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替嫁后,我找到了自己 > 第一章

十五岁这年,尚书府小姐终于想起后院还有一个双生妹妹,实际上只为了让她替自己嫁入火坑。后来姐姐后悔了,用尽算计,只为将身份换回来。然而那传闻中的鬼面阎王轻蔑一笑,你怎知我一开开始想娶的不是她。
第一章
大雍十四年,鎏金诏书如一道惊雷,劈碎了户部尚书府的平静。萧驰野,这位雍朝唯一的异姓王,既是圣上义弟,又深受圣宠,权势滔天,引得京中权贵竞相攀附。然而这桩看似荣耀的赐婚,却让尚书府蒙上一层阴霾。
爹!我不嫁!
刘宝珠的尖叫撕破了书房的寂静,手中绣着并蒂莲的锦帕被揉得皱成一团,那摄政王传闻青面獠牙、杀人如麻,女儿嫁过去就是羊入虎口!
尚书夫人姜亚兰紧紧搂着女儿,珠翠相撞发出细碎声响。
刘元抚着腰间玉带扣,眼眶泛红:圣旨难违啊......
话音未落,刘宝珠突然掐住母亲手腕,指甲在锦缎上划出白痕:后院那个丫头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让她替我去!
姜亚兰眼底闪过寒光,母女俩对视的瞬间,仿佛毒蛇交缠。
与此同时,尚书府后院最破旧的下人房里,一个身着补丁粗衣的姑娘正轻抚着怀中的泥娃娃。奶娘,还有一个月就是丫头生辰了。辞哥哥答应过,等我及笄就接我入七皇子府。就算只是做个奴婢,只要能离开这里,我也心甘情愿。
哐啷!
木门被踹开,邢妈妈的骂声随之而来:小贱蹄子又偷懒!这些衣服不洗完不许吃饭!
姑娘小心翼翼将泥娃娃藏进枕头下。她走到水井旁,水面倒影中,那张脸竟与传闻中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有七分相似。
十四年前,先帝宠妃因双生子难产而亡,民间传言双生子不祥。恰巧此时,尚书府也诞下一对双生姐妹。为避忌讳,刘元只对外宣称喜得千金。从此,姐姐刘宝珠在人前备受宠爱,而妹妹连名字都没有,被丢在后院当最下等的奴仆。奶娘心疼她,为她取名
丫头,却在她八岁时积劳成疾离世。
臭丫头!老爷夫人要见你!
邢妈妈粗鲁地拽着丫头往外走。穿过蜿蜒的青石回廊,眼前的景象让她惊叹
——
琉璃灯笼造型各异,金铃随风轻响,与她住的破旧柴房恍若两个世界。
抬头!
姜亚兰冰冷的声音传来。丫头缓缓抬头,只见眼前妇人华服加身,珠光宝气。当那双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对方先是惊讶,继而露出欣喜之色。
果然一模一样,这下不怕被发现了。
话音未落,一道嘲讽声响起:贱人!
刘宝珠从珠帘后转出,锦缎华服上缀满珍珠流苏,丹凤眼微微上挑,透着居高临下的轻蔑。
你替宝珠嫁入摄政王府。
刘元语气冰冷。
我不同意!
丫头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不能嫁,她答应过辞哥哥,要等他来接......
反了天了!
姜亚兰冷笑,来人,打到她同意为止!
丫头被拖着扔进柴房,邢妈妈手里拎着带倒刺的藤条,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
贱骨头,敬酒不吃吃罚酒!
