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绿皮车里的平行线
故事发生在暮春的季节,阳光明媚的一天。空中没有一丝风,树叶一动不动,死在了树枝上,成了一幅凝固风景画。按下暂停键的世界当中,陆辞正吭哧吭哧地拽着行李箱在路边狂奔,成为静态世界当中的动态景色,他正在追逐将一小时后发车的Z295号列车。
这条路已经走过许多次,平时也就一小时左右,运气好点应该没问题……地铁上,陆辞的手指死死捏着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却没心思刷什么东西。眼前只有方块字,堆在一起又不认识了,只有一点一点前进的时间,连耳机里的音乐什么时候停下来都记不清。
十三号线转十号线转九号线,中间三段楼梯没有电梯,换乘时间五分钟左右……他快步穿梭在地铁站与北京西站中,一手攥着身份证一手拉着行李箱,来不及抹一把额角的汗。陆辞的速度很快,不顾周围旅客异样目光,一头钻进五号候车室。
很好,在校的锻炼没有白费,他用最短的时间冲刺了最远的距离,此时距离发车时间还有足足五分钟左右！
不知道谁的行李把陆辞绊了个趔趄,在跌跌撞撞中,陆辞精准地将身份证砸在闸门上。
停止检票。
闸门生气了,拒绝为陆辞开门,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红灯。
快改签吧,295停止检票了。工作人员热情地提醒道。
陆辞嘴笨脑子快,含糊应答之后反应了过来,在最后的冲刺当中,他慢了。十三秒前,列车距离发车只剩下五分钟,停止检票。
十三秒,一小时的努力已然付诸东流。
陆辞只觉得手脚发软,这行李箱……未免有点太重了。
眼中迷离一瞬,陆辞手脚中又迸发无限力量,拽起行李箱快步赶向六号候车室,同时摸出手机。
Z161号列车,在295列车六分钟后发车。
改签的步骤丝毫不差,低头穿过数百米的距离、刷开闸机、下楼、登车……直到坐上自己的铺位,这一分钟的极限操作实在是过于惊险,以至于他久久未能安神。
呼吸终于开始平静下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列车似乎不太一样……最直观的就是,他没找到卧铺放行李箱的位置。头顶是浅蓝色的装饰,绘着许多他叫不出名字的花。虽然不一样,但是还蛮好看的,如果有地方让我放行李箱就再好不过了呢。
狭小的过道又推进来一只粉色行李箱。陆辞连忙拽走自己的东西,一脚踹进床底下,让出路来。
她的位置在自己铺位对面,不知道怎么,居然比自己上车还要晚,估计又是一段狂奔的不美好记忆。她显然是累坏了,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随手把行李箱推进过道就坐在铺位上,喘着粗气。
暮春季节,天气已经蛮热,陆辞和她相对而坐,彼此无言,却在几分钟内浸湿了衣服。她随手拨了拨稍显凌乱的头发,卧在床上看着手机。陆辞则是摸出了纸笔,靠着窗,开始记录着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
错过列车又赶上火车,怎么不算一种写作的素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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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柔顺,像一层金色织衣。Z161列车无处不在的繁花装饰在阳光照射下更显得娇艳可爱。陆辞写完日记,随手将笔记本放在桌子上,将枕头立起来,靠着枕头望向窗外景色,目光不知道聚焦在哪里。
火车上的时间被拉长了许多,陆辞喜欢这种发呆的感觉,名正言顺地在艰难奔波中为自己放个假。这也是为什么他放弃高铁选择了绿皮车。
对铺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逐渐西斜的阳光正好洒在她的铺位,构成一幅文字无法描述的风景。陆辞想起了什么,起身把帘子拉下来一点。
三个小时转瞬即逝。
她也睡醒了,斜倚枕头,手捧一杯咖啡。
看来她睡了个好觉,伸了个懒腰,这个懒腰是如此惬意以至于那杯咖啡也想动动身子,当的一声砸到桌子上。
陆辞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一本被褐色咖啡液浸透的笔记本,以及手忙脚乱的她。
没事没事,不重要。陆辞简单翻看了一下,丢在一边。作为一个新时代文艺青年,他当然会把文字内容进行数字化保管处理,倒也不算多大损失。
该死,气氛怎么一下子就尴尬起来了呢……
陆辞想说没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张口,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刚才表现的态度是不是太冷硬了。她一定觉得自己生闷气了吧但是现在再开口……找补吗那不是更加欲盖弥彰了……
他在脑海中演绎了无数场景,可怎么想怎么尴尬。他嘴笨的毛病……怎么就这么难改呢
女孩保持着一个姿势倚着窗,嘴唇微嘟,眼前垂下的几根发丝都忘了拨开,牙齿似乎咬得很紧,明显拘谨了许多。
陆辞一时看呆了。
女孩再次抬头,陆辞呼吸停了一瞬,急忙用最快的速度错开视线,装作在忙自己的事。
不知怎的,心跳得厉害,比刚上车时还要难受。
陆辞下定决心,撕掉一页纸,飞快地写着,趁着女孩盯着手机的时候,悄悄将纸条和鲜花饼慢慢推过去。她手机上是……学信网
女孩看得入神,陆辞拿着手机,眼睛却一直待不住,不时往她那里瞟。
快呀快呀……快点……手机上唯一有意义的又只剩下了时间——他的终点要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伸手去拿咖啡。看到桌子上的东西时,眉眼一弯,轻咬了下嘴唇。拿起纸条看了看,片刻之后惊喜道,谢谢！抬眼时,四目相对,陆辞第一次勇敢迎上了她的目光,没有逃避。
她的声音干脆又利落,像是崭新的铃铛。
纸条上的字很简单,请你吃,祝旅途愉快。
其实真的没事,这个本子里的东西我都有备份的。陆辞笑了笑,挠挠头,刚才一直在想,我是不是语气太重了……你别往心里去呀,千万别紧张……
女孩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扑哧笑出声来,悦耳如风铃,我搞砸的,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只是有点内向啦,我不是很会说话……尝尝鲜花饼,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款,味道很不错呢。
女孩慢慢解开鲜花饼的包装纸,小口小口品尝着,一手拿过陆辞留在桌上的笔,在包装纸上画几笔递给陆辞。
她的字很漂亮,娟秀而洒脱。
江、吟、月……古香古色而又与众不同的名字。如果单看这个名字的话,简直像是评书小说里走出来的。可和眼前的女孩结合在一起,又分外贴切,简直是为她打造的一样。
我叫陆辞。陆辞学着评书的样子,交换了名姓。谁知江吟月的脸色一下子古怪了起来,嘴角漾起一道难以掩盖的弧度。
是那个……脖子长长的,能生吞鱼的那个……吗
陆辞着实考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
敢情她是想的是那个江上捕鱼的鸬鹚啊！
