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替嫁入王府后我翻盘了 > 第一章

1
银杏簪的起点
天色未明,远处天际泛出微蓝,顾家内宅却早已灯火通明。
我坐在镜前,由阿青为我挽发。她的手指有些发颤,银梳在发间轻微颤动,细碎的声音像是旧年风铃。我轻声说道:再歪些,别让祖母挑了错。
阿青嗯了一声,却没再动。我从镜中看她,眼角那粒泪痣因忧心而染得发红,她终究还是太紧张了。我微微一笑,将银杏簪递给她:插上吧。
那是一支寻常不过的簪子,银面暗沉,无半点雕工。可我知道,这是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也是我身份的唯一证明。她曾说,等我及笄时,自会有人来告诉我它的由来。
如今我已十六,却再无一人提及。
今日是花朝宴的前一天。阿青终于开口,老爷昨晚传话,说……小姐的名讳,也被加进了这次选亲册子里。
我捏紧衣袖,指甲陷入掌心。花朝宴,是京中望族为贵女设的赏花之宴,也是每三年一次的宫中选亲前哨。原本不过是嫡出女才配参与的场合,我一个庶出之身,怎会有此资格
我想起昨夜梦里,娘的笑。她穿着绣有银杏花的衣裙,低头替我束发:念之,你终有一日,会为自己活一次。
这日,终于来了。
可我知,这绝不是因父亲的慈心。他素来淡我,既不怜惜,也不提拔。我的名字,为何突然列入那本金册
是夫人动的手脚我低声问。
阿青摇头:不清楚,只是……嫡小姐昨夜闹了一场,说你配不上进宫,吵得满院皆知。
我闭了闭眼,缓缓起身。
这宅子,从不容我安生。我自五岁入府,十余年里,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之上。今日若真踏入宴会,便是一场棋局,我若不动,便是弃子;若妄动,极可能坠崖。
走出阁门,晨雾正浓,整个后院仿佛被一层水汽包围。我顺着鹅卵石小径前行,远远听得偏厅有女子笑声清脆,隐约夹着庶女、勾引之类字句。
是她们了。嫡姐顾锦瑶与几个姻亲女眷,素日最爱趁我出门时议论闲话。她天生凤目柳眉,是京中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出色,母亲李氏又得宠,自然地位高我一头。
我走得更近些,果然听见她一字一句道:她不过仗着脸皮厚才敢报名。祖母怎会真让她出头庶女终归是庶女,若真进宫,也是给人递茶端水罢了。
可听说她那簪子,还是靖德长公主赏的
顾锦瑶冷笑:赏不过是旧物,她娘当年那点交情早就用尽了。
我站在檐角,一动不动。她说得没错,那簪子在如今的顾家,算不得什么。可娘曾嘱我:不为尊贵,只为记得。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未再多听一字。
午后,祖母召我至寿安堂。她拢着茶盏,看我良久,方才道:明日花朝宴,你自去罢。
我怔住,不知该喜还是警惕。
祖母眯眼道:你母亲是靖德的旧部,虽为庶出,身份终究不俗。你既年及笄,也该给个名分。
她言语淡然,像是赏一件旧器。可我知她素来冷静,若无谋划,不会无故提起我。
谢祖母。我低头,声音平稳,掌心却已沁出冷汗。
夜里,阿青替我准备明日所穿衣物。她将香囊放入袖口时,忽然一怔:小姐……这香气,有些怪。
我拿起细嗅,是淡淡的苏合香,却多了一股苦涩。我将香囊拆开,一股粉末自中泻出,染白了绸缎。
催汗散。我冷声道。
这是一种极温的药粉,遇热即化,可使人心悸乏力、言语失常。若在众人环伺之时,忽然晕倒……
是谁动的手
阿青面色苍白:奴婢一直未离身旁,除了早晨那会儿,去后厨取热水——
我闭眼。是了,那时,我的香囊搁在案上,顾锦瑶曾进过我屋。
我将药粉扫入帕中,藏入锦盒。
明日之宴,我一定要去。我道。
可若出事——
她要设局,我便陪她走一遭。我冷笑,只不过,我的规矩,可未必她看得懂。
