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不死不休 > 第一章

我是国公府嫡女,把乞丐萧瑾渊推上新皇之位。
可是,在封后大典前一天,
我的妹妹沈絮求得狐妖强行互换我的脸,
而我被她毒哑,禁锢在笼中看着她与萧瑾渊日夜欢愉。
1
封后大典,我被钉在十字架上。
冰冷的铁镣深深嵌进我的皮肉,手腕脚踝早已一片血肉模糊。
远处,沉重而华丽的宫乐响起,夹杂着雨声,显得格外诡异。
萧瑾渊穿着龙袍小心翼翼地牵着穿着皇后朝服的女人。
那个女人……顶着我的脸!
沈絮。
不,现在她是沈嫣。
他们脚下,是长长的宫道,铺满了猩红的地毯。
那不是地毯!
那是我沈家上下一百一十八口族人的鲜血,是生生剥下的皮肉铺就!
我的族人,我的父母,我的兄长……他们甚至没能留下全尸。
沈絮看到了我,眼神轻蔑,像在看一只卑贱的蝼蚁。
她接过内侍官奉上的金册、金印,那是本该属于我的荣耀。
现在,它和我的脸一起,都属于沈絮了。
眼泪混着雨水疯狂滑落,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声的哽咽在胸腔里冲撞。
一边是至亲惨死,血流成河。
一边是封后大典,普天同庆。
何其讽刺!何其残忍!
就在这时,萧瑾渊松开了沈絮的手,一步步朝我走来。
他停在我面前,猛地伸手,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
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的颈骨捏碎。
沈絮。
他叫着妹妹的名字,眼睛死死盯着我这张毁掉的脸。
看清楚。
他声音淬着冰,带着残忍的笑意,指向身后那个穿着凤袍的【我】。
这,才是朕选的凤凰!
萧瑾渊眼球里倒影着【我】的脸,脸上那道狰狞可怖的疤痕,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将脸撕裂成两半。
这道疤是母妃发现沈絮对还是太子的萧瑾渊下药,想强行与他发生关系时划的。
可她却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质问我为什么要破坏她的计划。
我被沈絮毒哑,喉咙发不出声,我挣扎着想告诉萧瑾渊我才是沈嫣!
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我控制不住,猛地侧过头,呕——
萧瑾渊掐着我脖子的手,微微一顿。
我看到他脸上那狠厉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但这情绪消失得太快,快到我以为是错觉。
他猛地甩开了我,我的后脑重重撞在冰冷的石柱上,眼前阵阵发黑。
不知廉耻。他丢下这句,转身回到了沈絮身边,重新牵起她的手。
封后大典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我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侍卫拖拽着,扔进了一个巨大的金丝笼。
精美,华丽,却冰冷得像坟墓。
我蜷缩在笼子的角落,雨水浸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寒意透骨。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
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雨天。
我和沈絮,还有萧瑾渊,三个人挤在亭子里躲雨。
那时候的萧瑾渊还不是皇帝,他会笑着揉我的头发,叫我阿嫣。
沈絮会依偎在我身边,小声地喊姐姐。
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总是怯生生跟在我身后的妹妹,心里也藏着对萧瑾渊的爱慕。
更想不到,她会为了得到他,为了变成我,求助狐妖,换走我的脸,毁掉我的人生。
甚至……
她要杀了所有见过我们姐妹两人真正容貌的人。
2
王太医走后,我紧紧攥着袖中那张诊脉记录。
上面写着:胎儿已两月有余。
我的孩子。
我和萧瑾渊的孩子。
喉咙里像堵了滚烫的炭火,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
我不能死!孩子也不能!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急忙把那张诊脉记录塞进嘴里,可来不及吞咽。
笼门被人一脚踹开,发出刺耳的巨响。
萧瑾渊冲了进来,眼底是滔天的怒火。
啪!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狠狠扇在我脸上。
脸颊瞬间肿了起来,火辣辣地疼。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又是一巴掌!
啪!