邢妈妈狞笑着甩动藤条,倒刺划过丫头手背,登时绽开血珠。她身后的婆子上前,粗暴地扯开丫头的粗布衣裳,露出嶙峋的脊背。
第一鞭抽在右肩胛骨,丫头闷哼一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裴渐辞说过的话:父皇有意将调查私盐的差事安排给我,等我办好差事,就可以以此向尚书府提出要求,带你离开。
第二鞭落在左腰,藤条倒刺勾住皮肉,生生撕下一块带血的布片。丫头咬住下唇,尝到腥甜的血味。她望着窗棂外飘落的桃花,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第一次遇见裴渐辞时的情景。
第二章
暮春的细雪沾在西府海棠的新蕊上,丫头蹲在井台边的花影里,用磨破边角的帕子给瘸腿的阿黄包扎前爪。石案上半碗偷来的温粥还冒着热气,米香混着海棠的清甜钻进鼻尖
——
这是奶娘走后,丫头偷过最稠的一碗粥,米粒在碗底沉得像星星。
阿黄乖,忍忍就好。
丫头哄着龇牙的猫儿,指尖刚碰到它渗血的肉垫,假山后突然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抬眼望去,月洞门处闪过一道洗得泛白的青衫,少年踉跄着撞在朱漆廊柱上,腰间玉佩的红绳断成两截,渐
字玉牌在雪光里晃了晃,像片要坠地的枯叶。
他掌心攥着渗血的伤口,指缝间夹着几丝被扯掉的碎发,耳后一道新鲜的抓痕还在渗血。这样的伤丫头认得
——
上个月替刘宝珠清洗金丝雀笼子,被鸟喙啄破手指,邢妈妈却骂丫头弄脏了小姐的帕子,罚跪了半宿。此刻袖中那包用油纸裹了三层的金创药硌着掌心,那是奶娘用陪嫁银簪换的,藏在枕下三年,连老鼠咬破米袋时我都没舍得拿出来。
给、给你……
丫头踮着脚递上药包,补丁摞补丁的袖口擦过他磨破的青衫袖口,布料相蹭的窸窣声比雪落还要轻。他抬头时,眼底映着漫天细雪,却比夫人房里悬着的琉璃灯还要亮
——
那是她在尚书府十二年,第一次在别人眼里看见不加轻蔑的光。
他接过药包的指尖凉得像井台的石栏,却在触到她掌心冻疮时轻轻颤了颤。你是谁
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枝头的麻雀,却让丫头想起奶娘临终前哼的摇篮曲。远处宴客的丝竹声飘来,丫头忽然攥紧他的手腕
——
那手腕比她日日洗衣的胳膊还要细,却和她一样,腕骨处结着层薄茧。
别出去,他们会欺负你。
话出口才惊觉失礼,可他破碎的衣襟、凌乱的发梢,分明和丫头被邢妈妈揪打后的模样别无二致。他忽然笑了,从袖中掏出半块被体温焐软的芝麻糖,糖纸边缘还沾着细碎的糖渣:我叫裴渐辞。
糖块在掌心沉甸甸的,这是丫头生平第一次收到礼物。小心翼翼剥开糖纸,甜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涌上来,比去年中秋趁厨房不备偷尝的桂花蜜还要浓上百倍。丫头掰成两半,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
——
原来皇子的手,也会和她一样,被生活磨出细密的伤。
我没有名字。
雪片落在他发间,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拂去,指尖触到他耳后未愈的结痂,粗粝的触感让丫头喉间发紧。他僵住的瞬间,她忽然想起奶娘说过的话:双生的花儿该开在一处,只是你这朵……
话没说完,便被邢妈妈的耳光打断,此后再未提起。而眼前的少年,分明和她一样,都是被折了茎秆的花,在泥地里挣扎着生长。
管家寻人的喊声从月洞门传来时,丫头慌忙将他的玉佩塞进他掌心。玉牌上的

字还带着他的体温,像块烧红的炭,烫得她指尖发麻。从角门走,第三个月亮门……
话未说完,假山后传来靴底踩雪的声响,丫头心一横,将他推进盛开的海棠花丛。花枝勾住他的衣袖,粉白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盖在他青衫上,像给这株在寒风里打颤的野草,披上了件缀满星光的衣袍。
丫头抓起破碗往反方向跑,泼洒的粥水在裙角结成冰碴,冻得她打了个寒颤。管事的揪住她衣领耳光甩在脸上的瞬间,掌心的半块芝麻糖被攥得稀碎,糖渣混着渗出的血珠,在掌纹里画出歪歪扭扭的线
——
原来这世上,甜与痛是可以缠在一处的,就像此刻落在他发间的雪,和开在我眼前的海棠......
还敢走神
邢妈妈抬腿踹在丫头腰眼,给我往死里打!
