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五年,顾云霆出轨五年。
他总夜不归宿,却也定期与我履行夫妻义务。
姜愿,生孩子就是你唯一的价值。
可我却被查出天生难孕体质,只能做试管。
他满脸不耐,让我一个人做检查复查。
被促排卵针扎得满头大汗时,他在与嫩模贴身热舞。
失败后大出血时,他在为小明星痛经暖腹。
试管第四次,终于成功。
当天,他强拉我去赴他新欢的生日宴。
纵容她给我灌下数杯烈酒,还警告我：
沁沁生日,你别扫兴。
我被送去医院急救,他却带着苏沁厮混整夜。
醒来后,医生告诉我孩子没了,我也落下病根,终生不育。
我对公公凄惨一笑：
爸,你现在还要坚持让我当你们顾家的儿媳妇吗
问题抛出去后,公公沉默了很久,刚要开口,却被窗外突然炸开的烟花声掩盖。
同时,无数架无人机铺满了整片夜空。
苏沁生日快乐的字眼显示出来,随之便是她手捧鲜花和戒指的轮廓照。
厚厚的被子压在胸前,我却感觉全身发冷。
在我没了孩子,又被医生宣告终生不育的这天,顾云霆在与整座城市的所有人庆祝苏沁的生日。
病房里的电视机也传来实时媒体报道。
有狗仔拍到顾云霆跟苏沁从车里出来,急不可耐地将她抵在车门上激吻。
两个人都恨不得将彼此揉进身体里,拉拉扯扯下,苏沁的肩带都滑落了大半。
厮磨有好一会儿,顾云霆才将她横抱而起,匆忙进了酒店的电梯。
顾少酒店蜜会嫩模,顾太太或将易主…
主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公公气得满脸发红,怒声道：
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女人怎么可能当我们顾家的儿媳妇！
说完忙凑上前来,拉住了我的手。
愿愿,孩子的事你先别操心,现在的医疗技术发达,我们总有别的办法。
看着他湿润的眼眶和充血的眼睛,我有些不忍,一时不知道作何回应。
我想说,我是真的累了,倦了,厌烦了试管这几年来一眼看不到头的日子。
在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的苗头,又被顾云霆亲手狠狠掐灭时,我本就被他多次出轨反复伤害到麻木的心也终于碎得彻底。
胸口几股情绪拉扯下,我最终没有接话,只是叹了口气,却被突来袭来的痛意逼得弯下了腰,只能伏在病床上直喘气。
公公见状,更是情绪激动到胸口急促起伏。
云霆这小子简直不像话！我一定得把他叫过来！
他重重深呼吸了几口气后,忙掏出手机,一个劲地给顾云霆拨去电话,可对面始终只传来冰冷的机械音。
终于,在第无数次电话拨去后,对面终于接听了。
女人半喘息半撑着力的娇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老公……电话……有人找。
我一下子便听出了她是谁。
几个小时前的生日宴上,苏沁也是这样掐着嗓子向顾云霆撒娇：
云霆,大家都喝了,就她不喝。姜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手机里,顾云霆的声音也有些抖：
告诉他,我在忙。
话音刚落,公公一下子脸都黑了。
就连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对着手机怒吼：
顾云霆,愿愿刚流产！你这个做丈夫的不在医院陪着,还跑去跟别的女人鬼混,你还不快——
公公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对面打断了：
孩子没了
刚好,我在这里忙着造人呢,你就等着当爷爷吧。
下一秒,苏沁的声音一下子扬的老高。
然后,电话便被挂断了。
公公气得将手机摔在了地上,却在对上我的眼神后,脸上的愤怒一瞬间便化为了浓浓的愧疚和心疼。
愿愿,是我对不住你。早知道这样的话,当初我也不会…
我是妈妈绝症病逝那年,由她托孤给公公的,两人是多年老友。
他资助我从高中读完大学,事无巨细地关心我。
青春期的爱情总是萌芽得突兀又迅猛,见我对顾云霆有意,公公又积极撮合。
顾云霆对于这一决定没有异议,只说了个好。
那一刻起,我开始憧憬我们的未来。
婚礼上,我们交换戒指,向彼此庄严宣誓,他甚至还红了眼眶。
可当天夜里,他却像是换了个人那样。
脸色黑得厉害,精美的高定婚服被他撕得稀烂,没有前戏,力度更是毫不顾忌的粗暴。
