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文,这丫头片子就归你了,是打是骂随便。
后妈那张涂着劣质脂粉的脸笑开了花,仿佛我不是个人,只是件待售的货物。
我,一个刚魂穿过来的现代农科博士,林晚,就遇上这种开局。
行,恶毒后妈想卖了我是吧。
做梦。
别说五十文,五百两黄金都别想。
看我怎么手撕极品,带着便宜弟妹发家致富,把这荒山野岭变成鱼米之乡,让你这后妈悔青肠子。
哦对了,顺便再捡个古代高富帅当赘婿,不过分吧。
1.
那张涂着劣质脂粉的脸笑得跟朵烂菊花似的。
五十文。
她就这么把我标价了。
要卖给眼前这个色眯眯盯着我的王屠夫。
还说什么打是骂随便他
我,林晚,农科博士,刚穿过来就碰上人口买卖现场!
而且,被卖的还是我自己!
耳边是刘氏那谄媚到发腻的嗓音,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她正跟对面那个油光满面的王屠夫吹嘘着我这个货色。
我顶着这张蜡黄干瘦、十来岁女娃的脸,冷眼瞅着这出人间真实的地狱开局。
好家伙,实验室里的变异霉菌都没这个后妈毒。
王屠夫那双绿豆眼在我身上黏糊糊地扫过,伸出油腻腻的脏手就想来抓我胳膊。
想得美。
我脚下一错,身子一矮,让他抓了个空。
顺便,脚尖很不客气地在他那脏兮兮的布鞋上碾了一下。
哎哟!
王屠夫一声痛呼,捂着脚跳了开去,满脸横肉都在抽搐。
刘氏那张菊花老脸瞬间堆满假笑,点头哈腰地安抚王屠夫,回头就冲我啐了一口:死丫头!反了你了!
我懒得理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王屠夫,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凉意。
五十文
王屠夫,你家案板上随便一刀肉,怕是都比我这身骨头贵吧
买我这么个瘦猴回去,风一吹就倒,不出三天就得饿死在你家。
你这五十文,还不如拿去买几斤棒子面,好歹还能听个响动。
王屠夫那双贪婪的眼睛里,明显多了几分盘算和迟疑。
刘氏可就没那么好的涵养了,一张脸气得铁青,指着我的鼻子就要开骂。
2.
我的声音,依旧是十来岁女娃的细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穿透刘氏那未出口的咒骂。
王屠夫,我再多问一句。
如今这世道,私下买卖人口,是个什么罪名,您老打听过没有
他那双绿豆小眼明显闪烁了一下,脸上横肉堆起的蛮横也泄了几分底气。
充军流放,家产全抄,到时候,你家婆娘孩子,可就得跟着您一块儿喝西北风了。
我顿了顿,给他时间消化这晴天霹雳,眼神却像钉子一样锁着他。
为了区区五十文,冒这么大风险,您觉得划算
空气仿佛凝滞,只有院外隐约传来看热闹的村民压低的议论声,细细碎碎,像春蚕啃食桑叶。
不如,我给您指条更稳当,也更实惠的明路
王屠夫那被狠话压下去的贪婪,又慢慢从眼底浮了上来,声音粗嘎地问:什么明路
我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做出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神秘样子,尽管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不瞒您说,我爹生前,曾在后山偷偷埋了些好东西。
这纯粹是我瞎掰的,但我脸上那副这是天大秘密,我只告诉你的诚恳表情,连我自己都快信了。
您要是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姐弟,那地方,我就悄悄指给您。
他那双绿豆眼瞬间眯了起来,飞快地盘算着这看不见摸不着的好东西,和我这个瘦得只剩骨头的小丫头之间的价值。
不然嘛……
我猛地直起身,声音陡然拔高,确保院里院外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就天天抱着我弟弟,去您那肉铺门口坐着哭!
就哭您王屠夫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无父无母的孤女!
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是您案板上的屠刀厉害,还是十里八乡的唾沫星子更淹得死人!
周围瞬间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片倒抽冷气和更大的嗡嗡议论声。
王屠夫的脸,从油腻的红涨成了猪肝色,额角青筋都蹦了蹦。
他脑子里恐怕已经演练了一遍:一个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的小丫头在他肉铺前哭天抢地,顾客绕道走,生意黄掉的惨状。
这死丫头片子,比那五十文烫手多了!
他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脚下不耐烦地碾着一颗小石子。
晦气!
他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刘氏一眼。
五十文买这么个小祖宗回来供着老子脑子又没被驴踢!
话音未落,王屠夫推开几乎石化的刘氏,肥硕的身躯带着一股子怒气和不甘,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门。
刘氏僵在原地,张着嘴,活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眼睁睁看着那几乎到手的五十文,就这么扑棱棱飞走了。
她那张堆满褶子的脸,从错愕到铁青,最后扭曲成一团,恶毒的火苗从眼底直往外蹿。
她猛地转向我,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很好,让她气着吧。
3.
五十文钱打了水漂,刘氏那张菊花老脸彻底拉了下来,黑得能滴出墨。
她眼里的怒火像是要烧穿我的骨头,憋了一肚子的邪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小贱蹄子!我打死你个搅家精!
她尖叫着,扬起那蒲扇般粗糙的手掌,裹着风就朝我脸上扇过来。
呵,就凭她
我身形一矮,脚尖点地,灵活得像只泥鳅,让她那势大力沉的一巴掌扇了个空。
刘氏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闪了腰,扶着后腰哎哟哎哟直抽气,狼狈不堪。
不等她缓过劲儿,一道瘦小得像豆芽菜的身影嗖地从门后蹿了出来。
是林晨,我那个六岁的便宜弟弟。
他张开细瘦的胳膊,像只护崽的小兽,颤抖着挡在我面前。
娘……别……别打姐姐……
他声音小得像蚊子哼,脸上挂着泪珠子,怯生生的,却一步不退。
他腿边还扒着一个更小的,话都说不利索的小丫头,应该是妹妹林曦,也就刚会走路的年纪。
林曦紧紧抱着林晨的腿,吓得小脸煞白,哇地一声哭得惊天动地,鼻涕泡都冒了出来。
这两个小东西,一个比一个面黄肌瘦,穿着打满补丁的破烂衣裳,活像两根风一吹就要倒的小草。
看着他们俩这惨兮兮的模样,我那颗在末世打磨得比石头还硬的心,居然微软了那么一丁点。
原主的记忆碎片涌上来,这两个小不点,是她在这世上仅有的温暖和牵挂。
行吧,这拖油瓶,我林晚博士,接了!
从今天起,你们俩,我罩了!
刘氏见又多了两个眼中钉,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们三个,破锣嗓子都快喊劈了。
好啊!你们这些讨债鬼!一个两个都来气我!
老的卖不掉,小的也别想好过!
我告诉你们,明儿就把你们三个打包,一起卖到那深山老林里喂狼!
不然,就都给我饿死在家里,省得看着心烦!
那眼神,淬了毒一般,恨不得立刻把我们姐弟三个撕碎了喂狗。
4.
