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假死建筑师 > 第一章

>我受邀前往孤岛调查建筑大师沈墨的死亡。
>管家说:先生最近性格大变,昨天还在暴雨中独自散步。
>三位嫌疑人都有完美不在场证明:助手在修电路,富豪在喝酒,模特在服药休息。
>我注意到死者右手布满老茧——但沈墨五年前就改用电脑绘图了。
>突然明白:死者是沈墨的替身保镖,失踪八个月的他才是真凶。
>他杀死替身后伪装成自己死亡,准备以新身份卷款潜逃。
>暴雨夜,他冲向悬崖密室,而我终于抓住了那只曾放走罪恶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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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不是落下来的,是砸下来的。豆大的雨点狂暴地敲打着海妖号狭小的舷窗,力道之大,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玻璃凿穿。墨绿色的海水在船身两侧翻涌,浑浊而愤怒,卷起白沫,一次次重重地拍在钢铁船壳上,发出沉闷而令人心悸的巨响。这艘老旧渡轮像片可怜的叶子,在无边无际的暴怒之海里艰难地起伏、挣扎。每一次船头沉入浪谷,都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仿佛这老迈的骨架随时会彻底散开。
我靠在冰冷的舱壁上,胃里翻江倒海,每一次颠簸都让眩晕感更深一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咸腥、铁锈和柴油混合的怪味,几乎令人窒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张被雨水浸湿、边缘已经有些发软的卡片。卡片上只有一行打印的黑色小字,冰冷得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杜衡先生,请于10月17日登岛。沈墨先生已死,亟待明察。酬金五十万,预付十万已入账。船票附后。
沈墨。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心底漾开一圈圈浑浊的涟漪。国内建筑界曾经最耀眼、也最富争议的星辰。他的设计大胆、昂贵、充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他本人一样,傲慢地切割着城市的天际线,也切割着所有靠近他的人。他怎么会死又是谁,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夜晚,向一个早已从警界黯然退场、几乎被遗忘的前神探杜衡,发出了这样一封指向不明的邀请函
五十万。一个无法拒绝的数字。更无法拒绝的,是那名字本身所携带的、令人不安的引力。
海妖号猛地一沉,船头似乎插进了海的最深处,整个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死死抓住冰凉的金属扶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就在这剧烈的晃动中,前方浓得化不开的雨幕深处,一个模糊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悄然显现。
黑岩岛。
它沉默地矗立在铅灰色天穹与墨黑色怒海的交界处。陡峭的黑色崖壁被雨水冲刷得油亮,冷酷地拒绝着海浪的扑打。崖壁顶端,一座庞大建筑的轮廓若隐若现。尖顶,高耸的塔楼,巨大的玻璃幕墙——即使隔着狂暴的风雨,也能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属于沈墨的独特风格:冰冷的几何线条,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倨傲与疏离。那就是他的堡垒,他的王国,他的牢笼。
也是他葬身之地。
渡轮在狂风巨浪中笨拙地扭动着身躯,终于艰难地靠近了岛屿背风处一个简陋的小型码头。码头由粗粝的黑色岩石垒砌而成,几根粗大的木桩深深打入岩缝,系泊缆绳被绷得笔直,在风雨中发出吱嘎的摩擦声。一个穿着深色雨衣的身影,像一尊石像般凝固在码头上,任凭暴雨冲刷。直到渡轮终于挨上码头,发出沉重的碰撞闷响,他才微微动了一下。
我抓起自己单薄的行李——一个不大的旅行袋,里面塞着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个从不离身的旧勘查箱——踉跄着冲下湿滑的跳板。狂风夹杂着冰冷的雨点,如同无数细小的鞭子抽打在脸上,生疼。脚下的木板在剧烈摇晃,海水带着白沫漫过脚面。
杜衡先生雨衣人上前一步,声音嘶哑,穿透哗哗的雨声传来。兜帽下是一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皮肤黝黑粗糙,如同被海风和岁月反复雕琢过的礁石。一双眼睛浑浊却锐利,此刻盛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惶和深重的疲惫。雨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不断流下。
是我。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回应。
我是管家,老赵。他微微躬身,声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颤抖,您…终于来了。先生他…出事了。
那出事两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带路吧。我没有多余的寒暄。这鬼天气和这诡异的气氛,让我只想尽快离开这湿透的码头。
老赵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点点头,转身引路。一条陡峭的石阶蜿蜒向上,直接凿刻在湿滑的黑色崖壁上,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雨水汇成浑浊的小溪,顺着石阶哗哗流淌。我紧跟着老赵佝偻的背影,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岩石上,必须格外小心。狂风在耳边呼啸,卷着冰冷的海水腥气,不断试图将人推下深渊。攀爬了不知多久,沉重的铁艺大门终于出现在眼前,门后是风雨中沉默的庞大建筑——黑石堡。
门厅异常高大空旷,穹顶高悬,光线昏暗。一股混合着昂贵木材、真皮家具、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被雨水放大后的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冰冷而压抑。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狂怒翻腾的大海,灰黑色的巨浪一次次撞击着下方的崖壁,发出沉闷的轰响,如同巨兽濒死的咆哮。
老赵脱下滴水的雨衣挂好,露出里面浆洗得发白但一丝不苟的黑色制服。他引着我穿过空旷得足以产生回声的门厅,走向侧面一条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他的脚步很轻,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滞涩感。
先生他…是昨天夜里没的。老赵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空洞,带着浓重的鼻音,就在他的书房里。发现的时候…已经…他哽住了,抬起粗糙的手背用力擦了擦眼睛,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谁发现的我问,目光扫过走廊两侧紧闭的房门。墙壁上挂着几幅巨大的抽象画,色彩狂放扭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狰狞。
是…是我。老赵的声音低了下去,早上七点,我去书房送先生惯常要的咖啡和报纸…敲门没人应,试着推门,发现门锁着。喊了很久也没动静,心里觉得不对,就去找了备用钥匙…一开门…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肩膀微微颤抖,先生他…就趴在他的大书桌上,背心…全是血…书桌上…也全是血…
他描述得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和悲伤几乎将他击垮。
门是锁着的我追问关键点。
是,从里面反锁的。老赵用力点头,钥匙只有先生自己有一把,另一把备用钥匙在我这里。我开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先生一个人…窗户也是关好的…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我们走过的方向,仿佛那血腥的场景就在身后重现。
昨天有什么异常吗或者最近我放慢脚步。
