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死亡通知书。 > 第一章

暴雨夜,我的骨灰盒旁多了张黑底血字的通知书。
林默先生,您将于明晚七点死于利刃穿心。
我冷笑撕碎:现在的殡葬促销这么硬核
下一秒,手机弹出百万到账短信,附言:游戏启动金。
当我被迫站上烂尾楼天台,那个预告中的杀手歪头轻笑:找什么呢我帮你啊~
他剑锋刺来时,我反手亮出殡仪馆顺来的手术刀片。
啧,他吹了声口哨,同行
冰冷的雨水像是天空裂开了口子,疯狂地倾泻下来,砸在忘川殡仪服务那蒙着层水汽的玻璃门上,噼啪作响。门外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沥青路上扭曲、拉长,又被车轮粗暴地碾碎,溅起肮脏的水花。玻璃门内,惨白的灯光像一层薄薄的霜,覆盖在冰冷的瓷砖、沉默的金属推车,还有那些摆放整齐、泛着无机质幽光的骨灰盒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和陈旧花朵混合的沉闷气息,厚重得几乎能压弯人的脊梁。
值夜班的前台小王,脑袋一点一点,早已坠入了昏沉的梦乡,轻微的鼾声在空旷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林默独自一人留在最里间的物品整理室,只有头顶一盏老旧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伴随着他手里绒布擦过骨灰盒瓷面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又一个。他面无表情,动作精准得像设定好的机器,将擦拭得光可鉴人的骨灰盒摆回架子。指尖残留着瓷器特有的冰凉滑腻,这种触感早已深入骨髓,成为他生活里最熟悉的背景音。死亡,在这里被流程化、被包装、被小心翼翼地封存进一个个小小的立方体里,干净、体面、没有意外。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算是对这份体面的无声嘲弄。
他直起有些僵硬的腰,打算去给自己冲一杯能烫穿喉咙的浓咖啡。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刚整理好的那排架子,最角落,一个深胡桃木色、样式古朴的骨灰盒旁,突兀地多出了一点异样的黑色。
心脏,毫无预兆地重重一沉。
他记得很清楚。十分钟前,他亲手擦拭过那个位置,那里除了冰冷的木头,什么都没有。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整理室里那单调的嗡嗡声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撞击着他的耳膜。他挪动脚步,皮鞋踩在瓷砖上,发出的轻微声响在这死寂中竟显得有些刺耳。
几步的距离,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他看清了。那是一个信封。纯黑的底色,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线。它静静地躺在那个属于一位刚刚离世不久的老教授的骨灰盒旁,像一块不祥的污渍,又像一只栖息在墓碑上的乌鸦。
信封的材质很奇特,触手冰凉、坚韧,带着一种类似金属的质感。上面没有任何邮票,没有寄件人信息,只有一个用某种暗红近乎发褐的颜料写就的名字,字迹锐利得像是用刀刻上去的。
林默。
那是他的名字。
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整个整理室。惨白的灯光下,一切如常。紧闭的门窗,整齐的架子,冰冷的器物。没有任何人影晃动的痕迹,也没有任何东西被移动。只有那扇通向后面操作间的厚重铁门,像一张沉默的巨口,门缝里漏出一点更幽暗的光线。可那扇门,他记得自己出来时明明是关严了的。
是谁什么时候放下的
他捏着那冰冷的黑色信封,指尖的凉意直透心底。犹豫只是一瞬,他猛地用力,撕开了封口。
里面只有一张同样材质的黑色卡片。
卡片顶端,用和信封上如出一辙的暗红颜料,画着一个扭曲、狰狞的图案,像是一只抽象的眼睛,又像是一个无法解读的古老符文,透着一股邪异。图案下方,是几行同样暗红色的字,冰冷、精准,不带丝毫感情:
林默先生:
依据组织判定,您的生命轨迹将于明日,即
2025年5月31日,晚七时整,终止于滨海市西郊‘望海国际’烂尾楼天台。
终止方式:利刃穿心。
此通知为最终预告,无法撤销,无法申诉。
——‘归墟’敬启
时间、地点、死法,清清楚楚。荒谬得像三流恐怖片的开场白。
林默捏着那张冰冷的卡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盯着那几行仿佛浸透着血色的字,嘴角却一点点向上扯开,扯出一个冰冷、锋利,充满讥诮的弧度。
呵……
一声短促的冷笑,突兀地打破了整理室里凝滞的死寂。
现在搞殡葬促销,他晃了晃那张不祥的黑卡,声音不高,却像冰渣子一样砸在空气里,都这么硬核了
他的目光扫过角落里那个老教授的骨灰盒,像是在对着一个沉默的听众发问。
是不是还买一送一提前预订骨灰盒,他顿了顿,语气里的讽刺浓得化不开,附赠精准死亡预告服务
他捏着卡片的两根手指猛地一错,坚韧的黑色卡纸发出刺耳的呻吟,被从中撕开。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他动作粗暴,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狠劲,仿佛要亲手撕碎这个荒谬绝伦的玩笑。黑色的碎片像被诅咒的蝴蝶,纷纷扬扬从他指间飘落,撒在冰冷光滑的瓷砖地面上。
无聊透顶。他对着空气,冷冷地吐出四个字,像是在宣判。
就在最后一片碎屑脱离他指尖,即将飘落在地的瞬间——
1
诡秘账号启动金
嗡……
放在旁边工作台上的旧款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在昏暗的整理室里投下一小片刺眼的白光。机身紧跟着剧烈震动起来,嗡嗡的蜂鸣声急促得如同警报,狠狠撞在人的耳膜上。
林默的动作瞬间僵住。他猛地扭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射向那台嗡嗡作响、屏幕大亮的手机。一股极其强烈的、冰冷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比刚才看到那张黑卡时更加汹涌。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划开了屏幕。
屏幕上没有任何来电显示,只有一条孤零零的短信通知。
发件人,是一串毫无规律的、长得出奇的乱码数字。
短信内容极其简单:
【账户入账通知:人民币
1,000,000.00
元。当前可用余额:1,000,112.37
元。】冰冷的数字,带着一种令人眩晕的魔力。
而在那条银行通知的下方,紧跟着,是另一条来自同一个乱码号码的短信:
启动金已到账。
游戏开始。
——祝您,狩猎愉快。
嗡鸣的手机仿佛突然变成了烧红的烙铁,林默的手指猛地一松。
啪嗒。
手机掉落在冰冷的工作台上,屏幕还固执地亮着,那串刺眼的1,000,000.00和游戏开始的字样,在昏暗的光线下,像魔鬼无声的狞笑。
启动金游戏狩猎愉快
那张被他撕碎的黑卡碎片,还静静地躺在地上,像一块块不祥的黑色污渍。
预告死亡……百万到账……
冰冷的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脊椎,疯狂地向上游窜,一口咬在他的后颈上。头皮猛地炸开,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栗感席卷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在尖叫着竖起。这不是玩笑。绝对不是!
他猛地弯腰,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双手近乎痉挛地在散落一地的黑色碎纸片中疯狂扒拉、翻找。冰冷的瓷砖寒意透过指尖直刺骨髓,但他感觉不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拼起来!必须拼起来!
那些被他亲手撕碎的黑色纸片,边缘锐利得像刀片,割得他手指生疼。汗水瞬间浸湿了额角,顺着紧绷的太阳穴滑下,滴落在冰冷的碎片上。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狂乱的撞击声。
终于,颤抖的手指将最后一片关键的碎纸按在了原位。
那行暗红色的字,带着地狱的烙印,重新拼凑完整:
终止地点:滨海市西郊‘望海国际’烂尾楼天台。
西郊!
望海国际!