婆子们得了令,藤条如雨点般落下,抽得丫头蜷缩成虾米。后背的血浸透稻草,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打到第七鞭时,丫头听见肋骨发出不祥的脆响。她眼前发黑,却死死盯着墙角奶娘留下的泥娃娃。泥娃娃缺了半边脸,却依然咧着嘴笑,像极了奶娘临终前那句:活下去。
够了!
姜亚兰的声音突然传来。她捏着帕子掩住口鼻,仿佛屋里弥漫的不是血腥气,而是腐尸味,她还是不同意把她扔去井里泡着,明日接着打,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别着急,咱们慢慢来,哼!
第三章
井水刺骨的寒意在瞬间淹没了她。丫头闭眼前,看见井口漂浮的桃花瓣,像极了裴渐辞眸中倒映的漫天星辰。
第二天,夫人,她晕过去了......
第三天,夫人,......
第四天,第五天......
一连五天,丫头始终没有松口,终于在第六天,姜亚兰下令停止了行刑,并为丫头找来了大夫,原因无他,婚期提前了,就在十天后,丫头的骨头又硬又臭,他们没时间慢慢折磨她同意替嫁了。
这天,刘宝珠从邢妈妈口中得知丫头有一个极为珍视的泥娃娃,便在丫头的住处搜了出来,并从中取出了一张纸条,赫然是裴渐辞写给丫头的信丫头,近来几件差事我都办的不错,待中秋宫宴后,我便来接你逃离苦海。——裴渐辞
原来是有盼头了,怪不得如何也不肯答应,那我就叫你尝尝被心上人抛弃的绝望滋味,哈哈哈!
翌日,刘元在早朝后邀请七皇子到府中下棋,想到许久未见到丫头了,裴渐辞欣然前往。
七皇子殿下,这是小女宝珠。
见过七皇子殿下。刘宝珠盈盈一拜,妩媚风情。裴渐辞是见过刘宝珠的,和丫头相比,一个如牡丹华贵耀眼,一出现就夺人眼球,一个如路边小花,看似柔弱却顽强生长。
见过刘小姐。
七皇子殿下,小女有要事想与您单独谈谈,可否移步花园
刘小姐客气了,请。
待行至假山,刘宝珠理了理衣裙,挥退了婢女,盯着裴渐辞说道:七皇子殿下,您与丫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七皇子殿下莫不是以为,
刘宝珠玉指轻划过信笺边缘,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凭您于吏部当差的那点微末品阶,便能从我尚书府将人带走还是您以为凭您那卑贱的身份,能得圣上另眼相待,荣登高位
她突然欺身凑近,馥郁胭脂香裹挟着森森威胁扑面而来,若您有权臣相助,那可就不一样了
裴渐辞垂眸,望向假山石缝间艰难挣扎的蝼蚁,喉间涌起一丝苦涩笑意。他早该料到,尚书府将那丫头豢养了十四年,又怎会真的任由她与皇子私相授受。犹记初次相见,那丫头蹲在海棠花下,正为受伤的小猫儿包扎,发间沾着一片花瓣,像极了他记忆中母亲临终前的模样。
刘小姐究竟意欲何为
他抬眼时,面上已换上疏离浅笑,唯有指尖狠狠掐入掌心,方能稳住微微发颤的声线。
简单得很。
刘宝珠将信笺塞入他手中,你亲自去劝那贱丫头替我嫁入摄政王府,我便说服爹爹,禀明圣上让随家父前往扬州查探盐引之事。
她转身离去,裙摆轻扫过石案,金步摇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冷冽寒光,七皇子殿下可要早日做决断,毕竟那贱丫头可撑不了几日了。
裴渐辞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忽闻假山另一侧传来压抑的抽气声。转角处,邢妈妈正拖着遍体鳞伤的丫头经过,少女垂落的发丝间,那熟悉的侧颜正是他的丫头。
辞哥哥……
丫头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轻得仿若风中破碎的蝶翼。
柴房的木门被风雪撞开时,丫头正用碎布裹着冻僵的脚趾。裴渐辞踉跄着跌进来,官服下摆沾满泥雪,却在看见她颈间晃动的泥娃娃残片时,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
他知道那泥娃娃于丫头而言代表什么。
辞哥哥要走了
丫头望着他胸前的盐运使腰牌,声音比檐角冰棱还要冷。三天前刘宝珠踩着泥娃娃笑她贱骨头配破泥巴的场景,此刻还在眼前晃。
裴渐辞喉结滚动,忽然从袖中掏出半块芝麻糖
——
糖纸边缘参差不齐,是他方才在马车上用牙咬开的。记得吗
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她腕间旧疤,十二岁那年你替我挨了管事三记耳光,就为了护着这块糖。
丫头浑身发僵。当时她把糖藏在舌下,血沫混着糖渣咽进肚子,却笑着对他说真甜。此刻他指尖的温度,和当年替她擦药时一模一样,却让她后颈发寒。
奶娘临终前攥着你的手说,裴渐辞忽然压低声音,要你好好活下去,像井台边的野草一样疯长。他捏住她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发红的眼睛,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
摄政王的花轿能带你离开这吃人的尚书府,而我能借盐运差事握住兵权!