刘氏那老虔婆果然说到做到,转头就把我们姐弟仨像扔破烂一样,扔进了四面漏风的破柴房。
连口泔水都不给。
林晨饿得小脸发白,嘴唇干裂起皮,蜷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柴房门。
林曦早就哭得没力气了,小猫似的哼唧着,小身子一抽一抽。
我胸口堵着一口恶气,真想现在就冲出去跟那老虔婆拼命。
冷静,林晚,冷静。
哭爹喊娘有个屁用。
现在最要紧的,是填饱这俩小拖油瓶和自己的肚子。
这破柴房里除了烂柴和蜘蛛网,连根老鼠毛都见不着。
我目光投向柴房外,屋后那片荒地,再远点,就是郁郁葱葱的山脚。
小晨,还能走吗跟姐姐去找吃的。
我把林曦用几件旧衣服勉强裹了裹,安置在稍微避风的角落,然后拉起林晨,出了柴房。
这农科博士的眼睛,此刻就是最精密的扫描仪。
嘿,屋后墙角那不起眼的墨绿色叶片,这不是救荒野豌豆吗
当地人估计都当它是寻常野草,任其自生自灭。
还有山脚那几棵橡树,地上落了不少棕褐色的橡子。
这玩意儿处理得当,可是能磨粉充饥的好东西。
小晨,看,这种尖尖叶子、开紫色小花的,是野豌豆,它的嫩荚和嫩叶能吃。
我一边指给他看,一边压低声音,还有那个,橡子,捡起来,等下姐姐教你怎么弄才能吃。
我们俩分头行动,很快就采了一小捧嫩绿的野豌豆尖,捡了小半袋子橡子。
回到柴房,我找了块破瓦片当锅,用石头勉强支起来。
野豌豆焯水,去掉那股生涩的豆腥气。
橡子则被我用石头砸开,取出里面的果仁,反复用清水浸泡、揉搓、换水。
这叫单宁脱涩,简单有效,可惜这时代的人不懂。
折腾了大半天,瓦片锅里终于咕嘟起一锅勉强能称为食物的糊糊,旁边还有几根煮熟的野豌豆。
林晨眼睛都看直了,林曦也闻着味儿伸长了小脖子。
看着他们俩狼吞虎咽,小脸蛋上终于泛起一丝活气,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松。
这点东西,可撑不了多久。
5.
好几天过去了,刘氏那双贼溜溜的眼睛总在我们姐弟仨身上打转。
她想不通,明明断了我们的吃食,怎么这几个小兔崽子反倒像是精神了点
林晚那死丫头,蜡黄的小脸蛋上,似乎都透出那么一丝活气儿了!
这不对劲!
指定是这小贱蹄子背着她偷摸找到了什么好吃的!
刘氏心里那点贪婪的小火苗噌地一下就窜了起来,烧得她抓心挠肝。
她开始鬼鬼祟祟地跟在我们屁股后头,想瞧瞧我们到底从哪儿刨食。
呵,老虔婆,就这点道行还想跟踪我林晚博士
我早就察觉到她那笨拙的脚步声了。
正好,送你份大礼。
我故意领着林晨,往后山那片长得最茂盛的蝎子草(荨麻)丛边上绕。
那玩意儿,碰一下就让你知道什么叫酸爽。
刘氏果然贼心不死,一门心思以为我要去挖什么宝贝,吭哧瘪肚地就跟了进去。
嗷——我的娘诶!
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划破了山林的宁静。
刘氏捂着手脸,上蹿下跳,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疯狗,浑身迅速布满了红疙瘩。
几个路过准备上山的村民,瞧见她这副尊容,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哎哟,这不是刘家的吗这是掏着马蜂窝了
我适时地拉着林晨从另一边恰巧路过,一脸纯真无辜。
呀,后妈!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这蝎子草可蜇人了,我们平常都绕着走的!
我指着她那张已经肿成猪头的脸,故作惊讶,您不知道吗
刘氏那张老脸涨成了紫茄子,想骂又顾忌着旁人,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只能狠狠瞪着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我拉着林晨和林曦,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楚。
后妈,既然您这么容不下我们姐弟,看我们一眼都堵心。
往后,我们就不碍您的眼了!
村东头那间没人住的破茅屋,我们姐弟仨搬过去!
这话一出,刘氏那刚消下去一点的火气腾地又冒了三丈高,指着我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想拿捏我
做梦去吧!
我林晚,今天就跟你这恶毒后妈,分家!
6.
分家利索,日子却得从牙缝里抠。
村东头那间破茅屋,四面漏风,勉强能遮个头顶。
我一眼就相中了茅屋后头那片没人要的贫瘠坡地。
石头多,土层薄,但胜在离小溪不远,引水方便。
说干就干,我先用捡来的破木头和锋利些的石片,鼓捣出几把简陋的锄头和铲子。
小晨,看仔细了,就这么翻土,把大石头清出来。我把最轻的一把塞给林晨。
这小子虽然瘦弱,倒也肯学,吭哧吭哧地跟在我屁股后头刨。
光有地不成,这土得养。
我脑子里农科博士的知识库开始飞速运转。
堆肥,最原始也最有效的土壤改良剂。
落叶、枯草、灶膛里的草木灰,都是宝贝。
甚至……我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悄悄收集了些人畜粪便。
科学面前,洁癖算个屁!
我指挥林晨把这些宝贝分层堆积,再用湿泥糊在外头,等着它们发酵。
路过的村民见了,捂着鼻子,指指点点,眼神跟看傻子似的。
那林家大丫头怕不是饿疯了天天捣鼓那些臭烘烘的玩意儿!
就那破石头坡,神仙来了也种不出粮食!
闲言碎语跟苍蝇一样往耳朵里钻,我全当放屁。
我从先前采的野豌豆里挑出最饱满的籽粒,用温水浸泡,这是催芽,能让它们更快出苗。
山脚挖来的几株能吃的野菜,也被我小心翼翼地移栽到开垦出的一小块地上。
等着瞧吧!我抹了把额上的汗,看着这片倾注了心血的试验田,眼里闪着光。
我的地,可不是随便玩玩的!
7.
我那套现代农业的法子,可不是吹的。
没过多久,茅屋后那片被村里人当笑话看的石头坡,愣是绿油油一片,长势喜人,比村里任何一块好地里的菜都精神。
小青菜鲜嫩欲滴,黄瓜顶花带刺,番茄(如果这个时代有的话,或者换成别的特色蔬菜)红彤彤的挂满枝头,瞧着就让人眼馋。
第一茬菜终于熟透了,我仔细挑拣出最新鲜品相最好的,装了满满两大筐,沉甸甸的。
我让林晨背上一个小背篓,里面也塞得冒尖,天刚蒙蒙亮,就领着他往镇上的集市赶。
清晨的集市已经人声鼎沸,各种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
我找了个空地,把菜摊子一摆,那水灵灵的菜蔬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
瞧一瞧,看一看嘞!自家种的新鲜菜蔬,刚从地里摘的,不施化肥不打药,真正的绿色吃食,大人孩子吃了都好!我学着旁人吆喝,但词儿可比他们新鲜。
旁边几个卖菜的老农瞅瞅我,又瞅瞅我的菜,眼神里满是惊奇和不信,这小丫头片子哪儿来的本事
可我这菜的品相摆在那儿,绿油油,水汪汪,比他们的蔫吧菜叶子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很快,就有大娘婶子围上来,挑挑拣拣,问东问西。
哎哟,小姑娘,你这菜可真水灵!
是啊是啊,比旁人家的看着就好!
我报了个比市价略高一成的价格,但架不住东西好,识货的人多。
不到一个时辰,两大筐菜就卖了个精光。
攥着手里那串沉甸甸的铜钱,我心里乐开了花,这可是穿越过来后的第一桶金!