我疼到近乎昏迷,求他轻点,却听到他在耳边冷语：
姜愿,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你吧那只是做给爸看的罢了。
结束后,他随手捡起破碎的衣服布料扔到我身上,眼神里满是冷漠。
生个孩子,就当给爸一个交代。
我的嗓子早已哑到发不出声音,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却掐着我的脸,语气狠厉：
哭什么你以为你对顾家有什么价值
生个孩子就是你唯一的价值。
随后,他换了套衣服便出了门。
那天晚上,我们的新婚夜,是顾云霆第一次出轨。
陌生号码发送信息到我手机里,一张图片,一句话。
酒吧包厢,身材火辣的女人跨坐在他身上,在玩着嘴对嘴递酒的游戏。
你老公说,你压根满足不了他呢。
简短的信息却触目惊心,我心痛到浑身发抖。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他却亲自将早餐做好递到我嘴边,笑容里有万分包容。
小懒猫,怎么才醒呢张嘴,啊——
我十分错愕,差点怀疑我还在梦里。
下一秒,他却眼神一暗,压低了声音：
爸来了,你最好不要乱说话。
果然,果然。
但后来,有时候公公不在,顾云霆也会时不时对我表现出几分温柔。
渐渐地,我都要分不清他到底是在逢场作戏,还是他的爱本身就掺杂着痛意。
我想,或许…我们有个孩子,他就能收收性子。
可我却被检查出受孕困难,医生建议我试管。
顾云霆只在前期去医院露了几次面,后来,每每提起,他总是用公司事忙,做个检查而已你自己有手有脚的去不了吗来应付我。
再后来。
一根根促排卵针扎下来,我疼得面容扭曲时,手机上收到了他与嫩模贴身热舞的照片。
试管移植后大出血,我慌乱地给他打电话,哭喊我们的孩子没了,却听到对面的女声娇怯怯：
云霆,我肚子还是好痛,要你的手暖暖才能好嘛…
重要的时刻,他总是不在我身边。
有时,他在公公面前都懒得装了,引得公公忍不住来问,问他是不是对我不好。
我只能强装幸福,替他辩解。
心里暗自祈祷,希望自己争口气,让宝宝顺利到来。
昨天最后一次复检,医生告诉我喜讯后,我激动得快晕倒。
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却被他强行拉去苏沁的生日宴。
赴宴车上,他冷漠嘲讽：
都失败三次了,你连人家四十多岁的高龄产妇都不如。
我不信这次能成功,别说谎。
他觉得我在骗他,又纵容苏沁灌我十几杯烈酒助兴。
得知喜讯那刻,我原以为,我们要有新的开始了。
却没想,他亲手,狠狠地将这个我自顾自做了几年的梦打碎了。
顾云霆是第二天早上才露面的。
他不紧不慢地走进病房,带进了一阵寒风,我被吹得直咳嗽,他却冷笑一声：
姜愿,你装病装得还挺像嘛。
还拉上爸一起演,你现在也是能耐了。
我一抬眼便看到了他衬衫边缘很明显的口红印,实在懒得解释。
刚好这时护士走了进来,告诉了他我流产和不育的结果。
他的眼神只是很快地震动了一下,随即便恢复无异,语气满是嘲讽：
就说你没用吧,不过就几杯酒而已…这几年也全是白费功夫。
我就不明白了,是个女人就能生,为什么偏偏到你这就那么困难
公公的怒声比他的脚步先踏进病房门：
顾云霆！你给我闭嘴！
到底公公还是有些威慑力,顾云霆一下子便噤了声。
公公随后将他拉出了病房,叮嘱我好好修养。
我一闭上眼,脑海里又开始循环播放他刚才的那句话。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说。
试管第一次失败后,我仍被那时看到下身一片血红的场景而产生的恐惧笼罩着。
他难得地拍了拍我的背,我刚缓和点情绪,他却冷不丁提起：
你身体这么差,就算试管真成功了,生下的孩子又能多健康
外面能生的女人一大把,反正也是我们顾家的种,大不了生完了给你养,行不
我既羞耻又愤怒,眼泪比控诉的话先掉下来,他的脸色却黑得更厉害：
你放心,到时候你还是名正言顺的顾太太,没人跟你抢！
他以为,我在乎的只是这个头衔。
再睁眼时,只有顾云霆一个人在病房里站着。
见我醒来,他毫不顾忌地点燃一根烟,不咸不淡地开口：
说真的,你考虑一下。
还没等他说完,我便接话：
嗯,你跟别的女人生吧。
他的眼神一下子很错愕,迟疑了好几秒才回复：
你不介意了
我摇摇头,目光朝窗外放空,却突然被突兀的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吵到。
