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没再开游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床头灯开了盏，昏黄的灯光笼着她，男生的笑声镀上一层电流，更显低磁。
廖星情的睫毛搭落下来，渐渐地有些倦了，她打了个呵欠。
一声突兀的冷笑，把她从睡意中拽了出来。
九日靠在椅背上，因为后仰的关系，下巴微抬，他望过来的目光带有微妙的压迫感。
-老汉锄地：呵呵我笑死，他说没开美颜你们就信？那我还说我开奥迪，你们也信咯？前面说开美颜的也是他，这人一连发了好几条弹幕，都是斩钉截铁的质问，让人感到冒犯，虽说让九日用玩笑对付过去，他仍不依不饶，甚至上升到人身攻击的程度。
-老汉锄地：粉扑打了几层啊？一眼假白，看上去就肾虚，怎么这种男的都能有市场？这个世界终于还是疯了吧呵呵。
。
有网友看不过去，和他对骂起来。
“你们别和那个傻——”九日瞥了眼镜头，语气虽然不耐，却没有发作：“那个谁吵架，引战的我会禁言。
”-老汉锄地：不是我真笑了，你们小仙女是不是平时没男的滋润啊，这护的劲头，想跟他打一炮就直说-老汉锄地：说真的，他要是女的，求求我说不定就透了[呲牙][呲牙]自大又低俗，跟这种人置气都浪费情绪，廖星情皱着眉头，果断送他拉黑举报一条龙。
啪——什么声音？九日桌上，刚才还正着放置的鼠标，仰面朝了天，摔了鼠标的人冷着脸，场面一时凝滞。
过了十几秒，他才开口说了句：“大家注意下弹幕礼仪，文明发言，不要骂人。
”他的声音低下来几个度，挟着一股火气，看似在打官腔，却是一位不让百姓点灯的州官，下一刻，就任火直烧起来：“还是太给你脸了吧？“九日看向镜头，放低了声音，还放慢了嘴唇张合的速度，口型明显得让人一看就分明：“傻——逼——玩——意。
”廖星情怔了下，哧地笑出了声。
下一秒，他又嘻嘻哈哈的，单手支着下巴，把鼠标翻回去，“哎呀呀，怎么都在说我骂人，有吗？刚刚有条疯狗到处咬人，我训斥了几句而已。
再说了，我让你们不要骂人，你们又不包括我。
”-好一番义正严辞的胡搅蛮缠，我目瞪口呆-用户“三个人好拥挤”“小夜曲”“我爱锅包肉”等213人分享了直播间-主播上一秒be
like：(╯‵□′)╯︵┻━┻-下一秒：┬─┬
ノ(
-ノ)-哈哈哈哈哈这小嘴叭叭的真能说-宽于律己严于待人？好好好好不愧是你-骂得我好爽啊，这恶臭男，是很欠骂锄地哥在评论区破口大骂，各类亲戚层出不穷，生殖器狂飞，动词也是脏得污染耳朵，生动演绎了“破防”两个字怎么写。
九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网友还以为他要发大招，谁知他只是伸手取了书架上什么东西，t恤往上，露出一截腰腹，一闪而过，隐约看到形，劲瘦紧实，充满内收的力量感。
评论区的舔屏发言，在九日坐下后，到达一个新巅峰。
他鼻梁上多了一副眼镜，泛着金属的冷光。
“轻度近视，大部分时候不戴，哎呀，”九日很假地吃惊，“眼镜怎么往下掉，你们等等，我扶下眼镜。
”廖星情看向他鼻梁，眼镜稳当地架在上面，没有一丝下滑的迹象。
网友们纷纷刷起问号。
只见他竖起中指，顺着高挺的鼻梁，停在山根，手指悬住不动，眼神扫过来，满是挑衅的意味。
晃了晃手指，即刻收回，他目光真诚：“伟大的审核员你好，你也看到了，我只是推了下眼镜。
”手是放下了，嘴却不消停，像一杆机关枪开始了他的扫射：“锄地哥，收收你的男疾男户，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弹幕即时播报：苏醒了各位朋友！猎杀时刻——“哥儿们，很遗憾地告诉你，我没开美颜，也没化妆，如你所见，我长得还不错，从你的破防程度来看，这个不错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至于你说，我是女生你会考虑一下，没想到你口气跟脸一样大，我看你是多虑了。
”“不管我是男是女，不男不女，垃圾都不在择偶范围内，毕竟我没有恋物癖。
更何况，说你是垃圾还侮辱了可回收的那部分，你顶多算个破烂。
”“很遗憾，我的天生丽质伤害了你。
如果我告诉你，我也没有奥迪，你会不会好受一点？不过，再次很遗憾地告诉你——”九日在游戏本后面摸了个长方块出来，往镜头前面粗晃了下，它表面光滑，印着扬蹄的马，留下明黄色的残影。
-啊？这时候拿打火机干什么？直播间不能抽烟吧？-用户“123木头人”“用户0836517878”“kle”等528人分享了直播间-九老师这口条顶我十个，我全程张大嘴巴听完，真的我求你开班吧-见证新梗诞生！好激动！打卡遗憾哥！-不是哥们你惹他干啥啊？？？这下好了我真破防了-我去，怎么进来这么多人？这打火机古董货啊？-很遗憾地告诉你，这不是打火机-来不及了，兄弟们快跑（声嘶力竭）注意了，这个男人叫小帅，现在他要开始装b了再次很遗憾地告诉你——“我有法拉利。
”九日随手把跑车钥匙一抛，落在桌上，砸出响声，好像一个耳光，凭空扇在人的脸上。
“这位哥儿们，你素质低下，逻辑混乱，简直是错漏百出，只有一点你说对了。
”九日对着镜头扬了扬眉：“仙女大人在上，热闹也看够了，不如左上角点个关注？”广告来得猝不及防，廖星情笑出了声。