灯火摇曳,窗外风吹得枝桠作响。银杏簪安静地躺在发案上,仿佛等我戴上,走进那场将彻底改变命运的局中。
我轻抚簪尾,低声道:娘,我会让这支簪子,再一次出现在宫中——但不是做记忆,而是做兵器。
2
花宴设局
春光乍暖,顾宅东园一夜之间万花盛开。
我立于锦亭之外,薄烟般的香雾自湖面升起,弥散在众女之间。今日是花朝宴,京中勋贵之家皆遣女赴会,名为赏春,实则为选配。
我穿一袭素色广袖衫,衣摆只绣一株银杏叶,纹理疏朗,不张扬,却极显气度。站在众多彩衣华服之中,反倒显得清冷孤立。
这就是那位庶出的顾家二小姐身后传来窃语。
听说她还戴了靖德长公主赏的簪子,未免太高攀了些。
噤声——嫡小姐来了。
我缓缓回头,看见顾锦瑶一袭桃粉云裳,步履轻盈而来。她唇角带笑,一如往常,却在经过我身边时微顿片刻,低声道:妹妹今儿好兴致,不知待会儿在王家小姐面前,可还能这般从容
我不动声色,略一点头,算作见礼。
她与王家二小姐素来交好,而那位王小姐的舅母,恰是宫中掌印女官。若她要设局,这宴会,便是绝佳战场。
果不其然,入席未久,便有女眷惊呼:顾二小姐,脸色怎如此苍白
我拢了拢袖子,嘴角抿紧,掌心早已微汗。那香囊自今早便未曾佩戴,我只将它藏入衣襟,以作钓饵。
顾锦瑶闻声起身,作态道:妹妹近日是否染了风寒莫要误了今日喜事。
我低头一笑,从怀中取出香囊,语气温和:姐姐昨日来我房中时,可曾碰过这香囊
她眸光一震,众人神色各异。
这香囊不知为何,竟藏了催汗之药。若我不慎佩戴,怕是今日要在王小姐面前失仪。
周围气氛骤凝,王家小姐皱眉:竟有此事
顾锦瑶面色变了数变,强自镇定:我不过是与你说了几句话,哪曾动你物什
那便劳烦查一查罢。我抬眸望向祖母身边的嬷嬷,可唤守院的婢女,查昨夜出入。
祖母神色难辨,却未阻止。众人目光齐聚,我却心如止水。
最终,守院婢女战战兢兢地承认,昨夜顾锦瑶的丫鬟绣翠曾进我屋,说是替小姐取落下的帕子。
顾锦瑶猛然转身:胡说!
绣翠却已跪地大哭:是小姐吩咐奴婢将香囊调换的,奴婢不敢欺瞒,是怕二小姐坏了宴局……
她话未说完,已被拖下去。
众人哗然,顾锦瑶跌坐椅中,面如土色。我垂眼,将香囊扔入火盆,看火焰吞噬那一缕苦香。
祖母冷声:今日之事暂押,回府再议。
我福身行礼,语气依旧温顺:多谢祖母。
宴散时,我独自一人走至湖边,望着湖水微荡,心底却泛起另一层波澜。
这不过是开始。
若我能靠一枚香囊扳倒顾锦瑶一次,她就不会善罢甘休。而父亲……他若真心让我出头,又为何不出一言维护
正出神间,阿青匆匆赶来,低声道:小姐,有人递信,是外祖家小厮送来的。
我接过信笺,字迹熟稔,是舅舅的笔迹:
春宴之后,名单将由宫中女官定夺。你母之旧物,不可再显。
我心头一沉,倏然想起今日议席间,王家小姐瞥我发间簪子时那抹冷意。
原来,银杏簪,是柄双刃剑。昔年荣光,今朝顾忌。若它继续佩于我发间,便等同于昭告天下:我有旧派之血,非太后之选。
我握紧信笺,冷意入骨。
这条路,我不能回头。
那夜,我焚了银杏簪的绸匣,将簪子藏入书匣夹层。
娘,我不能再让它护我。我低声道,我要靠我自己。
窗外春风未歇,花枝翻飞。
而我知道,这场花宴,不过是权谋的开端。真正的风暴,尚未到来。
3
香囊之谜
夜色沉沉,万籁俱寂。
我披衣而起,未点灯,只借月光披照暗影。屋内一切井然,唯独窗格旁的画案微敞,像是有人动过。
阿青小声问我:小姐,您真的要查到底那人既是祖母屋中嬷嬷撑腰,又……
若我不查,就一辈子被人当棋子。我声音极轻,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清晰。
我唤来旧日服侍娘亲的曾叔,他如今在后院当库房司事,虽地位低,却知府中过往最多。
曾叔,那年母亲去世,是否有一位旧仆带走过她的首饰匣
曾叔听我开口,眼神一变,迟疑道:小姐怎知此事
我梦见娘了。