浓郁的香水味猛地钻进鼻腔,我忍不住皱眉望去。
苏沁刚对上我的目光,眼里便水光盈盈,朝着顾云霆娇声道：
姜姐姐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哪有那么严重啊她就是成心要毁了我的生日！
云霆,你今天要补偿我…
顾云霆倒像是真的信了几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狐疑：
你不会连医生都串通好了吧
不等我开口,苏沁便干咳了几声,扯着他的袖口摇晃：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好重,我们走吧,好不好
顾云霆顺势环住了她的腰,往门外踏步。
视线尽头,苏沁回过头来给了我一记胜利者的眼神。
过了会儿,护士急急忙忙走进病房。
你还没恢复好就要出院吗
我正愣神,她便递过来一份文件,是出院手续,最底下已经签好了顾云霆三个字。
他说…看你身体没多大事,住在医院也是浪费钱…
护士语气不忍,这时刚好公公赶了回来,听到这话,气得眼泪直接撕了手续单,又抓住我的手：
愿愿,你别把那混小子的话放到心里去。
我心里很平静,缓缓开口：
爸,之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给我答复呢。
好…等你身体恢复好,我就给你们走离婚程序。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说完他还连忙道：
不是你不好,是云霆不配当你的丈夫。
只是,月底的慈善晚宴…云霆最近的花边新闻对公司也造成了一些影响,你们夫妻共同出席,倒是可以平息…
好。
看着公公眼底深深的乞求,我实在狠不下心,于是松口答应了,就当是最后一次报恩。
病房里再度恢复平静后,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苏沁发了新的朋友圈——
最爱我的人送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配图是爱马仕的铂金包,鳄鱼皮的。
图片边缘还能看到顾云霆的一小节领带,是昨天出门前我亲手为他搭配的。
我艰难地笑了笑。
是我,所以几千块的住院费都嫌浪费,而他却可以随手为别的女人买下几十万的包。
到底是我输得彻底。
好在,我马上就要解脱了。
一直到我出院那天,顾云霆都没有再出现,当天晚上,他却突然回了家。
公公为我准备好的晚宴礼服摆在沙发上,他看了一眼便嘲讽：
就知道你是装的,不然怎么好得那么快。
我懒得回应,继续往脸上拍精华水。
现在都有心思打扮自己了怎么,准备到外面找野男人了还是说…
脚步声靠近,顾云霆的气息浓重地喷洒到耳畔：
是故意勾引我的
不等我反应,他的手已经从衣摆下沿伸了进去,轻抚游移。
滚烫的吻落了下来,我没有闭眼,看着他好似万分动情的样子,我只觉反胃恶心。
他的体温在不断攀升,指腹也越来越往下,却突然猛地将我推倒在梳妆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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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愿,你真是无趣至极！
我的身体已经对他产生不了丝毫反应,而这极大地损害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
看着镜子里他仓皇的背影,我平淡开口：
爸要我们一起出席明天的慈善晚宴,你别忘了。
他没回应,只是将门摔得震天响。
身上到处都是他的味道,我去洗了个澡才感觉舒服一些。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我发现苏沁在半夜发来了短信。
我们一晚上用了两盒呢。云霆说,你已经勾不起他的兴趣了。
同样是女人,你又生不了孩子,又满足不了自己的男人。姜愿,你真是够失败的！
图片里是皱成一团的西装和被扯得稀碎的渔网袜。
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昨晚他动情的面容,我觉得十分可笑。
恍惚间,又想到了学生时期。
