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幕降临,玄照又出现在医馆门前。
他捧着一束白玫瑰,眼神如饿狼盯着猎物。
这已是第三十七天,他日日徘徊不去。
莹儿,我知道你在里面,别再躲了。
我只想与你好好谈谈。
他的声音温柔得让我作呕。
走过药柜,我看向窗外,那个曾经佛光普照的高僧,如今衣衫凌乱。
师父轻拍我肩膀：那厮又来了,要我赶走他吗
我摇头,手中的药碾停顿片刻后继续碾磨。
晖儿的笑脸又浮现在眼前。
我的爱人只是一时赌气,各位不要相信她胡言乱语。
玄照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一如既往的悲悯。
玄照师父,我见她每日神情悲痛,莫不是有什么苦衷
一位乡邻的声音响起,带着疑虑。
世人只道我修为高深,却不知我爱人秉性顽劣,任性妄为。
他叹息着,声音里满是无奈与宽容。
我们的孩子意外故去后,她便放弃一切离开,我苦寻多日,这才.......
听到这里,我手中的药碾猛地砸向桌面。
碎裂声在寂静的药房格外刺耳。
师父担忧地望着我：莹儿,你….......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医馆的门。
时隔三月,我再次直面玄照。
他眼中闪过惊喜,随即换上温情脉脉。
莹儿,你终于肯见我了。
他张开双臂,仿佛期待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围观的乡邻们窃窃私语,眼中满是好奇与八卦。
玄照大师这般深情,徐莹医生又何必如此绝情
是啊,连佛门清规都愿打破,世间哪有此等真爱
一时间,众人目光如刀,刺向我这个无理取闹的妇人。
我望向那张虔诚的面孔,曾经以为那里藏着清净无染的灵魂。
各位乡亲,你们可知道,我的儿子晖儿为何不在了吗
我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如一滩死水。
玄照脸色骤变：莹儿,有什么话回家说,何必在此….......
不必了,今日就让大家听听你这位高僧的慈悲。
我看向众人,慢慢道出真相。
晖儿五岁那年,只因佛诞日将净水不小心洒在了他的白月光,妙音师太的僧鞋上,就让孩子跪在烈日下的思过岩上。
大家还不知道什么叫思过岩吧,就是磨得平整,但在烈日烘烤下就烫如铁板,专门惩罚犯了大罪的僧人。
人群骚动起来,不敢置信的目光在我和玄照之间游移。
若非你平日骄纵,他怎会如此不知轻重！我乃佛法精深之辈,难道不知如何度化痴儿妇人之见,只会误他慧命,乱我清修！
他说是我平日骄纵,他乃佛法精深之辈,难道不知如何度化痴儿,结果我的孩子再也没能站起来叫我一声妈妈。
泪水终于决堤,我的声音却愈发坚定。
我求他放过孩子,他纵容妙音师太割我血肉,甚至用掺了盐的圣水冲洗我儿子被烫破的膝盖。
等我终于将孩子救下送医,已无力回天,药堂医生告诉我,我儿子身上还被人采了童子术。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变成了震惊的抽气声。
玄照面色铁青,他上前想抓我的手：你疯了！是我识人不清,但我从未….......
我疯了我冷笑,是谁听信旁人,说孩子并非你亲生。
又是谁,非要逼我断去一指,才能送我儿子最后一程。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低呼。
玄照的脸色由青转白,手中的白玫瑰跌落在地。
莹儿,你,你怎能......
我怎么不能,我还能告诉大家,我发现真相要去告诉你时,
我环顾四周,每一个凝重的眼神都给了我继续的勇气。
你正和那妙音师太,商议如何扩建后院,为她打造专属禅房。
玄照终于崩溃,他扑向我,却被围观的乡邻拦住。
放开我！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是爱她和孩子的。
他歇斯底里的怒吼反而坐实了我的指控。
一夜之间,京城沸腾了。
佛门清修却养出这等恶魔,人人唾弃。
香火断绝,信众散尽。
寺庙将他逐出佛门,曾经追捧他的弟子纷纷改投他人。
我听说他整日在破庙中呼喊晖儿和我的名字。
那些被压制的心魔终于冲破束缚,他时而清醒时而癫狂。
清醒时,他试图挽回一切。
癫狂时,他诅咒全世界和他作对。
最讽刺的是,他曾经引以为豪的佛法修为,如今成了噩梦的根源。
人言可畏,却也是最好的复仇武器。
他遭受的一切,不过是晖儿承受过的千分之一。
我站在医馆门前,望着远方。
晖儿,你在天上看到了吗
妈妈终于,替你讨回了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