老赵的脚步也慢了下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和更深的不安。异常…说不好。就是觉得…先生他最近…不太对劲。他犹豫着,似乎在斟酌词句,大概…从几个月前开始吧感觉…整个人都变了。以前先生脾气是坏,可精气神足得很,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一股压人的劲儿。可最近…他摇摇头,人蔫了,话也少了,常常一个人发呆。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头似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一个极其怪异的画面,声音压得更低:最怪的是…昨天傍晚,就是下这场暴雨之前,天阴沉得吓人,风也刮起来了。我明明看见先生一个人,穿着那件他最喜欢的薄羊绒衫,就那么…那么慢悠悠地走到悬崖那边的小露台去了!那可是要起大风暴雨的时候啊!我叫他,说‘先生,要下大雨了,快回屋吧!’他…他好像根本没听见,就那么站着,望着海那边,一动不动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自己慢慢走回来。那样子…那样子就像…老赵搜索着词汇,最终带着一丝恐惧吐出几个字,…丢了魂儿一样。
性格大变在暴雨天独自去悬崖边我咀嚼着老赵的话,这反常的行为像一根刺,扎进了混乱的线团里。
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橡木双开门紧闭着。门把手上方,一个黄铜的标牌刻着书房二字。门框边缘,一道醒目的明黄色警戒胶带斜斜地贴着,像一道丑陋的伤口。两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岛警如同门神般守在两侧,表情严肃,眼神里带着岛上居民特有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看到管家老赵和我走近,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岛警上前一步,伸出手臂虚拦了一下。
赵伯,这位是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带着审视。
这位是杜衡先生,是…是先生生前请来的客人。老赵连忙解释,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求助的意味,先生之前交代过,如果…如果有什么事,要等杜先生来。
岛警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显然对我这个客人的身份和出现的时机充满疑虑。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侧身让开,但眼神里的警惕并未消散:现场还没动过,我们队长在里面。请快一点,队长交代过要保护现场。他伸手撕开了那道警戒胶带,然后推开了沉重的书房门。
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气味瞬间冲了出来——血腥味混合着死亡特有的甜腻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这股味道粘稠地弥漫在空气中,霸道地钻进鼻腔,直冲大脑。书房异常宽敞,但此刻却显得无比压抑。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铅灰色的天空和狂怒的大海,光线惨淡地透进来,给室内蒙上一层死气沉沉的灰调。
首先攫住视线的,是那张巨大的、用整块黑色花岗岩打磨而成的书桌。桌面上,一大片深褐色、几乎发黑的血迹已经干涸凝固,边缘呈现出令人心悸的喷射状和流淌状。血迹的中心,伏趴着一个人。
他穿着质地考究的深灰色羊绒衫和同色系长裤。头部侧枕在血泊里,浓密的黑发被血块粘结在一起,遮住了大部分面孔,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轮廓。致命伤显然在背部偏左的位置,羊绒衫被撕裂了一个狰狞的口子,周围浸透了深褐色的血污。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地垂在桌沿外,指尖几乎触到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书桌正对着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咆哮的怒海和悬崖。左侧靠墙是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塞满了精装书籍和建筑模型。右侧则是一组深棕色的真皮沙发和一张矮茶几。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除了那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和伏卧的尸体,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
一个穿着警服、身材敦实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门口,仔细检查着书桌旁边的地面。听到开门声,他猛地转过身。一张方脸,眉头紧锁,眉间刻着深深的川字纹,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股基层警官特有的、被无数琐碎案件磨砺出的粗粝感。他胸牌上写着刘强。
老赵刘强队长的目光扫过管家,随即落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这位是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刘队长,这位是杜衡先生。老赵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恭敬,仿佛我的身份能带来某种庇护,是沈墨先生生前特意邀请来的贵客。先生交代过…交代过…
杜衡刘强队长眉头锁得更紧,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扫过,带着明显的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回忆,那个…以前市局刑侦支队的杜衡
他显然听过我的名字,无论是曾经的神探光环,还是那桩导致我身败名裂的旧案。
是我。我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那目光里有职业性的审视,有对前同行的微妙评估,或许还有一丝听闻过失败者传闻的轻视。
哼,刘强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谈不上善意,但也并非完全的敌意,沈墨倒是会请人。人都死了才来他毫不客气地刺了一句,然后朝尸体方向抬了抬下巴,省里的专家被这鬼天气困在路上了。既然来了,又是‘前神探’,那就看看吧。不过…他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别乱动任何东西!这里是现场,不是你们城里人玩推理游戏的地方!看完了赶紧出来!他显然不打算给我太多时间,也不信任一个外人,尤其是有着不光彩过去的外人。
我没有理会他的警告或嘲讽,目光早已越过他,投向了书桌后那片凝固的深褐色。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混杂着一种冰冷的死亡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我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的气味刺激着神经末梢,让指尖微微发麻。走上前,在刘强警惕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张巨大的花岗岩书桌。
尸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伏趴着,头颅无力地歪向一侧,浓密的黑发被粘稠的血块纠结成一团,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略显苍白的下颌。致命伤在左后背,靠近心脏的位置。深灰色的昂贵羊绒衫被撕裂开一个不规则的破口,边缘被大量喷溅状和浸染状的深褐色血迹覆盖。伤口边缘的布料呈现出一种焦糊的卷曲状态。
枪伤。近距离射击。我几乎能想象出子弹旋转着撕裂血肉、击碎骨骼、带走生命的瞬间。书桌正前方的巨大落地窗完好无损,双层加厚的玻璃将外界的狂风暴雨声过滤成沉闷的背景噪音。窗锁是精密的电子锁,此刻显示着代表锁闭的绿色指示灯。门,如老赵所说,是从内侧用老式的黄铜插销反锁住的。插销结实,没有损坏痕迹。
我的目光扫过桌面。除了那片骇人的血泊,靠近尸体头部的位置,摊开着一本厚重的皮质笔记本。纸页被血浸透了大半,字迹模糊一片,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些凌乱的线条和符号,像是无意识的涂鸦。一支昂贵的金笔滚落在血泊边缘,笔尖也沾着暗红的血渍。除此之外,桌面异常整洁,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仿佛受害者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近在咫尺的人一枪毙命。