我立刻拉着林晨,去粮店买了糙米和玉米面,还扯了几尺厚实的棉布,足够给两个小的做身新衣裳。
林晨抱着温热的粮袋,小脸激动得通红,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好日子。
我们姐弟俩高高兴兴地往村里走,谁知好心情没维持多久。
刚到村口,就撞上了王屠夫那张油光满面的大脸,他身边还跟着一脸不怀好意的刘氏。
哟,林晚丫头,发财了啊王屠夫皮笑肉不笑地拦住去路,一双绿豆眼在我刚买的粮食和布料上贪婪地扫来扫去。
刘氏在旁边阴阳怪气地帮腔:可不是嘛,听说你那破坡地都能刨出金疙瘩了!真是走了狗屎运!
我心里冷笑,这俩豺狼闻着腥味就来了。
王屠夫,刘氏,有何贵干我将林晨护在身后,淡淡开口。
王屠夫上前一步,肥硕的身躯几乎挡住了阳光,语气蛮横:那块坡地,早先老子就看上了,是你占了我的地方!你种出来的东西,自然该有我的一份!
好家伙,这无赖耍得倒是顺溜!
要么,以后你种出来的菜,都得先紧着我,按市价的一半卖给老子!王屠夫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几乎要戳到我脸上,不然,老子让你那地,一根草都长不出来!
刘氏更是尖着嗓子喊:对!不然就把地还回来!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让我们也沾沾光!
我看着他们丑恶的嘴脸,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想从我林晚嘴里抢食还想低价强买我的心血
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8.
王屠夫那张油脸几乎要贴到我鼻尖上,唾沫星子乱飞,满嘴都是老子今天就让你好看!
刘氏在一旁煽风点火,嗓子尖得像要戳破天,就是!不给钱就滚蛋!这地是我们老林家的!
我攥紧了拳头,小身板挡在林晨前面,脑子里飞快盘算着怎么脱身。
硬碰硬肯定不行,这家伙一身横肉,我这小胳膊小腿不够他一巴掌呼的。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一道略带沙哑却清朗的男声插了进来。
光天化日,两位如此威逼一个带着幼弟的孤女,不嫌有失体面么
我循声望去,村口那棵歪脖子柳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个年轻人。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肩上搭着个旧书箱,风尘仆仆,瞧着像个落难书生。
虽然衣衫简陋,但那身形挺拔,眉眼间有股子说不出的清俊沉稳。
王屠夫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说得一愣,扭头打量他,见他文弱,眼里的凶光又盛了几分,你算哪根葱少管闲事!
那书生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却锐利。
在下沈钰,一介游学书生。
路见不平,自当开口。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莫名的威慑力。
《大周律》有言,强占田产,恃强凌弱,轻则杖责,重则流放。想必二位也是懂法之人
王屠夫那张横肉脸明显僵了僵,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掂量这书生是不是有什么来头。
刘氏也噎住了,她这种村妇,最怕的就是跟官和法沾上边。
我心头一动,机会来了!
王屠夫,刘氏!既然你们说这地是你们的,那咱们就去找村长评理!
我扬高了声音,指着沈钰,正好,这位沈公子可以给我们做个见证!看看这青天白日,到底是谁不占理!
王屠夫被我这话一噎,又瞅了瞅沈钰那副我懂法我怕谁的淡定模样,额上渗出了汗。
他横是横,但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真闹到村长那里,还带个读书人作证,他讨不了好。
呸!晦气!王屠夫狠狠啐了一口,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又忌惮地瞟了沈钰一下。
老子今天认栽!死丫头,你给老子等着!
他撂下句狠话,拽着还想撒泼的刘氏,骂骂咧咧地走了。
呼,总算把这俩瘟神暂时弄走了。
我松了口气,转身朝那书生拱了拱手,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林晚感激不尽。
沈钰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只是那脸色白得有些不正常。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
他说话间,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身子似乎晃了晃。
我眼尖,瞧见他捂着腰侧的手,指缝间似乎渗出点暗红。
受伤了
我心里一动,从刚买的粮食里摸出一个还带着余温的杂粮饼,递了过去,公子若不嫌弃,这个你拿着垫垫肚子吧。
沈钰看着我手里的饼,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接过,声音里带了些暖意,多谢姑娘。
我叫沈钰,不知姑娘芳名
林晚。
他点了点头,嘴角噙着笑,目光却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思索。
这人,不简单。
9.
那点卖菜钱,甜是甜,可离顿顿吃肉还远着呢。
我那塞满现代农业知识的脑瓜子,又开始高速运转。
光种大路货的青菜不行,得搞点附加值高的。
经济作物,懂不懂古代土财主抢着要的那种!
茅屋后那巴掌大的地已经榨干潜力,我得找新地方。
目光投向那片连绵起伏的青翠山峦。
那里面,肯定藏着好东西,指不定就有块风水宝地等着我这农科博士临幸。
野生药材珍稀菌菇想想都流口水。
我揣上那把豁了口的柴刀,拉着林晨,又一头扎进了深山老林。
这次,可不是在山脚下瞎转悠,咱们往里走,往深里探!
林子里更幽静了,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洒下来,斑驳陆离。
嘿,还真让我给找着了!
一片背阴的缓坡,湿润松软,旁边还有条细细的山泉。
简直是天然的药材培育基地!
老天爷都帮我!
更惊喜的还在后头。
一丛不起眼的腐木下,几朵皱巴巴、像羊肚一样的玩意儿探出头。
羊肚菌!
这玩意儿在现代可是高档食材,搁这古代,识货的怕是能卖出天价!
我赶紧招呼林晨,小心翼翼地把这些宝贝疙瘩全收进背篓。
眼瞅着背篓都快满了,我俩心满意足,哼着小调就往回走。
谁知道乐极生悲。
一声低沉的狼嚎,吓得我汗毛倒竖。
林子暗处,几对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我们。
狼!还不止一只!
我一把将林晨拽到身后,握紧了手里的破柴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回,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头狼猛扑过来的瞬间,一道青影闪过!
是沈钰!
这家伙怎么又阴魂不散地冒出来了!
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粗壮的树枝,舞得虎虎生风。
几下干净利落的抽打,伴随着狼崽子的惨叫,那几只饿狼就夹着尾巴逃窜了。
沈钰收了势,额上渗着细汗,脸色依旧有点白,但眼神锐利得很。
他又救了我们一次。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10.
狼是赶跑了,沈钰这家伙却晃晃悠悠,眼瞅着就要栽倒。
得,又欠他人情了。
我把他弄到村外那破山神庙,好歹能挡点风雨。
他腰上的伤口看着吓人,八成是之前就有的旧伤,又裂了。
我翻出前些天采的止血草药,捣烂了给他敷上,死马当活马医。
林晨在我身边打下手,端水递草药,小脸绷得紧紧的。
沈钰这货,醒了之后倒也没多话,只是那双眼睛,总像是在琢磨什么。
他那破书箱里倒是真有不少书,林晨这小不点好奇,扒着门框瞅。
沈钰瞧见了,竟主动匀出些时间,教林晨认字,偶尔还念念书上的道理。
呵,还真有几分教书先生的派头。
我寻思着,光靠那点坡地种菜卖,终究是小打小闹。
想做大,就得懂这古代的门道,比如,这买卖田地铺子,到底有啥弯弯绕
我借着给他换药的功夫,旁敲侧击地问沈钰。
沈公子,你说,像我们这样没根基的,想在镇上立足,可有什么章程
这家伙倒也不藏私,三言两语就把里头的关节给我点得明明白白。
他也好奇我的花样,老盯着我那些改良过的菜地看。
林姑娘这手艺,非同寻常。他语气淡淡,眼神却亮。
我懒得解释什么杂交育种,只说是瞎琢磨的土法子。
光卖鲜菜赚头小,我还得琢磨新路子。
山里采的那些野菜吃不完,晒干了磨成粉,冬天能当菜糊糊。
野果子酸涩,我学着记忆里奶奶的手法,熬煮成果酱,甜丝丝的,林曦最爱。
我还偷偷用最普通的几味草药,泡了点所谓的强身健体酒,自己先尝了口,嗯,味儿还行。
沈钰尝了我做的野菜干和果酱,那表情,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此等做法,闻所未闻,却大有可为。
他还真给我提了不少点子,比如这果酱,他说往南边运,那些富贵人家指定喜欢。
这家伙,不止会打狼耍笔杆子,脑子转得也够快。
不过,他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总不能真是个普普通通的落难书生吧
11.
