的擦拭她嘴角的血,
飞燕,飞燕,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姐姐！
飞燕,是姐姐啊,别睡了飞燕！
飞燕,求求你,别吓姐姐了,嗯飞燕！！睁开啊飞燕！！
血不断地流好像怎么也擦不干净,
我绝望的哭嚎起来,
身后一双手捂住我的眼睛,
小鱼....别看了小鱼。
我扯开林言之的手,恶狠狠的吼,
林言之,是你,是你杀了她！
如果不是听到你说的那些话,她不会死！
林言之,你是个侩子手！！
喉头一热,我吐出一口鲜血,
林言之,我欠你一条命,现在还了你两条命,
我们两清了。
6.
后面发生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像个游魂,拖着小产后虚弱的身子,
把我妹送到火葬场。
我看着妹妹被送进了火化炉,
上一刻还是妹妹小小的脸,
下一刻就变成了一捧轻飘飘的骨灰。
我不在意身边的人在说什么,
他们怎么安排都和我无关。
我只牢牢抱住妹妹的骨灰盒,谁都不让动。
偶尔也会做梦,梦里妹妹在海边看我游泳,
她在岸上又笑又叫,姐姐,快上岸姐姐。
梦里太甜了我一下就醒了,
心里像被挖了个洞,呼啸的吹着风。
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被一个电话打破。
秘书提醒林言之渔港的游轮宴会在明天,
问他是否要参加。
林言之刚要拒绝,我就说。
我要去。
他这段时间像条尾巴,绕在我的前后,
即使我并不理会他。
听到我说话,他明显很惊喜,
小鱼,你终于跟我讲话了。
你要去吗小鱼,是因为想去渔港看看吗
那就去。
他欢喜的看着我,我面无表情的转身回了房间。
都十天了吗,我几乎都要忘了这场宴会。
飞燕,你为什么这么傻。
我摩挲着妹妹的手机,最近我总是会不自觉的重复这个动作。
她在跳下去那天,给我发了长长的短信,
姐姐,是我拖累了你。不要再被我绑在林家,想走就走吧。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代我也一起看看。
姐姐,我还是喜欢看你笑,最近醒来都很少见你开心的笑了。
姐姐,下辈子,别做我姐姐了。
我还想和你做家人,我先走了姐姐,下辈子我要做你的妈妈,换我来保护姐姐。
飞燕,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姐姐已经规划好了,要带你走的啊。
我没什么要带走了,这里的一切我都不想要。
我只装起了妹妹的骨灰和她的手机。
出行前,林言之看着我抱着的骨灰盒欲言又止,
我把骨灰盒放进小箱子,
我要带飞燕再去看看渔港。
林言之抿了抿嘴唇,试探的把手放再我肩膀上,说,好。
我看他一眼,强忍着恶心每把他的手臂松开。
就不要节外生枝了吧。
7.
到游轮上时,只是黄昏。
手机里已经给我发了短信交代如何行动。
却没想到,刚上游轮单独去看看短信里说的装置,
就碰上个熟人,
海叔。
我震惊的叫出声。
中年人来回端详了半天才试探性的开口,
飞鱼是你吗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我笑笑,
嗯,是我。
你妹妹呢,也跟你在一起吗
我压下心中的苦涩,
没有,她不在了。
啊,真不好意思啊小鱼,叔多嘴了。哎,当年要不是你爸非要去救那个男孩...
什么我震惊的看着海叔,我爸救了个男孩
那为什么我听到别人说,我爸那天掰开了一个女孩的手
不掰开,那个男孩也死了！
他们都在床上,我和你爸被拍到了海里,好不容易才爬上救生艇,就看到了那对兄妹。
男孩都已经昏迷了,女孩估计太怕了,还死死的抓着他不松手。
你爸掰开女孩的手,把男孩举上来,我刚接住接,一个大浪就把你爸和那个女孩卷走了。
我从医院醒来的时候就听说你被男孩接走了,不是报恩的吗
怎么好像你不知道这些
我无法回答海叔的问题,忽然就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太好笑了,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海叔被我笑的吓了一跳。
太好笑了林言之。
原来不是我背着你林家的一条命,
是你欠了我叶家三条命啊。
我让拿出手机让海叔再把经过说一遍。
谢过海叔就和他告别了。
我回到甲板,怕被林言之打扰,只说自己被海风吹的头疼,要会房间休息。
拒绝了他要照顾我的请求,一个人回到房间。
夜幕落下,我按照计划找到准备好的简易扶梯。
橙黄的救生衣太过显眼,我并不敢穿。
游轮的不远处已经有人在接应我。
8.