刘强队长抱着手臂站在几步外,冷冷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像在监督一个潜在的破坏者。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只垂落在桌沿外的手上。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指关节清晰。然而,吸引我全部注意力的,是那只手的掌心,特别是拇指、食指和中指的指腹以及连接掌心的部位——覆盖着一层极其显眼的、厚实发黄的老茧。那绝不是养尊处优的建筑大师的手该有的样子。那层茧子,粗糙、坚硬、边缘分明,是长期、反复、用力地摩擦和抓握某种工具形成的。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暗影,悄然浮上心头。我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我的指腹和虎口处也有薄茧,那是常年握枪、翻查卷宗留下的痕迹。但眼前这具尸体手上的茧,比我的更厚,分布的位置也略有不同…更像是…长期用力抓握某种棍状物
我抬起头,目光投向靠墙的巨大书架。书架塞满了精装书籍和各种建筑模型。一个念头驱使着我,我走向书架。刘强立刻跟了上来,脚步很重,像在警告。
我的目光掠过那些精美的模型——摩天大楼、艺术中心、博物馆…最终停留在书架中下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静静躺着一本大开本的、厚重的精装画册。封面是沈墨最负盛名的作品之一——云端之冠摩天楼的设计手稿合集。我伸出手。
别动!刘强的低喝在身后响起。
只是看看封面。我没有回头,手指悬停在画册上方,然后小心地捏住书脊边缘,将它稍稍向外抽出了一点,露出了封面。封面上,除了那座极具未来感的建筑线稿,右下角是一张沈墨本人的半身像。照片里的他,大约四十岁左右,正是事业巅峰,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眼神锐利如鹰隼,嘴角挂着一丝标志性的、带着睥睨意味的微笑。他的双手优雅地交叠放在身前。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照片中那双交叠的手上。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光洁。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透着精心保养的光泽。那双手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多余的纹路,更看不到一丝一毫厚茧的痕迹!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过脊椎。沈墨的手!他标志性的、被无数媒体镜头捕捉过、被描述为具有魔力的设计师的手!一个站在金字塔尖、早已脱离手工绘图阶段、只需要在触摸屏上优雅勾勒概念的大师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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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前这具尸体…这布满老茧、粗糙如工匠的手…
照片上那双光洁的手,与眼前尸体上布满厚茧的手,形成了刺眼而荒谬的对比,如同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那咚咚声在死寂的书房里被无限放大,几乎盖过了窗外沉闷的涛声。照片里沈墨那锐利而傲慢的眼神,此刻仿佛穿透了纸面,带着无声的嘲讽,冷冷地刺向我。
他不是沈墨!
这个惊雷般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在我脑中炸开。老赵描述的性格大变、暴雨天独自徘徊悬崖边的反常行为、书房门窗紧闭的密室状态、这具尸体手上与身份严重不符的老茧…所有零散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个颠覆性的认知猛地吸附到一起,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队长!我猛地转过身,声音因为巨大的冲击而有些发紧,甚至忽略了刘强那充满敌意的眼神,这死者手上的茧!你看!还有这个!我指着书架上的照片,语速极快,沈墨的手不是这样的!至少五年前,他公开宣布完全转向电脑辅助设计和建模后,他的手就绝不可能再有这种长期握笔绘图形成的厚茧!
刘强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和斩钉截铁的语气弄懵了。他先是愕然地看了看我,然后目光狐疑地落在那具尸体的手上,又猛地转向书架上的照片。他那张方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眉头拧成了死结,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怀疑和一种被挑战权威的恼怒。
你…你说什么胡话他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有些底气不足,茧子这能说明什么也许…也许他私下还画着玩呢或者…是别的什么爱好弄的他试图寻找合理的解释,但眼神已经不由自主地再次对比着照片和尸体,那份差异在专业目光下是如此刺眼。
五年前彻底转向数字化设计,这是业内公认的事实,有无数报道佐证!我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目光灼灼,而且你看茧子的位置和形态!这根本不是偶尔画着玩能形成的!这是经年累月、高强度手工制图留下的痕迹!是绘图员的手!是工匠的手!绝不可能是沈墨的手!
那…那他妈这是谁!刘强被我逼问得有些乱了方寸,粗口脱口而出,眼神里的震惊终于压过了怀疑。他猛地看向尸体,又惊疑不定地扫视着书房,仿佛空气中隐藏着某个巨大的骗局。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冰冷的血腥味似乎都带上了一丝阴谋的气息,但我知道一点,老赵说沈墨最近几个月‘性格大变’,变得沉默寡言,像‘丢了魂’!还有昨天,他反常地在暴雨前独自去悬崖边!这些反常,很可能不是因为‘他’变了,而是因为…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个惊悚的推论:…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沈墨本人!真正的沈墨,很可能在几个月前,甚至更早,就已经被调包了!眼前这个死者,只是一个替身!一个被精心挑选、可能在外形上与他有几分相似的替身!
刘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巴微微张开,彻底被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推论震住了。书房里只剩下窗外海浪沉闷的咆哮和我们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替…替身刘强艰难地重复着,眼神涣散了一瞬,随即猛地聚焦,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吼道,动机呢沈墨为什么要找人冒充自己他图什么
钱!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思路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晰,沈墨的建筑帝国早就摇摇欲坠了!我登岛前查过一些公开的财经简报,他的‘墨线营造’深陷债务危机,拖欠了银行和投资人至少二十个亿!就在上个月,还有债权人起诉他的新闻!他找替身,制造自己还活着的假象,就是为了争取时间,秘密转移资产,或者…干脆金蝉脱壳!我指向书桌上那本浸透鲜血的笔记本,那上面模糊的涂鸦,也许根本不是什么设计灵感,而是转移资产的路线图!或者…销毁密码的尝试
刘强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死死盯着那本血染的笔记本,又猛地看向尸体,眼神剧烈变幻。震惊、愤怒、被愚弄的耻辱感交织在一起。
那…那真正的沈墨呢他在哪他杀了这个替身刘强追问,逻辑开始跟上。
很有可能!我的目光扫过这间门窗紧闭的密室,替身的价值在于活着扮演沈墨。一旦沈墨完成了资产转移,或者替身的存在即将暴露,替身就成了最大的累赘和威胁。杀了他,伪装成‘沈墨’遇害,沈墨本人就能彻底消失在迷雾中,用新的身份、带着转移的巨款逍遥法外!我顿了顿,加重语气,而这座孤岛,这场完美的风暴,就是他精心挑选的舞台和掩护!隔绝通讯,拖延调查,制造意外假象!