我那几分薄田,愣是被我伺候得油光水滑,药材长势喜人,青菜更是翠得晃眼。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村里出了名的地痞牛二,被刘氏那老虔婆撺掇着,盯上了我这块肥肉。
刘氏那张嘴,淬了毒似的,在牛二耳边嘀咕:她林晚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女,手里捏着俩拖油瓶,好拿捏得很!
这天,牛二领着几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堵在了我的地头。
这地,是我家老祖宗传下来的!牛二晃着膀子,唾沫星子喷得老远,那凶神恶煞的样,活像要吃人。
他带来的人,个个歪眉斜眼,一脸不善。
要么,麻溜地把地契交出来,带着你那俩小的滚蛋!
要么,这地里长的东西,全给老子留下!
牛二说着,还一把推向了挡在我身前的林晨。
小家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吓得小脸煞白。
我一把将林晨拉到身后,眼睛眯了眯,心头火起。
牛二爷,说话可得讲证据。
我从怀里慢悠悠掏出一张盖着红指印的纸,抖了抖,白纸黑字,这是我跟村正签的租赁契约,官府备了案的。
你说这地是你的,可有凭证还是说,你想强占民田,跟官府的板子过不去
牛二那张横肉脸瞬间就僵住了,眼珠子滴溜溜转,盯着我手里的契约,又看看我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官府!他身后的几个混混也面面相觑,气焰明显矮了半截。
刘氏在旁边急得跳脚:别听她胡咧咧!她一个丫头片子哪来的本事!
但我那副你们尽管试试的淡定,让牛二心里直打鼓。
他可不想为了这点破事真栽官府手里。
12.
牛二那张横肉脸青一阵白一阵,被我那张官府备案的纸唬得一愣一愣,但眼里的凶光可没散。
这地痞显然不甘心就这么被个黄毛丫头吓退,恶向胆边生,嗓门又高了八度。
少他娘的拿官府吓唬老子!
老子告诉你,林晚!今晚你要是不把地契乖乖交出来,老子就一把火烧了你那破茅屋,把你那几根烂菜苗也给你点了!
他身后那几个混混立刻跟着起哄,挥舞着手里的破木棍,活像一群饿狼,就等着他一声令下。
刘氏那老虔婆更是躲在牛二身后,尖着嗓子煽风点火:烧!烧光她们!看她还怎么横!
我捏紧了袖子里的柴刀,脑子飞速盘算着,实在不行,今天就得见点红。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都快凝出冰碴子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淡淡地飘了过来,像三伏天里的一捧雪。
哦烧谁的屋子点谁的菜苗
是沈钰!这家伙跟个幽灵似的,又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了出来!
他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慢悠悠地从不远处那棵歪脖子柳树后头踱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牛二一看来的是个文弱书生,气焰更嚣张了:哪里来的穷酸!滚一边去!少管爷爷的闲事!
沈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走到牛二面前,慢条斯理地从袖子里摸出个东西。
那玩意儿黑黢黢的,看着像块不起眼的乌木牌子,巴掌大小,上面似乎刻着些什么,离得远,我也瞧不清。
可牛二那双绿豆眼一瞟到那牌子,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了似的,脸上的横肉唰地一下,从猪肝红变成了死人白!
刚才还嚣张得快要上天的牛二,此刻哆嗦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牙齿咯咯打颤。
这……这……官……官爷……
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脑门磕在地上,磕得砰砰响,哪还有半分地痞的威风。
他身后那几个混混,包括看热闹的刘氏,全都傻眼了,然后也跟着腿一软,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沈钰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声音还是那么不咸不淡:现在,可以滚了吗
滚滚滚!小的们这就滚!这就滚!牛二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带着他那帮怂货,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
刘氏也吓得魂飞魄散,连句场面话都不敢说,夹着尾巴溜了。
我瞅着沈钰把那块小牌子慢悠悠收回袖子里,心里头那叫一个惊涛骇浪。
乖乖,这黑不溜秋的是个什么玩意儿杀伤力这么大
沈钰转过头,对我露出他那招牌式的温和浅笑,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林姑娘,一点小物件,朋友送的,有时候吓唬吓唬不听话的狗,还挺管用。
我嘴角抽了抽。
吓唬狗牛二那德行,我看是见着阎王爷的令牌了吧!
你这‘朋友’,路子够野啊。我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这沈钰,绝不只是个普通的落难书生。
他身上这马甲,怕是比我这身破衣裳还厚实。
微服私访的皇子还是哪个权倾朝野的大官家的公子哥出来体验生活
我这农科博士的古代种田副本,怎么难度系数越来越不对劲了
13.
我那改良过的土豆,个顶个的圆润饱满,产量更是翻着番地往上涨,虫子都不乐意啃。
这玩意儿,要是能在村里推开,往后谁还用饿肚子
我拎着一小筐刚挖出来的土豆,挨家挨户去游说,唾沫星子都快说干了。
婶子,叔,瞧瞧我这土豆,一亩能顶过去好几亩的收成!
种这个,保准让你们家粮仓都堆满!
可刘氏那老虔婆和牛二那地痞,眼珠子一转,又开始作妖了。
那林晚丫头种的玩意儿,邪性得很,怕不是什么妖物变的!
吃了会招瘟疫,地里长了会引蝗灾!
这话传得有鼻子有眼,村里那些个胆小又没脑子的,还真就信了。
看我的眼神,都跟看什么不祥之物似的,躲瘟神一样躲着我。
连带着我那几块争气的土豆地,都快成了村里的禁区。
我气得倒仰,这帮蠢货!
行,你们不信是吧
我让你们亲眼看看!
我直接在村口那块空地上支起了锅,当着全村人的面,把洗干净的土豆扔了进去。
各位父老乡亲,都说我这土豆有毒,是妖物!
今儿个,我就当着大家伙的面,吃给大家看!
我又高声喊道:我还请了村里的李老爹(德高望重的村老)来做个见证!
科学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各位父老乡亲,眼见为实!
说完,我捞起一个煮得滚烫的土豆,吹了吹气,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咬了一大口!
香甜软糯,差点把自己香迷糊了。
各位看清楚了,我林晚吃了,没毒!
我举着啃了一半的土豆,声音清亮。
不但没毒,还比你们现在种的那些玩意儿强百倍!
我在地上捡了根树枝,三两下就划拉出一块地。
就这么大块地,你们种棒子,能收多少
我点了点旁边一堆金灿灿的土豆山,我种这个,就能收这么多!
那对比,简直是芝麻跟西瓜,一目了然!
我又抓起一把土豆,对着那些伸长脖子的村民比划。
这玩意儿,耐旱,省事,地里随便一种就能活!
孩子吃了,长得比吃糠咽菜壮实!