我被打得摔倒在地,血与诊脉记录从口中喷出。
他蹲下身,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说!
他眼神凶狠,像要将我生吞活剥。
这野种是谁的
我看着他,拼命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是你的!是你的啊!萧瑾渊!】
萧瑾渊登基大典那晚,他喝的酩酊大醉。
那一夜,我们抵死缠绵。
他一遍遍唤着我的名字,阿嫣,朕的阿嫣……
我张着嘴,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嗬嗬声。
急切和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
他看着我这副疯癫无助的样子,捏着我下巴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我好像……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慌乱
可就在这时,一个娇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陛下
萧瑾渊眼中的那一丝动摇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厌恶和冰冷。
他猛地甩开我的下巴,不知羞耻的东西!
我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护住小腹。
沈絮走了进来,一身华贵的宫装,衬得那张属于我的脸,艳光四射。
她示意戚嬷嬷捡起诊脉记录。
目光落在纸上的字迹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下一秒,那张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狂变。
震惊、嫉妒、怨毒……最后,定格成一种扭曲的兴奋。
她抬起头,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笑。
哟,姐姐这胎……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我的神经。
本宫,定会亲自伺候。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疯狂地摇头。
【不!不要!】
我伸出手,向她乞求,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可她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越来越兴奋。
那是一种看到猎物垂死挣扎的、嗜血的快感。
3
我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那张脸。
那本该是我的脸。
如今,它戴在另一个人身上,对我露出最恶毒的笑容。
思绪猛地被拉回多年前。
第一次见到沈絮,是在京城最有名的红楼。
她还是那里的头牌,名唤絮儿。
台上,她穿着薄如蝉翼的舞衣,身段妖娆,正跳着极尽诱惑的艳舞。
可我一眼就看到了她眉眼间与我的惊人相似。
我知道,那一定是我流落在外的亲妹妹。
我将她带回了国公府。
起初,她总是怯生生地躲在房间里,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只肯与我亲近。
她说,姐姐,这世上只有你对我好。
我以为,我给了她一个家,一份依靠。
可她见到了萧瑾渊之后。
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我们身边。
萧瑾渊与我说话时,她会端着茶点,柔柔弱弱地走过来,太子殿下,喝口茶吧。
她的指尖会不小心碰到萧瑾渊的手背,然后像受惊一样飞快缩回,脸颊泛红。
萧瑾渊给我披上外衣,她会站在一旁,拢紧自己的衣襟,轻声说:外头风露重,姐姐可别着凉了。眼神却怯怯地瞟向萧瑾渊。
我当时只觉得她依赖我们,从未多想。
萧瑾渊曾不止一次私下对我抱怨。
他皱着眉,阿嫣,你这妹妹,怎么总跟着我们孤想跟你单独待会儿都不成。
我还笑着替她辩解,絮儿刚来,怕生,我们多陪陪她就好了。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怕生
分明是处心积虑的接近!
她早就觊觎我的身份,觊觎我身边的人!
萧瑾渊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残破的脸,最后落在那张诊脉记录上,又缓缓移回我的小腹。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寒。
留着。
他吐出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巨石砸在我心上。
我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不……萧瑾渊……你要做什么】
喉咙里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
他俯视着我,像在看一件肮脏的垃圾。
就让这个孽种生下来。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令人遍体生寒的恶意。
让他日日夜夜看着你这张丑陋不堪的脸!
让他知道,他的母亲,是何等卑贱无耻,令人作呕!
字字诛心。
我的血仿佛都凝固了。
他要留下这个孩子,用我自己的骨肉,来折磨我!
说完他温柔地揽过沈絮的肩,嫣儿,跟朕走。
沈絮温顺地依偎在他怀里,被他拥着转身离去。
经过笼门时,她回头,冲我勾起一抹胜利者得意而残忍的笑。
那张属于我的脸上,充满了扭曲的快意。
哐当!