那个早已被遗忘在城市边缘、如同巨大钢铁坟冢般的废弃工地!
林默猛地直起身,动作太快带得眼前一阵发黑。他踉跄了一步,手撑在工作台上才勉强站稳,冰冷的金属台面硌得掌心生疼。他大口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目光死死钉在手机屏幕上那串刺眼的乱码发件人号码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灭。对方能找到这里,把死亡通知悄无声息地放在骨灰盒旁,还能往他账户里打一百万……跑往哪里跑对方的手段,已经超出了他对人的认知范畴。
一股被巨大阴影笼罩的窒息感,沉沉地压了下来。
就在这时,工作台上另一部内部座机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整理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和恐惧。急促的铃声像锥子一样扎进耳朵里。
林默瞳孔骤缩,惊疑不定地盯着那部响个不停的红色电话。几秒钟的僵持,铃声固执地响着,一声比一声更催命。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手抓起了听筒。
喂声音嘶哑得厉害。
听筒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焦急的声音,是前台值班的小王:默哥!默哥你还在里面吗出事了!
说。林默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刚才……刚才有个人来送东西!小王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恐和喘息,说是……说是给林默先生的加急件!放下东西就跑了!跑得飞快!我……我都没看清长什么样!
林默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什么东西
一个……一个挺厚的文件袋!牛皮纸的!就放在前台了!上面就写了你的名字!小王的声音都在抖,默哥,这……这不对劲啊!大半夜的……
别动它!林默厉声喝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什么都别碰!我马上出来!
他重重扣下电话,发出哐当一声大响。目光再次扫过地上拼凑起来的黑色碎片,还有手机屏幕上那冰冷的百万数字和游戏开始的字样。
文件袋……
西郊……烂尾楼……
晚七点……利刃穿心……
无数碎片在脑中疯狂旋转、碰撞。那个所谓的归墟组织,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已将他牢牢罩住。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这个文件袋,是下一步的提示还是新的陷阱
他没有选择。
林默猛地转身,大步冲向整理室的门口。皮鞋踩过地上那些黑色的死亡预告碎片,发出轻微的碎裂声。他拉开门,外面大厅惨白的光线涌了进来,照亮了他毫无血色的脸和眼底深处那簇被逼到绝境后燃烧起来的、冰冷的火焰。
前台小王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睛死死盯着放在台面上的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文件袋,仿佛那里面盘踞着一条毒蛇。
林默快步走过去,一把抓起了那个文件袋。分量不轻,里面似乎装着不少纸质的东西,还有一个硬邦邦的、棱角分明的物体。文件袋的封口处,同样用粗黑的马克笔写着他的名字——林默。
他没有任何犹豫,粗暴地撕开封口。
哗啦。
几张打印纸滑了出来,还有一个小巧的黑色电子设备掉了出来,落在台面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林默首先拿起那几张纸。
第一张,是望海国际烂尾楼极其详尽的结构图。每一层,每一个楼梯口,甚至包括一些原本应该是承重墙后来被改动过的脆弱点,都用红笔清晰地标注了出来。图纸右下角,用同样的暗红墨水写着一行小字:
地图是猎物的保障,也是猎物的牢笼。
第二张纸,是几张模糊的、显然是偷拍角度的打印照片。照片的主角,是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人。一张是男人在街角低头点烟的侧影,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颌;另一张是他在一家便利店门口的背影,肩宽背阔;最后一张,似乎是隔着很远距离拍的,男人靠在一辆重型机车旁,微微仰着头,似乎在看着天空,侧脸的轮廓在阴影里显得有些模糊,但嘴角似乎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照片下方,同样是一行暗红小字:
你的猎人:简长生。他喜欢让猎物先跑三十九米。
简长生。
这个名字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林默的神经里。那个预告中,要用利刃刺穿他心脏的人!图像资料,就这么轻易地送到了他手上是归墟的公平还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一股被彻底看穿、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暴怒和寒意,瞬间冲上头顶。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落在最后一张纸上。
这张纸上没有图纸,也没有照片,只有一行更大、更醒目的暗红色字迹,笔锋凌厉得仿佛要破纸而出:
规则一:狩猎场仅限于‘望海国际’烂尾楼区域。
规则二:时间:5月31日,晚六点至七点。
规则三:猎物存活至七点零一分,或猎人死亡,则猎物胜。
规则四:猎物逃离狩猎场,视为违规,抹杀。
规则五:猎物杀死猎人,获得全部奖金及‘归墟’邀请函。
规则六:猎人杀死猎物,游戏结束。
下面是一行更小的字,像是冰冷的注释:
请善用您的启动金。武器、信息、甚至……盟友金钱,是猎场里唯一流通的血液。祝您……好运。
林默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几条规则上,尤其是最后两条。猎物杀死猎人……猎人杀死猎物……简单、粗暴、原始,带着赤裸裸的血腥味。
他放下规则纸,拿起了那个掉出来的黑色电子设备。比普通手机略小,屏幕漆黑,边缘是冰冷的金属框。他摸索着,在侧面找到一个微微凸起的按钮。
指尖按下。
漆黑的屏幕瞬间亮起,幽幽的蓝光映亮了他的脸。屏幕中央,一个猩红的倒计时数字,触目惊心:
23:47:32
秒数在无情地跳动、减少。
23:47:31…
23:47:30…
冰冷的数字,像是一把悬在头顶、正在缓缓落下的铡刀,清晰地切割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
林默死死盯着那不断跳动的猩红数字,指关节捏得嘎吱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手机账户里那一百万冰冷的数字,地上被撕碎的死亡预告,前台这个突兀的文件袋,还有屏幕上这催命的倒计时……一切的一切,都在疯狂地挤压着他理智的空间。
默哥……小王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旁边响起,充满了恐惧和茫然,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要不要报警
报警
林默猛地转头看向小王,眼神锐利得如同淬了冰的刀子。报警向谁解释一张撕碎的、来历不明的死亡预告一笔来源不明的巨款一个写着游戏规则的文件袋还有屏幕上这个像科幻电影道具一样的倒计时器警察只会把他当成疯子,或者更糟,一个试图掩盖某种非法交易的嫌疑人。
闭嘴!林默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今晚你什么都没看见!懂吗那个送文件袋的人,你也没看清,就是陌生人!明白没有他逼近一步,眼神凶狠,要是让我听到任何风声,小王,你知道在这行,让人悄无声息地消失有多容易。
小王被他眼神里的寒意吓得浑身一哆嗦,脸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惊惧。
林默不再看他,一把抓起台面上所有的东西——地图、照片、规则纸,还有那个冰冷的倒计时器,胡乱地塞回牛皮纸袋里。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急躁,转身就冲向自己的储物柜。
打开柜门,他飞快地翻找着。几件换洗的工作服被粗暴地拨开,露出下面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工具包。他拉开拉链,里面是一些殡仪馆专用的工具:小巧精致的骨灰盒刻字笔、抛光用的细绒布、几瓶不同型号的清洁剂……还有,一把被他用油布仔细包裹着的、刃口极其纤薄锋利的特制手术刀片。那是他早年在医学院短暂停留过的唯一纪念品,也是他在这冰冷死亡之地工作时,用来对抗内心深处某种虚无的唯一慰藉。
他撕开油布,冰冷的金属刀片在灯光下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寒芒。他用拇指指腹小心翼翼地试了试刃口,一丝细微的刺痛感传来。很好。他将刀片重新用一小块干净的绒布包好,贴身塞进了牛仔裤后腰的暗袋里。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皮肤,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全感。
接着,他掏出手机,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屏幕解锁,银行APP。那串1,000,112.37的数字依旧刺眼。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操作。
五十万,瞬间转出。收款方是一个他从未联系过、但在这个城市地下世界有着响亮名号的信息掮客——百晓生。附言只有三个字:简长生。
几乎是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刚响起的下一秒,手机就震动起来。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
林默毫不犹豫地接通,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
喂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绷紧的弓弦。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寒暄,传来一个被明显变声器扭曲过的、冰冷而高效的电子音,语速极快:
林默。钱收到。目标:简长生。
基础信息:男,年龄约28-32岁。身高约186cm。体重约85kg。体态健硕,爆发力极强。无固定职业记录,行踪成谜。惯用武器:一柄特制单手长剑,剑身狭长,刃口异常锋利,冷锻工艺,非现代量产,怀疑是古法锻造或特殊定制。剑柄有磨损痕迹,样式古朴。
行动风格:极度危险。享受猎杀过程,尤其偏好在目标绝望时给予最后一击。性格特征:极度自负,有强烈的表演欲和掌控欲,视猎杀为艺术。疑似有轻微反社会人格倾向。已知弱点:暂无明确物理弱点。心理层面,其自负或可利用,但风险极高。
近期关联线索:三小时前,曾出现在西郊‘老炮台’废弃汽修厂附近,行踪消失于通往‘望海国际’方向的旧公路。有目击者称其驾驶一辆无牌黑色重型机车。
警告:此人极度危险,评级S。建议:放弃幻想,立即远遁,或寻求强力武装介入。任何形式的直接对抗,生还率低于1%。
电子音戛然而止,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嘟嘟嘟……
忙音响起,像是一记记重锤砸在林默的心上。S级危险人物。生还率低于1%。信息掮客冰冷而高效的描述,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
他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心里的冷汗几乎要将冰冷的金属外壳浸湿。储物柜里惨白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映出一片死灰。
放弃远遁规则第四条写得清清楚楚:逃离狩猎场,视为违规,抹杀!那个神秘的归墟,能悄无声息地把死亡通知塞到他工作的骨灰盒旁,能瞬间给他账户打入一百万,能精准地送来猎人的信息……他们所谓的抹杀,会是虚张声势吗
不可能!
