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从来不屑于涂脂抹粉,冬日里也只淡淡抿一层口脂。
可她看起来永远莹润透白,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秦挽棠察觉我目光异样,脸色变了变,赶紧拿帕子擦拭嘴角,抱怨道:哎呀,这儿的胭脂不好,总是发暗.....明渊,你那儿还有银钱吗我想买些金陵带来的好粉....
我的俸禄不是都在你那吗
我默默别过脸去,不愿再看她。
我忽然觉得可笑,和徐婉莹闹到这个地步。
竟然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
她察觉到我眼里的嫌弃,脸色瞬间煞白:祁明渊!你什么意思!
你也配嫌弃我!若不是靠着我的积蓄,你这几个月拿什么应付这侍郎府!你以为你那点俸禄够养活几个人!
我缓缓抽回手,不愿同她争执。
如今她快要生了,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给自己添乱。
秦挽棠生产那日,我站在门外。
稳婆抱着个襁褓出来,恭喜老爷,是个大胖小子!
我松了一口气,我们祁家,终于有后了!
可我低头一看,霎时间浑身冰凉。
那婴儿脸上密密麻麻、如星子般散布着痦子。
我猛地抬头看向产房,秦挽棠虚弱地靠在榻上,神色躲闪。
我转身抓住稳婆,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这孩子脸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痦子
稳婆一愣,讪讪道:这、这也不是没有先例,兴许过些日子就消了。
两个月后,那孩子脸上的痦子越发明显,细密如撒上去的黑芝麻。
我抱着孩子去了城南的医馆,老大夫捋须一看,皱眉道:这是胎疾,怕是父亲身上传下来的.....
我的手指掐进襁褓,感觉浑身血都凝固了。
我祁家祖上三代,没有一张带痦子的脸!
回去的路上,我在巷口撞见了杨翰林。
他穿着崭新的四品官服,手里把玩着一串红玛瑙珠子,见了我,先是一愣,随即笑得意味深长:哟,祁大人,怎么抱个孩子出来莫不是新添了麟儿
我盯着他的脸——那些痦子像蛆虫一样蠕动在他的皮肤上,丑陋又刺目。
而我的儿子脸上,赫然是一模一样的痕迹。
虽然这孩子十有八九不是我的,可我心里还是隐隐期盼,万一呢
当夜,我踹开秦挽棠的房门,将孩子往她怀里一摔。
贱人!
这是杨翰林的种!
她仓皇抱住啼哭的婴儿,脸上一阵青白,却仍咬着牙狡辩:胡、胡说什么!你疯了不成!
我问过杨翰林,他都认了!
秦挽棠身子一软,终于瘫在地上哭嚎起来:我只是....只是一时糊涂...那夜你喝醉了,他来找我...
秦挽棠亲口承认的时候,我心底某处坍塌了。
贱人!
我对着秦挽棠又打又踢。
丝毫不顾及她刚生完虚弱的身子。
秦挽棠的声音尖锐刺耳,祁明渊,你以为就凭你,也配让别人给你生孩子
她抱着那满脸痦子的孽种,眼里淬着毒,你摸着自己良心问问,徐婉莹怀不上真是她自己的问题
我的手指掐进掌心里,鲜血渗出,却察觉不到疼。
你什么意思
她笑得更恶毒了。
我什么意思她掂了掂那孽种,笑得轻蔑,我伺候过的男人里,数你最不中用——杨翰林比你强十倍不止,更别说那些年轻的....
我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可她却像疯了一样,嘴角带着笑,不停的嘲讽我:连半刻都撑不住的废物,也敢妄想子嗣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