笼门再次被无情地锁上。
我蜷缩在冰冷的铁笼角落,双手死死护住小腹。
4
笼门哗啦一声被打开。
刺眼的光线透进来,我下意识地眯起眼。
沈絮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蹲下。
我看着她,喉咙干哑,发不出声音。
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眼底却淬着冰冷的毒。
姐姐怎么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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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歪着头,故作天真地问。
这可是皇上特意吩咐,给你补身子的呢。
下一瞬,她手腕一翻。
哗——
滚烫的药汁尽数泼洒在冰冷的地面上,冒起一阵白烟。
药碗被她随手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哎呀,可别浪费了,来人,让她舔干净!
我被戚嬷嬷强行抵在地上摩擦,直到我舔完最后一滴药才放开我。
柳絮凑近我,那张脸几乎贴着我的脸。
姐姐,你一定很恨我吧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毒蛇吐信。
我也恨你。
我恨你的一切!
恨不得你现在就去死!
不过……她话锋一转,笑容变得残忍,让你死了,太便宜你了。
我要留着你的命。
我要你亲眼看着,我和瑾渊哥哥,是如何恩爱缠绵,如胶似漆!
我死死地盯着她。
那张脸,那副表情,让我陌生又恐惧。
【为什么……】
我用尽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笑出声来。
她伸手,狠狠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
沈嫣,你告诉我,凭什么!
凭什么当年走失在外,受尽苦楚折磨的是我!
凭什么我在泥泞里挣扎,像条狗一样活着,而你却能锦衣玉食,做你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嫡女!
她的眼神变得疯狂。
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被人贩子卖掉,被老鸨毒打,被迫学那些下贱的媚术!
千人骑,万人磨!
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
当我遇见瑾渊哥哥,以为找到了救赎……
却发现,那束光,从来只照着你!
凭什么!沈嫣!凭什么!
她声嘶力竭地质问,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嫉妒和疯狂。
我被她眼中的恨意惊得浑身发抖。
原来,从一开始,她接近我,就不是真心实意。
那些依赖,那些怯懦,全都是伪装!
她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怨恨,只为这一刻的爆发!
她猛地揪住我干枯打结的头发!
狠狠地!
将我的头撞向冰冷的铁栏杆!
砰!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模糊了我的视线。
她还不罢手,又狠狠撞了几下!
直到我眼前金星乱冒,意识涣散,她才松开手。
我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瘫软在地。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是施虐后的快意。
她拿出一方精致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刚才抓过我头发的手指。
啧,真是狼狈。她轻蔑地评价。
然后,她对着外面守着的太监冷冷吩咐。
从明日起,每日子时让她跪到我的凤鸾宫门外请安。
直到我起身为止。
5
子时一到,
粗鲁的太监将我从笼子里拖了出来。
他们扒掉了我脚上破烂的鞋袜。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
我就这样赤着脚,被他们拖拽着,踩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
寒气顺着脚底,一路蔓延到心脏。
他们将我按跪在凤鸾宫冰冷的宫门外。
坚硬的青石板,覆盖着一层薄雪,冻得刺骨。
膝盖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不是不疼了,是冻到麻木。
最疼的不是这些,而是凤鸾宫里萧瑾渊与柳絮的欢愉声。
一墙之隔,一次又一次……
从子时,到天明。
恍惚间,我想起了三日前沈家遭人构陷,满门危在旦夕。
我发疯似的闯进御书房。
手里紧紧攥着一支金钗,抵在自己的喉咙上。
我着急的想要表达什么,但却口不能言。
可当我抬起头,却看到本该在处理政务的萧瑾渊。
他正慵懒地靠在软榻上。
而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巧笑嫣然的沈絮,两人的衣服凌乱不堪。
萧瑾渊看着我,眼神淡漠,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他薄唇轻启,对我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玩够了吗
玩够了吗……
原来,在他眼里,我拼尽性命去守护的家族,不过是我在玩。
我爹自缢在天牢的消息传进御书房。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赶到天牢,
看着那双曾经严厉却总是带着温情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瞪着前方,再无一丝光彩。
角落里,传来咿咿呀呀的歌声。