妈的!刘强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书架上,震得几本书籍滑落下来,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脸上充满了被戏耍的暴怒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狠,所以凶手就在岛上!就在这栋房子里!他根本没跑!他还在这里,等着风暴过去,等着我们被这具假尸体迷惑住视线!
对!我迎着他凶狠的目光,心脏在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逼近真相的兴奋,而且,他需要时间!风暴还没停,通讯还没恢复,他需要确认替身的死亡被坐实,需要处理掉所有指向他真实身份的痕迹!他一定还在岛上,甚至…就在我们身边!
刘强猛地直起身,对着门口厉声吼道:小王!小李!给我把所有人都控制起来!别墅里所有人!一个都不许离开!谁敢乱动,给我铐起来!
吼声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杀气。门外的两个年轻岛警显然听到了里面的对话,脸色煞白,慌忙应声,脚步声急促地远去。
风暴还在窗外肆虐。但书房内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股冷风和血腥味的残留。刘强队长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率先大步走了出去,浑身散发着凛冽的煞气。我紧随其后,管家老赵脸色惨白,佝偻着背,惶恐不安地跟在最后。
压抑的气氛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别墅原本就空旷冰冷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阴沉如墨,狂风卷着暴雨疯狂抽打着玻璃,发出噼啪的乱响。海浪的咆哮透过厚厚的墙体隐隐传来,如同巨兽在墙外喘息。客厅里灯火通明,水晶吊灯洒下惨白的光,却丝毫驱散不了弥漫的阴冷和紧张。
三个人,如同三座孤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推到了客厅中央。
林原站在靠近壁炉的位置。他约莫三十岁出头,身形瘦削,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卡其布工装,袖口和肘部有明显的磨损痕迹。他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很大,此刻却有些失焦,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和掩饰不住的疲惫。他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当刘强和我走进来时,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惊疑、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跟碰到了冰冷的壁炉围栏。
陈砚则截然不同。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宽大的单人真皮沙发里,身体深陷其中,仿佛要把沙发占满。他五十岁上下,身材高大壮硕,穿着一身昂贵的深紫色丝绸睡衣,敞开的领口露出粗壮脖颈上的金链子。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油光发亮。他手里端着一个硕大的水晶杯,里面是琥珀色的烈酒,冰块在杯中叮当作响。他的脸色很不好看,眼白带着血丝,脸颊有不正常的红晕,显然是酒精的作用。看到我们进来,尤其是刘强那副要吃人的表情,他只是冷冷地抬了抬眼皮,嘴角撇了一下,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烦躁,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白薇蜷缩在客厅另一角的贵妃榻上。她美得惊人,即使在这样惊惶的时刻,那张脸依旧像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她穿着一条质地柔软的象牙白真丝睡裙,勾勒出玲珑的曲线。海藻般浓密的黑色卷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此刻,她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身体微微发抖,像一只受惊的鸟儿。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眶红肿,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打开的白色小药瓶,几颗白色的小药片散落在她丝滑的裙摆上。看到我们,她惊恐地睁大了那双水汽氤氲的眼睛,身体缩得更紧了,仿佛想把自己藏进沙发深处。
两个年轻的岛警,小王和小李,紧张地守在客厅通往其他区域的入口处,手按在腰间的警棍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这三位贵客。
刘强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三人脸上逐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我身上,示意我开口。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的推论,你来验证!
我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三道含义各异的目光——林原的恐惧、陈砚的敌意、白薇的脆弱。
各位,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我的声音不高,但在死寂的客厅里异常清晰,盖过了窗外的风雨声,沈墨先生不幸遇害,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为了尽快查明真相,需要向各位了解一些情况,特别是昨天案发时间段,也就是大约昨晚八点到十点之间,各位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有没有人能证明
我的话音刚落,客厅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壁炉里没有生火,只有冰冷的装饰性木柴。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陈砚。他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嗤笑,带着浓重的酒气,将手中的水晶杯重重顿在旁边的茶几上,发出哐当一声响。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出来,溅在光洁的桌面上。
哈!他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布满血丝的眼睛嘲讽地扫过我和刘强,在哪儿做什么老子他妈就在这儿!在这张沙发上!他粗鲁地拍了拍身下宽大的真皮沙发,喝我的酒!看我的无聊电视!这破岛连个鬼影都看不到,我能做什么嗯他身体前倾,带着一股压迫性的酒气和怒气,你们不去抓凶手,跑来审问我老子是受害者家属!沈墨那王八蛋欠我的!他死了活该!但老子没杀他!要杀,老子早八百年就动手了,还用等到今天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的脸上。
陈先生,请冷静。我平静地看着他,不为所动,那么,昨晚八点到十点之间,有人看到你在这里吗或者,有谁能为你证明
证明陈砚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谁他妈能证明管家那个老东西那时候早他妈不知道躲哪儿去了!还有谁他凶狠地指向林原和白薇,他们一个在捣鼓那些破电线,一个吃了药睡得跟死猪一样!谁他妈能证明我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酒精和愤怒让他的脸涨得通红,没人!老子就一个人!怎么没人证明老子就是凶手了啊!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挑衅的目光死死盯着刘强。
