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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卫东考上城里的高中,借遍全村筹不到学费时,是我找杀猪鳏夫借了二十块给他。
可笑的是当时我还顾虑他的尊严,故意没说钱的来源,没想到他从来都知道!
没有龌龊!他能借你二十块!
二十块啊!你一个孤女拿什么还!
用命吗!
声嘶力竭的邵卫东往昔俊朗的脸庞,此刻因恶毒而扭曲丑陋。
没错,就是拿命!
我却冷笑应声,转身从屋里掏出一张借条交给父亲,
这是我当初给杀猪佬写的欠条,答应连本带利半年还他三十块。
不过就像乡亲们看到的那样,他的确想过…
扯开衣领露出肩膀上一道鼓起的狰狞旧疤,
可我宁愿被他砍死也不愿意,他砍了我怕出人命才跑了。
口子足足两个月才长好,却留下了永远去不掉的疤。
谈及旧日屈辱,我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以为没人知道,所以没人救我。
但没想到,前世邵卫东亲眼看到却佯装不知!
我爸看着带血的欠条手都在颤,可杨青松却还不依不饶,
那你一个孤女,后来怎么把钱还上的
又是一沓子单据扔到地上,
我答应他每个月卖血换钱,半年连本带利还上了三十块!
这些是我到处卖血的收据。
因为过量卖血,我曾几次晕倒被乡亲们送到卫生所,大家可以去卫生所查日期对照,看看是不是每次都是在我卖血之后!
卖血我曾命悬一线,可我用命换来的除了邵卫东的前途,还有他和杨玉兰美好的开端。
功成名就后的邵卫东曾在回忆录里,描绘他和扬玉兰的初见,
我永远记得入学第一天,我吃食堂的白米饭撑得直打嗝。
一众嘲笑声中,只有玉兰笑着给我递上水。
入学舞会我穿着不合脚的旧皮鞋藏在角落,窥探着出身高贵的她像是一朵真正的玉兰翩翩起舞,照亮了我贫困暗淡的青春。
写这些时我想他早已忘了,换米饭的粮票是我勒紧腰带饿着肚子省下来的。
不合脚的皮鞋,是他暗示下我舔着脸走了四五个村借的。
杨玉兰是他仰头的皎皎月光,我是被他踩在脚下来时的烂泥。
前世今生重重旧事,我双眼含泪,
我承认我的确对邵卫东有过好感。
我也曾为懵懂的‘感情’尽过自己的全力。
但我不觉得坦荡的情感有什么拿不出手!如果说真有什么丢人的,那也是我瞎了眼选错过人!
但现在…
我看着同样红了眼眶的父亲,
我想改正以前的错误。
爸,我可以吗
一番真情实感,听得刚刚那几个落井下石的姑娘也忍不住红了眼眶,重新为我说话,
就是!现在国家提倡自由恋爱!喜欢没有什么可丢人的!
也不是邵卫东耍流氓的理由!
巧妮对你掏心掏肺!你却拿那种事戳巧妮的痛处!邵卫东你也算个男人!
那一砖头下去时我就想好了,要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遮遮掩掩小人语,坦坦荡荡君子心!
他们想用吐沫淹死我,我就要他们自食其果!
我爸怒视一眼哑口无言的邵卫东,心疼的护着我上车。
好孩子,咱们回家!
杨青松还想阻拦,我立刻声音哽咽,
虽然我不知道大哥为什么三番四次阻拦,但大哥要真容不下我,我也可以不回家的…
刚听大哥说家里还有个玉兰妹妹,想来就是当年跟我抱错的孩子…
大哥不想我回去,是怕我抢了玉兰妹妹在爸爸心中的位置吗
没关系的,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孤女生活,这辈子能见到爸爸和大哥我已经很满足了…
手背蹭泪,前世他们拼了命藏起的无辜花朵,
我偏要拽到众人眼前。
不仅如此,
这辈子还要换我踩着他们出泥潭!
杨青松还想说什么,被我爸一声斥责闭了嘴。
车轮碾碾,邵卫东被远远甩在身后,
一路舟车,刚停在大院,警卫员就急匆匆跑过来,
首长!玉兰不知听谁说自己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从文工团的高台上跳下来了!这会儿人被送进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