记忆长河里的顾云霆,常年霸榜年级前三,总是作为学生代表在升旗台下发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光芒。
偶尔公公带着我跟他出行游玩时,他也处处周到体贴。
可那个芝兰玉树般的少年,已经被无数张冷嘲热讽的面容覆盖,变得面目全非了。
午饭时,公公如约递上了离婚协议书,以及一张五千万的支票。
我没有拒绝。
晚宴临行前,顾云霆迟迟没有回来,公公急得直跺脚：
也不知道云霆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我心里知道答案,但没有接话,反而安慰公公说他会准时出席的。
公公作为主办人先行出发了,目送车头驶出别墅大门后,我摆了摆手,拒绝了司机的送行。
而是自己打了个车,驶向机场。
登机前,我打开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通话记录界面。
顾云霆打过电话,通知的语气。
说,苏沁小孩子心性/爱玩,非要当他的女伴,叫我别在宴会上为难她,而这个小孩不过比我小半岁。
刚挂断电话,我立即改签了回老家的机票时间。
划出通话界面后,我释然笑了笑,编辑短信发送：
从今往后,我跟顾家两清了。顾叔叔,您以后珍重身体。
飞机起飞时,晚宴刚要开始。
顾云霆搂着苏沁踏进宴会厅,很期待看到,当我发现他为苏沁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高定礼服时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尴尬难堪痛心不知所措
总之不能是像在刚才电话里那么平静,这令他莫名有些不爽。
但他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的人,只能找上公公问：
姜愿人呢怎么还没来
公公看到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我求了愿愿,她连一秒钟都不想跟你多待！离婚协议你也签了,人也给你逼走了,这不是正如你意吗,还问我干什么
闻言,顾云霆只觉心脏猛地收缩,狠狠甩开苏沁环在臂弯的手便发了疯地往家里赶。
院子里,一楼,每个房间都没人。
他的每一声呼喊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于是,他匆匆上楼,可熟悉的台阶却走得磕磕绊绊,几次差点摔倒在地。
他推开房门,看到那件礼服还妥妥帖帖地摆在沙发上。
而我所有的衣物化妆品包包首饰也还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挪动分毫。
他发现,我什么也没有带走,反而还给他留了一件东西。
婚戒在梳妆台上散发出淡淡的光晕,那是五年前他在婚礼上亲手推进我的指根的,就连昨天晚上都还戴在我手上。
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突然碎了。
双腿无力地瘫软在地上,想哭,却发现脸上的每寸肌肉早已麻木不堪。
他的目光痴痴地看向虚空,良久,视线里突然闯进一个人影。
愿愿——
他大叫着向前伸出手,目光清晰后却对上了苏沁的脸。
她哭得梨花带雨,声音比平日里还要娇媚十分：
云霆,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害怕…
好烦,在看到她身上礼服那瞬,他的心情更是烦躁到了顶峰。
他怒从中来,语气是对她从未有过的无情：
脱下来！
苏沁一愣,他直接扯开她的肩带。
你也配穿这个
就像是所有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出口,他不过几下的功夫便将她身上的礼服撕得稀碎,厉声道：
滚！
看着苏沁难堪又羞愤的眼神,他没有半分不忍,却突然想到了五年前的新婚夜,我也是这样一幅表情。
突然袭来的痛意让他忍不住掩面,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做错了太多。
公公回来时看到他这幅颓废的样子,面露嫌弃：
你这像什么话！我废了好大劲才摆平了媒体,你赶紧给我振作起来收拾烂摊子,不然…
而他只是呆坐在地上喃喃道：
她不要我了…