曾叔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是,那银杏簪原本并不在你身边。是夫人命人销了遗物,只这支簪子,被你母亲藏在琴案暗格,是老奴偷偷留下的。
我心头发紧。
那香囊,是旧年宫里常用的制式。能调换香囊之人,定是知内务、通机关者。曾叔一顿,又道:老奴近日见过绣翠与掌香房的蒋嬷嬷交谈,面色极紧张。
我抿唇未语,心中已有决断。
次日清晨,我假意遣阿青往药房送汤,自往花圃深处,那里是后宅女眷罕至之地,却也是掌香之所。
我未着常衣,而是以平日采药所穿旧袄进出。躲过角门小婢,绕至偏廊,果然听得两人低语。
……你怎敢在香囊中用催汗散若被发现,便是灭门之祸。
她不过一庶女,翻不了天。
顾锦瑶毕竟是嫡小姐,若这事牵出她……
我按住墙角,屏息听至末尾。片刻后,两人匆匆散去,我探身入内,在旧木架下,发现了一只纹路极浅的香囊袋,与我所用制式如出一辙。
我将其藏入怀中,立刻返回。
祖母午后小憩未醒,我先去祖宅药阁,请来调香老仆,命其检验囊中药粉。老仆一闻便变色:是宫中‘忘忧散’,寻常之人绝取不得,必出于内务司。
我的心一点点冷下去。
一支香囊,背后竟牵出如此线索。顾锦瑶,李氏,乃至宫中……他们早有布置。
我走出药阁,脚步微颤,却强迫自己镇定。
再迟疑,就彻底失去主动。
夜晚,我将所有线索、香囊、信件放入一个锦匣中,交予阿青:明日你送去外祖舅府,不必多言,只说‘念之求一言之力’。
阿青紧张地问:小姐,您要做什么
我看着月光中的庭院,神色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等她下一步。
第三日清晨,祖母忽命我入前厅。
厅中坐着的,不只是顾父,还有王家小姐与掌印女官谢嬷嬷。
顾念之,谢嬷嬷沉声道,昨日花宴,你言他人设局,此事事关宫中册选名册,今来问你一言明断:是否另有其事
我躬身行礼,从怀中取出那只香囊与药粉信笺,郑重摆上案几。
香囊中藏有忘忧散,此物出自掌香房。我不敢妄言谁是幕后,但身为顾家女,名列册中前,我只求一场公道。
谢嬷嬷眉头微皱,顾父脸色铁青。
祖母缓缓出声:这香囊,确是内宅调香制式。既牵涉不清,便暂缓册选,待查明再议。
谢嬷嬷不语,只点头而去。
厅中一片沉寂。
顾父冷声道:你既识大义,也当知沉稳,不可多事。
我低眉顺从,却在袖下暗捏掌心。我知,我赌赢了一次。
回到闺阁,阿青递来外祖家密信——舅舅言简意赅:
已将此事暗示王家。保你名列未除,待后再议。
我如释重负,却也明白——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窗外暮色沉沉,远处传来王府封选名册使者入京的消息。
真正的风口,已然逼近。
4
替嫁真相
府门紧闭,春雷初响。
我立于寿安堂前,屋檐滴水落在青石地上,溅起微冷的涟漪。祖母遣人传我前来,未言缘由。祖母向不喜废话,一旦开口,定是大事。
堂中气氛凝重,顾父在左,祖母居中,李氏与顾锦瑶坐于屏风之后。李氏眸光平淡,似无波澜,顾锦瑶则低头不语,只一角帕子被她拧得发皱。
祖母开口:念之,宫中册选名单下来后,王府定人一位为侧妃之位。
我心头一震,尚未来得及思索,便听她继续:顾家嫡女顾锦瑶,已定与晋王联姻,三月初八入王府。
我眼前一黑,几欲站不稳。
晋王——那是本朝皇后胞弟,权势滔天,虽为侧妃一位,却也是通天之门。顾家攀此高枝,便可一跃百年。
可祖母的话,却还未说完。
只是锦瑶……月事未调,恐有延误,故此需一人替嫁入府。
我如坠冰窟。
你为庶出,若肯一用,以顾家之名义入府,日后定不亏你。
顾父冷声:宫中册名尚未定死,此法虽非常,却也通行。
我张口欲言,却终觉无力。
她们,竟早已定好这一局。
我不过是替她挡一次风,若成,便将身份抹去;若败,便永沉泥底。
若我不愿呢我声音颤抖。
顾父一拍案几:你一个庶女,竟敢抗命!