林言之发现我不见的时候,我已经从小船换到了机动船。
游轮的晚宴开始了,林言之吩咐人去叫我吃饭。
侍从敲门没人应,林言之便以为我还在休息。
又过半个小时,林言之来到休息室叫我。
房门里面还是空荡荡的无人回应。
不知怎么,林言之蓦的有点恐慌,
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呼喊侍从找人来开门,房门打开,
床上根本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林言之好像听到当的一声,
悬在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掉了下来。
房间空空的,只有桌子上我摆放的一只手机,
一张离婚协议和一只黄玫瑰。
我知道他懂得。
黄玫瑰的花语,是幸运、道歉还有已逝的爱。
我们相爱时候,
林言之说,黄玫瑰真好,除了是我的幸运小鱼,
惹小鱼生气了,还可以是道歉。
我接嘴,
它也代表逝去的爱哦。
林言之捂住我的嘴,
呸呸呸,臭丫头,我们才不会逝去。
我们是绑定的,你就是我的。
黄玫瑰见证了我们的开始,也目睹了我们的结束。
9.
林言之拿起我留下的手机,手机第一页的屏幕上只有个录音软件。
打开,就听到了海叔陈述的那场世故。
末尾是我说的,
把离婚协议签了吧,林言之,我不欠你的。
你不签也没有关系,我们不会再见,你也找不到我。
世界上不会再有这个叶飞鱼。
热热的水滴接二连三的落在手上,
林言之抬手,摸了摸脸,
湿漉漉的一片。
他好像刚刚才醒过神来,
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呼喊着侍从,
去找我太太,所有人都去找我太太。
返航,现在就返航！
林言之心里明白,从黄昏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
若是有安排,相反的方向已经不知道走了多远。
但是林言之不甘心,他不想放弃。
林言之甚至想从甲板上跳下去,去海里寻找他的小鱼,
他从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样清楚的感知到,他把她的小鱼弄丢了。
那次事故后,妹妹的死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自己的内心。
他一遍享受着她对他的爱,一边又为自己得到的幸福感到惶恐。
他总是时不时设想若是妹妹还在他们会多幸福。
就在这时候那个男人来了,
原来妹妹的死,不是因为他把妹妹带出去。
他的愧疚,他的难过,
好像都有了发泄的途径。
他甚至都没有再去好好的调查清楚。
就把这口大锅甩了出去。
他默了默口袋的吊坠。
林潇潇偷了他的吊坠,他知道这个吊坠对她有多重要,
他已经找了最好的珠宝师,复刻了这个吊坠。
小鱼今天回到了故乡,他想趁着她心情好些找机会送给她。
他握紧了手里的吊坠,现在它和他都没了主人。
11.
林言之失魂落魄的回到海城时,却在家门口被人拦下。
言之哥哥,你好久都没来找我了。
楚潇潇扯住他的袖子。
他冷漠的叫来管家,
以后这个女人不可以出现在林家附近。
女生攥着袖子不放手,一脸的不可置信,
言之哥哥,为什么是子鱼姐姐说什么了吗我可以给她道歉。
林言之一脸嫌恶的看着她,
若不是你,她怎么会走！
别在这里装了,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楚潇潇口不择言,
言之哥哥,子鱼姐姐受伤不是我啊,是你推得。
楚潇潇一句话让林言之又回到了那天下午,
她的小鱼躺在一片血红中,
他一把上前掐住楚潇潇的脖子,
我警告你,楚潇潇,离开这里,不仅是这里,以后整个海城,都不会有人再用你。
那天的监控我已经看了,要不是你去找她,怎么会这样！
你手里那些供应商的合约,你弟弟赌博欠的钱,没有我这样的金主,你应该很难还清吧！
你自己做的那些烂事,这两天就会曝光,这是你的报应。
楚潇潇闻言脸色煞白,哭叫着让林言之放过她。
林言之头也不回的关上了别墅大门。
别墅那么大,四处都是她的痕迹。
他在别墅第一次看到她就被她吸引了,一脸防备却落落大方,
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坚强,鲜活。
后来他成了她的保护对象,她和他并肩作战,
一脸无畏的帮他挡刀。
情浓时,
客厅里,沙发上,厨房里,到处都是他们欢爱的痕迹。
电话响了,手下报告她还是没有消息。
林言之打开酒柜,一瓶接一瓶的喝酒。
小鱼,你去哪里了。
别墅外,楚潇潇一脸扭曲的喊道,
林言之,你这么无情,你想让我烂掉,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12.
林言之把整个渔港翻个底朝天的时候,我的船已经到了另一个城市。
接我的吴先生是我画作的经纪人。
他一直在帮我卖画,近两年我不再提笔,
他也在帮我处理我的旧作。
叶小姐,这是您需要的护照和机票,今天晚上的飞机。
我看他探头往我身后张望,
冲他笑了笑,
就我一个人,我妹妹,九天前去世了。
吴先生绅士的看说
很抱歉,叶小姐。
没关系,非常感谢你这么多年的帮助。
这个国外的海滨小城,阳光很好,
城里的人很热情,会抬着古铜色的脸冲她说,
beautifulgirl！
我会在下雨的时候趴在窗户上看海,听海浪欢呼咆哮,
也会在晴天的时候沿着海岸线徒步,拎着鞋子让海沙灌满足缝。
这里风景很美,我时常想拿起画笔。
这种想法多了,等我真的买来画具的时候,
捏着画笔的手好像不治而愈了,我又可以画画了。
13.