你还好意思说愿愿这么好脾气的一个女孩子,都被你逼到这种地步,你还是个人吗！
他一直以为,当初肯定是我强逼公公让他娶我的,既然如此,我就理应承担他所有的怒火。
他也以为,无论他怎么犯浑,我都会无限地包容他,事实上,这五年来我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个女人,任由她们向我挑衅,但一回到家,总是能看到我温温柔柔地做好一桌饭菜等他,耐心地为他抚平领带上的褶皱。
又为了当初他的一句话,为了怀上孩子,吃药忍痛扎针希望升起又落空,但几乎从不向他抱怨委屈。
他想,这样好的女人,他怎么能如此不珍惜呢
于是,他不死心地缠着问公公：
爸,求你告诉我愿愿到底去哪了好吗等她回来了,我一定对她好,永远都不会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公公指着他鼻尖的手都气得发抖。
愿愿已经给了你无数次机会了,就连你闹出花边新闻时,她都在帮你说话,说你只是公司事忙需要排解压力！你要是为她好,就这辈子也别去找她了！
公公摔门离开,劝他自己反省。
这时,巨大的悲伤涌上来,顾云霆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他觉得可能他真的要失去我了,只能用颤抖的指尖一遍遍拨打着那个好似永远不会接通的电话。
下飞机后,我看到手机里那几十通未接电话,冷笑了一声。
曾经,无数个他夜不归宿的夜晚,我也是这样,靠在冰冷的床沿,绝望地重复着手中的按键动作。
入住酒店后,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跑去营业厅办理了新的电话卡,将原本的电话卡剪断扔进了垃圾桶。
又立即打车去派出所改名,随了母姓。
办完手续后,我买了束花来到妈妈的坟上,这座小小的坟墓是我在整座城市里唯一的联结。
当年妈妈病重,我们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所有亲戚也都借遍了,到最后他们远远看到我的身影就忙躲开。
而我一天打三份工也赶不上她每天治疗花费的速度。
一个二十多年没有改的电话号码让她联系到了公公,在病房门外的一次偷听,我才知道,他们是彼此的初恋。
看着黑白照片上妈妈的笑颜,我哭得停不下来。
脑海里恍惚间听到了当年她在我刚步入青春期时温柔的叮嘱：
愿愿,你千万不要困于情爱。
可这五年间我却毫无保留地为一个男人付出了所有的感情和精力。
而她在为我们的小家庭辛苦操劳了数十年后,一朝确诊绝症即刻便被爸爸赶出家门,最后临终时,也只能找到旧情人托孤。
原以为能保我后半生无忧,可惜世事无常。
脸上的泪水湿了又干,双膝逐渐麻木,直至太阳西斜,我才走出陵园。
我只在老家住了两天,便乘上了飞去春城的飞机。
这是我最喜欢的城市。
我喜欢慢生活,喜欢摆弄花草,喜欢可爱的猫猫狗狗。
记得曾经某次生日,我小心翼翼地求顾云霆,说我想在家养只小狗。
他嫌吵嫌臭,没有犹豫便拒绝了。
但他却不嫌酒吧震耳欲聋的音响吵,也不嫌自己身上每天挥散不去的烟草和香水味臭。
这几年,我委曲求全了太多,现在,我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在当地游览时,恰巧听说一个老板想要转手民宿,我立即联系上了她。
签订合同那天,老板突然眯着眼睛问我：
你是不是那个顾氏集团的少奶奶啊怎么突然跑这来了叫什么来着,姜…
你认错了。
我摆手笑了笑,签下了林愿二字。
终于,我期待已久的新生活,开始了。
顾云霆从我离开那天起便天天加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的神经。
这天他埋首伏案时,助理突然敲了门,说有人找。
他不耐,让助理回绝,助理却支支吾吾：
是太太…
欣喜若狂的情绪一下子席卷全身,他猛地拍桌,让助理赶紧把人带进来。
心脏还在胸口剧烈地跳动着,门一开,他却看到了苏沁的脸,满腔的期待一下子化为浓浓的愤怒。
她哭得身体发颤：
如果不骗你的话,你就不愿意见我了。云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没有接话,仍沉浸在希望落空的情绪中,苏沁又上前一步。
反正你跟姜愿都离婚了,我们不是就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吗