他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背后就是万丈深渊。退一步,是归墟的抹杀;进一步,是面对那个S级的怪物猎人简长生,生还率低于1%。
林默猛地闭上眼睛,狠狠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割过喉咙。再睁开眼时,眼底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都已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退无可退的野兽才有的眼神。
他粗暴地关上了储物柜的铁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在空旷的殡仪馆大厅里回荡。前台的小王吓得又是一哆嗦,惊恐地看着他。
林默不再看任何人,抓起那个装着地图和倒计时器的牛皮纸袋,大步流星地朝着殡仪馆的后门走去。皮鞋踩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发出沉重而急促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踏在通往地狱的阶梯上。
推开厚重的后门,裹挟着冰冷水汽的狂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他单薄的衬衫紧贴在身上。外面,暴雨依旧倾盆,漆黑的夜幕下,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扭曲成一片模糊而迷离的光晕,像一张巨大的、嘲笑着他的鬼脸。
他冲进雨幕,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寒意刺骨。他没有丝毫停顿,径直冲向停在角落车棚下那辆半旧的黑色摩托车。跨坐上去,拧动钥匙,引擎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在狂风暴雨中显得格外孤寂。
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那猩红跳动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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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8:15
然后,猛地一拧油门!
轰——
黑色的摩托车如同离弦之箭,撕裂雨幕,冲进了被暴雨和绝望笼罩的沉沉夜色之中,朝着城市西郊那片如同巨兽骸骨般的烂尾楼群,义无反顾地驶去。轮胎碾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像是他生命最后时刻,溅起的微不足道的尘埃。
2
血月觉醒死亡倒计时
暴雨在黄昏时分诡异地停了。
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依然低低压在滨海市上空,沉甸甸的,仿佛随时会再次崩塌,将整座城市彻底埋葬。西郊,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与霓虹,只剩下大片荒芜的野地和远处灰蒙蒙的海岸线。在这片荒芜的中心,矗立着几栋巨大的、未完工的混凝土骨架——望海国际烂尾楼群。它们像被巨人遗弃的骸骨,冰冷、突兀、死寂,在昏暗的天光下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裸露的钢筋如同狰狞的肋骨,直刺向阴沉的天空;空洞的窗口像无数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漠然地俯视着闯入者。
林默的黑色摩托车,像一头疲惫的野兽,停在了工地外围锈迹斑斑的铁丝网破口处。车轮碾过泥泞和碎石,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他跨下车,没有熄火,引擎低沉地喘息着,排气管喷出缕缕白汽,在潮湿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冰冷的倒计时器。
猩红的数字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血块:
00:45:18
秒数还在无情地跳动、减少。距离七点,只剩下四十五分钟。
林默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土腥味和混凝土粉尘气息的冰冷空气,强行压下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他解开外套,从内侧口袋里掏出那张被雨水浸得有些发软、但墨迹依旧清晰的烂尾楼结构图。目光如同鹰隼,快速扫视着那些用红笔标注的路径和关键点。
他的视线最终锁定在图纸上一个用红圈特别标记的位置——7号楼,顶层天台。那是地图上标注的最高点,视野最为开阔,几乎能俯瞰整个烂尾楼区域。但同时,也意味着一旦被堵住唯一的楼梯口,就是真正的绝境。
最高点……林默盯着那个红圈,眼神锐利,低声自语,视野好,但也最显眼,是陷阱的可能性极大。他摇了摇头,手指沿着图纸移动,最终点在了另一个被红笔轻轻打了个叉的地方——4号楼的地下二层停车场入口。这里……入口隐蔽,内部结构复杂,柱子多,承重墙也厚。而且……他的指尖在那个叉上点了点,图纸上说,这里的顶板有结构性损伤,钢筋裸露严重。如果……
他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如果能把那个疯子猎人引到这里,利用那些危险的结构……或许有一线机会。但前提是,他必须先活到那个时候。
他迅速将地图折好塞回口袋,然后从摩托车后座下的储物箱里,拿出了最后一样东西——一个用厚实帆布包裹着的狭长物体。解开帆布,里面是一把崭新、散发着淡淡机油味的复合弩。弩身线条流畅,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这是他用剩下的五十万启动金,通过百晓生的隐秘渠道,在最短时间内搞到的玩具。弩旁边,是五支闪烁着寒光的精钢弩箭。
他熟练地检查弩机,上弦,将一支冰冷的弩箭卡入箭槽。弩弦绷紧时发出的微弱咯吱声,在这死寂的工地边缘,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他背上复合弩,将剩下的四支弩箭插在腰后特制的箭袋里。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身体。最后,他再次摸了摸后腰暗袋里那块被绒布包裹的、纤薄锋利的刀片。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做完这一切,林默再次看了一眼那猩红的倒计时:
00:38:52
时间不多了。
他不再犹豫,侧身从铁丝网的破口处钻了进去,身影迅速没入那片巨大的、如同怪兽巢穴般的混凝土丛林之中。
废弃的工地内部,是另一个世界。荒草从碎裂的地板缝隙里顽强地钻出,贪婪地汲取着雨后的湿气。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破碎的砖块、扭曲的钢筋、凝固的水泥块、腐朽的木板——在昏暗中形成无数怪诞嶙峋的阴影,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择人而噬。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铁锈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废墟的死寂气息。
林默像一道无声的幽灵,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混凝土墙壁,在巨大的柱子阴影和堆积的废弃物之间快速穿行。他的动作迅捷而谨慎,每一次落脚都经过精确的判断,避免踩到可能发出声响的碎石或碎玻璃。复合弩被他稳稳地端在身前,弩箭的尖端随着他目光的移动,警惕地指向每一个可疑的阴影角落。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地传递到耳膜。肾上腺素在血液里奔涌,让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风声掠过裸露钢筋发出的呜咽,远处不知名鸟类的凄厉啼叫,甚至一滴水珠从高处坠落,砸在下方积水坑里发出的滴答声……都如同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无比地钻进他的耳朵。
他的目标很明确:4号楼的地下二层停车场入口。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流逝得异常缓慢,又异常迅速。倒计时冰冷的数字仿佛直接刻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00:22:41
他终于接近了4号楼。这是一栋相对较矮的楼体,但占地面积很大。图纸上标注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就在大楼侧后方,一个被半塌的脚手架和大量废弃模板掩埋了大半的斜坡处。入口黑洞洞的,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散发着更加阴冷潮湿的气息。
林默在距离入口十几米远的一堆巨大的预制水泥管后面停下,蹲伏下来,将自己彻底隐藏在阴影里。他需要观察,需要确认那个入口是否安全,更重要的是,需要确认那个猎人是否已经提前设伏。
他屏住呼吸,将复合弩稳稳架在水泥管冰冷的边缘,弩箭的尖端指向那片被脚手架阴影笼罩的入口区域。右眼紧贴在简易的光学瞄准镜上,视野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淡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入口处死寂一片,只有风吹动破旧塑料布发出的哗啦声。
00:18:03
就在林默紧绷的神经因为长时间的高度集中而开始感到一丝疲惫和酸涩时——
瞄准镜的视野边缘,入口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阴影里,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不是风!