陆上浮舟本无根,辞尽东风不肯栖,陆游的陆,辞别的辞。陆辞尴尬地纠正江吟月的印象,之前也有人叫我鸬鹚——就是那种黑鸟,不过说实话我还没见过呢。
哦这样嘛,我倒是常见,那是种很好玩也很可爱的鸟呢。鲜花饼很好吃呢,比嘉华的也不差。江吟月托腮,那你不像是南方人哦,到哪里下车呀
郑州,从小到大再到大学,压根没去过南方。你呢
江吟月却卖了个关子,狡黠一笑,你猜你猜。
陆辞微微一笑,昆明。
……
江吟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Z161终点站昆明,嘉华鲜花园在昆明,你还见过鸬鹚,随口一猜啦,看来我猜对了
不好玩,该我问问题了。江吟月敲了敲桌子,现在也不是假期,黑鸟先生这是逃课去旅游的嘛
你又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学生的
那还不简单。江吟月做了个鬼脸,你快把‘清澈的愚蠢’写在脸上了,看我那么久一句话都不敢说,还要写纸条,真是标准大学生。
语毕,两人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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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辞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从没想过交谈原来可以是这么轻松惬意的事情。江吟月是个非常适合聊天的姑娘,她会适时表现出好奇,让陆辞一口气讲完故事,又会用自己的故事来接上。不管陆辞的思路多么跳脱,她总能跟上步伐,两个人的聊天出奇的顺利,哪怕让陆辞自己来回顾,也会感叹这段交谈简直是提前预演过数遍一般顺利。
两人都是大四学生,都是刚刚结束考研复试,趁着考试结束、论文不急的时候闲逛,挥霍来之不易的闲暇时光。江吟月包里甚至还带着复习的书,封面已经微微卷皮,写满了她娟秀的字迹。
陆辞学习哲学,江吟月是正正经经的汉语言文学专业,两个专业不同的人却有着对文学同样的热爱与向往,甚至连平时爱看的小说都有许多相似之处。
可惜,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聊太多文学方面的内容。
文学浩如烟海,一聊起来就没个尽头。可路途总是有限,聊了文学其他可就聊不成了。
绿皮火车,能慢些吗
人和人的生活是一条又一条线,绝大多数人都是平行线,只有极少的线才能彼此相交。江吟月抱着一本海子的诗,我觉得人一辈子能相交的线是有限的,今天这次格外值得。
那是,不枉我吭哧吭哧跑半天赶上车。陆辞笑着,十块钱的改签费,真是一笔值得的投资呢。
那是你喜欢卡着点的坏习惯！江吟月指责他,下次早二十分钟出门不就没事了
呐,早二十分钟不就遇不到你了
江吟月噘着嘴,怎么也想不出怎么反驳,你就会花言巧语！
别价！你不是说我是个不会说话的笨蛋嘛,怎么能前后矛盾呢陆辞咬下一口江吟月递过来的酥糖。
不得不说,陆辞在不紧张的时候,反应又快说话又准,着实是个好辩手。
我们都是在铁轨上逆风奔跑的困兽,终将踏上自己的旅程。陆辞起身,我会记着今天的。
怎么突然聊这个很煞风景哦。
陆辞无奈一笑,我到站了。
江吟月嘴角一顿,咬住嘴唇,第一次没接上话,陷入了冷场。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去昆明要玩个尽兴呀！陆辞佯作洒脱,拽出行李箱离开了铺位,但脚下自己绊自己还一步三回头的滑稽样子,还是把江吟月逗笑了。
再见。
再见。
郑州天色如墨,暴雨倾盆。列车外,陆辞搁窗最后看了一眼江吟月,终于踏上了自己的路。
江吟月心里空落落的,拿着陆辞留下来的纸条看了又看,又无可奈何地放下。
说你是个白痴,你还贫嘴。她躺下,遮住略有模糊的眼睛,哪有递纸条不留联系方式的啊,笨蛋！
郑州站外,陆辞站在暴雨中,手里捏着写着江吟月名字的包装纸,身上早已湿透。
Z161早已离开。
有些线,人的一生中只能相遇一次。
故事,只能留在他的回忆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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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暮春樱色里的纸与笔
梦里有时身化鹤,人间无数草为萤。
陆辞是个相当感性的人,喜欢幻想、喜欢安静,像一潭永无风波的古井,是个标准的文艺青年模子,可不知怎的,他最近好像不是很开心。
准确地说,是很不开心,走在路边就是心神不宁四个字的人间写照。他一件件推掉了所有邀约,行程一拖再拖一改再改,整天闷在他那间不见阳光的书房中,不知道在干什么。他的脾气一直很古怪,好在朋友们基本上也习惯了。
梦中世界光怪陆离,缤纷绚烂；梦醒时分,一切精妙绝伦的点子像骄阳下的霜雪快速消融着,留下让人想要捕捉又束手无措,徒然感慨。陆辞甚至在想,Z161上的相遇是不是一场梦,那些细节清晰而遥远,每次回忆起都只剩下怅然若失。
厚重窗帘隔离出来静谧的房间中,陆辞捏着一支铅笔在白纸上不断描绘着,身旁一沓纸,每张都是同一张面庞,同样不太规整的发丝,同样狡黠的微笑。
陆辞相信文字的力量,但无论怎样强大的文字都描绘不出与她初见时的画卷,描绘不出江吟月沐浴在阳光中的绝艳。总有一天,文字描绘的形象将变成书页中的纸片人,任人摆布,毫无灵动。
他需要画下来,他想要画下来,他必须画下来！
文艺青年陆辞有种很独特的习惯,当他进入状态之后会异常专注,简直隔离了与外界的任何交互。无论是写作还是画画,都很有帮助。
但他总觉得最近自己的状态不是特别好,写点东西画点画总是不停地去瞟手机,尽管十次有十一次手机是完全息屏,万一……
没准就是现在！
几乎是在手机亮屏的同一时间,铃声尚未响起,陆辞便按下了接听键。手脚不知怎的,止不住地发抖,牙齿上下打颤。他轻咬舌尖,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镇定下来。再一回神,发现自己接起了电话却没有回应,未免有点太不礼貌了。
还没等他开口,电话那端已经传出了女孩子的慵懒声音。
接得这么快我以为你会需要三秒钟来找手机,我都已经做好了你手机静音,让我打上一天电话的准备,现在嘛……状态调整好没说不出来话就吱一声,随便怎么吱都行……
一张俏脸直接映射在陆辞脑海中,这就是她的声音,无法取代、无法混淆,本来已经开始模糊的印象一下子活泛起来。
书中的纸片人,活过来了。
她会在哪她会有一张书桌,坐在书桌面前,桌面很整洁,可能还压着一张玻璃板。她的书桌一定是靠窗的,还插着一束花……不会是特别明媚的,会很素净……
陆辞胡思乱想着,结结巴巴回应着意料之外的电话。
地址
江吟月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是什么新鲜的搭讪手法嘛,就这么要我的地址要来找我吗
陆辞发现自己说了蠢话,不不不……我是想给你寄一封信……不是别的……
两千公里外的春城昆明,江吟月坐在书桌前,双手托腮,仰视着窗外洒落的明媚阳光,脸上挂着浅浅笑意。手机开着免提放在桌上,从里面传出那个笨蛋的声音。
陆辞的许多猜测都是很准确的,比如那张压着许多明信片的玻璃板,比如那一枝折下的海棠,比如窗边的书桌。但可惜,他很多地方也猜错了,比如江吟月的书桌根本就不整洁,上面洒满了零零碎碎写了许多的纸条。
以及一本被咖啡浸湿的日记本。
你完了。江吟月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正迷糊着的陆辞一个激灵。