顾云霆心一惊,他确实那天赌气签下了离婚协议没错,但这件事并没有公开…
他狠狠捏住了苏沁的下巴,质问道：
谁跟你说我们离婚了
外面媒体都是这么说的。
他突然感觉有些慌,他从前放荡时从不在乎媒体如何添油加醋,也不在乎自己的名誉。
但现在,他却突然担心我看到了这些报道会不会难过。
见他不语,苏沁大着胆子将手抚上了他的腰腹,媚眼如丝。
云霆,你不是说过你最爱我吗你还说了,我比姜愿更适合顾太太的位置。
他愤然将苏沁推倒在地。
男人在床上的话你也信滚！
我这辈子都只会有姜愿这一个妻子,再怎么也轮不到你！
苏沁跌跌撞撞地跑开后,他立即叫助理过来,将苏沁的名字列上顾氏集团旗下所有产业的黑名单,又着手打算以我的名义成立一个基金会。
他的脑海里朦朦胧胧,突然想到了几年前我怯生生向他提出的一个请求,因为我甚少向他开口要什么。
就成立一个救助流浪猫狗基金会吧！他想,如果我看到新闻后一定会开心的,说不定…就会心软回来找他了呢。
但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顾云霆仍然没有收到有关我的任何消息。
期间,他去了我的老家,到处打听我的名字。
可老房子早已变卖,住上了别人,他跑去妈妈的坟上,也只看到了一束枯萎的菊花。
他又不断哀求公公告诉他我的去向,却只能收到冷嘲热讽：|
迟来的深情比狗贱！你真是丢尽了男人的脸！你要是真在乎愿愿,就放手让她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可思念的感觉像浑身爬满了蚂蚁那般,泛起细细密密的痛,家里每一件我的物品都让他触景生情。
于是,顾云霆忍不住动用了灰色手段,终于拿到了我现在的住址信息和联系方式。
他知道我已经改名了,搬去了春城,还在当地开了家民宿。
看着图片里我忙前忙后的身影,他忍不住痛哭出声。
又觉得,我跟以前总是低眉顺眼的姿态比起来仿佛是两个人,好像,有光了。
明明现在只要几个小时就能去到我身边,他却突然胆怯了,突然开始害怕自己配不上我,也怕贸然前去,却只能看到我嫌恶的眼神。
他决定要彻底做出改变,要让我相信,他是真的想跟我重新开始。
他跟所有以前玩的好的狐朋狗友断了联系,能推掉的酒局应酬都推掉,与身边的女人都保持距离。
他定期健身,还爱上了养花养草,甚至买了一只小比熊,吃喝拉撒他一个人全包。
他想,这样的他,应该能算得上一个好男人了…吧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从前的种种也逐渐被我抛之脑后。
但我偶尔会在新闻热搜上看到有关顾云霆的消息。
几个月间,他的口碑逆转,甚至,现在有关他的词条下,总是能看到爱妻如命的字眼。
我只觉得鄙夷,直接在各个社交平台上屏蔽了他的名字。
这天,我在看当地电视台的新闻报道,说是昨晚春城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祸。
本来不甚在意,可当我无意看到事故车辆的车牌时却突然一怔。
那是顾云霆的车。
他…来春城了
看着新闻左下角显示的日期,我才缓缓意识到,昨天,是我和顾云霆的结婚纪念日。
我感觉心脏被悄然触动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下来。
突然想到昨天夜里收到的那条短信,陌生号码,没有任何内容,只是一行空白格。
就像是,本来打好了的字一个个删除后误触发出来的。
我不知道的是,昨晚,顾云霆其实将车停在我住的小区楼下很久很久。
从前只有我在乎的纪念日,现在却叫他刻意压抑的思念攀至顶峰。
明明凭着一腔冲动开了几百公里,到目的地了,却不敢上楼,甚至都不敢打开车门。
只敢悄悄越过车窗,抬头看着我房间里的灯,期待着某个时刻,我的身影能映在薄纱窗帘上。
但在看到我突然走到阳台时,他却感觉自己的心上被猛地烫了一下,发动车子便落荒而逃。
雨天路滑,他又心神不稳,回过神来,车子即将撞上人行道上拄着拐杖的老人。
他想,如果让我知道,他这个本就罪大恶极的人现在还可能夺去他人的性命的话,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正眼看他了。
于是,他猛地扭转方向盘,撞到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上。