金丝笼,红罗帐……锁住画中人,一世也断肠……娘蜷缩着,怀里紧紧抱着什么,蓬头垢面,眼神涣散。
我的娘亲,那个端庄雅致的国公夫人,疯了。
她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光。
她蹒跚着向我爬来,枯瘦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衣服。
嫣儿…我的嫣儿…
她把脸埋在我的腿上,呜咽着。
你要活下去…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她口中喷出,溅了我满脸。
温热的,带着死亡的气息。
她倒在我怀里,身体迅速变冷。
活…下去…
我抱着娘冰冷的尸体,坐在冰冷的地上。
娘还认得我……
6
我不知怎么从天牢回到了含嫣阁。
我将目光落在房梁上,把白绫打了个结,套上自己的脖颈。
【爹,娘,嫣儿来陪你们了。】
就在我准备踢开脚下凳子的瞬间——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萧瑾渊站在门口,身形裹挟着外面的风雪。
他看着悬在半空的我,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柳絮轻轻拉了拉萧瑾渊的衣袖,声音娇柔。
阿渊,你看她。
我就说她不安分,又在用这种苦肉计博取你的注意呢。
萧瑾渊眼中的那一丝动摇,瞬间被冰封。
看向我的眼神,重新变回了淬毒的利刃。
呵。
他冷笑一声。
想死
没那么容易。
来人!
他声音冰寒刺骨。
拿铁链来!
给朕把她锁起来!手脚都锁上!
很快,冰冷沉重的铁链缠上了我的手腕和脚踝。
我被这铁链,彻底钉死在了这绝望的囚笼里。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絮走到我面前,蹲下身。
她身上散发着名贵的香料味,与这破败的含嫣阁格格不入。
她看着我被铁链束缚的狼狈模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快意。
姐姐,
她笑吟吟地开口,声音却像淬了毒的蜜糖。
沈家‘谋逆’的罪证,陛下可是亲自看过了。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阿渊说…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满意地看着我眼中燃起的熊熊恨意。
要让偌大的国公府,从今往后,变成一座坟场。
让所有姓沈的,都埋在里面,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剜着我的心。
我嘶吼出声,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想要扑上去撕碎她那张伪善的脸。
铁链被我挣得哗哗作响,勒进皮肉,带来钻心的疼痛。
可我根本挣脱不开。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缓缓站起身,脸上带着胜利者残忍而扭曲的笑容。
恨意滔天。
7
在雪地里跪了太久,
我的伤口在严寒中冻裂,溃烂,散发出腐臭的气息。
我咬牙苦撑到萧瑾渊与柳絮欢愉完,
柳絮踏着雪走到我面前,看着瑟瑟发抖的我嗤笑道:
姐姐,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怀孕了。她故作娇羞地抚摸自己的小腹,那模样让人作呕。
这是瑾渊哥哥和我的孩子。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在我心口狠狠扎下。
而你这个野种……
沈絮盯着我的肚子,我疯狂的摇头,想要逃走。
却被嬷嬷扯着头发按在地上。
我奋力挣扎,也无法挣脱分毫。
【不要,不要……】
手持铁棍的宫女朝着我的腹部狠狠砸去。
一下,
两下,
……
直到我衣裙渗出血迹才罢休。
我终是支撑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一次,我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没有沈絮,没有那张和我一模一样、却带着阴毒的脸。
爹爹还在书房里,捻着胡须教我读诗。
娘亲坐在廊下,温柔地为我缝制新衣。
阳光暖暖的,洒满整个国公府。
画面一转。
我看见了初遇的萧瑾渊。
彼时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王爷,会笨拙地藏起从宫宴上偷拿给我的点心。
会在桃花树下,执着我的手,郑重许诺。
嫣儿,待我君临天下,必许你凤位,一生一世,绝不相负。
海誓山盟,言犹在耳。
我又看到了我的孩子。
一个小小的、软软的团子。
他(她)有着和我相似的眉眼,也有着萧瑾渊挺直的鼻梁。
蹒跚学步,咿咿呀呀地喊我娘亲。
我牵着他(她)的手,走过春华秋实。
可下一瞬,所有的美好都如琉璃般破碎。
爹娘倒在血泊里,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萧瑾渊冰冷的面孔出现,掐着我的脖子,眼神里满是憎恶。
沈絮站在他身后,笑得得意又残忍。
8
我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喘着粗气。
入目的是熟悉的明黄色床幔。
还有……一双深邃而复杂的眼眸。
萧瑾渊
我怎么会在他的……怀里
浑身像散了架一样疼。
尤其是小腹,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绞痛。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
指尖触到一片濡湿粘稠。
低头一看。
是血。
鲜红的,刺目的血。
顺着我的大腿内侧,蜿蜒而下,染红了身下的地毯。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
那一瞬间,理智彻底崩断。
啊——!!!