我望向祖母,却见她眼神依旧,仿佛看一棋子——不是孙女。
李氏起身:念之,自小养你至今,虽非亲出,也算情份。这王府之位,旁人求都求不来。
我笑了,冷极了:是么那嫡女之位,也愿我来替么
顾锦瑶倏然抬头,面露怒意,却未言语。
我答应。我忽然开口,令所有人一怔。
祖母眯起眼:你当真
但有一条件。我抬眼看着她们,一字一顿,我要娘当年嫁入顾府的所有嫁妆、田契、首饰清单原数奉还。并写于契书,由您手书为证。
祖母神色微动,顾父怒极反笑:你这贱种还敢狮子大开口
既让我替嫁,就不是贱种。我不卑不亢,若不允,那便随我一命赴火,自毁于堂上,绝不拖累顾家半步。
我话音一落,抽出藏于袖内的剪刀,寒光如雪。
祖母沉声道:允了。
顾父欲阻,却被她一眼制止。
我放下剪刀,福身一礼,冷笑:多谢祖母成全。
离开寿安堂时,我脚步竟有些轻快。
这一局,我虽然被逼替嫁,却也用一纸契书,拿回了娘的一切。
夜晚,阿青端茶进屋,却见我对镜梳发,鬓边空着。
小姐,簪子呢
我望着镜中自己,轻声道:它断了。
她一愣,我淡淡笑道:我不再需要它。
屋内沉默,忽有内宅嬷嬷来报:祖母有命,三日后,由顾念之代姐入王府,成晋王侧妃。
我起身,立于窗前,遥望天际。
那是我无法逆转的命运。
可若命由天定,我便在天命之中,亲手刻下自己的印痕。
哪怕血肉为泥,心不肯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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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庶女沉沦
天未明,顾府外院已响起马蹄声。
我站在灰青色的天光中,穿一袭素衣,未施脂粉,发髻由阿青一夜未眠中亲手绾起。金步摇换下,只留一枚白玉发簪,洁净如雪。
今日,我将代顾锦瑶入王府。
而在所有人眼中,我仍是那位不够格的庶女,只是一枚为顾家牺牲的临时替补。
王府的轿子停在正门之外。祖母未送我,顾父未现身,李氏站在门廊边,只淡淡道:好好伺候王爷,莫叫家中蒙羞。
我回身看着她们,声音平静:替嫁之事,王府知否
李氏一怔:你问此做甚
若有朝一日,王府知晓此事被瞒,顾家拿什么赔
她脸色微变,却终未答。
我不再多言,直入轿中。
帘落之时,阿青追至车侧,塞给我一个小锦囊。
小姐……这东西您戴着,不为护身,只为记得,您是谁。
我攥紧锦囊,那是娘的簪灰——那场我亲手焚毁的信物,已成我此去唯一的凭依。
王府并无迎亲仪仗,只有礼节性的八抬大轿与数名内使。未及正午,我便已被悄然送入偏院。
无人迎接,无人为我冠礼,连称呼也避而不提,只说:姑……侧妃小憩片刻,王爷有事未归。
我不问,只冷眼看着这间偏厅陈设,连一张红绸都未挂,全府上下,仿佛并未将我视作正式妻室。
直到日落时分,一名身穿青衣的管事悄然进来,递上一封信函,低声道:
此信由王爷亲笔,交由您亲拆。
我展开信笺,字迹笔挺冷冽,寥寥三行:
顾念之,王府不需一枚弃子。你既敢来,便要承担代价。
我不喜欺瞒,不喜旧派。
从今日起,你不是正妃,是无名之人。
手中纸页陡然卷起,我怔立良久,指节泛白。
王爷知晓真相。
这桩替嫁的戏码,从头至尾,他并未蒙在鼓里。
我成了他对抗顾家、对抗皇权的一枚棋。而我,不但无从还击,连说话的资格都被剥去。
那一夜,我被困于偏院,无人送膳。阿青被扣在府门之外,直至次日清晨才得以见我。
她扑进屋中,哭成泪人:小姐,他们说……您不是王府主子,只是暂时收容!