让我花这么长时间联系上你,以后最好别惹我生气,不然有你好受。
那毕竟只是一本正常的日记本,谁没事也不会在日记本中到处写自己的联系方式,想在这么厚的本子中找那么个数据实在是无异于海底捞针。所幸考研复试之后一时无事,便像读小说一样一页一页翻看着。
像是在阅读一个笨小孩的学校生活。
和江吟月不一样,陆辞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好学生,甚至还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能赶上进度。他内心脆弱敏感,感性又执着,经常走弯路。他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好相处,也许可以说是个别扭到骨子里的人。呵,有些事情让人看起来好气又好笑,那么简单的事情……有必要搞那么复杂吗
日记中夹着一封信,一封永远也寄不出去的信,信的寄出和寄入都是同一个地址同一个电话,能寄出去才怪了。
是笨小孩写给自己的信。也许是幻想着自己能收到远方的来信吧,退信退回来的也算是寄来的一种
江吟月看了很久。
他也许本来就没想过留下联系方式。
不是不愿交织,只是害怕得到后失去。
……
骄阳西斜,阳光从江吟月的眼角移到侧脸,洒在海棠花瓣上,陆辞手忙脚乱地翻出了充电线,一如列车故事的续集。
但不同的是,他们如今有充足的时间,共乘一列永远到达不了终点的火车,将上次聊天时未能说出的话尽情交流,而对方永远在听。
最近发现了一本好书,虽然不厚,但是画面感很强,每个场景我都想直接画下来。有空你一定要试试。聊了很久很久,陆辞仍然不感觉疲惫。
江吟月轻笑一声,好～等有空了吧,最近很忙。
很忙
对,在找工作。汉语言文学适合的工作都太卷了,现在找起来很不容易。编辑之类的岗位空缺不多,只能往教学方向走。
也对,积累点实习经验还是很重要的……
江吟月稍显疲惫的声音打断了陆辞。
不是实习。她的声音顿了顿,复试没过。
……
那天聊了很久,但气氛明显没有那么热切了。
陆辞几次想说些什么去安慰她,可惜效果不佳——他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聊得很开心,想到哪说到哪还可以,当他想刻意说什么的时候,显得笨嘴拙舌起来。江吟月笑吟吟地打断了他,没事的,只是一个选择没见到结果而已,还有很多路可以走。
不过也是有很多好消息的,比如成功建立起来的稳定联系让两人都迅速沉浸其中,陆辞每天一睁开眼就要拿起手机,生怕错过了什么消息。而江吟月也乐在其中不管什么时候心情不佳,只要给他敲一张笑脸,他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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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窗外月光清冷。
江吟月坐在桌前,散落着许多封信,每一封都来自同一个地方,都塞着一张写得满满的信纸。江吟月不止一次试图阻止他,现在微信已经很方便了,有什么不能在微信上说呢写信还是太麻烦了。
可陆辞很固执,他觉得在微信上说的话和在信纸上写下来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既要有微信,又要有信纸。
为什么下一封信还没来
江吟月一手托腮,一手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着。桌上的几封信她都看过好多遍,等待信件不知不觉间成为她的日常和习惯,今天理应有一封的,陆辞也说了会有。
啊……怎么还没到
她又从头拆开第一封信,看了起来,信纸刚展开,一阵敲门声响起。
终于来了。江吟月连忙起身,今天送得真慢……我我我我我你你你你……
门外站着的是个穿着一身白衣的身影,不算特别名贵,只是干净利落。只是那眉眼,那紧张的时候不自觉捏紧的手指,怎么看怎么眼熟。
你的信……
现在重要的是信吗！！！江吟月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回去了吗你怎么在这这可是两千公里！！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这一串夺命连环call一下子让陆辞猪脑过载了。
江吟月平复了下心情,外面竖着！你提前哪怕一小时告诉我不行吗我这……她抓了抓头发,冤家！
夜晚的春城尚未完全陷入寂静,两道身影并肩走在路边。从远处看是温馨又和谐的场景,凑过去才发现是女孩对男孩的单向输出。
陆辞还想瞒,可江吟月是谁,几声逼迫之下,陆辞还是乖乖拿出了手机。
他退掉了原本去北京的火车,转头买了后天昆明到北京的车票。
Z162,161的反向。
你非要过来干什么！你到郑州站上车不也一样吗就一定要搞突然袭击你这……没法说你！江吟月盛怒,陆辞则一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跟在后面。
江吟月像是一拳头砸到了沙包上,有脾气也发不出来了,没好气道,真拿你没办法,你是来找骂的不说点什么
前两天总觉得你心情不好,你说想和朋友在昆明逛逛,又说你的同学都在外地,还没几个回去的……我怕你不开心……对不起……
江吟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有时候还是得现实一点。郑州到这里有两千公里,让你来……她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也太麻烦你了。我那么大一个人,心情再不好还能出什么事不成你呀……早晚被人骗走。
看着陆辞那低眉顺眼的样子,江吟月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跳起来伸出手摸摸他的头,来都来了,那就陪我逛逛吧,我还真找不到人陪我在这逛了。
江吟月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生气会有点吧,但更多还是惊喜。喜在随口一提,他便跨越山海奔赴而来；气在他实在不理智,这种事情哪能由着对方脾气。
不管怎样,至少此时此刻,有他陪着还是很开心的嘛。
月光下的她仍然漂亮。
或许是这次到访太过突然,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打理自己,再加上夜晚风吹,头发仍然是乱乱的,一如在火车上相遇的时刻。她穿着一条宽松的白色长裤,裤腿上沾了一些灰尘,裤子的尺寸并不是完全合身,还需要稍微卷起裤腿才行。非常普通的穿着,但是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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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清明假期之前,他们踏上了返程。这个季节人还不是很多,候车厅里有很多空位。江吟月制定了严格的时间表,赶在发车前半小时抵达,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陆辞那样误车的事故了。
Z162返程要经过很长时间的火车,长到陆辞完全没有体验过。