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像一头发了疯的母兽。
我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扑向萧瑾渊。
【萧瑾渊!】
【你还我孩子!】
【你还我的孩子!!】
我用尽全身力气,指甲狠狠抓向他的脸,他的脖颈,他的龙袍。
我要撕碎他!
我要杀了他!
为我枉死的爹娘报仇!
为我未出世的孩子偿命!
萧瑾渊被我抓挠得脸上瞬间多了几道血痕。
但他没有将我放开,而是紧紧抱在怀里。
他此刻什么仪态、风度都不在意,只是紧紧抱住我。
我通红着双眼,死死瞪着他。
泪水混合着血水,模糊了视线。
这张脸……
这张我曾经爱入骨髓,如今却恨之入骨的脸。
他日日夜夜对着沈絮那张顶着我容貌的脸。
难道,他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吗
那细微的、属于沈絮本身的习惯和眼神。
他当真,一点都分辨不出来吗!
噗——
又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溅落在明黄色的地毯上,触目惊心。
眼前彻底一黑。
就在我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
我似乎看到……
萧瑾渊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上我平坦的小腹。
那里,曾经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
我好像听到他在哭。
压抑的,痛苦的呜咽。
对不起……
对不起……孩子……
是父皇……对不起你……
9
意识像是沉在冰冷的海底,又被一股力量强行拽回。
萧瑾渊他离我很近。
他就这样看着我。
眼神复杂得像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
小腹的坠痛感提醒着我失去的一切。
我的孩子……
那个我甚至没来得及感受他(她)存在的孩子。
我闭上眼,不想再看他。
耳边传来他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破碎感。
嫣儿……我的心猛地一颤。
他叫的……是嫣儿
我猛地睁开眼,对上他的视线。
他似乎被我眼中的冰冷刺痛,眼神闪烁了一下。
沈絮……
他艰难地开口。
她用我的血……与狐妖立下了血契。
血契
什么意思
朕的命……他喉结滚动,声音更低,带着一种绝望的无力。
朕的命,握在她的手里。
朕……他眼圈泛红,声音哽咽。
朕才登基,朝局未稳,强敌环伺。
若此时……朕若动她,必死无疑。
若她死,血契反噬……朕亦难逃一死……
朕不能让天下……因朕而大乱……
所以……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
但那未尽之语,比世上最锋利的刀刃,还要伤人。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她取代我
所以你就任由她构陷我沈家
所以你就把我囚禁,折磨,让我失去孩子
他一直都知道!
知道我是沈嫣!
知道那个女人是沈絮!
知道沈家一百一十八人都是被冤枉的!
可他……选择了他的皇位!