最要紧的是,产量高啊,乡亲们!
我从怀里摸出几张画得歪歪扭扭,但数字写得清清楚楚的纸。
这是我这几月种地卖菜的账,你们瞅瞅,光靠这点地,我赚了多少!
刘氏家那块荒地,她自己种不出个屁来,我要是种上这土豆,一年少说多几百文!
这话一出,人群里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几百文!那可是不少人家大半年的嚼用了!
刘氏在人群后头气得脸都青了,想骂又怕我那张嘴。
牛二那张横肉脸也跟调色盘似的,精彩纷呈。
我趁热打铁,把锅里剩下的土豆捞出来,分给胆大的几个村民。
尝尝!尝尝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起初还有人犹豫,但那香味儿实在勾人。
一个半大小子最先忍不住,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唔!好吃!甜的!
他这一喊,其他人也坐不住了,纷纷伸手。
哎哟,真香!
软乎乎的,比那干巴巴的饼子强多了!
林丫头,这玩意儿真能种这么多
质疑声渐渐小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探究。
谣言什么谣言在实打实的利益和美味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刘氏和牛二在人群后面,脸都绿成了煮熟的青菜,恨不得用眼神把我戳出几个窟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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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土豆的香甜味儿还没散尽,村民们眼里就冒出了火热的光。
那光,是饿久了的人瞧见白米饭的光景。
我林晚,要的就是这把火。
想跟着我种土豆的,往后都算一股!
我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池塘。
我出种子,教你们怎么种,保管比你们自个儿瞎琢磨强得多!
收了土豆,我统一找销路,卖了钱,按出力多少,按田亩大小,明明白白分红!
这叫啥我给它起了个名儿,同心农社。
简单明了,一听就懂,图个吉利。
几个胆大的汉子当场就拍了胸脯,唾沫横飞:林丫头,俺们信你!跟你干了!
星星之火,算是噌地一下,烧起来了。
晚上,我把这同心农社的章程写了写,那些条条框框,在我脑子里早就滚瓜烂熟,现在不过是换成毛笔字誊出来。
拿给沈钰那家伙瞧的时候,他捏着那张我自认还算工整的字,眉头先是微微一挑,然后慢慢舒展开,嘴角竟噙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权责分明,赏罚有度,未雨绸缪,林姑娘这章程,堪比官府的章典了。
他提笔,帮我把一些用词改得更合这古代的规矩,又添了几条堵漏防小人的款项,那叫一个滴水不漏。
这家伙,肚子里装的墨水,比我想象的还深。
没过几日,沈钰不知从哪儿摸回来个消息,说是县城最大的酒楼福满楼,对其貌不扬却能做出诸多花样的土豆,生出了几分兴趣。
福满楼的掌柜的,一瞧见我那些个头匀称、光溜水滑的土豆,再尝了我做的几道土豆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当场就拍了桌子!
林姑娘!你这土豆,有多少,我们福满楼要多少!价格,好说!
村民们知道了这消息,简直乐疯了,田间地头都是他们扯着嗓子喊的号子,干劲儿能把天都掀翻!
我那小小的同心农社,还没正式挂牌,就红红火火地像那么回事儿了。
可有些人啊,骨子里就长着刺,见不得别人碗里多块肉。
刘氏那老虔婆,还有牛二那地痞,眼瞅着我们日子越过越旺,那眼珠子红得跟兔子似的,恨不得从我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他们不敢明着来抢,就开始暗地里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臢手段。
不是往我们准备运出去的一筐筐饱满土豆里偷偷掺进一把硌牙的沙子。
就是趁着夜黑风高,摸进田里,故意把长势喜人的土豆苗给踩折几垄,想让我们减产。
哼,雕虫小技!当我林晚是吃素的
我早就防着他们这群见不得光的臭虫了!
这天,牛二那蠢货果然按捺不住,又领着贼眉鼠眼的刘氏,鬼鬼祟祟地摸到我们堆放土豆的临时仓库——村里一间废弃的祠堂。
他们以为夜深人静,神不知鬼不觉,正撬着门板,准备往里头的好土豆里掺烂泥。
我带着几个早就憋着火、抄着家伙的壮年村民,从黑暗中唰地一下围了上去,把他们堵了个正着!
手电筒(好吧,是火把和灯笼)的光,照得他们脸上那贪婪和惊慌一清二楚!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牛二被火光一晃,还想撒泼耍横,瞪着牛眼就想动手:放屁!老子就是路过!
刘氏更是扑通一声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就开始哭天抢地,那嗓门尖得能划破夜空:冤枉啊!我们老婆子就是出来解个手!你们这些天杀的要屈打成招啊!
我冷笑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抬,直接从怀里慢悠悠掏出沈钰那块黑不溜秋的小牌子。
这次,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乌木牌子在火光下泛着幽深的光,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一个威风凛凛的御字,旁边还有细密的云纹。
牛二那凶神恶煞的脸,一见这牌子,就像被抽了筋骨的癞皮狗,当场就软了腿,咕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磕着泥地,筛糠似的抖,一股尿骚味隔着老远都闻得到。
官……官……官爷饶命!
刘氏那杀猪般的嚎哭也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戛然而止,脸白得像刚从面缸里捞出来,抖得比牛二还厉害。
强占田产不成,如今又行偷盗之事,妄图毁我农社名声,还想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诬告好人
我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针,字字扎进他们心窝子。
各位父老乡亲都看得真真切切!这两个祸害乡里的毒瘤,今天,咱们就让他们知道知道,王法昭昭,疏而不漏!
村民们早就对这两个搅家精恨之入骨,闻言齐声怒吼,群情激愤,恨不得当场就把他们撕了!
县太爷一见沈钰那块御赐的信物,吓得从太师椅上差点滚下来,哪里还敢怠慢,连夜升堂审案,那叫一个雷厉风行,明镜高悬!
牛二因盗窃、蓄意破坏、恐吓乡邻等多项罪名,被判了充军三千里,家产尽数充公,用来赔偿农社的损失。
刘氏则因教唆、诬告、平日里苛待继子女等劣迹,被重打了三十大板,罚银五十两,戴枷示众三日,往后在村里连头都抬不起来,成了过街老鼠。
那板子啪啪抽在他们身上,皮开肉绽的惨叫声响彻夜空,我听着,心里头那叫一个通体舒畅,比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还痛快!
恶人自有恶人磨,老天爷若是偶尔打个盹,我林晚不介意替天行道,给他们清清眼!
往后的日子,耳根子总算能清净些了。
15.
我们那同心农社刚红火了没几天,家家户户的土豆堆得跟小山似的,村里人脸上的笑纹都能夹死蚊子。
老天爷就像是突然翻了脸,一滴雨都不肯赏。
日头毒得能把石头烤化,明晃晃地悬在天上,一丝云彩都见不着。
田地干裂得像龟壳,张着一道道大口子,仿佛在无声地哀嚎。
地里那些原本精神抖擞的庄稼,一天一个样,先是蔫头耷脑,再是枯黄卷叶,最后干巴巴地挺尸在那儿,风一吹就散了架。
恐慌,像野火一样在人心头蔓延开来。
邻村的消息断断续续传来,一个比一个让人心惊肉跳:颗粒无收,饿得啃树皮,甚至有人说,已经开始易子而食了!
刘氏那老虔婆,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又钻了出来,许是前头板子挨得还不够狠,脸上带着一股子阴森森的得意。
看吧!我就说吧!她扯着那破锣嗓子,在人群里上蹿下跳,就是林晚那死丫头,弄来的那些个妖物,触怒了老天爷!这是报应!