刘强的脸色铁青,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显然在极力忍耐。
我的目光转向林原。这个瘦削的年轻人被陈砚的怒吼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又往壁炉方向缩了缩,眼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林先生我放缓和了语气。
我…我…林原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明显的颤抖,我昨天…昨天傍晚开始,别墅的电路…电路就出了问题。主屋这边还好,但西翼…就是白小姐住的那边,还有后面厨房的备用冷库…老是跳闸。管家…管家赵伯让我去看看…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继续说,我…我一直在配电房那边…排查故障。那个老配电箱…线路很乱,又旧…弄了很久。大概…大概从下午六点多,一直到…到快十一点才彻底弄好。他抬起手腕,露出手表,又指了指自己工装裤上几处明显的油污和灰尘,我一直…一直在那里。中间…中间只出来过一次,大概…大概八点半左右吧我去工具房拿新的保险丝…工具房在主屋和西翼之间的走廊尽头。拿了就立刻回去了。他语速很快,带着急于澄清的迫切。
有人看到你吗或者,有谁能证明你一直在配电房我追问。
林原的脸色更白了,他无助地摇了摇头,眼镜片反射着惨白的灯光:没…没有。配电房就我一个人。工具房…工具房那里也没碰到人。走廊…走廊是空的。他垂下头,手指用力地绞着衣角,指节发白,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在修电路!那个配电箱…队长你可以去看!我刚换下来的保险丝还在!还有工具…
好了。我打断他,目光最后落在蜷缩在贵妃榻上的白薇身上。
感受到我的视线,白薇的身体猛地一颤,像受惊的小鹿般抬起头。那双含着泪的大眼睛充满了惊惧和无助,长长的睫毛剧烈地抖动着。她下意识地把怀里的药瓶抱得更紧,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白小姐我的声音放得更轻缓。
我…我…她的声音细软,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几乎破碎不成句,我…我头疼…很厉害…从昨天下午就开始了…是…是偏头痛…老毛病了…她抽泣了一下,纤细的肩膀抖动着,赵伯…赵伯知道…我…我吃了药…医生开的…很强的…安眠止痛药…她颤抖着举起那个白色小药瓶,瓶身上的标签清晰可见,是一种强效的镇静催眠类药物。
然后…然后我就…就回房间躺下了…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眼泪无声地滑落苍白的脸颊,大概…大概是七点多…我记不清了…药效…药效上来了…我…我就睡着了…一直睡到…睡到今天早上…被…被外面的声音吵醒…她抬起泪眼,充满哀求地看着我,又看看刘强,那眼神脆弱得让人心碎,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在睡觉…房门…房门也是关着的…没有人…没有人能证明…可是…可是我真的在睡觉…药瓶…药瓶在这里…她像是害怕我们不信,急切地把药瓶往前递了递,几颗白色药片从裙摆上滚落下来。
客厅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陈砚粗重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声,林原压抑的抽气声,白薇微弱的啜泣声,以及窗外永不停歇的风雨声。
三个嫌疑人。
三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陈砚:独自在客厅喝酒,无人证明。
林原:独自在偏僻的配电房修电路,无人证明。
白薇:独自在房间服药昏睡,无人证明。
他们每个人的状态似乎都能印证他们的说法——陈砚的宿醉、林原的疲惫和油污、白薇的虚弱和药瓶。一切都严丝合缝,无懈可击。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精心安排好了每个人的位置和行为,为那场发生在封闭书房里的谋杀提供了完美的掩护。
刘强队长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烦躁地来回踱步,皮靴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哒哒声。他显然也感受到了这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带来的巨大压力,目光凶狠地扫过三人,却一时找不到突破口。
我的目光再次掠过他们。陈砚的暴怒和宿醉…林原的疲惫和油污…白薇的脆弱和药瓶…管家老赵描述的沈墨近期的反常…暴雨天悬崖边的独行…还有那具尸体手上致命的厚茧…
替身!那个关键的词再次猛烈地撞击着我的思维。如果死者不是沈墨,那真正的沈墨在哪里他需要观察,需要确认替身的死亡被坐实,需要确保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他必然还在岛上,甚至,就在这栋别墅里!他必须伪装成一个合情合理、不会引人怀疑的角色,耐心地等待风暴过去…
伪装…
我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缓缓地、再次落到了林原身上。
这个年轻的助手。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带着油污和疲惫。他独自在偏僻的配电房工作,无人见证。他负责维护这栋古老别墅复杂的电路系统…他对这栋建筑的每一个角落了如指掌!
管家老赵说过,沈墨最近几个月性格大变,变得沉默寡言,像丢了魂。一个习惯了发号施令、傲慢无礼的建筑大师,突然变得沉默、蔫巴…这巨大的反差…如果,那不是他变了,而是因为扮演者本身就是一个内向、谨慎、甚至有些怯懦的人比如…眼前这个总是低着头的助手林原
替身需要时间适应,需要模仿。而一个助手,一个长期生活在沈墨阴影下、对沈墨的言行举止都无比熟悉的人…他是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不,等等!林原的体型…似乎比照片上的沈墨要瘦削一些,身高也略矮…替身不可能在体型上相差太大,否则朝夕相处的管家和客人不可能毫无察觉!那么…真正的沈墨,他在哪里他扮演了谁谁的身份可以让他完美地隐藏,又能近距离观察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排除着不可能。陈砚那个张扬跋扈、体型壮硕的富豪气质和体型都与沈墨相去甚远,而且他仇恨沈墨,不可能配合。白薇性别不符。管家老赵年龄和外貌差距太大。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
一个大胆得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我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一直惶恐不安地站在客厅角落阴影里的那个人——管家,老赵!
是他!只能是他!
老赵!那个在码头接我、向我描述先生反常、发现尸体、掌管着别墅一切钥匙、了解所有人习惯的管家!
他的年龄体型管家制服本身就带有一定的塑形效果。他脸上的皱纹常年海风侵蚀,加上刻意的愁苦表情,足以掩盖许多细节。他佝偻的身姿完全可以伪装!他对沈墨习惯的熟悉他是最熟悉沈墨日常起居的人!他甚至能模仿沈墨说话的某些腔调!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作为管家,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出现在别墅的任何角落,观察一切,而不会引起丝毫怀疑!他可以在沈墨(替身)反常地独自去悬崖边时,担忧地呼唤他,完美地解释那不合常理的行为!他可以在案发后,第一个发现尸体,掌控现场!
而真正的林原…那个助手…他在哪里那个替身保镖又在哪里
一个恐怖的闭环在脑中瞬间形成:真正的沈墨,在几个月前,甚至更早,就秘密处理掉了原本的助手林原!然后,他找到了一个外形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面部轮廓)、并且手上带有长期绘图或使用工具形成厚茧的人(比如保镖或工匠)作为替身。沈墨自己则通过某种手段(可能是易容,更可能是利用老赵长期海风侵蚀的沧桑面容作为掩护),彻底伪装成了管家老赵!而那个失踪的保镖,就成了此刻书房里被伪装成沈墨的尸体!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切!