选择了牺牲我!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比那日赤足跪在雪地里,还要冷。冷得我牙齿都在打颤。
我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
狠狠甩向他那张,我曾爱入骨髓,如今却让我恶心至极的脸。
啪——!清脆响亮。五个指印,清晰地烙在他脸上,与之前的血痕交错。
他没有躲。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眼底是翻涌的痛楚。
10
那些被尘封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
是他流落民间,孤苦无依时,我偷偷送去的糕点。
是他在众多皇子中,最不被看好时,我力排众议,劝说爹爹倾尽国公府之力,助他步步为营。
是我在背后,为他扫平了多少障碍,才将他送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他吃过的苦,受过的冷眼,我都记得。
他有多看重这个来之不易的帝位,我比谁都清楚。
是啊……
他怎么会为了我
放弃他用无数鲜血和代价换来的江山
我算什么
我的家人算什么
我的孩子……又算什么
不过是他帝王霸业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用完了,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一脚踢开。
甚至……还要再狠狠踩上几脚!
呵……
一声轻笑,从我干裂的唇间溢出。
带着血腥味。
呵呵……
笑声越来越大。
从压抑的低笑,变成无法抑制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着,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笑得撕心裂肺。
笑得肝肠寸断。
笑得整个胸腔都在剧烈地疼痛。
【哈哈哈哈……】
【我真傻……我当初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人……】
【萧瑾渊……】
我的笑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冰冷彻骨的恨意。
【我恨你!!!】
【我恨你!!!】
11
含嫣阁外传来轻蔑而熟悉的笑声。
柳絮趾高气昂地走到我面前,眼中满是得意与嘲讽。
姐姐,你不会以为瑾渊哥哥真的会为了你放弃皇位吧
况且,我现在还有了他的孩子。
【孩子】
【呵,孩子!】
我依旧保持着目光空洞,不理睬她。
她见我没反应,越发放肆起来,
她竟开始侮辱我的家人,将他们描绘得卑劣不堪。
我紧握拳头,全身颤抖,但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伺机待发。
终于,她靠近了些许,没有防备之时,我猛然扑过去,用尽全力咬住她那张狂妄自大的耳朵!
牙齿深陷入肉中,那股腥甜味让我几欲作呕,但更多的是快意。
柳絮惊恐尖叫,拼命挣扎,而我却更加用力。
将所有愤怒与怨恨化为力量,不断撕扯、啃咬……
她血流不止,躺在地上频频求饶。
可是不够!
我用脚使劲踹她的肚子,不让她的孽种有一丝生存的机会。
还是不够!
我用簪子刺瞎她的双眼,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最后我用铁链死死围住她的脖子,
直到她不再挣扎……
12
含嫣阁。
多么讽刺的名字。
我曾以为这里会是我一生温暖的归宿。
目光掠过梳妆台。
那里静静躺着一支银簪。
缠枝莲的纹样,素雅,却难掩其华。
是萧瑾渊母亲的遗物。
他曾郑重地交给我,说,见簪如见他母妃,望我珍之重之。
我拿起银簪,轻轻将那支簪子,簪入鬓发。
我环顾这楼阁。
每一处,都曾有过他的影子,有过我的期盼。
如今,都该烧了。
烧得干干净净!
我走到窗边,扯下那轻飘飘的幔帐。
抓起桌上的烛台,火苗跳跃着,映着我眼底疯狂的恨意。
点燃。
火舌贪婪地舔舐着丝绸,迅速向上蔓延。
很快,噼啪作响。
浓烟开始弥漫。
热浪扑面而来。
带着焚烧一切的气息。
轰隆——!
院门被巨大的力量撞开。
萧瑾渊冲了进来,带着一身风雪寒气。
他终于来了!
我退到屋子中央。
在这火海之中,我竟觉得无比的安心。
暖意包裹着我,驱散了那刺骨的寒冷。
我旋身。
起舞。
我跳着与他确认心意那天的舞蹈。
在这片灼热的、毁灭的光芒里。
裙摆拂过烈焰,如同祭奠。
祭奠我死去的爱情,死去的亲人,死去的孩子。
死去的我自己。
还有他!
13
他看到在火中起舞的我,看到那熊熊燃烧的一切。
他眼中的惊慌、恐惧、还有那深不见底的痛楚,清晰可见。
阿嫣——!