林默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钢铁!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稳住呼吸和颤抖的手腕,将瞄准镜的十字线死死锁定在那个刚才发生异动的位置。
黑暗。依旧是浓稠的黑暗。
是错觉是高度紧张下的幻视还是……
突然!
一个模糊的黑影,如同从地狱深渊中浮出的幽灵,毫无征兆地从那片黑暗的边缘——一根粗大的承重柱后面,极其迅捷地闪了出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那身影朝着入口斜坡的方向,猛地前冲了几步!
就是现在!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在神经反射的极限下,猛地扣了下去!
嘣!
复合弩弓弦强劲的回弹声在死寂的废墟中骤然炸响!如同惊雷!
一支冰冷的精钢弩箭,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朝着那个刚刚冲出阴影的黑影激射而去!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声清晰传来!
命中了!
林默的心脏狂跳起来,一股混合着极度紧张和一丝扭曲的兴奋感瞬间冲上头顶!他看到那黑影被弩箭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后一个趔趄,似乎撞在了后面的脚手架上,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哗啦声响!
成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不到半秒——
那个被弩箭射中的黑影,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倒下。它只是晃了晃,然后……竟然软软地滑落了下去那姿态,完全不像一个中箭的人体!
林默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陷阱!
他猛地意识到不妙!几乎在同时,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对致命危险的极致预警,像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杀意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冰锥,从他身后右侧不到十米远的一堆建筑垃圾的阴影里,骤然爆发!
他甚至来不及回头!
一道刺骨的寒风,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无预兆地从他右后侧袭来!目标直指他的后心!
死亡的阴影,冰冷彻骨,瞬间将他彻底笼罩!
林默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求生本能而瞬间放大!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大脑,又在下一秒被冻结!身体的本能反应超越了思考的极限!
他没有试图转身格挡——那太慢了!在那道致命寒锋即将触及他后背衣物的千钧一发之际,林默用尽全身力气,双腿猛地蹬地,身体如同被重锤砸中般,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倒!
砰!
他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尘土的地面上,尖锐的石头瞬间刺破了手肘和膝盖的衣物,火辣辣的疼痛传来。但就在他身体扑倒的瞬间——
嗤啦!
一道锐利到极致的破空声,几乎贴着他的头皮掠过!几缕被切断的发丝,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声飘落。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冰冷的锋刃所携带的、足以将灵魂都冻结的杀意!
啧……
一声极轻、带着点意外和浓浓玩味的声音,如同鬼魅的低语,轻飘飘地从他刚刚扑倒位置的上方传来。
林默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一圈,顺势半跪而起,手中的复合弩早已在扑倒时脱手,摔在几步外的碎石堆里。他顾不上疼痛,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惊魂未定和凶戾的火焰,死死盯向袭击的来源。
距离他不到五米远,一堆由断裂预制板和生锈钢筋组成的建筑垃圾顶端。
一个穿着黑色修身皮夹克的男人,正以一种极其放松的姿态站在那里。他微微歪着头,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默,如同在欣赏一只掉入陷阱、正在徒劳挣扎的猎物。他右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握着一柄样式古朴、剑身狭长、在昏暗光线下流动着幽暗冷光的单手长剑。剑尖斜斜指向地面,一滴暗红色的液体,正沿着那锋利无比的刃口,缓缓滑落。
正是照片上那个男人!简长生!
他根本没在入口设伏!他早就发现了林默的踪迹!他利用一件悬挂的衣服或者别的什么做成了诱饵,吸引林默开火暴露位置,而他自己,则像最老练的猎人,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了林默的侧后方,发动了致命一击!
反应不错嘛,简长生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尾音微微上扬,像是在夸奖,又像是在嘲讽。他手腕极其随意地一抖。
嗡!
那柄狭长的古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剑身上沾染的那滴血珠被精准地甩飞出去,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极细的红线,然后消失在尘土里。
比前面几个只会尿裤子的废物强多了。他脸上的笑容扩大,露出两排整齐得有些森然的牙齿,目光却如同冰冷的毒蛇信子,在林默身上逡巡,‘归墟’这次挑的玩具,总算有点意思了。
林默半跪在地上,手肘和膝盖的伤口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胸腔。他看着垃圾堆上那个如同死神代言人般的男人,看着他手中那柄散发着致命寒气的古剑,还有他脸上那抹轻松写意、仿佛只是在玩一场游戏的微笑,一股强烈的屈辱和暴怒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
操!林默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带着血腥味。他猛地从地上弹起,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爆发出全部的力量,转身就朝着最近的、通往4号楼内部的一个巨大破洞——那原本应该是窗户的位置——亡命狂奔!
逃!必须立刻离开这片开阔地!进入复杂狭窄的楼体内部!这是他唯一的生机!
哦这就开始跑了身后传来简长生带着笑意的、如同猫戏老鼠般的声音,甚至没有立刻追赶的意思,游戏才刚开始热身呢,林默先生
林默充耳不闻,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双腿上。碎石在脚下飞溅,心脏在喉咙口狂跳,肺部如同风箱般剧烈抽动。十几米的距离,在死亡的逼迫下变得前所未有的短!
就在他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破洞边缘冰冷的混凝土时——
身后,一股猛烈到令人窒息的破风声,如同鬼哭般骤然响起!速度快得超越了声音!
林默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全身的汗毛都在瞬间炸开!他完全是凭着求生的本能,在狂奔中猛地向左侧扑倒!
轰!!!
一道锐利无匹的寒光,几乎是贴着他的右肩胛骨擦过,狠狠劈斩在他身前那堵厚实的混凝土墙壁上!
碎石如同炮弹般炸裂飞溅!
烟尘弥漫!