她那张老脸因为激动而扭曲,唾沫星子喷得老远,活像个跳大神的巫婆。
偏偏就有那么些个被饿慌了神、吓破了胆的蠢货,竟然信了她的鬼话,看我的眼神又变得躲躲闪闪,充满了猜忌和恐惧。
我们村子,因为我之前硬逼着他们挖了几个蓄水的小塘子,又引了山泉修了几条歪歪扭扭的水渠,加上种了不少我那抗旱的土豆,日子比别处是强了那么一点点。
可塘子里的水一天比一天浅,眼瞅着就要见底,地里那些宝贝土豆,叶子也开始打蔫儿。
危机,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晃得人心头发毛。
刘氏那老虔婆还在那儿跳脚嚎丧,唾沫星子喷得老远:老天爷发怒了!都是林晚那妖女害的!
我林晚,可没空搭理这种蠢货。
天灾面前,哭爹喊娘有个屁用!
我当即把村里还能动弹的人都拢到一块儿。
从今天起,水和粮食,按人头定量,谁敢私藏多占,别怪我翻脸!
我眼神扫过一张张惶恐的脸,语气不容置喙。
地里那些快干死的土豆苗,更是心尖尖上的肉。
都跟我学,把田埂边的干稻草、落叶都给我铺到土豆根儿上!
能保一点水汽是一点!
村民们将信将疑,但眼下也没别的招,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我又让人砍了细竹子,一头削尖,一头打通。
把水,一滴一滴,慢慢渗到根上去,别他娘的一瓢瞎灌!
这叫地膜覆盖,这叫简易滴灌!几千年的智慧,还能让你们饿死
光节流不成,还得开源。
我背着手,绕着村子周围的山坳子转悠,脚下的石头,远处的草木,都在我眼里。
这几处,往下挖!挖深井!
我指着几片看似不起眼的洼地,那里的土质和植被,透着生机。
壮劳力们得了令,抄起家伙就开干,汗珠子摔八瓣,泥土飞溅。
没几天,还真让他们从一眼枯井底下,给重新掏出了水!
虽然水流不大,但那是救命的水!
沈钰那边也使了力气,不知从哪儿弄来几车救灾粮。
雪中送炭,解了些燃眉之急。
可这点粮食,对上这漫漫旱灾,不过是杯水车薪。
我看着那一袋袋粮食,心里清楚得很。
想活命,还得靠自己!
靠天靠地,不如靠这双能干的手,还有我脑子里这点科学!
刘氏那老虔婆的咒骂声,渐渐小了,因为不少人家的土豆,真就靠我那土法子,硬生生多吊了几天命。
老天爷,你想收我
我林晚偏不让你如意!
16.
老天爷总算睁眼了,雨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像是要把亏欠的这些日子,一口气全补回来。
旱灾一过,周遭那些村子,放眼望去,十室九空,田地荒芜得能跑马,路边倒毙的人都来不及收。
逃难出来的人,面黄肌瘦,眼窝深陷,活像从地府里爬出来的饿鬼。
可我们林家村,就因为我那几个瞎捣鼓出来的法子,硬是扛住了。
地里的土豆虽说也遭了些罪,但家家户户的粮缸里,多少都还垫着底,没饿死一个人!
这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一传十,十传百,不多久,十里八乡都知道了我们村。
不知道谁先喊起来的,管我叫小农神,这名头,嘿,听着还挺威风。
那些在灾年里侥幸活下来的,拖家带口,哭爹喊娘地就往我们村涌。
有的是投亲靠友,更多的,是跪在地上磕头,求我给条活路,教他们怎么种地才能不饿死。
我林晚可不是菩萨心肠,但送上门的劳力,不要白不要。
正好,我那同心农社也该再添些人手,把摊子铺得更大些。
想学我的法子行啊!加入农社,就得听我的章程,我保你们往后有饱饭吃!
高产的土豆种,抗旱的耕作法,我半点不藏私,手把手地教。
人多了,开垦出来的荒地也多了,这日子,眼瞅着就要往上窜一大截!
说起刘氏那老虔婆,旱灾的时候,她那套妖女作祟,老天降罚的鬼话,早就没人信了。
她自己个儿平日里作恶多端,村里人见了她都绕道走,谁还肯匀她一口吃的
听说她饿得只剩一把骨头,病得起不来床,破草席上臭气熏天,差点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见了阎王。
后来,还是她那个不成器的亲儿子,把她半死不活地拖到我那农社的简陋门楼下,想给她讨口吃的。
刘氏那张脸,蜡黄蜡黄的,瘦得两颊都凹了进去,眼珠子浑浊不堪,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蹲下身,就那么静静地瞅着她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惨状,心头那叫一个痛快!
想吃饭我声音淡淡的,她却猛地一颤,抖得更厉害了。
我从灶上盛了碗清汤寡水的稀粥,稀得能照见人影儿,就那么一碗,放在她面前的泥地上。
喝吧,喝完了,好生看着,看我林晚是怎么把日子越过越红火的。
也让你这条老命,好好瞧瞧,你当初想卖掉的丫头,是怎么让你悔不当初!
刘氏那张死灰般的脸,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我懒得再多看她一眼,这样的货色,让她活着看我青云直上,比一刀结果了她更让她难受。
转身进了院子,我们同心农社的招牌,这才刚要擦亮呢!
17.
我那点小农神的名头,到底还是传进了那些个官老爷的耳朵里。
没几天,村口就尘土飞扬地来了几匹快马,马上的人,顶盔贯甲,瞧着就不是善茬。
为首那人手里捧着个黄澄澄的卷轴,直接就冲着沈钰去了,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卑职叩见殿下!京中急报!
殿下
我眼皮子狠狠一跳,手里的锄头差点没拿稳。
沈钰那家伙,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慢悠悠接过卷轴,那身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在此刻看来,简直刺眼得不行。
敢情之前那块吓唬狗的破牌子,只是他老人家拿来逗闷子的小玩意儿
他看完那卷轴,目光转向我,深邃得像要把人吸进去:林姑娘,朝廷知道了你的本事。
圣上听闻林家村之事,龙颜大悦,尤其对你那土豆,赞不绝口。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郑重:孤,奉旨巡查,亦亲眼见证姑娘经天纬地之才。
如今大旱初平,百废待兴,天下尚有无数百姓嗷嗷待哺。
孤想请林姑娘随我入京,将这高产之法,这利国利民之术,推行天下,解我大周百万黎民倒悬之急。
去京城推广全国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饼画得可真够大的。
留在林家村,我就是这土皇帝,自在逍遥,吃香喝辣。
可要是去了京城那个大染缸……
那可是天子脚下,龙潭虎穴,一步踏错,怕是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但,那可是整个大周啊!我那满脑子的农业知识,难道就只在这小小的林家村发光发热
这沈钰,不,这位殿下,到底给我挖了个多大的坑跳,还是不跳
去他娘的龙潭虎穴。
我林晚骨子里就不是个能窝在山沟沟里数铜板的!
京城,那才是我施展拳脚的舞台!
殿下,这活儿,我接了!
我看着沈钰那张俊脸,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
不过,走之前,这林家村的摊子得安排妥当。
我挑了农社里最踏实肯干的王大山当我的接班人。
大山叔,这同心农社以后就交给你了,我信得过你!
他一个七尺高的汉子,眼圈当场就红了。
那几本我熬夜写出来的《高产作物栽培手册》,图文并茂,土得掉渣却实用得很,也一并交给了他。
按着上面的法子种,保管饿不着大伙儿!