他嘶喊着我的名字,那个曾经只属于他的,亲昵的称呼。
他疯了一样扑向我,不顾那灼人的烈焰。
明黄的龙袍边缘已被火舌燎着,他却浑然不觉。
他紧紧地抱住我,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对不起……阿嫣……对不起……
他的声音哽咽,滚烫的泪水砸在我的脖颈,灼得皮肤生疼。
是朕错了……都是朕的错……
他的忏悔,迟来了太久。
我的心,早已在无数个日夜的折磨中,化为灰烬。
我任由他抱着。
感受着他胸膛剧烈的起伏。
然后,我抬起手,握紧发间那支冰冷的银簪。
对准他心口的位置,用力刺下!
银簪,没入他的胸膛。
毫不犹豫。
带着我全部的恨意!
噗嗤——
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他身子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心口那抹刺眼的银色。
鲜血,瞬间汹涌而出,染红了他明黄的衣袍。
也染红了我的手。
我抽出簪子,血珠飞溅。
再次举起。
又是一下。
更深!更狠!
簪没至柄!
12
他倒在火海里,看着我。
那双曾盛满星辰,也曾浸满寒冰的眼眸,如今只剩下灰烬般的死寂和无边的痛苦。
然后,他笑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还插在他心口的那支银簪。
不是拔出来。
是……更用力地,往自己的心窝里,狠狠按了进去!
噗嗤——
一声更沉闷的,血肉被贯穿的声音。
我甚至能感觉到簪尖,又刺入了几分。
他猛地呛咳起来,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染红了他残破的龙袍前襟。
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死死锁住我。
声音嘶哑,破碎得不成调。
阿嫣……
他嘴角艰难地勾起一抹弧度,带着解脱,又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满足。
我们……
终于……两清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腕。
猛地一拽!
我也跌向他,跌向那片焚烧一切的烈焰。
灼热的火星,噼啪作响,溅落在我们纠缠的发肤之上。
他冰冷的唇,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印上了我的唇。
不是吻。
是撕咬,是吞噬,是绝望的烙印。
火星在他唇边爆开,像一朵妖异的花。
黄泉路上……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
慢些走……等我……
话未说完,抓着我的手,骤然失了力气。
彻底垂落。
火焰,无情地舔舐着我们。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也好。
就这样吧。
烧干净了,就什么都不剩了。
不用再痛,不用再恨。
我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上苍发出最后的祈愿。
若有轮回……
不。
不要轮回!
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我沈嫣——
只求!
与萧瑾渊,形同陌路,永不相见!
……
现代。
博物馆。
一个穿着白衬衫,胸前挂着实习生工牌的年轻女孩,正站在一个玻璃展柜前。
展柜里,静静躺着一件新出土的文物。
一支银簪。
缠枝莲的纹样,在灯光下泛着柔和却冰冷的光泽。
历经尘土,依旧可见当年的风华。
旁边的标签卡上写着:【缠枝莲纹鎏银簪,大盛王朝孝儀皇后遗物(推测)】
女孩的指尖,隔着冰冷的玻璃,轻轻触碰着簪子所在的位置。
就在那一刻。
毫无预兆地。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砸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她自己都懵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痛。
我……怎么哭了
她茫然地低语,伸手想去擦拭。
视线垂落。
却在银簪那微微反光的弧面上,瞥见了一个模糊的倒影。
不是她自己的。
在她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身形高大。
穿着……一身极其不合时宜的,明黄色龙袍。
看不清面容。
只能感受到那身影投来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悲伤与悔恨。
一道低沉而遥远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千年的时光壁垒,直直敲击在她的耳膜,震颤着她的灵魂。
那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痛楚。
阿嫣……
对不起。
女孩浑身一震,猛地回头!
身后。
空空荡荡。
只有几个零星的游客,在远处低声交谈。
明亮、安静的博物馆大厅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展柜中那支缠枝莲银簪,静静地躺着,无声地诉说着一段,早已被烈焰焚毁、尘埃掩埋的,血色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