在江吟月的指挥下,提前准备好食物和饮水,又带了一盒鲜花饼,安安稳稳登上空荡荡的列车。
作为始发站,昆明站上车的人虽然不少,但列车仍然没有装满。陆辞与江吟月还是选择了相对的卧铺,安稳躺下。
真的没体验过在火车上过两天
完全没有。陆辞一摊手,就算过夜也都是晚上发车早上到,这种体验还是第一次。
江吟月一笑,人总是要体验不通过的东西嘛,没准这些也会成为你的素材之一呢
她用眼神示意桌子上一册精美的日记本。
陆辞拿过,翻看。这是一本相当漂亮的本子,扉页上,江吟月还用她娟秀的字写上了一篇不长的序言。
她的文笔很大气,寥寥数语,是掩不住的豪情壮志。
两年的努力,拼尽全力的冲击,克服着意外的发烧在初试中斩获优异成绩,却在复试中由于本科院校而处处针对,甚至不被允许完整回答问题。哪怕到最后,她还是跻身前列。可学校直接宣布原定招收十人的计划取消,只招收八人,而她在第九。
现在让她去找工作,她会甘心吗
火车已经驶出城区,些许星光披着月色点缀辽阔旷野。孤单的列车在原野上奔驰,驶向命中或许注定的远方。
江吟月看着陆辞静心在日记本上写着,真羡慕你在什么情况下都能静下心来写作,我就做不到。哎……我现在啥都干不了……
陆辞写完最后一笔,合上本子,文字可以修改,哪怕是现在出了问题。一次走不通的路,也许换个方向就能成功了呢。
江吟月盯着他,陆辞也注视着她。
文字可以随时修改,但人生就像这列车一样。江吟月仿佛失去力气一样倚着窗边,一点那你错过这个站点,你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下去了,没有回头路可言。
可列车的意义并不全在终点不是吗窗外的风景同样很美,何必一定要硬着头皮
江吟月的眼睛很冷,像月亮一样。
她干脆利落地说道,窗外的就是窗外的,哪怕再多花再多景色也与我无关！我只能接受结果,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可是终点也并非只有一个,不是吗陆辞轻声。
他勇敢地对上江吟月的目光,路不止一条,再试试也许会有转机。他话锋一转,不管你选择哪条路,我会支持你。
江吟月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你又哪来的身份一直支持我……
时间凝固了很久。
江吟月最终伸出手,握住陆辞悬在空中许久的手掌。
以漫天繁星与一轮皎月为背景,一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双方都分外用力,指尖紧紧相扣,微微颤抖。
你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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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今夜无风雨
列车驶向远方,走走停停,身边的人来了又去,换了又换。从南方春景行至北国风光。抵达北京的时候,陆辞浑身的骨头缝都要生锈了。也不知道江吟月那小小一团的睡姿怎么受得了的。
天色很阴,但没有下雨,江吟月提前准备好的伞并没有派上用场。穿过人潮,走进地铁,在这片钢铁丛林中穿行,将每个人送到自己的位置。
还没看够江吟月回头,陆辞果然在注视着自己。
看不够。陆辞摇摇头。
傻样。江吟月敲敲他的脑袋,你又不是见不着我了,只要调剂能过,还不是能天天见面走吧,我该卸货了。
陆辞的学校已经到了,江吟月还需要再等两站。
我可以送你回学校。
免谈。下去吧你！江吟月拒绝,火车上这两天我应该有一封信的,你要记得补上。顺便,明天有空的话我来找你。
说完,江吟月扭开了头,而一抹绯红却悄悄蔓延上了耳边。
好好好,遵命
……
陆辞收拾干净自己的行李,度过了魂不守舍的一天。第二天一大早,舍友纳闷地看着一向坚持草堂春睡足的陆辞起了个大早,然后啥也不干盯着手机屏幕,顿时大为惊叹。
早知道你小子有病,怎么回去一趟病情还加重了
滚蛋！
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别瞎说……
在一片起哄声中,陆辞等来了电话,在拼尽全力喝退捣乱的舍友之后,终于在门口等到了江吟月。
她戴着一顶白色鸭舌帽,白色卫衣和牛仔裤显得干练而清爽,拎着的包看起来很重。
江吟月收起陆辞递来的信,却没有立刻拆开,找个干净点的没人的地方,有事得你来帮忙。
干净好说,没人……难度是有点大。
陆辞找了半天才找到空教室,刚刚坐定,江吟月就从包里翻出电脑和纸笔。仔细一看,上面随手写了许多所学校和分数线。
调剂院校
嗯。江吟月将一杯冰咖啡推给陆辞,比国家线高六十分,我的专业代码是050100,一部分0501的我也能报。我是师范出身,实习经历也是师范类相关的,师范方向的专业复试也许能沾点光。明天要开始报考了,今天得确定下来。
呼……时间紧任务重呢。
作为一个资深文职人员,筛选数据这种事情对于陆辞来说确实不难,一目十行地扫过无数条信息,找出合适的报告给江吟月,由她来进行进一步整理。很快,一份初步名单在江吟月手中成型了。
从上往下五所院校,结构完善布置合理,堪称艺术。
江吟月很满意。
陆辞却直皱眉头。
怎么了有问题江吟月注意到他。
文艺青年之间亦有区别,陆辞心思缜密,往往要斟酌很久才开口；而江吟月颇有侠者风范,向来单刀直入。
没…没什么。我只是想,想离你近一点点……
江吟月的心仿佛一下子软了下来,当然可以。是我忘了,我重新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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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好复试院校,安排好每场考试的时间。了却心头一桩大事,本该轻松起来,此后几天陆辞却未能再见她一面,连微信上的消息也少了许多。
她在全身心准备复试,必须全力以赴。
彼此的交流俨然是陆辞一个人的独角戏,寄出的信也如初冬雪花落入掌心,转眼消失无踪,徒留一人等待的煎熬。
也许等考试结束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日月轮转,草长花开,算算日子,该到调剂复试的时候了。不知怎的,今天陆辞一直心神不宁,发给她的消息也都没有得到回应,连礼节性的表情都没有。陆辞枯坐了半晌,也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电话在许久之后才被接起,那头是一连串的哭,泣不成声。像是在冰面上不停跌倒,怎么都站不起来,令人揪心。
他猛地站起身,冲下宿舍楼,推出自行车晃晃悠悠离开了。
……
这是他第一次在江吟月脸上读到魂不守舍这个词。
外面阴云密布,办公室里除了她空无一人,屋里只开着一根旧灯管,昏暗无比。江吟月呆呆地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空气中是窒息的死寂。除了淡淡的哭声,只有打印机机械的嗡鸣。
我没学上了。
她的声音柔弱得让人心疼。
不着急,慢慢说。陆辞在她面前坐下,地面冰凉,发生什么了
她想说些什么,开口又是呜咽,只好把手机的备忘录打开,推到陆辞手中。
那是三所学校的复试时间和计划安排,陆辞稍加对比就发现,其中两所学校的时间高度重合,而第三所学校下面有一行标红的字,材料缺少,须在复试前补交。
保底的理工大呢
拒了。江吟月将头偏开,需要提前递交材料,但是发给我的通知晚了两天,今天已经来不及了。