性格大变的沈墨(替身保镖在扮演)!
暴雨天独自去悬崖边(是沈墨本人以老赵身份在观察替身,或进行某种秘密活动)!
死者手上的厚茧(属于那个被利用后灭口的保镖)!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沈墨以老赵身份,在案发时间可以自由活动,制造忙碌的假象)!
甚至…书房门的内锁!作为管家,老赵完全有机会提前在门栓上做手脚,比如用一小块冰顶住插销槽,让门看似从内部锁上,等冰融化后,插销才真正落下!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门是内锁状态!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被这根名为身份互换的丝线瞬间串联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终于窥破这精心编织的弥天大谎!
我的目光死死锁定了角落里的老赵。他依旧低垂着头,身体微微佝偻,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一副惶恐不安的老实管家模样。但此刻,在我的眼中,那谦卑的姿态、那满脸的皱纹、那花白的头发,都变成了最完美的伪装!
时间仿佛凝固了。窗外一声惊雷炸响,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客厅,也照亮了老赵低垂的脸。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我捕捉到了!他那浑浊眼底一闪而逝的,绝非恐惧和悲伤,而是一种冰冷的、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和决绝!
抓住他!我几乎是嘶吼出声,指向角落里的老赵,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确认而微微变调,他不是管家!他是沈墨!
这声嘶吼如同在凝固的汽油里投入了火星!
刘强队长反应极快,他虽有一瞬间的惊愕,但长期一线搏杀的本能让他没有任何犹豫。操!他怒骂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般猛扑向角落里的老赵,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抓向对方的肩膀。
几乎在我吼声出口的同一瞬间,老赵动了!那一直佝偻的身躯如同被压紧的弹簧般猛地弹直!动作之迅捷、力量之爆发,哪里像一个垂垂老矣的管家!他脸上那副惶恐、悲伤、疲惫的面具在刹那间剥落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惊怒、凶狠和亡命之徒般的狰狞!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精光四射,充满了令人心悸的疯狂!
他根本没理会刘强抓来的大手,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侧面一滑,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入怀中!一道冰冷的金属寒光在他手中乍现——那是一把短小精悍、枪管被锯断的霰弹枪!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封闭的客厅里猛然炸开!声音巨大得几乎撕裂耳膜!枪口喷吐出炽烈的火焰和浓烟!无数细小的钢珠如同死亡风暴般泼洒而出!
小心!我厉声示警,猛地将旁边吓傻了的林原扑倒在地!灼热的弹片带着尖啸声擦着头皮飞过,几颗钢珠狠狠嵌入了我们身后的墙壁,发出噗噗的闷响,炸开一片碎石粉尘!
刘强不愧是老手,在对方掏枪的瞬间就做出了规避动作,猛地侧身翻滚。但距离太近了!霰弹的覆盖面又太大!几颗钢珠还是击中了他左臂外侧,血花瞬间飙出!他闷哼一声,动作却丝毫未停,翻滚的同时右手已经拔出了配枪!
老赵——不,此刻应该称他为沈墨——开完一枪,看也不看结果,借着巨大的后坐力猛地向后撞去!他身后是一扇通往别墅内部走廊的门!门板被他魁梧的身躯硬生生撞开!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光线昏暗的走廊深处!
站住!再动开枪了!刘强强忍左臂剧痛,单膝跪地举枪瞄准,嘶声怒吼。
回答他的,是走廊深处传来的一连串急促、沉重、如同亡命奔逃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追!刘强咬牙吼道,挣扎着要站起来,左臂的伤口血流如注。
队长!你的伤!小王和小李惊魂未定地冲过来。
死不了!别管我!快追!他手里有枪!刘强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但眼神凶狠如狼,封锁所有出口!他跑不了!这岛就这么大!他推开要扶他的警员,右手持枪,踉跄着追进走廊。
客厅里一片狼藉。弥漫的硝烟味混合着血腥味,令人作呕。水晶吊灯被霰弹波及,几盏灯泡碎裂,光线变得更加惨淡。墙壁上布满弹孔和溅射状的血迹(刘强的)。陈砚瘫坐在沙发上,面无人色,手里的酒杯早已摔碎在地,昂贵的酒液混着玻璃碴流淌。白薇蜷缩在贵妃榻角落,抱着头发出惊恐的尖叫。林原则被我压在身下,浑身抖得像筛糠,眼镜歪斜,眼神呆滞。
我迅速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混乱的现场,最后定格在沈墨消失的那条昏暗走廊。那急促远去的脚步声,如同重锤敲在心头。他要去哪这栋如同迷宫般的堡垒,哪里是他最后的退路
一个地名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悬崖密室!
管家老赵曾经无意中提到过,沈墨在别墅西翼尽头,靠近悬崖的地方,有一间极其私密的沉思室。那里视野绝佳,直面狂怒的大海,但位置偏僻,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进出。沈墨将其视为绝对的禁地,连日常打扫都亲力亲为,绝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那里,很可能藏着他金蝉脱壳后准备带走的核心机密!或者,本身就是他计划中的最后退路和逃脱通道!
西翼!悬崖密室!我对着挣扎追出的刘强背影大吼一声,随即不再犹豫,拔腿就朝着沈墨消失的走廊方向猛冲过去!必须在他彻底封闭那个堡垒之前截住他!
别墅内部如同巨大的蜂巢,走廊错综复杂,光线昏暗。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分不清是沈墨的,还是身后刘强和警员的,还是我自己的。我凭借着登岛后匆匆一瞥记下的方向感,拼命朝着西翼狂奔。
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沈墨的、混合了汗水和硝烟的气息。这成了我追踪的唯一路标。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感。窗外的风雨声越来越清晰,预示着正在接近临海的西翼。
终于,冲过一道拱门,眼前是一条更加狭窄幽暗、似乎鲜有人至的走廊。走廊的尽头,一扇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黑色铁门赫然在目!门紧闭着!