泥娃娃残片硌着丫头掌心。奶娘咽气那晚,确实在她耳边说
活下去,可没说过要拿一辈子当赌注。她望着裴渐辞胸前晃动的玉佩
——
那是今早她亲眼看见刘宝珠塞进他袖中的,刻着尚书府的纹章。
你拿了她的玉佩。
她忽然笑了,笑得肩膀发抖,你让我替嫁,不过是想借摄政王的势,好让尚书府心甘情愿捧你上位。她指尖划过他新做的官服,锦缎上绣着的海水纹,是她从没见过的华丽。
裴渐辞猛地抓住她手腕,按在发霉的草席上。泥娃娃残片掉在两人之间,缺角处对着他胸前的玉佩,像道永远合不上的伤口。不然你要我怎样他声音发颤,像条狗一样蜷在皇子府,看着你在尚书府被折磨至死
丫头望着他眼中的血丝,忽然想起那年雪夜,他偷溜进柴房给她送棉袄,后背还带着被侍卫抽打的血痕。那时的他说
等我长大,一定带你走,而现在的他,却在用
儿时情谊
做绳子,把她往花轿里捆。
好,我替嫁。她忽然伸手,捡起泥娃娃残片按在他掌心,但你要记住
——
碎瓷片划破两人掌心,血珠混着泥粉滴在草席上,今日你用奶娘的遗言逼我,用多年相濡以沫的情分换前程,将来就不要后悔。
裴渐辞怔住了。丫头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
像井台结冰的水面,映着他扭曲的倒影。他忽然想起她替他包扎伤口时,总把自己的破帕子撕成两半,一半给他擦血,一半留着补衣裳。
我会回来的。
他扯下腰间香囊,将碎银系数塞进她破袖口,等盐运贪墨案水落石出,等我能与摄政王比肩
——
那时我或许已经死了。
丫头打断他,把玉佩甩进雪堆,但你最好祈祷我活着,裴渐辞
——
她摸着泥娃娃残片上的指痕,那是他当年捏坯时留下的,因为活着的我,会让你看清,你今天究竟卖了什么。
风雪在此时灌进柴房,吹灭了裴渐辞带来的烛火。黑暗中,他听见丫头撕心裂肺的哭声
——
是她从未在那个坚强的小姑娘身上听到过的。
第四章
玄色仪仗如龙,蜿蜒至尚书府门前。寒风卷着细雪,将喜庆的红绸吹得猎猎作响,却吹不散花轿里丫头掌心的冷汗。她盯着自己绣着并蒂莲的袖口,针脚歪斜
——
这是昨夜刘宝珠扔给她的
嫁衣,边角还留着撕扯的毛边,像极了她破碎的命运。
忽听得马蹄声停,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靴底碾过碎冰的声响清晰可闻。丫头浑身绷紧,想起三天前邢妈妈的警告:摄政王戴鬼面杀人,啃食心肝时面具上的兽眼会滴血。
可当轿帘掀开,映入眼帘的青铜鬼面虽狰狞,露出的琥珀色瞳孔却比尚书府的井水更清澈。
上来。
他伸手时,皮手套擦过轿沿的流苏,丫头颤抖着将手伸出去。掌心相触的刹那,她浑身一颤:原以为会是铁石般的冷硬,却意外地带着暖意,像冬日里晒过太阳的棉被。
被抱起的瞬间,鬼面冰凉的青铜擦过她鬓角,却听见他低声说
别怕。这是除了奶娘和裴渐辞外,第三人对她说的温柔话。可她不敢抬头,怕面具下真的如传闻般青面獠牙,更怕自己会贪恋这片刻的温暖
——
毕竟,这双手可能昨夜还在杀人,而她不过是个替嫁的棋子,如果被他发现,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迎亲路上,马车每颠晃一下,她都会本能地蜷缩。但总有一只手及时扶住她,掌心避开她腕上的新旧伤痕,像是早已熟知这些伤口的位置。手炉塞进她怀中时,炉身刻着的小兽纹让她想起奶娘临终前的玉佩,药香混着雪气涌入鼻尖,竟让她眼眶发酸
——
原来有人记得她怕冷,记得她伤处需要暖敷。