陆辞将电脑、手机同时打开,一边查询交通路线,一边进行时间安排。同时往江吟月手里塞了一杯热咖啡,将她扶到椅子上,别着凉了,你休息一会儿,交给我。
虽然A大和B大时间相近,但一个线下一个线上,如果换个思路的话应该也可以解决。至于C大要补交的材料嘛……快递肯定是来不及了,赶一下的话也不是不行。
窗外,酝酿许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雨点砸在窗上发出脆响,更给人心中蒙上一层阴霾。陆辞不断在心中调整着各个时间点,终于制作出一份虽然赶得很紧,但仍然能完成的时间计划。
陆辞将规划清晰的时间表放在江吟月面前,有两张材料需要立刻盖章,教务马上下班,我现在去。明天按照这个时间表来进行就没问题了,我送你去,不会有问题的,放宽心。
说完,不等她作出回应,陆辞抓起伞夺门而出,身影消失在雨中。
他的动作很快,完全没有任何停顿,带着一身水汽冲进了教务,终于在最后时刻盖上了章。在匆忙丢下一声谢谢之后,掉头赶回。
办公室门口,江吟月孤零零站在那,风撕扯着衣角,仿佛要被风刮跑。
你怎么站在外面陆辞将盖好章的文件递到她手中,把头发上的水珠捋下来,用袖子擦了擦。
回答他的是手机上一条短信。
是B大的通知,因系统故障,同城复试由线上改为线下。
陆辞的呼吸停滞了瞬间,许久才吐出一口气。
实在不行……要不放弃B吧。
江吟月本就绷紧到极致的精神仿佛决堤的洪水,完全失控的哭声在暴雨中被风吹散,一拳一拳砸在陆辞身上。
你说得容易！这个也放弃了我要和一百三十人去争那一个名额吗你知道调剂复试多少人在争那么一个机会吗！
你一直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你根本不知道放弃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完美计划’根本就不存在！计划不是现实！你的想法就像空中楼阁一样可笑,你根本就不懂现实的重量。
计划跟我作对,学校跟我作对,复试平台跟我作对,天气跟我作对,连他妈的打印机都要欺负我！
别浪费时间了,看来这是注定的。你的努力没有意义,我也是。回去吧,别再自我感动了。浪漫没法当饭吃。
江吟月走向雨中。
陆辞一把拽住她,和她哭红的眼睛对视。
雨很大,伞拿着。
……
办公室中,陆辞的手机闪了一下,是她的消息。
对不起。
我的伞在那,别淋雨。
……
江吟月很久都没有等到陆辞的消息。
他一定是生气了。
毕竟他冒着雨来帮自己的忙,而自己……
很多话她一说出口就后悔了,陆辞很天真,很幼稚,甚至有些傻。而自己的所作所为无疑是给他狠狠地泼了冷水。脾气再好的人也会生气吧。
该死,什么时候能改掉自己这小孩子脾气！
她狠狠砸了自己一拳,不顾一切地离开宿舍,抓起手机想要把电话打过去,向那个笨小孩道歉,希望他不要太伤心。
可打开手机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份新的计划表。
材料我帮你送过去了,C大的复试可以正常参加。明天早起一点按照这个时间安排来,没问题的。
末尾是他最喜欢用的呲牙笑脸。
江吟月强装的镇定被打回原形,不顾一切地拨通了他的电话。坐在楼梯间没人的地方,强忍着哭意不停向他道歉。
陆辞的声音很疲惫,但还是带着隐隐笑意。
我不该那么说的,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为我浪费太多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辞笑着打断她的话,晚了。
晚了江吟月吸了吸鼻子,你……还是记恨我了吧
陆辞看了看逐渐变小的雨点,当然不是。
他的声音很轻,温柔而坚定。
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没想以后可以再联系,只当作萍水相逢,成为以后的一段回忆。
但是你又把我找到了。
不管怎么说,你找到我了,就别想轻易把我丢掉。
我的故事里,你本来只是个过客,但你强行把我拴住了。既然如此,你也别想轻易把我甩开,你甩不掉的。
风停雨歇,月出星闪。陆辞和江吟月第一次打开了彼此封闭的心门,彼此诉说着深埋在心底的情愫与悸动,破涕为笑,转悲为喜。
今夜已没有风,连一丝树叶的轻响都没有,天与地一同沉寂,窃听着少年少女彼此心声,为他们送上祝福。
这个电话打了很久很久……
这算是表白吗江吟月略带睡意,迷离道。
虽然不太正式……姑且算是吧。晚安,明天复试加油。
晚安,我想你陪我一起去,可以吗
陆辞捂住手机听筒哈了口气,暖暖发冷的手,不了不了,今天有点累,得好好休息一下才行。明天是你的主场,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加油,我的运气都分给你。
什么封建迷信！江吟月傻笑着,吸干净你的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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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后的天空澄澈清明,阳光明媚,雨水洗过的树叶翠绿鲜艳,暮春的盎然生机令人心情愉悦。
江吟月严格按照陆辞的计划行动,准时赶上地铁,准时抵达A大的候考厅。或许是心情好的时候运气也会很不错,她抽到的位置很靠前,早早就轮到她了。
不过小说中时来运转的情节并未完全发生,A大作为名校,不仅竞争激烈,复试题目也很难。哪怕江吟月做足了准备,还是有两道题回答得有不少问题,估计从这许多竞争对手手中杀出重围的可能性不大。
没时间惋惜,陆辞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切。
他甚至提前联系了朋友帮江吟月转场,让她在两场考试之间可以无后顾之忧地休息,甚至还有补充精神的小面包。
江吟月要是发挥出了问题,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紧赶慢赶,狂奔在校园里,在最后几分钟赶上了B大的复试。刚调匀呼吸抹去汗珠,便开始了又一场考验。结束后从容赶回,在空教室里完成了最后一场线上复试。
真不知道他怎么考虑的,能精准如此,当真从不可能中找出了完美的计划。
江吟月脚步轻快,洋溢着掩不住的笑意穿过校园,来到那间老师借给自己的空办公室收拾自己的东西,顺便报修那个该死的打印机。
推开门,一股尚未完全消散的湿气扑面而来,是昨晚暴雨的腥味。夕阳顺着窗映入,洒在冰凉瓷砖上。消瘦的少年倚着办公桌坐在地上,夕阳将他映成金色,仿佛一尊精致的雕塑。
少年面色红得发烫,眉头紧锁,看起来睡得不太踏实。宽松的卫衣耷拉在身上,泛着大块的深色,显然湿透了之后一直穿在身上。
江吟月咬紧嘴唇,坐在陆辞面前,就像昨晚的位置对调了一样。
他的手冰凉,脸上又烫得可怕。
仿佛是感觉到了江吟月身上的温度,陆辞闷哼一声,慢慢睁开眼。勉勉强强挣出来一个难看至极的微笑,怎样
一开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哑得可怕。
你白痴啊！为什么不回去！江吟月紧紧把他的手握在手心,哪怕一点温度也是好的。
送完材料赶回来太晚了,回不去了。
为什么不打伞！我不是说了……
坏了。陆辞指了指窗边那把长柄伞,伞骨折了两根,对昨天傍晚的暴雨来说,这样一把伞显然没什么用。
你手上和膝盖的伤口怎么回事
额……不小心……
你……白痴！笨蛋笨蛋笨蛋……