林默被巨大的冲击气浪掀得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后背重重撞在一堆碎砖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背过气去。他挣扎着抬头,透过弥漫的灰尘看去。
只见他刚才扑倒的位置前方,那堵厚实的混凝土承重墙上,赫然多了一道深达数寸、长达半米的恐怖斩痕!边缘如同被巨斧劈开,参差不齐,露出了里面扭曲断裂的钢筋!而那道斩痕的起点,深深地嵌入了一柄狭长的、闪烁着幽冷寒光的剑身。
简长生不知何时,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里。他单手握着那柄深深嵌入墙体的古剑剑柄,身体微微前倾,姿态依旧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优雅。他侧过头,看着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林默,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更深了。
啧,又躲开了他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真实的惊讶,随即又化作了更浓的戏谑,你这小身板,滑溜得像泥鳅啊。
他手腕只是轻轻一旋,动作轻松得如同从松软的泥土里拔出一根草。
锵啷!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碎石簌簌掉落的声音,那柄深深嵌入混凝土的锋利古剑,竟被他轻而易举地拔了出来!剑身完好无损,甚至连一丝卷刃的痕迹都没有,在昏暗中流动着冰冷的光泽。
不过……简长生随手挽了个剑花,幽冷的剑光在空中划出几道致命的圆弧,他一步步朝着瘫在地上的林默走来,皮鞋踩在碎石上发出规律的咔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林默的心跳上。热身结束了,小泥鳅。
该进入正戏了。
冰冷的杀意,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将林默彻底淹没。他看着那柄滴着血、劈开混凝土如同切豆腐般的古剑,看着那个步步逼近、笑容如同魔鬼的男人,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疯狂地缠绕上他的心脏。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液,瞬间侵蚀了林默的四肢百骸。他背靠着粗糙的碎砖堆,手肘和膝盖的伤口在每一次急促的呼吸中都传来尖锐的刺痛。简长生如同闲庭信步般逼近,那柄幽冷的古剑在他手中随意地挽动着剑花,每一次剑锋的流转都带起一片死亡的寒意,无声地切割着两人之间越来越短的空气。
逃!必须逃!
这个念头如同烙印般烫在他的神经上。林默的目光猛地扫向旁边那个被简长生一剑劈开的巨大破洞。洞口弥漫的烟尘尚未完全散去,里面是更深沉的黑暗和未知的复杂结构。那是唯一的生路!
就在简长生的剑尖即将抬起,指向他的瞬间——
林默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扩张,爆发出全身仅存的所有力量!他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嘶吼一声,身体不顾一切地从地上弹起,双手同时抓起地上两块拳头大小、棱角尖锐的水泥碎块,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简长生的面门!
两块碎石带着呼啸的风声,一左一右,角度刁钻!
这完全是垂死挣扎的搏命一击!不求伤敌,只求制造一丝混乱!
果然!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暗器,简长生前冲的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雅兴般的厌烦。他握着剑柄的手腕极其随意地向上一撩!
唰!唰!
两道幽冷的剑光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划过空中!
噗!噗!
两块飞来的水泥块在半空中被瞬间斩成四瓣!碎石粉末簌簌落下。
就是现在!
林默在抛出碎石的瞬间,身体已经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朝着那个破洞冲去!他的目标极其明确——洞口旁边,一截从墙壁断裂处斜伸出来的、足有手臂粗细、锈迹斑斑的钢筋!
他拼尽全力,在冲过钢筋旁的瞬间,双手死死抓住那冰冷粗糙的金属!
呃啊——!
一声压抑的怒吼从喉咙里迸发!林默用尽全身的力气和身体的惯性,双脚猛蹬地面,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狠狠地向后猛拽!
嘎吱——嘣!!!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声猛然炸响!
那根深深嵌在混凝土里的钢筋,竟被他硬生生地掰弯、拽断了一截!断裂的钢筋末端,呈现出扭曲撕裂的恐怖断口,尖锐无比!
林默借着这股反作用力,身体像炮弹一样加速撞进了那个弥漫着灰尘的破洞!
想跑身后传来简长生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被猎物屡次逃脱的愠怒。
林默冲进破洞的瞬间,根本来不及看清里面的环境,完全是凭着刚才记忆中的图纸方向感,朝着左侧一条堆满废弃模板的狭窄通道亡命狂奔!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脚步声瞬间逼近!死亡的锋刃仿佛已经贴上了他的后颈!
就在简长生紧随其后冲入破洞,身形即将没入通道的刹那——
林默猛地转身!他手中紧握的,正是那截刚刚被他掰断、足有半米长、断口狰狞扭曲的锈蚀钢筋!他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将全身的力量和所有的恐惧都灌注在双臂之上,对着身后那个紧追而至的黑色身影,用尽全力,如同投标枪般狠狠刺出!
钢筋撕裂空气,带着一股惨烈的决绝,直刺简长生的心口!断口处尖锐的金属茬,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这一下,突如其来!角度刁钻!速度极快!
简长生显然没料到这被逼到绝境的猎物,竟然还敢回头反咬一口!他前冲的势头太猛,几乎是自己撞向那根致命的钢筋!他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惊愕!
哼!
3
绝地反击致命陷阱
一声短促的冷哼!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简长生展现出了非人的反应速度!他前冲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向右侧拧转,同时握剑的右手闪电般回撤格挡!
嗤——!!!
尖锐刺耳到极致的金属刮擦声骤然爆发!如同指甲狠狠刮过玻璃!
那截锈迹斑斑、断口狰狞的钢筋,带着林默全身的力气,狠狠擦过简长生仓促回防的剑身!幽冷的剑锋与粗糙的钢筋剧烈摩擦,爆出一连串刺目的火星!巨大的力量传递过去,让简长生握剑的手臂都猛地一震,身体也被带得向旁边踉跄了半步!
林默一击出手,根本不去看结果!他借着反冲之力,身体再次向后弹开,毫不犹豫地转身,一头扎进通道深处更加浓密的黑暗和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之中!脚步声在空旷的废墟内部急促地回响,迅速远去。
通道口,火星四溅的刮擦声戛然而止。
简长生站稳身体,低头看向自己的长剑。幽冷的剑身上,留下了一道清晰而丑陋的、被粗糙钢筋刮擦出的灰白色划痕。他伸出左手食指,指腹轻轻拂过那道划痕,动作缓慢而仔细,仿佛在抚摸情人脸上的伤疤。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阴郁。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林默消失的那片黑暗通道。昏暗的光线下,他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被戏耍的愤怒,反而像深不见底的寒潭,酝酿着一种更加危险、更加专注的光芒。
呵……一声低沉的笑从他喉咙里滚出,带着一丝奇异的兴奋。有点意思了。
他不再停留,身影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追入了那片黑暗的通道。只有剑身上那道崭新的划痕,在昏暗中反射着微弱的、冰冷的幽光。
黑暗,浓稠得如同墨汁,带着废墟特有的冰冷和死寂,瞬间吞噬了林默的身影。通道里堆满了腐朽的木质模板、断裂的脚手架钢管、凝固的水泥碎块,形成无数扭曲的障碍和致命的陷阱。刺鼻的霉味和浓重的灰尘呛得他几乎窒息。
他顾不上这些,也顾不上手肘膝盖的剧痛和肺部火烧火燎的灼痛感,像一头慌不择路的困兽,在狭窄、曲折、堆满障碍的通道里亡命奔逃。每一次落脚都异常小心,却又无比迅捷,凭借着对图纸残存的记忆和求生的本能,在黑暗中摸索着方向。
目标是4号楼的地下二层停车场!那里结构复杂,柱子密集,顶板有结构性损伤!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身后,死一般的寂静。那个穿着皮夹克的死神,似乎没有立刻追来。但这寂静,比紧追不舍的脚步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林默知道,对方一定就在某个黑暗的角落,如同最耐心的毒蛇,等待着他露出破绽,或者……只是在享受这最后的追逐游戏。
他不敢有丝毫停顿,拼命地压低呼吸声,在迷宫般的废墟中穿行。一层,两层……他沿着残破的楼梯向下,每一步都踩在摇摇欲坠的混凝土台阶上,碎石簌簌掉落的声音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如同敲响的丧钟。
终于,他冲下最后一段断裂的楼梯,一股更加阴冷潮湿、混杂着浓重土腥味和机油腐败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地下二层停车场到了!