林晨和林曦,自然是要跟我一起走的。
小晨儿那读书的天赋,不能埋没在这山沟里,京城有的是好学堂。
小曦那丫头,也该去见见世面,养得更娇嫩些。
沈钰那边,早就备好了宽敞的马车,比我那破茅屋气派多了。
临走那天,整个林家村的乡亲们都来了,乌泱泱一大片。
婶子大娘们哭得稀里哗啦,手里不是揣着热乎的鸡蛋,就是塞来几块自家做的干粮。
晚丫头,到了京城可得好好的啊!
小农神,你可不能忘了我们!
一声声嘱咐,一句句不舍,砸得我心头发酸。
我林晚也不是铁石心肠,眼眶也热乎乎的。
马车缓缓启动,我撩开车帘,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我奋斗过、挥洒过汗水的土地。
远远的,一道佝偻干瘦的影子缩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
是刘氏。
她穿着破烂的衣裳,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是干涸的泪痕和深深的绝望。
她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我们的马车,眼神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
悔恨不甘还是彻骨的绝望
谁在乎呢。
让她活着,让她亲眼看着她当初弃如敝履的拖油瓶,一步步走向她永远也无法企及的高处,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这滋味儿,够她品一辈子的了!
马车越来越远,林家村渐渐成了一个小点。
京城,我林晚,来了!
18.
京城这地界儿,果然是泼天的富贵迷人眼。
雕梁画栋,车水马龙,跟我那林家村的泥巴路比,简直不是一个世界。
圣上一道旨意下来,我林晚,就成了个什么鸟农务司的芝麻官,专管那几亩破试验田。
那身官袍往身上一罩,呵,倒也有几分人模狗样。
可朝堂上那帮老油条,瞅我的眼神,活像见了什么脏东西混进了金銮殿。
奇技淫巧、牝鸡司晨,酸话跟不要钱似的,一筐筐往我耳朵里倒。
一个个鼻孔朝天,恨不得用眼白把我钉死在耻辱柱上。
在他们眼里,我一个女人家搞这些,简直是乱了纲常,丢了祖宗的脸。
明里暗里,那绊子是一个接一个,就盼着我赶紧滚出京城这块宝地。
皇帝老儿倒是开了金口,让我先拿皇家那几亩试验田练练手,种种我那些宝贝疙瘩。
我这才刚把精挑细选的土豆种埋下去,还没等发芽呢。
第二天再去看,好家伙,苗子蔫了一大半,叶子上爬满了黑乎乎的黏虫,一看就是人为的。
这是想让我林晚出师不利,直接在这京城栽个大跟头啊。
想让我名声扫地,改革黄了门儿都没有!
我面上装得跟没事儿人似的,心里头早就把这帮孙子骂了个底朝天。
掰开叶片,捻了点土闻闻,这点雕虫小技,还想糊弄我农科博士
这明显是有人撒了特制的引虫药,还阴损地混了点慢性毒。
我林晚可不是吃素的,当即让人把那几块地围了起来,暗地里却悄悄撒下了网。
等着吧,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自己往枪口上撞。
不出三日,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太监,果然趁着月黑风高摸进了试验田,手里还提溜着个小药瓶。
人赃并获,逮了个正着!
那小太监腿肚子当场就软了,磕头如捣蒜,竹筒倒豆子似的,就把背后那个户部的王侍郎给卖了个底儿掉。
哼,王老匹夫,你那张死人脸装得再像,尾巴不还是露出来了吗!
这京城的水,比我想的还要浑,不过,我林晚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清清爽爽地走!
19.
金銮殿上,气氛沉得能拧出水。
那帮老顽固又开始组团找茬了。
为首的,正是户部那个王老匹夫,身后还跟着几个摇头晃脑的酸儒,一脸世风日下,妖孽横行的便秘表情。
陛下!臣有本奏!
王侍郎一步跨出,那嗓门尖得能戳破人耳膜,唾沫星子喷得跟下雨似的。
林晚妖言惑众,推行那什么劳什子新作物,实乃劳民伤财,败坏祖宗基业!
此乃牝鸡司晨,祸国之兆啊!请陛下明察,切莫被这黄毛丫头蒙蔽了圣听!
好家伙,这帽子扣得,比我脑袋都大,这是想直接把我钉死在耻辱柱上。
我林晚站在那儿,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心里却已经把这老家伙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跟这群榆木疙瘩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不如直接上干货,用事实糊他们一脸。
陛下容禀。
我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像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在众人心上,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身后,我早就备好的几大卷厚厚的图册,被两个小太监吃力地抬了上来,哗啦啦铺开,那阵仗,跟要打仗似的。
最显眼的,是一具精巧的沙盘,按着比例缩小了几个试点区域的地形地貌,改造前后的对比一目了然。
此乃臣在各试点推广新作物后的数据汇总,请各位大人过目。
我拿起一根细长的描金竹枝,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沙盘上的一处。
王大人请看,这是河西县,去年大旱,饿殍遍野,大人想必比臣更清楚。
沙盘上,代表河西县改造前的那块,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枯黄。
臣推广土豆番薯后,仅半年光景,亩产较之往年粟米,足足翻了三倍有余!
竹枝一移,指向旁边一块生机勃勃的绿色区域,上面还插着代表丰收的小旗子。
百姓家中存粮几何,逃荒流民锐减多少,户部账册上可有记录这些,总做不得假吧
我又示意太监抖开一张巨大的图册,上面是拿炭笔画的柱状图,高高低低,简单粗暴,却一清二楚。
再说这税收,陛下请看,仅河西一县,新作物带来的新增税赋,半年入库便已超往年全年总和!
若天下州县皆如此,国库何愁空虚将士何愁粮饷不足
所谓劳民伤财,不知王大人是从何处得出的高论
我顿了顿,眼神像刀子似的,慢悠悠扫过那些脸色开始发青、额头冒汗的老臣。
至于祖制,敢问各位大人,祖宗留下规矩,是为了让后人抱着发霉的旧历本墨守成规、饿死冻死,还是为了让国家强盛、百姓安康
若死守旧法能喂饱天下嗷嗷待哺的黎民,我林晚第一个摘下这乌纱帽,滚回乡下种地!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浅显的道理,各位大人寒窗苦读数十载,不会连我这乡下来的丫头都不懂吧
一番话砸下来,又快又急,像连珠炮似的,整个朝堂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王老匹夫那张原本涨红的老脸,瞬间转白,又从白转青,最后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活像吞了只苍蝇。
他身后那群摇旗呐喊的应声虫,更是个个垂头丧气,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哪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气焰。
龙椅上的皇帝老儿,先是微微一愣,眉头紧锁,随即那双深沉的眼睛里,渐渐迸发出惊人的亮光,最后,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发出一声响亮的啪!
好!说得好!太好了!
他龙颜大悦,声音洪亮得震得殿梁都在嗡嗡响。
林爱卿所言,字字珠玑,深得朕心!
此等利国利民之良策,岂能因循守旧、固步自封而废止!
农务司上下,务必全力推行!但有阳奉阴违、暗中阻挠者,一律严惩不贷!
圣意已决,掷地有声!
沈钰站在一旁,那张万年冰山脸上,此刻也忍不住露出一抹极淡、却真实无比的笑意,眼神里全是赞赏和那么点儿与有荣焉的小得意,看向我时,目光灼灼。
臭小子,算你有点眼光。
我心里暗自哼了一声,面上却依旧恭敬淡然,仿佛刚才舌战群儒、引得龙颜大悦的人不是我一般。
这京城副本的难度,果然比新手村刺激多了,不过,老娘喜欢!