拜堂时,红绸盖头下,她踩到自己的裙摆。萧驰野的手臂立刻环住她腰肢,力道适中,既稳当又不冒犯。他身上的松烟墨味混着血腥气,却让她想起裴渐辞离开前的那个雪夜
——
同样的寒冷,却没有这样坚实的依靠。一拜天地
的喊声中,她忽然想:或许,这副鬼面下藏着的,不是吃人的煞神,而是另一个在风雪中独行的人。
洞房的烛火将青铜鬼面的影子投在墙上,狰狞的兽纹随火光跳动。丫头捏着帕子,看他端来糕点
——
桃花酥的花瓣纹路,竟和她十二岁在海棠树下画的一模一样。丫头喉间发紧,裴渐辞早已忘了,那个偷藏芝麻糖的雪天。
摘下面具。
他的声音像融化的雪水,在静室里荡起涟漪。丫头的指尖划过青铜兽纹,触到面具下缘的皮肤
——
是温的,带着淡淡胡茬的触感。当面具摘下的瞬间,烛光轰然炸开,她屏住呼吸:剑眉斜飞入鬓,琥珀色瞳孔映着烛火,薄唇紧抿时竟有几分少年气,哪里是凶神,分明是画中走出的贵公子。
王......王爷。
唤我夫君。
夫……
夫君。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像片落在雪地上的海棠花瓣。萧驰野的眼神瞬间染上炙热。
被抱起时,她闻到他发间的松香,混着洞房里的喜烛味,织成张温暖的网。床榻的软枕上绣着并蒂莲,针脚细密
——
原来他早让人换了她绣的残次品。红帐落下前,她看见案头摆着个泥娃娃,缺角处用金粉补过,正是她留在尚书府的那只。
疼就咬我。
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克制。丫头闭上眼,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与疼痛。原来,鬼面下藏着的不是狰狞,而是和她一样,被命运刻上伤痕的灵魂。当他的指尖抚过她后背的鞭痕,她忽然明白: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归处
——
不是尚书府的柴房,不是七皇子的承诺,而是眼前人,用鬼面遮住半世风霜,却将最柔软的掌心,递给了她。
四更天,雪停了。丫头摸着萧驰野沉睡时的眉骨,鬼面被随意搁在枕边,兽眼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她想起白天他递来糕点时,指尖划过她手腕的旧疤,轻声说
以后不会再有。此刻掌心的温度,比任何誓言都更真实。或许,命运的馈赠早已暗中标好价格,但至少在此刻,她愿意相信,这副鬼面具下,藏着能为她遮风挡雪的,温柔。
卯初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拔步床的纱帐上织出细碎的金斑。丫头醒时,发现萧驰野正倚着床头看她。
醒了
他伸手替她拂开额前碎发,指尖掠过她左腕的旧疤,眼中闪过一丝暗色。不等她起身,已端来温热的药碗:昨夜没喊疼,倒比本王想象中倔强。
药香裹着暖意涌来,丫头这才想起后背的伤。昨夜敦伦时他格外轻柔,掌心覆在鞭痕上像片羽毛,可此刻看着他沾着药膏的指尖,仍忍不住绷紧身子
——
这是除了奶娘外,第一次有人如此细致地触碰她的伤口。
别怕,是薄荷膏。
萧驰野的声音放得极轻,指尖在她肩颈处打圈,药膏的清凉混着他掌心的温度,渐渐熨平她紧绷的神经。这是太医院秘制的雪肤膏,保证不会留疤。
丫头咬住唇,听着他指尖掠过皮肤的细微声响,原来伤疤也能被这样温柔对待。
你叫什么名字
宝...宝珠...