江吟月紧紧抱住了他,感受着潮湿,冰凉,以及满满的超大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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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我愿与君绝
春意渐淡,目光穿过纷飞柳絮,是一片翠绿无瑕的初夏景色。今年北京热得格外早,这个季节已经需要穿着短袖出行了。
或许是了却心头一件要紧事,或许是阳光明媚,疗愈几场阴雨带来的晦暗,江吟月这两天的心情很不错,甚至能带着书坐在草地上,享受着阳光和风,与挥霍不尽的时间。毕竟自己能做的已经做到最好了,结果如何还要看一点运气。
陆辞也没怎么发消息过来,上次的消息也在一天前,只是些早安晚安之类没营养的话。
叮咚,手机响起。
江吟月立刻抓起手机瞄了一眼,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
她舒爽地伸了个懒腰,惬意地大字形躺在草地上,卸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明明穿着干练的白色衬衣和牛仔裤,可她却显得无比慵懒。夕阳斜照,穿过她的发丝,仿佛这湛蓝天空将永远为她停留。
陆辞坐在足球场看台处正在发呆,双眼不知道对焦在何处,这是他每天的日常,今天也不例外。不过眼前涣散的世界似乎多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陆辞不自觉地眉头一皱,对焦在前方。随即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那是白花一样盛开的身影。
见到我很意外吗吸血鬼先生江吟月来到陆辞旁边,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陆辞本就不是很规整的头发,揉成一团糟,在陆辞身边坐下。
吸血鬼先生又是什么称呼
你刚才那样子简直就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样,笑得比死人还难看,不是吸血鬼又是什么江吟月从包里拿出保温杯,全冰半糖美式咖啡,这么喜欢冰美式
陆辞没有反驳她对自己咖啡口味的嘲讽,而是一针见血地看透本质上岸了
(ˉ▽￣)
切~你什么都猜得出来,没意思。
陆辞一边摸出手机敲着,一边回答,你那个专业比较冷门,消息出得实在晚了点,本来我以为上午就能开始庆祝呢。
江吟月托着下巴,侧过俏脸盯着陆辞,只有庆祝吗陆先生有没有忘掉什么东西呢
不知怎的,场面一下子冷了起来。陆辞没有接话,而江吟月漆黑如墨的大眼睛眨呀眨,始终盯着陆辞,目不转睛。
好吧好吧,我输了我输了。陆辞还是先绷不住,露出了他和煦如春风的笑容,伸手从怀中摸出来两封带着体温的信,这两天估计你心里也烦,没给你送过去。我都记着呢,别生气。
江吟月接过信却没有拆开。
这种天气,你从怀里掏出信来……你他喵的不会一直在等我来找你吧
陆辞举双手投降,我怎么敢！我只是……查到了调剂复试出结果的时间,大概估计一下……而已。
解释是没有用的,江吟月的小手早就按在陆辞头上,把那一头黑毛揉成了鸟窝。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
江吟月收敛笑声,声音也低了下来,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生气生什么气陆辞的声音当中听不出什么情绪,目光投向远方,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在卖关子,让人捉摸不定。
我那天……我太着急了,真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轻易发脾气的,我保证。她从包里拿出一把伞,递到陆辞手中。
陆辞伸手接过,手臂上的擦痕还很清晰。
这把伞不是坏了吗我那天怎么打都打不开。
你在转移话题！江吟月抓住陆辞的手腕,一时竟动弹不得。
好啦好啦,我怎么会生气呢换成是我,没准比你还着急呢。再说了,虽然过程惊险,但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不是吗还是你的表现突出。陆辞笑眯眯地拍了拍江吟月的小手,双手试图打开这把旧伞。
出乎意料,这把伞打开得非常轻松,简直像是刚买来的一样。陆辞还没反应过来,完全撑开的伞就将最后的夕阳隔绝在外,留下伞下独属于他们二人的阴影。
喔……
唔……江吟月难得俏脸红透,将脸埋在陆辞臂弯中,一片滚烫。
伞面下,精巧的红线坠着一张张缓缓打开的信纸和明信片,色彩各异,每一张都精美异常。晚风微起,信纸在风中微微旋转,背后写满了字。江吟月那潇洒的字体,陆辞什么时候都忘不掉。
伞完全撑起,挂着的无数信纸也完全展开,随手抓住一张,满是少女的柔情。上面写着她的喜乐、她的嗔怒、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眉眼与俏脸……
每封信,江吟月都写了回信。
每次思念,江吟月都会将心绪付与纸笔。
下雨、晴天、得意、失落……
她打开了心,留着他踏入。
红线最长的那张纸,刚刚好垂在陆辞面前。
你是我人生计划外的惊喜。
吟月。陆辞的声音轻轻响起。
江吟月下意识抬头,却没料到陆辞的脸凑得这么近,火热的鼻息扫在脸颊上,让本就绯红的脸蛋更加鲜艳明媚。
我……
不必说了。陆辞难得强硬地打断了她的话。
江吟月不想说了,也说不出来了。
唯一知道的是,她身上烫得厉害,陆辞的额头比她还要烫。
………………
真是个好故事。
陆辞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他也没想到自己讲故事的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连他自己也沉浸在这个美妙的故事当中。
然后呢旁边的女孩子单手托腮,眨巴眼睛,好奇地问道。
然后呀,我们过了一段比蜂蜜还要甜的日子。后来我们毕业了,再后来呀,我们就分开了。
为什么会分开呢你不喜欢她了吗还是她移情别恋了呢到底是谁错了
陆辞的视线对焦在无限远处。
你还小,这种事情不一定有谁对谁错的,有时候答案没那么重要。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我故事中的那个人并不是她,江吟月永远活在过去,活在记忆里,我找不到她,她也不会出来。她就在记忆的角落,等着我握手言和。
女孩子是个很好的听众,陆辞讲述的时候就保持安静,他停下来的时候就保持好奇,像个学生在听课一样认认真真地听着陆辞的故事。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陆辞苦笑一声,岂止是吵架。那是快毕业的时候吧,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毕业后需要立刻入职。但是她策划了很久的自驾旅行,一定要我一起去。我说先找一份稳定一些的工作比较重要,可她却说人要有理想,去了个小出版社当编辑……很多很多,她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她。
但这些都是很正常的呀
正因如此,是无可逃避的。我还记得她对我发脾气的时候说,‘你连陪我疯一次的勇气都没有了,你一点也不负责’可是……陆辞的声音如夜空中的烟云飘散,一个人的理想总是要有一个人的现实作为基础的呀。我不可能一直陪她疯下去的。