这里比上层更加黑暗,只有极远处一个坍塌的通风口透进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天光,勉强勾勒出巨大的空间轮廓。无数粗大的、表面粗糙的混凝土承重柱如同原始森林的巨木,沉默地矗立着,支撑着上方摇摇欲坠的沉重顶板。地面凹凸不平,积着浑浊的污水,散落着各种建筑垃圾和锈蚀的机械残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如同巨大墓穴般的死寂。
林默背靠在一根冰冷的承重柱后,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血水和灰尘,在他脸上留下道道污痕。他掏出那个倒计时器,屏幕的幽光映亮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00:07:29
七分钟!距离七点,只剩下最后七分钟!
他必须在这里,在这片黑暗的迷宫里,撑过这最后的七分钟!或者……杀死那个怪物!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图纸上标注的顶板结构性损伤区域……他目光如炬,借着那微弱的天光,快速扫视着停车场深处。很快,他锁定了目标——在靠近东侧墙体的地方,一片区域的顶板明显下陷,几根粗大的钢筋从混凝土里狰狞地裸露出来,扭曲变形,如同巨兽断裂的骨骼。下方堆积着大量掉落的混凝土块。
就是那里!
林默立刻行动起来,像一道无声的阴影,紧贴着冰冷的柱子,朝着那片危险区域快速移动。他一边移动,一边飞快地解下腰后箭袋里仅剩的三支精钢弩箭。他没有去捡掉在外面的复合弩,时间来不及了。他蹲下身,在潮湿的地面上摸索着,抓起几块大小适中、边缘锋利的混凝土碎块。然后,他极其小心地将三支弩箭的箭簇,分别深深插入三块碎石的缝隙中,箭尾朝外,再用一些污泥小心地涂抹覆盖,只留下尖锐的箭簇尖端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三块地雷被迅速布置在那片危险顶板区域周围的几个关键路径上——一根柱子后面,一个凹陷的水坑边缘,一堆碎砖的缝隙里。位置刁钻,极难察觉。
做完这一切,林默迅速退回到那片下陷顶板区域的正下方,一根最为粗壮的承重柱后面。这里位置相对靠里,视野被柱子和其他杂物遮挡,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死角。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混凝土柱面,剧烈的心跳声在死寂中如同擂鼓。他最后检查了一下后腰暗袋里那块冰冷的刀片,然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将身体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彻底融入了这片黑暗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废墟阴影之中。只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潜伏在深渊里的野兽,透过柱子边缘的缝隙,死死地盯着他布置陷阱的方向,以及更远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倒计时器上的猩红数字,无声地跳动着:
00:04:17…
00:03:56…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突然!
林默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来了!
停车场入口方向那片绝对的黑暗里,极其轻微地,响起了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不是奔跑,而是缓慢、稳定、带着一种猫科动物般优雅从容的落地声。
咔哒。
声音很轻,却像重锤般砸在紧绷的神经上。
林默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透过柱子的缝隙,死死盯住声音来源的方向。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缓缓波动了一下。
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如同从虚无中凝聚而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停车场的入口处。简长生。
他并没有立刻深入,而是停了下来,姿态依旧轻松,甚至带着几分巡视自己领地的悠然。那柄狭长的古剑随意地提在手中,剑尖斜斜点地。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巨大的、充满死亡陷阱的黑暗空间,嘴角似乎又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林默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他藏身的柱子区域,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强迫自己一动不动,连眼珠都不敢转动分毫。
简长生动了。他没有选择直线深入,而是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蕴含某种奇特韵律的步伐,开始绕着外围的柱子缓缓移动。皮鞋踩在潮湿的地面和碎石上,发出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咔哒声,在死寂的空间里规律地回响,如同死神的脚步声,一步步踏在人的心脏上。
他似乎在观察,在评估,更像是在享受这最后的猎杀前戏。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移动的黑影。近了……近了……那个黑影,正朝着他布置的第一块地雷——那根柱子后面插着弩箭的碎石——缓缓靠近!
五米……三米……一米!
就在简长生的脚步即将绕过那根柱子,踩上那块伪装过的碎石时——
他的脚步,毫无征兆地停住了。
停在距离那块地雷仅仅半步之遥的地方。
林默的瞳孔猛地收缩!难道被发现了
只见简长生微微歪了歪头,目光似乎饶有兴致地落在了柱子根部那块不起眼的碎石上。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嘲弄。
啧啧,他轻轻摇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令人心寒的戏谑,小泥鳅,你这点小把戏,也太看不起人了点吧
他抬起脚,那只穿着厚实皮靴的脚,没有踩下去,而是极其随意地、像踢开一块碍眼的垃圾般,朝着那块伪装着弩箭的碎石,轻轻一拨!
噗!
碎石被踢开,翻滚着撞在旁边的混凝土墙上。那支隐藏在碎石缝隙里的精钢弩箭,失去了支撑,叮当一声掉落在潮湿的地面上,箭簇在微光下反射出一点寒芒。
陷阱,被如此轻描淡写地识破并化解了。
林默藏在柱子后的身体,瞬间僵硬冰冷,如同坠入冰窟。
简长生看都没看地上那支失效的弩箭,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光束,穿透黑暗,精准无比地、牢牢锁定了林默藏身的那根巨大承重柱!
躲猫猫的游戏,该结束了。他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却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刺入林默的耳膜。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揪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迈开脚步,不再绕行,而是径直朝着林默藏身的柱子,一步步走了过来!皮鞋踩踏地面的声音,如同丧钟的倒计时,敲打在林默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完了。
陷阱失效,位置暴露……最后的生路似乎被彻底堵死。
林默背靠着冰冷刺骨的柱子,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死死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如同死神化身般的黑色身影,看着他手中那柄在昏暗中流动着致命幽光的古剑。倒计时器冰冷的数字仿佛在他眼前疯狂跳动:
00:01:48…
00:01:47…
最后的一分多钟!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像规则预告的那样,被利刃穿心
不!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源自生命本能的疯狂,如同火山般在他濒临枯竭的身体里轰然爆发!那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燃烧一切的、同归于尽的决绝!
就在简长生距离柱子仅剩最后五步,脸上那抹猫捉老鼠的残忍笑意达到顶点,握剑的手腕微微抬起,准备给予最后一击的瞬间——
林默动了!
他不是逃跑!而是如同被激怒的、扑向猎枪的野兽,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和所有的疯狂,朝着步步逼近的简长生,亡命反扑!
啊啊啊——!
一声嘶哑的、充满了绝望和暴戾的怒吼,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咆哮,猛然撕裂了地下停车场的死寂!林默的身影从柱子后如同炮弹般冲出,双眼赤红,带着一股惨烈的气势,扑向简长生!
这完全是自杀式的冲锋!没有任何章法,只有最原始的、以命搏命的疯狂!
简长生显然也没料到这只被逼到墙角、早已伤痕累累的猎物,竟然会在最后时刻爆发出如此悍不畏死的反扑!他那双一直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终于第一次真正地眯了起来,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极度的意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面对林默这完全舍弃了防御、只求同归于尽的扑击,简长生没有选择硬撼其锋锐。他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极其灵巧地向后滑退半步!同时,握剑的右手手腕一抖,狭长的古剑化作一道幽冷的弧光,精准无比地刺向林默扑来的咽喉!攻其必救!逼其回防!
这一剑,快!准!狠!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
然而!
林默根本没有回防!他甚至没有试图去躲避那柄刺向自己咽喉的致命长剑!他的眼中只有简长生那张近在咫尺、带着惊愕的脸!他的目标只有一个——近身!