这个名字太普通了,给你取个新名字吧。
萧驰野忽然开口,指尖停在她后颈的蝴蝶骨上。
她浑身一僵。丫头
是奶娘给的,而此刻,这个戴着鬼面的男人,要给她新的名字。
嘉阳。
他看着她发间的晨光,忽然轻笑,嘉者,善也;阳者,日也。愿你从此所见皆善意,所行皆坦途,如春日高阳。萧嘉阳
三个字像片暖玉落在心尖。从此,她不再是无人问津的
丫头,而是摄政王府的女主人,萧嘉阳。丫头抬头,看见他琥珀色瞳孔里盛着晨光,比尚书府百年的琉璃灯还要亮。
嘉阳。
她轻声念道,喉间发紧。萧驰野指尖划过她湿润的眼角,忽然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以后这便是你的名字,连名带姓,写进摄政王府的族谱。
药膏涂完,起床用完早膳,我陪你熟悉王府,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丫头指尖抚过腕上的药膏。嘉阳
二字在心底发烫,像道缝进生命里的光。她忽然想起昨夜他摘下面具时说的
唤我夫君,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会把她的伤疤当作星辰,把她的名字刻进晨光。
辰时三刻,丫头站在摄政王府的海棠花下。花瓣落在她发间,像极了十二岁那年的雪。不同的是,这次有个人站在廊下望她,专注的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
那是属于
嘉阳
的目光,带着疼惜,带着期许,带着让她相信,从此真的会有阳光明媚的日子,铺在脚下
第五章
卯初的金銮殿飘着细雾,裴渐辞握着奏报的手忽然收紧。丹墀之上,萧驰野卸去了惯常的青铜鬼面,墨色长发如鸦羽垂落,用一支简单的白玉簪松松束起,露出整张惊为天人的面容,满朝文武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扬州盐引案,七皇子查得不错。
皇帝的声音从龙椅传来,裴渐辞却看见萧驰野指尖划过腰间玉佩,正是嘉阳从前藏在枕下的泥娃娃残片磨成的挂饰。他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丫头蹲在井台边替他包扎伤口,帕子上的补丁摞着补丁,却把唯一的金创药塞给了他。
摄政王新婚燕尔,倒比从前精神许多。
左都御史的玩笑话让殿内气氛松动。
鬼面乃定北旧俗。
萧驰野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日低了三分,成婚后由妻主摘去,寓意……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殿角的海棠花,一生一世一双人。
殿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裴渐辞攥紧奏报,指节发白。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写与丫头的信如石沉大海,萧驰野就把丫头当成了唯一的妻,而自己却把她当作换取权势的筹码。
七皇子
皇帝的呼唤惊醒了他,裴渐辞抬头,看见萧驰野正淡淡的望着他,眼神中不屑与嘲笑呼之欲出,他忽然想起昨夜收到的密报:摄政王府的库房新添了十二箱生肌膏,每箱都刻着
嘉阳
二字。
早朝散去时,七皇子留步。
周太监追上他,捧着个鎏金匣子,陛下赏您的珊瑚笔架,准您进入内阁,恭喜七皇子。
午初的阳光穿过琉璃瓦,裴渐辞站在太极殿前,望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忽然感到无比惶恐,那个坚韧的丫头是否永远无法回到自己身边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回门风波
翌日,嘉阳跟着萧驰野踏入京城最大的成衣铺子云锦轩
,劳烦取蜀锦中最柔软的月白缠枝莲。
萧驰野的声音像浸了春水,王妃肌肤敏感,纹路太密的料子要不得。
说着竟从袖中掏出一卷宣纸,上面用朱砂细细画着嘉阳的肩颈弧度
——
那是昨夜他借着烛影,用软尺在她熟睡时量了三遍的尺寸。他今日未戴任何面甲,露出的面容比话本里的谪仙还要俊美三分,惊得绸缎庄内的贵女们纷纷捏紧了帕子。
二楼雅间刘宝珠望着楼下那个曾被传言
青面獠牙
的摄政王,如此俊美温柔,她攥紧帕子,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