女孩子又问,你相信理想和现实可以共存吗
陆辞瞥了她一眼,这不是你应该问的。你不是她。
一阵风吹过,陆辞的眼睛对焦的刹那,女孩子的身影随风消散。陆辞身旁何曾有过他人只有头顶一轮明月与身侧一阵清风。
你只是我的记忆罢了。那个问题……我怎么知道答案
那个女孩只是他回忆的一部分。
她就安静地站在那里,不会发福不会老去,不会穿着职业制服带着假笑去为了生活而奔波,不会为了生活而计较着家长里短,担心着柴米油盐。每当陆辞回眸,她总会站在时光的尽头,穿着一身干练的衣服对着他微笑。
总是要挥别记忆的,那里埋葬着她的青春,和你的年华。
快乐是如何消失的呢
在钢铁丛林的出租屋中为了生活而挣扎时,陆辞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
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一段不被祝福的感情。
回过头来看看,陆辞表面上是个浪漫主义的文艺青年,可实际上是个现实到了骨子里的人,他从不轻易承诺,承诺了就会做到极致；他想得多,做的更多,可说的很少很少。江吟月是个表面现实而心里憧憬理想的少女,她想得很简单,在海风中坐在沙滩上,阅读一本尚未读完的小说,仅此而已。
江吟月渴望生活的每一天都如同热恋时的烈火烹油；陆辞更偏爱平静生活中的细水长流。陆辞以为江吟月需要自己在她背后,支持着她追逐梦想,可江吟月需要的是一个愿意陪她疯的伙伴。
理想和现实互相碰撞与撕裂。
也许江吟月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何时,没有了那种燃烧的激情。她已不再因一封信而兴奋,不再因某人默默地偏爱而喜悦。
甚至忘了回信。
或许解决问题的密码就藏在那一封封排列整齐,却从未拆开过的信件当中呢不过现在来说,一切都晚了。
总有一天,他们分开的时间会超过在一起的时间,模糊掉认识的时间。所有的争吵被时间冲淡,甜蜜的时刻回忆起来也不会再让人心悸。他们不会再互相回忆,只有在某个早晨、某个夜晚,某个曾经一起经历的场景前,回忆会默默翻涌而后消散。
真是分开了很久呢。陆辞笑着说,目光迷离。
是啊,想起你的时候,我居然没有哭,实在是很久了。女孩子坐在他身边,共同分享着此时的月光。
今天是出差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回郑州继续工作了。陆辞就这样坐在看台上,仰视着一轮明月。而二十公里之外,一场小小签售会刚刚结束,江吟月长舒一口气,抱着样书来到街上仰视星空。
那本书的扉页上印着一句话,是编辑部在公众号的留言中找到的,有些列车注定错轨,但我们都曾真实地照亮过彼此的黑夜。
北京的夜晚仍然灯火通明,霓虹光辉与星光交织,混淆了梦与现实的界限。
…
翌日,北京西站。
陆辞喘着粗气,坐在Z161卧铺中,差点又误了火车。
伴随着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干练身影在对铺坐下,同样喘着气,那稍显杂乱的发丝竟如此眼熟。
四目相对,许久不能移开。
好久不见在想什么她的声音仍然清脆,却多了几分沉稳。
好久不见。陆辞沉思,我只是在想,遇到你之前,我是怎么生活的来着
这不重要。江吟月丢过去一枚鲜花饼,被你改变的那部分,代替着你永远陪在我身边呢。
呵。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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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插曲——平生一声诺
北京的暮春黏稠而又甜腻,总是带着一股欲说还休的滋味。明明一天天都热起来了,可一阵风一阵雨又凉下来,连风都裹着柳絮在日光里打转。
对于大四的学生而言,这段天气好而又无课的闲暇可以说是虚度不尽的时光了。
江吟月背着包蹲在宿舍楼下的海棠树旁,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记录。距离上一次收到陆辞的信已经过去四天。整整四天！陆辞居然没有寄信过来！
那个永远卡着时间点寄信的笨蛋,这次竟连句解释都没有。前两天她还耐着性子没点破,可今天微信那头居然愣是没有回音。
对话框里一条孤零零的早安。
江吟月突然被气笑了,觉得自己像个舞台中间的小丑,在孤独的树下等待戈多。
最后五分钟！她咬牙切齿地对着手机屏幕快速点击,手指晃得飞快。
要是还不回消息,这辈子都别想让我理你！
四点三十二分,手机震了震。
鸬鹚：别,别生气。
月下独酌：滚！我的信呢
鸬鹚：应该在路上吧。
月下独酌：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前天是不是这么说的
鸬鹚：这次是真的。
月下独酌：……
江吟月咬咬牙,狠狠按下锁屏键,可爱的手机壳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冷笑一声,将手机塞进背包夹层,不管里面传出怎么样的提示音,她都别过头去不管它。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江吟月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下午仍旧明媚的光线与一树海棠。她在生气,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索性调头去图书馆吧。
手机在一连串响声之后就没了动静。
五分钟后,手机在包里闷闷作响。江吟月的脸扭成了麻花,内心纠结之下还是伸手摸出了手机,来电显示鸬鹚二字。她眼眶发酸,生气和委屈之下,她最终还是选择接起了电话。
喂——她故意拖长尾音,一副慵懒无聊的样子。
电话那头的呼吸急促,只顾喘气,半天没说出什么话,像是刚跑完一场一千米体测一样。很难想象鸬鹚那家伙体测完那副狼狈的样子。
……我……我在你宿舍楼下。
迈着步子赌气往图书馆走的江吟月脚步一顿,手指猛地握紧又松开。阳光从她背后洒下,一片不知何处而来的花瓣落在江吟月的肩头。
陆辞在树下站着,刚刚好是江吟月刚才站的位置。他的衬衫被汗浸透了大半,脸上滴滴汗水还在雨点般落在地上,狼狈无比。陆辞手里拽着一只袋子,外表不算很精美,看得出来是随手抓来的,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抬头看到江吟月,心虚的陆辞下意识后退半步,又硬生生刹住脚步,强装镇定,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看着笑吟吟的江吟月慢慢凑过来,满脸都写着我不好惹。
我坐错地铁方向了,他的声音发抖,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直视江吟月,西直门换乘的时候……太激动了……对不起！
好,那你今天想给我惊喜但是被硬控这回事我就不计较了。那我问你,这就是你鸽我四天的理由江吟月抱臂冷笑,那天下雨的时候送快递送上瘾了还是说这次快递是大件货需要特殊运输
陆辞的嘴唇抿了抿,气息仍然不稳,想说什么,张开嘴却一时语塞。海棠花影斑驳落在两人身上,碎点般的影子洒下。
陆辞一向想得多说的少,这种时候又是尤其嘴笨。索性放弃解释,从袋子里摸出一个相当不小的铁皮盒子,盒子上面画着一列驶向远处的火车,透明的车窗里,两个火柴人手牵手望向窗外。