噗嗤!
冰冷的剑锋,毫无阻碍地刺入了血肉!
鲜血瞬间飙射而出!
但被刺中的,却不是咽喉!
在剑锋即将洞穿喉咙的最后一刹那,林默猛地侧头!同时左臂闪电般抬起,主动迎向了那道致命的幽光!
嗤!
狭长的剑刃瞬间贯穿了他左臂上臂的肌肉!剧烈的疼痛如同电流般席卷全身!林默闷哼一声,身体因为冲击力而猛地一颤,但他前冲的势头却借着这股力量,硬生生地又向前撞进了半步!
就是这用血肉换来的、近在咫尺的距离!
林默的右手,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早已从后腰暗袋中闪电般抽出!指间,紧握着那块被体温焐热的、纤薄锋利到极致的手术刀片!冰冷的金属寒芒在昏暗中一闪而逝!
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所有的愤怒、绝望、不甘,都灌注在这只握着刀片的手上!朝着简长生持剑的右手手腕内侧——那个最脆弱、肌腱和血管密布的要害——狠狠地、决绝地划了过去!
这一下,太快了!太近了!太出乎意料了!
简长生瞳孔骤然收缩!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默那悍不畏死的扑击和左臂格挡上,完全没料到对方在手臂被贯穿的剧痛下,还能如此精准、如此凶狠地发动这致命的反击!那块小小的刀片,在如此近的距离,带着同归于尽的狠辣,直指他握剑的手腕!
致命的威胁感,如同冰水般瞬间浇遍全身!
千钧一发!
简长生展现出了超越人类极限的反应!他握剑的右手手腕猛地一拧,试图用剑锷去格挡!同时身体极限地向后仰!
然而,太近了!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利刃划过皮肉的细微声响。
林默手中那纤薄的刀片,如同热刀切过牛油,在简长生后撤的手腕内侧,留下了一道细长、却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瞬间从那道细长的伤口中涌了出来,顺着他苍白的手腕,滴落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啪嗒。
一滴殷红,在浑浊的积水中迅速晕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默保持着前扑划击的姿势,左臂还穿着那柄幽冷的古剑,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他死死地盯着简长生手腕上那道正在迅速被鲜血染红的伤口,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简长生也僵住了。他微微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道细长、却异常刺目的伤口,看着自己的血顺着指尖滴落。他脸上那抹永远带着戏谑和掌控感的笑容,第一次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错愕,随即迅速转化为一种冰冷刺骨、如同万年玄冰般的阴郁。
滴答。
又一滴血珠坠落,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纯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杀意,如同实质般锁定了近在咫尺、摇摇欲坠的林默。
呵……一声低沉到极致的轻笑,从他喉咙里滚出,带着一种奇异而危险的韵律。
小虫子……
他手腕猛地一抖!
噗嗤!
贯穿林默左臂的古剑被粗暴地拔出!带出一蓬温热的血雾!
剧痛让林默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的承重柱上,几乎昏厥过去。他靠着柱子滑坐在地,右手死死捂住左臂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了额头。
简长生看都没看自己手腕的伤,仿佛那微不足道。他提着滴血的古剑,一步步走到林默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如同俯视一只即将被碾死的蝼蚁。冰冷的杀意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几乎要将空气都冻结。
你……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成功地……惹怒我了。
他手中的古剑缓缓抬起,剑尖在昏暗中流动着幽冷的光泽,精准无比地指向林默的心脏。那姿势,和预告通知书上描绘的死亡方式,一模一样!
倒计时器冰冷的红光,映照着林默因失血和剧痛而模糊的视线,上面的数字在疯狂地闪烁、归零:
00:00:03…
00:00:02…
00:00:01…
00:00:00!
猩红的数字,定格!
七点整!
预告的死亡时刻,降临!
游戏结束。简长生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
剑锋,带着撕裂一切的死亡寒意,朝着林默的心脏,如同闪电般刺下!
林默背靠着冰冷的柱子,左臂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晃动、模糊,只有那柄滴血的古剑,在昏暗中划出一道夺命的幽光,带着死神的气息,精准无比地刺向他的心脏!剑尖撕裂空气的尖啸,是他生命最后时刻听到的绝响。
躲不开!挡不住!死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轰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痛苦呻吟,毫无征兆地爆发!紧接着,是山崩地裂般的恐怖巨响!
整个地下停车场,剧烈地摇晃起来!如同遭遇了最猛烈的地震!
哗啦啦——!!!
林默背靠的那根巨大承重柱上方,那片早已标注为结构性损伤的顶板区域,终于在这剧烈的震动和上方某种未知力量的作用下,彻底崩塌了!
无数巨大的混凝土块,夹杂着扭曲断裂的钢筋,如同瀑布般轰然砸落!烟尘如同火山喷发般瞬间弥漫开来,淹没了整个空间!地面在疯狂地颤抖、开裂!
简长生那志在必得的一剑,被这突如其来的、毁天灭地般的崩塌硬生生打断!一块磨盘大小的混凝土块带着万钧之力,擦着他的身体狠狠砸落在地,碎石飞溅!他脸色骤变,身体不得不猛地向后急退,避开这无差别的灭顶之灾!
轰!轰!轰!
巨石坠落!烟尘冲天!
林默蜷缩在柱子根部,被剧烈的震动抛甩着,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口鼻里灌满了呛人的粉尘。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巨大的石块不断砸落,地面龟裂,支撑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整个空间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塌陷!
一块桌面大小的混凝土板,带着呼啸的风声,正对着他头顶砸落!
死亡!
比剑锋更直接的死亡!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眩晕!林默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身体猛地向旁边一滚!
轰!!!
混凝土板在他刚才蜷缩的位置砸得粉碎!碎石如同子弹般四射飞溅,打在他身上,带来一片剧痛!
他滚到了另一根相对完好的柱子后面,蜷缩在角落里,死死抱住头。巨大的震动和轰鸣持续了足足十几秒,才渐渐平息下来。烟尘弥漫,如同浓雾,遮挡了一切视线。空气中充斥着呛人的粉尘味和浓重的血腥味(既有他自己的,也有简长生的)。
崩塌停止了。停车场东侧,那片危险区域彻底被砸落的巨石掩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废墟堆。几根扭曲的钢筋从废墟堆里狰狞地刺出,如同怪物的獠牙。
林默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左臂的伤口,疼得他浑身抽搐。他挣扎着抬起头,透过弥漫的烟尘,紧张地搜寻着。
那个穿着皮夹克的身影……在哪里
烟尘缓缓沉降。在距离他七八米远的地方,一片相对空旷的碎石堆上。
简长生站在那里。
他的黑色皮夹克上落满了灰白色的粉尘,显得有些狼狈。但他握剑的姿势依旧稳定,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穿透渐渐稀薄的烟尘,牢牢锁定在林默身上。他右手手腕那道被刀片划出的伤口,在灰尘的沾染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鲜血依旧在缓缓渗出,顺着他垂下的指尖,一滴一滴,砸落在脚下的碎石上。
啪嗒…啪嗒…
声音在崩塌后的死寂中,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残酷的韵律。
简长生没有立刻冲过来。他就那么站着,微微歪着头,用一种全新的、充满了审视、惊异,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蜷缩在角落、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林默。
那眼神,不再是看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虫子。
而是像在欣赏一件……出乎意料的、极其有趣的玩具。
呵……一声低沉的笑声,打破了沉寂。简长生抬起那只受伤的手腕,毫不在意地用手背蹭了蹭脸颊上的灰尘,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林默。
林默,是吧他的声音不再冰冷,反而带上了一种奇异的、探究般的兴致,你这只小虫子……
他停顿了一下,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带着浓烈兴味的弧度。
有点东西啊。
就在这时——
滴!