20.
有了皇帝老儿那一声准奏,再加上沈钰那小子在背后明里暗里地使劲儿,我那套农业改革的大旗,算是彻底在整个大周朝都给扯了起来。
农业学堂呵,那哪是学堂,简直是我林晚开的速成班,天南海北的愣头青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就为了学我那点点石成金的种地本事。
我熬夜画图、写得手抽筋的《农桑辑要新编》,被那帮书呆子捧得跟圣旨似的,一版再版,听说连边陲小镇的书生都人手一册,拿来当传家宝。
转眼间,好几个年头就这么嗖地一下过去了。
当初那些饿得前胸贴后背,连路边野草都啃干净的鬼地方,如今放眼望去,嗬,一片片金灿灿的稻浪翻滚,沉甸甸的谷穗笑弯了腰。
荒山秃岭早被开垦成了层层叠叠的梯田,种满了圆滚滚的土豆和红彤彤的番薯,风一吹,那叫一个香气扑鼻!
老百姓家家户户的粮仓都堆得冒了尖,逢人就咧着嘴笑,说托了稼穑神女的福。
稼穑神女,啧,这名头,虽然肉麻了点,但听着还挺带劲儿,比什么农务司林大人顺耳多了。
我家那便宜弟弟林晨,更是出息了。
这小子读书是真有天分,如今已是个翩翩少年郎,学问做得比谁都精,嘴皮子也利索,帮着我到处宣讲新农法,成了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小丫头林曦,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再是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可怜。
她学着管账理事,把农社的家底盘得清清楚楚,眉眼间那股子聪慧劲儿,活脱脱一个小管家婆。
瞅着这满目丰饶,听着这遍地欢歌,再看看身边茁壮成长的弟妹,我林晚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这他娘的,才叫人生啊!
21.
这天,底下人呈上来的折子里,夹了封不起眼的信,是从林家村那旮旯辗转送来的。
刘氏那老虔婆,早几年就在村里那破烂屋里头咽了气。
听说死的时候,瘦得脱了形,嘴里还颠三倒四念叨着,后悔当初瞎了眼,不该把我给卖了。
呵,后悔晚了!
至于那个王屠夫,还有牛二那帮杂碎,一个充军死在边疆,一个烂在哪个潮湿的监牢里,早就化成一摊白骨了。
他们的下场,比我想象的还要痛快几分。
京城里那些个曾经鼻子朝天,拿眼白瞧我的老顽固们,如今见了我,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地喊一声林大人。
有的老东西,当年给我使的绊子最多,如今要么被皇帝老儿寻个由头撸了官帽,回家抱孙子去了。
要么就学乖了,见风使舵,一个劲儿地吹捧我的新农政,那谄媚的嘴脸,看着都替他们牙酸。
我这稼穑神女的名头,算是彻底坐实了,比那顶乌纱帽还响亮。
这不,皇帝老儿龙心大悦,说我功在社稷,利在千秋,非要给我封个什么安民侯。
金口玉言,圣旨一下,我林晚,这就成了个女侯爷。
更绝的还在后头。
老皇帝摸着胡子,笑得跟个老狐狸似的,说要给我和沈钰那小子赐婚。
沈钰就站在旁边,一身王爷的朝服衬得他越发人模狗样,面上还端着那副死人脸,可我分明瞧见他眼底那抹藏不住的笑意。
这小子,怕是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吧。
22.
凤冠霞帔,红得晃眼。
这满身的绫罗绸缎,沉甸甸的金玉珠翠,压得我差点喘不过气。
想当初,我林晚连件像样的棉布衣裳都难求,如今却穿戴着亲王妃制式的嫁衣,预备嫁给当朝亲王沈钰。
人生际遇,当真比戏文还要离奇。
铜镜里映出的女子,眉目依旧,只是养得莹润了些,眼神也比初来时沉静了许多。
从差点被卖掉的农家小可怜,到如今名震大周的稼穑神女、安民侯,再到今日的准王妃,这一路,我林晚走得可不算轻松。
那些曾经的算计,那些田间地头的辛劳,那些朝堂上的唇枪舌剑,此刻都化作了心底一丝难以言喻的踏实。
弟妹林晨、林曦如今也各自有了出息,晨儿的书读得越发好,曦儿将农社的账目管得井井有条,再不用为生计发愁。
刘氏之流早已化作尘土,他们的下场,也算给了原主一个交代。
至于沈钰那个小子,从最初的神秘莫测,到后来的默契同盟,再到皇帝老儿那一道赐婚圣旨……他那张惯常没什么表情的俊脸,在听到赐婚时,眼底似乎也漾起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这桩婚事,说是天作之合,我看那老皇帝更多的是想把我这个高产粮种牢牢绑在皇家,继续为大周的粮仓添砖加瓦。
也罢,各取所需。他沈钰需要一个能干的王妃稳固后方,我林晚也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继续推行我的农业大计。
更何况,这小子,其实也还不赖。
外头喜乐声越发清晰,司仪的声音隐约传来,催促着吉时已到。
我深吸一口气,扶正了头上略有些歪斜的凤冠。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嫁人而已,还能比开荒种地、舌战群儒更难不成
凤冠霞帔,红得晃眼,我林晚,今天就要跟沈钰那小子拜堂成亲了!
正要一拜天地,喜娘那调子都拉长了。
脚底下忽然就跟地震了似的,天旋地转,耳边嗡的一声炸开,眼前的红盖头都飞了!
眼前这晃眼的白炽灯,鼻子里冲进来的消毒水味儿,还有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实验服……
我特么不是在拜堂吗!凤冠霞帔呢!沈钰那张帅脸呢!
导师那张千年不变的焦虑脸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眼圈乌黑的师兄妹。
林晚!你可算醒了!妈呀,吓死我们了,你都昏迷三天三夜了!
三天三夜!
难道我那波澜壮阔的十几年古代种田升级、智斗极品、顺便拐了个王爷当老公的生涯,全是我磕多药做的白日梦!
我那便宜弟妹!我那红红火火的农社!我那就要到手的王爷老公!
艹!不可能!那感觉真实得就像刻在骨头里!
沈钰那张俊脸,他喊我晚晚时候眼里的光,怎么可能是假的!
手下意识往白大褂兜里一揣,猛地摸到个冰凉坚硬的玩意儿,硌得慌。
我心脏咯噔一下,手都开始抖了。
哆哆嗦嗦掏出来一看——
一枚古朴的玉佩,色泽温润得像能滴出水,上面清清楚楚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钰字!
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一模一样!
我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实验室那张堆满仪器的实验台。
一本线装的古籍,静静地躺在那儿,崭新崭新的,还带着一股子清冽的墨香。
封面四个墨迹淋漓的大字——《林氏农书》。
署名,赫然是:林晚!
我发誓,我这辈子,不,上辈子,就没见过这本书!
我一把抓过书,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指尖冰凉。
翻开书页,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我曾在梦里推广的土豆番薯的种植法,还有改良农具的图样,甚至……
我靠!还有杂交水稻的初步构想!
这世界,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沈钰呢!我的农社呢!
我捏着冰凉的玉佩,又看看这本透着墨香的《林氏农书》,忽然,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一挑。
行啊,越来越有意思了。
或许那不是梦。
或许是哪个平行时空给我送来的惊喜大礼包。
又或许……老娘这研究,一不小心,捅破了天!
新的课题,这不就来了嘛!
搞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