车头严重变形,他的身体被挤压在狭窄的空间内,破碎的玻璃碎片扎进了皮肤,流出的血渐渐糊住了眼睛。
他感觉自己可能要死了,手机就在手边,他第一时间不是想给自己打120急救,而是艰难地划到通讯录,点开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他想说我爱你,想说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却怕给我造成困扰。
意识渐渐模糊,他想说我们来世再见,又怕吓到我。
删来删去,按下了发送键,只发出了一行空格。
昏迷过去后,他的脑海里总是反复出现我的影子,忽远忽近,突然间他好像回到了六年前的结婚典礼上。
他激动地掀开头纱,听到我说,我原谅他了,打算重新给他一次机会。
可他刚要将我搂进怀里,我的面容却悄然碎裂,一阵白光过后,眼前出现了戴着口罩的医生。
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死,刚才的种种也只是一场梦,但他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问：
有没有人…来过
情况紧急,还没来得及联系家属。
他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简直是想多了。
我都不知道他来了春城,更不知道他出了车祸,怎么可能来看他呢
但他决定了,等他出了院,第一时间要去见我。
从新闻上得知顾云霆出车祸的消息后,我第一反应不是担忧他的情况,反而有些惊慌。
甚至想,赶紧将民宿转手卖出去,再找个别的地方落脚,不要叫他找到我。
可平静下来后,我却感觉刚才自己有些好笑,从前做错事的人是他,凭什么我要躲
不安的心情逐渐被流逝的时光挥散,就当我快要忘记这件事时,这天推开家门,我却对上了顾云霆的脸。
我的心情一下子跌至谷底,他的脸上却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顾云霆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贴到我的脸颊,眼睛瞬间就红了。
愿愿,我好想你。
见我皱眉,他又仿佛触电般收回了手。
对不起。
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我移开目光,一秒也不想多看他。
空气在沉默中逐渐凝滞,良久,他才开了口,语气极度卑微：
我知道你还怨我,这些年也确实是我做的不好,但我真的已经努力在改了。
愿愿,你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让你感受我的变化
我惜字如金：
不能。
顾云霆见我态度冷硬,似乎打起了感情牌：
愿愿,你知道吗你走后,我每天晚上都能梦见你。有时候听到别人提到你的名字,我都忍不住想哭。
其实我早就来春城了,我怕你不想见我,想着等自己再变好一些再来找你,没想到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
说真的,那时我真感觉自己快死了,你知道我最后想的是什么吗我…只想最后再见你一面…求你了愿愿,再给我一次爱你的机会吧。
话说到最后,他的声线都在发颤。
顾云霆这样脆弱又无助的样子,在过去那么多年间我从未见过,但我却没有感觉到半分惊喜,更没有一丝心疼。
我撇了撇嘴角,冷淡道：
我看到新闻了,知道你出了车祸。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他的眼神骤然一亮,我不紧不慢地补充：
我甚至想,你要是死在医院里也好,免得以后再来打扰我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
顾云霆高大的身躯一下子塌了下来,局促在狭窄的楼道间掩着面痛哭,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没想到你这么恨我。
我没有回应他,推开他的肩膀径直往前走去。
以防万一,刚出楼道我便给公公打了个电话,求他把顾云霆带回去,永远…不要再出现。
得到公公肯定的答复后我才松了口气。
在民宿忙活了大半天,也没再听到顾云霆的动静,我原以为他终于放弃了。
