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裴子慕沉思良久,又开口道,若天道不公,是否该替天行道
天若有缺,人当补之;天若公允,人当顺之,王爷的道,何尝不是天道的一部分
马车外电闪雷鸣,照亮慕容浅的脸庞,悲悯而清醒,超脱而通透,裴子慕看着他,就仿佛在黑暗中窥见天光。
车厢外的雨越下越大,马车在泥泞的街道上颠簸前行,而两人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暴雨中悄然生长。
不多时马车开始走上山路,车厢突然剧烈颠簸。
像是压到了什么异物,慕容浅身子不受控地向左侧栽去,裴子慕长臂一伸,稳稳托住她的腰肢,很快又收回手。
姑娘小心。
他的声音混着车轮碾过积水的闷响,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慕容浅坐直身体,却在抬头时撞上裴子慕的目光
——
那双眼在昏暗的车厢里泛着琥珀色的光,像极了她在青山观见过的千年琥珀,里面封存着无数她看不懂的情绪。
一道闪电劈开夜幕,车厢内骤然亮如白昼。
慕容浅望着裴子慕瞳孔中跳动的雷光,以及耳后的一粒红痣,忽然脱口而出:王爷以前......可去过海城
裴子慕的指尖一颤,下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双生莲玉珏。
他垂眸避开她的视线,眼睫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没有,本王一直生活在上京,从未去过海城。
慕容浅盯着他耳后若隐若现的红痣,王爷......总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她的目光灼灼,让裴子慕不自觉移开了目光。
他望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雨幕,眼底翻涌着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情绪。
或许是面善吧,本王见到姑娘,也是一见如故。
裴子慕终于开口,声音已恢复平静。
马车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马蹄和车轮踏在青石山路上的得得声。
慕容浅伸手接过车帘缝隙漏入的雨滴,掌心跳动的凉意骤然凝为冰晶。
才转过三道山弯,气温已低得能呵出白气。
裴子慕望着她道袍上渐渐凝霜的暗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的扶手。
山上寒冷,姑娘把披风披上吧。
他的声音混着车轮碾碎薄冰的脆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度。
慕容浅抬头,正见他解下玄色披风。
披风裹上肩头时,狐毛领扫过她耳垂,带着他身上沉水香与雪水的清冽。
谢王爷,不过我......
她话还没说完,马车猛地颠簸一下,停住了。
车外传来马夫的惊呼声:王爷!山道结冰了!再往前走不了了!
裴子慕掀开毡帘,冷白的天光中,可见前方二十丈外的路面已覆着半尺厚的坚冰,两侧松林挂满冰锥,如同一排排倒悬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