林言之找来的时候是个大晴天。
我正支着画架给一个满是白皮肤少女画肖像,
这是我最近很喜欢的消遣,见各式各样的人,有时候还能听到各式各样的故事。
一只手捏住了我的画架,
我下意识的说出一串英文,
五美元一张哦,今天结束了,明天再来。
小鱼~
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来到这里,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中文了,
我下意识的抬头,炙热的阳光照的我眼睛都睁不开,
眯着眼睛模糊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素描铅笔在画架上画出一道墨痕,我擦掉,
林言之,我想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了吧。
我在工作,若真有事找我就等我结束。
我收好了画架,对旁边一直等着林言之问,
有什么事情吗
小鱼,我找了你好久。
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一直在反省,你打我骂我都行,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想让你给我一个机会。
我今天终于第一次正眼看他,他的右脸,盘亘着扭曲的伤疤,狰狞的疤痕顺着右脸向下蔓延,裸露的手掌也扭曲恐怖。
看我盯着他的脸,林言之慌张的把右脸转过去,
别看,是楚潇潇纵火烧的,
又急忙说道,
但是,你别担心,我进去把你的画都抢救出来了。
我内心毫无波动,淡淡的说道,
都丢了吧,那些都没什么意义了。
林言之从口袋掏出一个盒子,打开,
和父亲留给我的玉坠一模一样,只是能看出来,料子很好,不是先前那块能比的。
小鱼,这个,送给你。对不起,这个玉坠是被她偷走的,你给我的东西我都有好好放着。
这是我找珠宝大师复刻的,和先前那块一模一样。
他抿了抿嘴唇,似是想到了什么东西的事情,
你走那天,我就已经准备好了,我那天就想送给你的。
我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你拿回去吧。
小鱼,你仔细看看,真的一模一样。
林言之,一个东西毁了就是毁了,没了就是没了,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复刻的。
即使它肉眼看着是一样的,那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你应该懂得吧林言之。
林言之闻言脸色脸色一边,握着首饰盒的手颤抖起来,膝盖发软的跪在地上,
小鱼,别这样,你这样我好害怕！
原谅我小鱼,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我每天每天的睡不着觉,每天都在想你。
你走了我感觉我的世界都空了,除了找你,我都不知道要干什么。
林家的家产,公司,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只想要你。
小鱼,我知道你恨我,可是,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弥补,不要一下子就给我判死刑。
我扒开他抱住我双腿的手,
林言之,不要让大家都很难看。
爱也好,恨也好,都没有了,你对我来说和这岛上的任何人都没有区别。
林言之眼眶红了,执拗的牵着我的衣服不让走,
小鱼,我不信。
你不答应我就不会走,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我总会求到你原谅。
我低下头,盯着他的眼睛,
坚定而又决绝,
林言之,我不会。
永远都不会。
我不会在意你在哪,做什么。如果你坚持这样,那我会离开。
小岛也好,雨林也好,总会有地方让我不受你骚扰。
我已经忘了那些曾经,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说完我背着画架走了。
林言之在岛上看了我三天,三天后,他走了。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林言之把楚潇潇搞得声名狼藉,楚潇潇纵火烧了林家别墅,林言之冲进去抢救我的画,被八级烧伤。
楚潇潇因为蓄意纵火被送进了监狱,而林言之也在医院躺了一年,昏迷期间他的家产被瓜分了大半,一身的疤痕也永远也去不掉。
但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14.
多年后,我回渔港给爸爸扫墓。
我已经很久没回来了,这些年一直带着妹妹出游,我想让她一起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渔港变化很大,爸爸得墓园绿化变好了,种了很多黄玫瑰。
阴沉沉的天,我给爸爸擦了擦陈旧的墓碑,出乎意料,墓碑很干净,像有人经常来打扰。
心里悄悄的问,这么多年没来看你,怪我吗爸爸。
我跟爸爸聊了很久,临走时却看到了林言之。
他老了很多,甚至有点稍显佝偻,
我很惊讶,林言之说,
我现在就住在渔港,在这里扫扫墓,种种花。挺好的,你的家乡挺好的。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原来这里这么多的黄玫瑰是他种的,可惜我现在已经不喜欢黄玫瑰了。
你还好吗他问我,
我很好,尚未说完,小豆丁已经冲过来,妈妈,还没跟外公聊完吗我都等着急了。
林言之看着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痛苦的冲我道别。
我牵着小豆丁的手,他问,
妈妈刚刚跟谁聊天呢
一个叔叔。
是哪个叔叔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一个不重要的叔叔,以后也不会见到了。走吧,去吃你心心念念的烤肉大餐。
好耶
小豆丁欢腾的笑闹起来,他是我旅行捡到的弃婴,兜兜转转我又有了新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