这顿操作下来，主播不仅输出了个爽，还打肿了挑事者的脸，最后不忘媚了波粉，简直性价比拉满。
有观众刷了礼物，九日一一谢过去，边谢还边劝：“多送点免费礼物，少给男人花钱。
”他说晚了。
-远方的星送出跑车x10这行小字最开始没人注意，等跑车特效一个接着一个亮相，整个直播间都沸腾了。
“谢谢远方的星送的十辆跑车，呃，”九日竟然也有卡壳的时候，他一下坐直了，拨弄着手机屏幕：“不是，这玩意儿能不能退啊？”退什么退，廖星情点开评论框。
-远方的星：我成年了，应该退不了九日：“那我支付宝转你。
”-远方的星：不用了，算是送给新朋友的见面礼，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很有意思
九日盯着那个笑脸，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他看起来好像一只炸着毛的小狗，“姐，不然你提点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两肋插刀。
“他一定不缺钱，很巧她也是，千金难买我开心，是廖星情一直奉行的人生宗旨。
提要求吗？她只想捉弄他。
-远方的星：我确实有一个要求-远方的星：以后都叫我姐姐九日简直头皮发麻。
有的人嘴甜，有的人嘴很酸，他是后者。
过了童年期，再没喊过叠称，爸就是爸，妈就是妈，顶多恶心朋友的时候玩闹着叫过。
当着直播间上千人的面，更是挤不出来。
网友们看热闹不嫌事大，让他搞快点。
“别催，我喝口水。
”九日斜过身出了画面，抻长的脖颈上，喉结滚动，从这里到耳根的皮肤，都泛开浅淡的红色。
他足足灌进去大半杯水，才下定决心，回到镜头中。
他低着眼，声音含糊不清：“……姐姐。
”他连嘴唇都没怎么张开。
廖星情的目光落在那里，漫无边际地想，她以前涂唇蜜，也是这样亮晶晶的效果。
他跟别人吵架，那叫一个游刃有余，让他叫声姐姐，倒让他方寸大乱，好像碰到很棘手的事。
廖星情轻轻戳了下他的头像，弹出来一个窗口，是一个类似指纹的简笔画，也是晕乎乎的眼睛，和一种太阳的画法。
“还挺可爱的。
”她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头像，还是别的什么。
她顺手点了关注。
-纯情小狗耶！！你怎么知道我吃这一套？-家人们，别怪我没分享好东西，你们快去看富婆姐的主页，回来会感谢我的-叫姐姐什么的，对我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抹鼻血）-就是，脸红什么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擦口水）-雾草！！！姐姐也太漂亮了叭！九日你好大的福气啊！！！-听到九日喊姐姐我酸富婆姐，看到富婆姐美照我又酸九日！丫的我只是一根无能狂怒的墙头草！！-哇哦，好像哪个女明星，感觉纯得能捏出水-看起来很小的样子，还没成年吧妹妹，哥哥是大学生，加我微叉免费辅导作业[色]私信里有人私聊廖星情，问她要联系方式，她看到弹幕，才想起她主页放了正面照。
几年前软件刚火，她把这当朋友圈发，更新动态频繁，后来关注的人多了，什么烂人都有，当时有个变态一直骚扰她，在私信发他的隐私照。
廖星情把人拉黑了，这件事之后，她分享欲锐减，渐渐地不在微信以外发动态了，她都忘了有照片这回事。
想到这里，廖星情把动态全部隐藏了。
-远方的星：谢谢大家夸我，另外，不要再私信我了，我微信不添加陌生人，不好意思评论区挺多人在议论她，用的还是那种很夸张的语气，把九日的好奇心也调动起来，正想去看一眼，他们又苦哈哈地抱怨，美女不让看照片了。
估计是不想出风头，九日轻巧地带走话题：“怎么还在刷礼物啊？心领了各位。
”为了转移网友的注意力，他故意说：“不会吧，我会缺你们这点米？”真够招人烦的，最烦人的是，十有八九是实话。
大家不约而同，对万恶的资本主义展开讨伐，一时间，弹幕百花齐放。
九日忽然按住桌沿，往前使力，滑轮椅先后溜去，他倒在椅子上，做作地喷了口血，单手捂住右胸口，满脸都是浮夸的痛苦，眼睛半闭不闭，瞄到屏幕，又把手换到左边。
“勇士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屠杀恶龙，从此，饱受摧残的国度迎来了新生。
”他拉平四肢，头往旁一沉，就这样“死翘翘”了。
短暂空白后，公屏上飘来一大片问号。
九日倏地睁开眼睛，一跃而起，并着腿朝镜头跳过来，立定在镜头前，覆下的阴影让画面变得暗了。
“恶龙死亡，剧目终结。
”好不容易戏唱到最后，临杀青了演员笑场，九日的肩膀抖了一下，“好吧，其实是我困了，找个理由下播而已。
”他遮盖住镜头，黑暗中波荡着笑的余响：“溜了溜了，晚安了各位，早点睡。
”[该直播间已经关闭，滑动进入其他直播间]屏幕倒映出廖星情带笑的眼睛，她按熄屏幕，关掉了卧室的灯，困意如影随形，缠绕上来。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那就晚安吧，顶多五岁的，九个太阳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