而在铁门旁边的阴影里,一个人影正背对着我,肩膀剧烈起伏,显然刚刚抵达,正在喘息。正是沈墨!他伪装用的花白假发和部分胡须在刚才的剧烈奔跑中已经脱落大半,露出了底下修剪得体的深色短发和轮廓清晰的下颌线。那身管家的深色制服穿在他身上,此刻显得异常紧绷和不协调,勾勒出他远比老赵壮硕得多的体格。他听到了身后追来的脚步声,猛地回头!
那张脸!虽然还残留着刻意画上去的皱纹和暗沉肤色,但那双眼睛——充满了极度震惊、被彻底识破的暴怒、以及走投无路的疯狂——正是照片上那个睥睨一切的沈墨!只是此刻,所有的傲慢都被一种歇斯底里的狰狞所取代!
他看到是我(而非持枪的警察)第一个追来,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狂喜和极度的轻蔑!他右手还握着那把锯短的霰弹枪,左手则飞快地在铁门旁边一个嵌入墙壁的、带有密码盘和机械锁孔的控制面板上操作着!动作快得眼花缭乱!
杜衡!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因为狂奔和激动而完全变了调,不再是老赵的苍老,而是属于他本人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尖锐,你这阴魂不散的丧家犬!坏我好事!都给我去死!
他狞笑着,猛地抬起右手的霰弹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我的胸膛!手指扣向扳机!
生死一线!肾上腺素如同火山般在体内爆发!在他枪口抬起的刹那,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鱼跃扑倒!身体贴着冰冷潮湿的地面向前滑行!
砰——!
又一发霰弹在我头顶上方不足半米处轰然炸开!灼热的气浪和无数钢珠狠狠砸在身后的墙壁和天花板上!碎石、粉尘、木屑如同暴雨般劈头盖脸落下!几颗滚烫的弹片擦着我的后背飞过,火辣辣地疼!
滑行的冲势让我直接撞到了沈墨的脚边!我甚至能闻到他裤腿上浓重的硝烟味和汗味!在他因开枪后坐力微微后仰、试图重新瞄准的瞬间,我蜷缩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双腿猛地向上蹬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在他持枪的右手手腕上!
呃啊!沈墨发出一声痛呼,手腕剧痛,那把致命的霰弹枪再也握持不住,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几米外的地面上,滑出去老远!
武器脱手!沈墨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更深的疯狂淹没!他看也不看地上的枪,左手在控制面板上狠狠一拍!铁门内部传来沉重的咔哒一声机械咬合声!
他转身就去拉那扇厚重的铁门!门似乎被打开了一条缝隙!里面黑洞洞的,一股冰冷潮湿的海风气息涌了出来!
他想逃进去!然后把自己反锁在里面!
绝不能让他得逞!
拦住他!刘强的怒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已经从后面走廊传来!但他们还需要几秒!
而我,就在他脚边!
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就在沈墨的手抓住铁门把手、身体即将挤入那条缝隙的瞬间,我刚刚蹬出、尚未收回的右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上一勾!目标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支撑身体重心的左脚脚踝!
这一勾,时机、角度、力量都拼到了极致!
沈墨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挤进铁门和防备后面追兵上,完全没料到脚下这阴险的一击!脚踝被狠狠勾中,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啊——!一声惊怒交加的狂吼!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砍倒的大树,带着巨大的势能,向前、向铁门内、更向铁门外侧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悬崖方向——轰然倾倒!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沈墨那张因惊骇和暴怒而完全扭曲的脸庞,在昏暗中急速放大。那双曾俯瞰众生、充满算计的疯狂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对坠落的无边恐惧。他徒劳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任何可以救命的东西——冰冷的铁门边缘、潮湿的空气,甚至是我伸出的手。
我的右手,几乎是肌肉记忆般,在他身体失控倾倒的瞬间,猛地探了出去。五指张开,指尖因为用力而绷紧到极限,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近乎本能的急迫,抓向他的手臂!
指尖传来粗糙衣料的触感,冰冷而真实。
能抓住!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猛地从指尖传来!那是人体坠落时恐怖的重量和加速度!我的手臂被这股力量狠狠一扯,肩关节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整个人被带得向前踉跄扑去,眼看就要被他一起拖下那无底深渊!
千钧一发!
另一只强壮有力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从斜后方抓住了我的腰带!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将我前扑的势头扼住!是刘强!他满脸是汗,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
呃啊——!沈墨绝望的嘶吼声在悬崖边缘的狂风中骤然拔高,又戛然而止!
我的指尖,只感觉到那粗糙的布料猛地一滑!冰冷、坚硬、带着死亡气息的虚空,瞬间吞噬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触感。
他消失了。
像一颗被狂风卷走的石子,无声无息地坠入了下方那片被狂风暴雨和滔天巨浪统治的黑暗地狱。
只有那声短促到令人心悸的、被风雨瞬间撕碎的绝望余音,还残留在冰冷的空气中。
我扑倒在悬崖边缘冰冷湿滑的石地上,半个身子探出了平台。刘强死死抓住我的腰带,将我向后拖离危险地带。狂风卷着冰冷的雨点,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抽打在我的脸上、身上。悬崖下方,是墨汁般翻涌咆哮的大海。巨大的浪头如同黑色的山脉,一次次重重地撞击在嶙峋的礁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如同天地崩裂般的轰响!白色的浪沫被狂风撕碎,飞溅起数十米高,带着咸腥和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墨的身体,早已不见踪影。在那片狂暴的、吞噬一切的海天之间,人类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那狂怒的大海,成了他最后的、也是最彻底的坟墓。
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头发、脸颊不断流下,混合着汗水,流进嘴里,带着苦涩的咸味。肩头被撕裂的剧痛还在隐隐传来,但更深的是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空虚感和…疲惫。
结束了
刘强喘着粗气,松开抓住我腰带的手,踉跄着走到悬崖边,探头向下望了一眼,随即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回头,对着气喘吁吁赶到的警员吼道:快!通知港口!风暴稍微小点就立刻组织搜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他的语气,连他自己都透着一股绝望。在这种天气坠入这片海域,生存的几率,为零。
他转向我,眼神复杂,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未能亲手抓住凶手的遗憾,更多的是一种被这疯狂真相彻底冲击后的茫然。你…你刚才说…他是沈墨那老赵…还有书房里那个…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撑着冰冷湿滑的地面,艰难地站起身。雨水模糊了视线,但我还是强撑着,走向那扇被沈墨打开了一条缝隙的厚重铁门——那间所谓的悬崖密室。
铁门异常沉重。我用力推开它,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海腥味、陈旧纸张和金属气息的味道涌了出来。
密室不大,只有十平米左右。墙壁是裸露的粗糙黑色岩石,没有任何窗户,只有屋顶一盏昏暗的白炽灯。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宽大的、同样由黑色岩石打磨而成的桌子。桌子上方,镶嵌着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幕墙!幕墙之外,就是那片正在吞噬沈墨的、狂怒的墨色大海!巨浪仿佛随时会拍碎这面玻璃,将室内的一切卷入深渊!