本来我觉得……可以慢慢来,但是你知道,我有时候也蛮冲动的。昨天看到学校里有人公开表白……所以……
盒盖掀开,里面塞得满满的都是信纸,是江吟月很熟悉的那种,同样的信她藏着许多。而上面那张信纸皱得厉害,显然,写信的人肯定纠结了很久很久。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很久了……
这也太少了吧,根本就不够嘛。江吟月嘴上说着,目光却一直没有移开。
知道,陆辞摘下眼镜抹了把汗,定了定神,有些话我还要当面跟你说。
相比于陆辞,江吟月的大学大很多,有一片面积巨大风景优美的人工湖。暮色渐渐漫过了教学楼的屋顶,湖水不时拍打鹅卵石的湖岸,溅起小水滴。两人并肩漫步,这里的路面并未铺上石砖,脚下是略带光滑的鹅卵石,踩上去有异样的舒适感。月色如水,在前方铺下银辉的光洁,照亮前行的道路。
各怀心事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陆辞在人工湖边将脚下的鹅卵石踢来踢去,江吟月倚着柳树刷手机,余光瞥见他欲言又止的侧脸。
突然想起Z161车厢里那个手足无措的笨蛋。其实一上车,陆辞就像和自己聊天了吧偏偏自己一个人纠结了那么久都不敢说话,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
其实我......
你记不记得......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江吟月笑了笑,打断了想要说什么的陆辞,我来说吧。
她嘴角一斜,你为什么喜欢我
不愧是毒舌的她,一句话就把陆辞架在了火上,绕过喜欢与否的问题,直接逼问喜欢的原因,一张嘴就难为到陆辞。
出乎意料,陆辞并没有尴尬到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现在,当你不再的时候,我什么也不想干,只能刷手机等你的消息。我什么事情都想和你分享,每天都想和你聊天,和你多说说话,多看着你。
其实我是个很容易焦虑的人嘛……但是你在我旁边的时候,哪怕是看着你发呆,我也……不会去烦心什么,大概……我觉得这就是幸福吧。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我不知道你更喜欢什么样的喜欢……对我来说,喜欢就是喜欢吧,没有杂质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希望你过的开心。永远不会半途而废、永远不会离开、永远不会告别。
陆辞说的磕磕绊绊,显然没有提前精心准备什么,可他开口说了之后,每句话都发自内心,微微颤抖的声音显然展现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你会永远喜欢我吗江吟月站在陆辞身旁,看向湖面。
我会的。
暮色浓稠,晚风卷着柳絮钻进衣领。江吟月突然拽住他的衣襟,鼻尖几乎贴上他的下巴,陆辞！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骗！
陆辞僵在原地,直到唇上传来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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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中橘色的路灯逐渐亮起,湖畔的学生也慢慢多了起来,从远处看,这只是两个正常坐在长椅上的同学而已。
事实上,江吟月的唇膏晕到腮边,陆辞的衬衫扣子崩掉两颗。
我从来没想过初吻的体验会这么糟。江吟月仰望星空,嫌弃地捻了捻手上唇膏的痕迹。
……对不起。
江吟月没好气地伸出手,细长的手指用力点在陆辞的脸上,我要一场正式的告白仪式！我要三千……不！一万字的情书！我……总之！这次不算！你要重新来！
陆辞和她贴得很近,手下意识和她的手臂贴在一起,身边满是她身上的芬芳香味,我以为……
你以为个屁！江吟月撅起嘴揪住他的耳朵,从郑州到昆明两千公里都敢追,现在怂了算什么事
月亮渐渐升起,湖面倒映月光,打碎成波光粼粼的散碎月色。陆辞将手放在江吟月腰间,慢慢收紧手臂。
上次距离这么近还是江吟月主动拥抱的他。
陆辞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江吟月,要不要和我谈场异地恋
怀里的身体僵了僵。
早中晚三次报备,信件按之前的频率写给你,每月去找你一次。每天都要打电话聊天,我想用视频看着你……哦对了,你不许偷偷哭鼻子,不开心了就和我说,我会去找你的,我会尽量陪在你身边。
江吟月笑出声来,陆辞的肩上却不知何时慢慢潮湿了起来,哪有你这样表白的
本来准备了更好的,陆辞闷声,明天才能到,但是我等不及了。
江吟月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他浑身湿透的模样。
晚风穿过相贴的胸膛,将未尽的话语吹散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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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渐浓,这次轮到江吟月来找他了。
江吟月裹着羽绒服冲出火车,顺着快速换乘通道抵达候车厅,陆辞正在候车厅打盹。
其实我觉得……今年这么冷,干脆线上用视频跨年好了。江吟月的耳朵冻得通红,双手也冰凉。她将冰凉的双手塞进他衣领,把陆辞冻了个一激灵。
毕竟是和你度过的第一个新年嘛,总得重视一点……
话音未落,站台广播骤然响起,江吟月来不及说什么,从陆辞口袋里摸出身份证,拽着他一起冲向检票口。
Z161,她晃了晃车票,眼底映着车厢温暖的灯光,这次换我劫持你。
你居然给我买了票陆辞挠挠头。
这次轮到我了哦。江吟月眨巴眼,露出狡黠笑容。
凌晨三点的硬卧车厢,两人在相互面对的卧铺中分享同一副耳机。
陆辞,我们私奔吧。
月光掠过她狡黠的眉眼,陆辞微微一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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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了一晚上的江吟月早晨仍然在睡懒觉,陆辞床头是一封洁白的信封。
江吟月不是很习惯花大量的时间去写纸质信,她还是更喜欢电子邮件的方式。果然,信内没有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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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却有一柄钥匙。
我家。你一直毛毛躁躁的,拿好了别弄丢,不然你就在洱海里面睡觉去！
陆辞笑着将信纸折成纸鹤,窗外,冬日清晨云层散开,漏下一缕赤金般耀眼的阳光。江吟月靠在他肩头酣睡,面色红润如花,永远不会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