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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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柳如烟跪在祠堂门口,哭得撕心裂肺。
杏花姐,我求你......你要怎么打我骂我都行......求你,饶了我一次,求你......
我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眼泪、鼻涕糊一脸,像条舔地的蛇。
我俯身,温柔地笑着:你怕我杀你放心,我不会。
我让你活着,活到肚子一辈子空着。
那天夜里,我亲手递给她一碗姜汤。
她喝了。
第二天,她大出血,被人抬进村医屋。
老郎中脸色发白。
这女人,这辈子是怀不上了。
我听到后,平静地点了点头。
好。
那就算她,还了一半。
那之后,林存厚回来了。
从县里看守所里放出来,拖着一身狼狈回到村子。
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吃饭,不是洗澡,是来找我。
他站在我门口,一夜没走。
铁柱拦着他:你滚远点儿,她不想见你。
林存厚脸上是被风雪刮得通红的伤,眼神却发亮。
他说:我知道她不想见我。
可我得说,杏花,我错了,我不是个人!
那孩子......那是我儿子......
他一边说一边跪,膝盖重重磕在雪地里,血一点点渗出来。
我那时候是鬼迷心窍,我不是不心疼你,我是不知道你疼得那么重......
如烟她骗了我,我现在都明白了,可你要杀她,我也认......
我只想你看看我一眼,杏花,求你了。
屋内我没应声。
铁柱想劝我一句:杏花,他这样子......是不是也够了
我看了眼窗外那人。
他曾冷眼旁观我流产,曾说不是他的种,曾让白月光喝我孩子的命。
他现在跪了。
可我不想原谅。
我轻声说:不够。
跪十年都不够。
第二天清晨,他把整条雪道扫干净,说要给孩子堆一间雪屋。
我儿子怕冷。
等雪屋建好了,他就能住了。
我走过他身边时,他抬起头来,眼里满是血丝和渴望。
杏花......咱们再要一个吧,好不好你不原谅我,我也陪你一辈子赎。
我会对你好,我养你,我洗衣做饭,求你......
我低头看着他,轻轻问:你说,要是我答应你,我儿子听了,会怎么想
他愣住了,像被雷劈中。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
不是他没机会了。
是我不爱了,心如死灰。
我擦肩而过,他扑过来抱住我的腿,被铁柱一脚踹开。
那之后,他再没出现在我门前。
听说他在村口守了三天三夜。
等他回家,发现柳如烟疯了,头发拔光了半边,整日念叨她来了......别剖我......
他也疯了。
他不吃不喝,整天在雪地堆雪屋,说是给儿子住的。
雪一化,他就跪地哭,说孩子冻着了。
有一次,他拿刀剖开自己胳膊,说要给儿子找条腿。
村民都摇头说她变成了彻底的疯子。
而我,背上行囊,剪去长发,跟着周队往南去了。
他看着我签字时问:你真的不后悔吗
我写下自己的名字,冷静地说:他们合起来拿我一条命换她一口粥,现在我拿她这条命,换回我的人生。
很划算。
很多年后,听说北地那村塌了,山火一烧,整片都没了。
有人说,林存厚最后一夜,抱着雪堆坐在那儿,说儿子今晚想听他唱歌。
火烧下来那刻,他还在唱。
烧得只剩骨。
也好。
终于,他陪着我那孩子了。
而我,活成了全省妇救队最疯的那个名字。
我打过仗,杀过贼,背过五十斤米爬山三天不合眼。
有人说我像鬼,也有人说我像神。
可只有我知道。
我是个死过,并卷土重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