林默怀中那个倒计时器,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屏幕上的猩红数字,在归零几秒后,竟然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冰冷的00:00:00,而是跳出了一行新的、同样是暗红色的小字:
首轮生存确认。
‘归墟’邀请函生成中……
4
归墟之契生死邀请函
林默猛地低头,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大脑一片空白。
邀请函生成
与此同时,简长生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挑眉,脸上的兴味更浓了。他抬起那只滴血的手腕,用沾着血的手指,随意地弹了弹皮夹克上的灰尘,动作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性。
看来,他歪着头,看着林默,笑容在弥漫的烟尘中显得格外诡异,游戏……才刚刚开始热身呢
林默背靠着冰冷刺骨的承重柱,左臂伤口传来的剧痛如同连绵不绝的潮汐,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烟尘弥漫,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血腥气,呛得他几乎窒息。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和渐渐沉降的尘埃,看到了那个站在废墟之上的身影。
简长生。那个如同噩梦般的猎人。
他依旧站在那里,姿态甚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慵懒。皮夹克上的灰尘掩盖不了他眼底那抹重新燃起的、更加危险的光芒。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道被林默用刀片划出的伤口,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脚下的碎石上绽开一朵朵微小而刺目的红花。他脸上没有愤怒,没有痛苦,反而缓缓勾起一个极其复杂的笑容——有惊愕,有玩味,还有一种……仿佛发现新玩具般的、纯粹的兴奋。
那笑容,比冰冷的杀意更让林默感到毛骨悚然。
呵……简长生低笑一声,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停车场废墟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他抬起那只流血的手腕,毫不在意地用沾着血的手指,随意地弹了弹皮夹克上的灰尘,动作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
林默,是吧他歪着头,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林默身上,仿佛在重新评估一件稀有的藏品,你这只小虫子……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扫过林默血肉模糊的左臂,又落回自己手腕的伤口上。
爪子还挺利。
就在这时——
滴!
林默怀中那个紧紧攥着的倒计时器,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电子提示音!这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屏幕上,那猩红的00:00:00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行同样暗红色、仿佛用鲜血书写的字迹:
首轮生存确认。
‘归墟’邀请函生成中……
邀请函生成什么意思
林默的大脑一片混乱,失血和剧痛严重干扰着他的思考。生存确认他活过了七点可那个怪物还站在面前!这场噩梦……难道还没结束
哦简长生也注意到了林默的动作和他脸上瞬间的茫然。他微微挑眉,脸上的兴味更加浓厚,甚至向前踏了一步,皮鞋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哒轻响。
看来,他歪着头,笑容在弥漫的烟尘中显得格外诡异,目光灼灼地盯着林默,我们的‘归墟’,给你发了张新门票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古剑,剑尖不再指向林默的心脏,而是随意地垂向地面。剑身上的血迹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暗沉。
有意思。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猎人看到新奇猎物时特有的光芒,本来以为只是清理一只小虫子,没想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崩塌的废墟,又落回林默身上,笑容扩大。
还能遇到点意外之喜。
他向前又迈了一步,距离林默藏身的柱子更近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再次弥漫开来。
怎么样简长生微微俯身,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低沉,眼神却锐利如刀,新玩具要不要跟我玩玩下一局看看你这小爪子,还能不能挠到我
林默靠在冰冷的柱子上,身体因为剧痛和失血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他听着简长生那充满戏谑和危险邀请的话语,看着对方步步逼近的身影,还有手腕上那不断滴落的鲜血……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和绝望感再次涌上心头。
邀请函下一局
这该死的游戏,到底有完没完
他还有力气逃吗还能往哪里逃
就在林默心神剧震、简长生带着危险笑意步步紧逼的刹那——
滴!滴!滴!
林默怀中那个刚刚沉寂下去的倒计时器,屏幕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伴随着一阵急促到令人心慌的蜂鸣!
屏幕上的暗红文字瞬间刷新:
邀请函生成完毕。
信息传输中……
紧接着,屏幕一闪,浮现出一张极其简洁的电子卡片图案。卡片同样是压抑的纯黑底色,中央印着一个扭曲的、如同眼睛又像古老符文的暗红标记——与最初那份死亡通知书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标记下方,是几行冰冷的文字:
邀请对象:林默
身份编码:未定(待激活)
权限等级:观察者(临时)
下一场次:‘血月之蚀’前哨站
时间:2025年6月7日,午夜零时
地点:旧港区7号码头,‘海妖号’废弃货轮
备注:请确保自身存活至激活日。‘归墟’期待您的正式加入。
嗡!
几乎在邀请函信息完全显示的同时,林默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那震动如此剧烈,隔着衣物都能清晰感受到。
林默下意识地用没受伤的右手掏出手机。屏幕自动解锁,一个从未见过的、界面极其简洁却透着冰冷科技感的APP图标,赫然出现在屏幕中央!图标正是那个扭曲的暗红标记!
APP下方,标注着两个冰冷的字:
归墟
与此同时,站在几步开外的简长生,手腕上那块造型奇特的黑色腕表,也突然发出了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和低沉的蜂鸣。表盘上幽蓝的冷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信息在滚动。
简长生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腕表。当他看清表盘上显示的内容时,眼中那抹玩味的笑意瞬间被一种更加深沉的、混合着惊讶和一丝了然的神情所取代。他再次抬起头看向林默时,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审视,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
哈!他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意味不明的笑声,摇了摇头,手腕一翻,那柄滴血的古剑如同变魔术般消失在他皮夹克后腰的暗鞘里。
原来如此……简长生看着林默,嘴角重新勾起,但这次的笑容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归墟’亲自给你发了船票还是‘血月之蚀’
他向前又走了一步,距离林默仅剩两三米。林默甚至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血腥味、硝烟味和一种冷冽皮革的气息。
小子,简长生微微俯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紧紧盯着林默因失血而苍白的脸,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看来,你这条命,暂时还不归我收了。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林默血肉模糊的左臂,又瞥了一眼自己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笑容里多了一丝狠厉的意味。
不过,这道疤,我记下了。他用那只受伤的手点了点林默的方向,指尖的血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下次见面,希望你能让我玩得更尽兴点。别死得太快,新玩具。
说完,他不再看林默一眼,仿佛刚才那场生死追逐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热身。他转过身,黑色皮夹克的衣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迈开长腿,踏过满地的碎石和废墟,身影很快没入停车场深处更加浓重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只有那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空间里回荡了几下,也彻底消失了。
停车场里,只剩下林默一个人。
剧痛、失血的眩晕、巨大的精神冲击,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背靠着冰冷的柱子,身体不受控制地沿着粗糙的混凝土表面缓缓滑落,最终瘫坐在冰冷潮湿、布满碎石和灰尘的地面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粉尘的呛咳。左臂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渗出温热的血液,染红了半边衣袖。右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屏幕还散发着幽幽红光的倒计时器,上面那张黑色的归墟邀请函图案,如同恶魔的烙印。
邀请函……血月之蚀……旧港区……废弃货轮……
还有简长生最后那句带着血腥味的警告——下次见面,希望你能让我玩得更尽兴点。
下一次还有下一次
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让他连手指都无法动弹。他费力地抬起头,透过停车场那个巨大的、因崩塌而裂开的缝隙,望向外面阴沉的夜空。
5
血月低语终焉序幕
厚厚的云层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轮巨大、诡异的暗红色月亮,如同浸透了鲜血,正静静地悬挂在裂开的云隙之间。那妖异的红光,冰冷地洒落下来,透过缝隙,正好投射在林默满是血污和灰尘的脸上。
血月。
林默的瞳孔,在血月的映照下,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