桌面上,没有想象中堆积如山的金条或珠宝。
只有几样东西。
一个打开的、扁平的钛合金手提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摞摞崭新的、不同国家的护照。每本护照上的照片,都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但仔细看,眉眼间依稀有着沈墨的影子——不同的发型、不同的肤色、不同的妆容。名字也各不相同。瑞士、巴西、加勒比海岛国…全都是非引渡国家。
护照旁边,是几张同样崭新的身份证和驾驶证,姓名与护照对应。
压在最上面的,是几张打印好的、薄薄的纸。标题是《身份转换及资产转移最终确认书》。内容极其专业而冰冷,详细罗列了通过离岸公司、加密货币、艺术品洗钱等复杂渠道,分批转移的巨额资金流向和最终接收账户。末尾的签名栏,潦草地签着一个英文名——显然是沈墨为自己准备的新身份之一。而执行日期,就在三天后。
桌子的另一角,放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袋口敞开着。我伸手,拿出里面厚厚的一叠文件。最上面是几张放大的照片。
照片的主角,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女人很年轻,面容温婉,带着一种与世无争的宁静。小男孩虎头虎脑,对着镜头笑得很灿烂。背景是欧洲某个宁静小镇的街道和花园。照片背面,用娟秀的笔迹写着:给小哲。妈妈爱你。日期是几个月前。
照片下面,是一份瑞士银行的保密存款凭证副本。存款金额是一个令人眩晕的天文数字。受益人的名字,是一个拼音组合:Shen
Zhe。沈哲。
再下面,是几份医学报告。全是英文。我快速扫过那些专业术语和触目惊心的影像图片。结论清晰而残酷:晚期胶质母细胞瘤。患者姓名:Lin
Yuan。林原。确诊日期:十个月前。
最后,是一份签了名的遗体捐赠和保密协议。捐赠者:林原。接收方:某海外医学研究机构。日期:八个月前。
我的手微微颤抖着,冰冷的纸张边缘割着指尖。
一切都明白了。
真正的助手林原,在十个月前确诊了绝症。绝望中,他签下了遗体捐赠协议,也许是为了给家人(如果有的话)留点钱,也许是出于别的考虑。而这一切,被同样陷入绝境(债务绝境)的沈墨利用了。他找到了林原,也许承诺了巨额的捐赠补偿,也许用了别的手段,总之,他拿到了林原的身份死亡证明和遗体处理权。
然后,他物色到了那个手上布满厚茧的替身(很可能是他雇佣的某个保镖或工匠),让替身以沈墨的身份活着,应付外界,制造自己还在掌控局面的假象。而他自己,则利用林原的身份死亡,彻底改头换面,伪装成了管家老赵,潜伏在自己家中,暗中操纵着替身,同时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庞大的资产转移计划,并为自己和那个从未公开过的私生子沈哲,铺好了金蝉脱壳后的退路。
替身保镖的价值在于活着扮演沈墨。当资产转移接近尾声,当这场风暴提供了完美的掩护,当替身的存在可能成为漏洞时,杀了他,伪装成沈墨遇害,沈墨就能以老赵的身份,在混乱中悄然登上来接应的船(也许计划中就有),或者等待风暴平息后以老管家的身份离开,最终在海外与儿子汇合,用新的身份和巨额的财富,开始新的人生。
一个用两条人命(林原和替身保镖)和无数人倾家荡产为代价,精心编织的、冰冷残酷的金蝉脱壳计划。
而那个在暴雨天独自徘徊在悬崖边的沈墨(替身),或许,只是在恐惧地思考着自己的命运或者,是在试图寻找一条生路
我默默地放下那些文件,最后拿起那张小男孩沈哲笑容灿烂的照片。孩子纯真的眼神,与这满室的阴谋、背叛和死亡气息,形成了最刺眼的对比。
刘强也凑了过来,粗略地翻看了那些护照和文件。他的脸色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变得无比复杂和沉重。他拿起那份遗体捐赠协议和医学报告,看着上面林原的名字,又看了看那份瑞士银行的存款凭证,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骂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将文件轻轻放回桌上。
这些…都是证据。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带回去…结案吧。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份写着沈哲名字的存款凭证和照片,眼神挣扎了一下,最终移开视线,看向我,带着一丝询问。
窗外的风雨似乎小了一些,但海浪依旧在悬崖下发出永不疲倦的咆哮。
我最后看了一眼照片上小男孩无邪的笑容。然后,在刘强复杂的注视下,我拿起那份瑞士银行凭证和沈哲的照片,走到那张冰冷的石桌前。
桌上有一个沉重的黄铜烟灰缸。我掏出打火机。
咔嚓。
幽蓝的火苗跳跃起来,贪婪地舔舐着纸张的边缘。火苗迅速蔓延,将那份承载着不义之财的凭证,和那张纯真的笑脸,一点点吞噬。纸张蜷曲、焦黑、化为灰烬。明亮的火光映着我的脸,也映着刘强沉默而复杂的眼神。
火光中,小男孩的笑容似乎变得更加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跃动的火焰和升腾的青烟里。
我松开手,最后一点灰烬飘落在冰冷的烟灰缸底。
转身,不再看那灰烬,也不再看窗外那片刚刚吞噬了沈墨的、依旧狂怒的大海。
走吧。我对刘强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肩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撕裂感,与多年前那个雨夜,没能抓住同事手腕时的感觉,微妙地重叠在一起。但这一次,指尖残留的,不再是虚空和悔恨的冰冷。
而是火焰灼烧后的余温。
微弱,却真实地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