我笑了,干冷的喉间竟发不出一丝声音。
但我不能倒下。
顾家不肯认我,王府不接纳我,世人都弃我于尘泥。
可我,偏要在这尘泥之中,开一朵花。
三日后,祖母送来封帖,内有数张契约文书与田契,还有一张纸——顾念之以替嫁立功,顾府将赠十亩良田,外带一笔感恩银两。
赏赐二字写得分外讽刺。
我将那纸文撕成两半,冷声吩咐阿青:收好田契,文书入匣,银两分三份,赏后厨、赏花匠、赏小厮——一分不留。
阿青愣住:那……小姐您的……
留着没有用。我眼神淡然,王府不认我,顾家不用我,唯有这些下人——他们才是我手中的兵。
当晚,我独坐窗前,点燃一炷沉香,任风吹乱衣襟。
这一夜,我发热、咳血、昏迷不醒。
梦里,我见母亲坐在旧年花树下,身旁琴音回荡,轻声对我说:
念之,你要熬。熬过这世上最黑的夜,才配见得最亮的光。
我哭着醒来,屋外雷声乍响,一场大雨倾盆而至。
阿青跪在榻前,满眼通红:小姐,我去求管事了,他说……王爷今夜赴外院,与顾锦瑶共宴。
我怔住,半晌未语。
顾锦瑶……她竟早已悄然入府
这一瞬,我方才明白:
所谓替嫁,只是我顾念之一厢情愿的以为。
真正的正主,从未离场。
6
权谋反击
雨夜未歇,京中水涨街流。
我靠坐榻上,唇色如纸,眼中却燃着一点火。
顾锦瑶进府,未有名册、无冠礼、无封诰,却得王府款待,直入外院。
我,正册侧妃,被弃偏院,三日无名。
这局,我不甘输。
阿青为我换下湿衣,我一边咳一边吩咐:收拾箱笼,取娘遗物,将簪灰装入香囊,再准备书信。
书信阿青不解。
我眯眼冷笑:是时候,请舅父还我一局。
当夜,我遣人送信至顾府外祖家。信中除了一封求援,还有顾锦瑶与那位陈家公子旧日往来信札三封。
我当初虽落败,却未全然失策。
香囊案中,我曾得知锦瑶与陈家公子私通信件,其中有言语暧昧数句,皆被我藏于私匣,只为今日。
三日后,祖母忽被召入宫中,而王府门前,忽现一辆未挂车牌的官车。
我立于偏院窗前,看着那车停在前院。
半个时辰后,一名身穿三品官服的内使走入偏院,眉目肃然:顾侧妃,晋王请您移步前厅。
我眸光一凛。
不是无名之人了吗王爷还记得我我淡淡一笑,却终随他而去。
前厅内,王爷未坐主位,而是立于窗前,长身玉立,神情冷峻。
我步入,行礼如仪:念之拜见王爷。
他转身,眸光带着冷火:你以信札威胁顾府
我不卑不亢:非威胁,是自保。
他凝视我许久,忽而一笑,似带讽意:你倒也算得准。
我低头:王爷是明主,若我不过一庶女,怎配得此局中之位
你想要什么
我抬眸直视他: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还有,我娘的清白,我要顾家亲手还。
他点头,忽而道:今日起,你为我府侧妃,正册入宗册。顾锦瑶……送入内院,另作安排。
话音落地,我心口骤震,膝下险些站不住。
这是一场彻底的反转。
王爷知我并非无用,更知顾家暗藏欺瞒。如今我用信札为筹,逼其表态,他若要打顾家,自需我这枚内线。
你不会后悔他忽而问我。
我抬眸,神情冷静:我没得选,选了,也不会悔。
他盯了我一眼,转身离去,只留一句:
明日,随我宴太夫人。
我回身,步出厅堂,耳边风声如水,一时间,连心中隐痛也沉了下去。
这一局,我逆风翻盘。
可我知,真正的风暴,才刚开始。
当晚,王府正门贴出新榜:顾念之,晋王府册立侧妃。
顾府传来密信,李氏大病,顾父闭门不出。
锦瑶被遣至西苑养病,无人问津。
阿青喜极而泣,跪在灯下道:小姐,咱们赢了!