可门口的风铃突然响起,一抬眼,他朝我绽开了笑：
老板,我要办理入住。
我迟迟没有动作,顾云霆脸上的笑意不减：
老板,不欢迎客人吗
我感觉有怒火从胸口逐渐燃起,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缓缓开口：
顾云霆,死缠烂打…很好玩吗
没有,只是想照顾你的生意。
他凑上来几步,眼睛还是红肿着,脸上却丝毫没有早上时的阴霾。
可他越是轻松,我的心情就越是烦闷,在他突然拉住我的手时,我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炸了。
别碰我！
他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掀起嘴角笑笑。
愿愿,我知道,我从前对你造成的伤害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弥消的。所以,我会用时间一天天证明,我是真的爱你,想对你好。
我就想待在你身边,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多脏多累的活我都可以替你干。你有任何需求,我都会拼尽全力满足。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顾云霆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都想好了,没有孩子也没多大事,我们可以养一堆小猫小狗。
等你回来了,我们再去郊区买一栋大房子,在院子里种满你喜欢的花,远离城市的喧嚣,就只做一对恩爱夫妻。
我强掩住内心翻涌的情绪,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看着他脸上的期待,听他描述我曾经幻想过无数遍的,我对我们之间理想生活的憧憬。
越是美好,我的心就越下沉一分,因为,是他用无数遍的伤害亲手打破这个梦的,又有什么资格再期待我们的未来
他还要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快马加鞭赶来的公公打断了：
顾云霆,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来纠缠愿愿！
公公猛扯他的衣角往外带,顾云霆仍不死心地看向我：
愿愿还没表态呢,我不走！
话音一落,公公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纠结。
两束目光同时落在我身上,一时间,空气中只有长久沉默的焦灼。
我轻轻笑了笑：
刚才你说了什么恩爱
顾云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你了。相反,你每一次出现,我每再看你一眼,都只会加深我对你的厌恶。
顾云霆眼底最后一寸坚持轰然倒塌。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巴张了又合,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想发出一个音节都万分艰难。
最终,只是脸色一片颓然地转身离开了。
公公临走前关切道：
有什么困难随时联系我,不管怎样,我都把你当亲女儿看待的。
我轻声应下,但除了偶尔节假日的关心和祝福以外,我从不跟公公聊别的事。
后来,我看到新闻上顾云霆宣布了我们离婚的消息。
再后来,我跟公公也渐渐淡了联系。
最后一次收到的消息是公公的讣告。
阔别数年,我再一次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城市,只为参加他的葬礼。
公公生前名高望重,葬礼上的人络绎不绝。
我悄悄献了一束花便打算离开,却不知被谁认出来了,他满眼惊喜地问：
你是姜愿对吧你知道吗,云霆至今未娶妻,还在等…
抱歉,你认错人了。
我摇头打断他便匆匆转身。
这时,身侧突然传来了酒杯碎裂的声音,似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但那是谁,我已经不在乎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