我缓缓蹲下,扶她起身,低声道:
还没有——这世上的胜利,从不止于登位,而在于守得住心。
我仰望窗外夜空,月光洒在王府高墙之上,冷得像刀,也亮得像金。
这一夜,我终站起,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庶女。
我是顾念之,是王府的侧妃,是替嫁之局里最锋利的棋子。
7
余韵与重塑
王府婚宴,于三月初十静静举行。
未有鼓乐喧天,亦无亲族环绕,只有王府上下暗自更衣、布宴、换红。
我着正色团花嫁衣,由王府大管事亲自引至正厅。厅中未设高堂,仅一方香案、一对红烛、一匣香灰——那是我焚毁旧簪后,阿青为我收起之物,如今被我带入这场命定的婚礼。
我未曾以新妇之喜笑迎八方。
因为我知,这一场胜利,是用血泪、生死、尊严、骨骼一点点拼凑起来的。
王爷着一身玄衣,站在厅前,看我缓缓步入。他目光不语,却点头示意,算是默认了我今日的身份。
礼成之后,他只留一句:王府诸事,由你暂掌。
语罢,转身离去。
众人跪下称:恭迎王妃。
我站在厅中,望着那空无一人的主位,半晌未语。
我终是登上了这个位子。
可那曾经对爱情、亲情、命运的所有幻想,已在这一路风霜中,碎裂如尘。
阿青扶我回房,她眼眶泛红,却强笑:小姐,如今……不是应当喜极而泣的时候吗
我缓缓脱下嫁衣,望着镜中女子。
她眉目未变,却再无懦意。鬓边空簪,只插一枝淡梅。
我轻声道:阿青,你可记得,我娘当年入府嫁妆里有一空簪盒
她一愣,旋即点头。
那盒子我带来了。我起身,打开箱底,将空簪盒放在案前。
此后,我不再为旁人佩簪。空簪盒,是我的念想,也是我的誓言。
阿青泪如雨下。
婚后数日,顾家来人求见,我未见。锦瑶遣人送信,说她病重难起,盼我宽宥。
我回了她一句话:
你既为嫡女,当学得承嫡之果。
朝中传来风声,晋王入宫数日,奏请内阁整顿盐铁之政。顾家靠盐商起家,闻言如坐针毡。
祖母遣人至府求我劝王爷,我笑而不语,只于送茶之时,遣人悄语王爷耳边四字:
慎防倒戈。
数月之后,顾家因贪墨之事被清查,顾父贬官,李氏遣返娘家。祖母养病深院,顾府门户不复往日荣耀。
我未落井下石,只托王府密使送去药材与账册一封,算尽人事,不争因果。
春日里,王府一隅种下银杏三株,阿青说是护命之树。
我立于树下,望着那日光穿过新叶,洒在地上,心中忽然一片安宁。
不是忘了过往,而是终于,有力气放下。
王爷自宴后对我不远不近,从不索情,也不纳妾。外人猜测纷纷,却无人知,我们之间,始终维持着一种缄默的平衡。
有时我会想——若不是那场替嫁,我们是否会以另一个身份相识
可天命如此,我已不愿回头。
某夜,王爷忽自书房归来,立于门前,淡声问我:
你可曾后悔
我看着他,答得坚定:
我不悔替嫁,不悔反击,不悔今日之我。
他似有笑意,却终未再言,只在门口伫立片刻,便转身离去。
我收起那只空簪盒,将它摆在窗前,日升日落,皆与之相伴。
有朝一日,我也许会重新为自己挑一支簪子——不为谁而戴,只为我自己。
窗外春雪初融,枝头点白。
我缓步出门,走在王府廊下,风不再刺骨,阳不再遥远。
顾念之,此生走过风雪,也终得片刻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