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一晚,我发现未婚夫江临在酒店抱着白月光的替身痛哭。
晚晚,我终究娶不到你…
我摘下婚戒摔在他脸上:垃圾归你,江太太的位置也归你。
三年后我的珠宝品牌在拍卖会压轴登场。
江临红着眼举牌:我出三千万!
我笑着落槌:成交,感谢江总为我的商业帝国添砖加瓦。
散场时他堵住我:你以前从不碰珠宝设计…
以前我晃着收购合同轻笑,以前我还以为垃圾值得回收呢。
第二天财经头条:神秘新贵沈晚收购江氏51%股权。
江临冲进我办公室,却看见我在烧他当年写的千封情书取暖。
烧了暖和,我抬眼,就像烧你那座为白月光建的玻璃花房一样。
他颤抖着捡起半张焦纸:可你…曾说要陪我葬在花房下的墓里。
我踩住纸片碾进灰里:忘了说,你初恋的骨灰盒——
我早换成奶粉罐了。
---
酒店顶层的露台,风裹挟着夏夜最后一点黏腻的燥热,吹得人皮肤发紧。空气里还残留着明天婚礼现场布置留下的昂贵香水百合味道,甜得发齁。我手里攥着那张房卡,金属棱角硌着掌心,留下清晰的痛感。
是宋微发来的照片。照片里,我的未婚夫江临,在顶层的总统套房露台上,紧紧抱着一个女人。女人的脸埋在江临怀里,只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和一头精心烫染过的、栗色的长卷发。
和我一模一样的发型。
下面还附着一条文字信息,带着一种刻意伪装的惊慌失措:沈晚姐,对不起!临哥他喝多了,一直喊‘晚晚’…我推不开他…
指尖冰凉,血液却一股脑地冲上头顶,在耳膜里轰轰作响。晚晚江临口中的晚晚,从来不是我沈晚。是他心里那座永远无法企及的白月光神龛——林晚。
我踩着脚下十厘米的Jimmy
Choo婚鞋,鞋跟敲击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冰冷、空洞的回响,一路从电梯直达顶层。推开那扇沉重的、雕着繁复花纹的实木门时,走廊尽头露台的光景毫无遮挡地撞进眼底。
露台的光线是精心调试过的暧昧暖黄,笼着那对相拥的人影。江临背对着我,昂贵的定制西装外套随意丢在旁边的藤椅上,只穿着挺括的白衬衫。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偂着,双臂以一种近乎绝望的力道,死死箍着怀里女人的腰。他的头深深埋在那头栗色的卷发里,肩膀在无法自控地剧烈抽动。
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被夜风断断续续地送过来。
……晚晚…我的晚晚…为什么…为什么娶你的不是我…
他的声音嘶哑浑浊,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我答应过…要给你全城最盛大的婚礼…要建只属于你的玻璃花房…晚晚…
他怀里的女人,宋微,那个眉眼间刻意模仿着林晚神态的年轻女孩,此刻正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江临颤抖的肩膀,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门口阴影里的我。她的眼神里没有惊慌,没有意外,只有一丝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出来的、胜利者般的怜悯和挑衅。她的手臂,甚至更紧地回抱住了江临,纤细的手指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像在哄一个迷路的孩子。
原来如此。
原来这场耗资千万、轰动全城的盛大婚礼,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献祭。祭奠他那早逝的、永远无法得到的白月光。而我沈晚,不过是一个顶着相似名字、留着相似发型、用来填补他巨大空洞的,可悲的容器。
心脏的位置,先是传来一阵尖锐到几乎令人窒息的绞痛,随即迅速被一种更汹涌、更冰冷的东西覆盖——一种被彻底愚弄、彻底践踏后的荒谬感,和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
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尽,只剩下指尖刺骨的冰凉。
我抬步走了过去,高跟鞋踩在露台光滑的瓷砖上,每一步都踏碎一地虚假的暖光,发出清晰到残忍的笃笃声。那声音终于惊动了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江临。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浓重的泪水和迷茫,像一头被骤然打断哀嚎的困兽。
当他看清是我时,那迷茫瞬间被惊愕和一丝猝不及防的狼狈取代。
沈…沈晚他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下意识地想松开抱着宋微的手,但动作僵硬迟滞。
宋微也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像受惊的小鹿,往江临怀里缩得更紧了些,怯生生地看着我:沈晚姐…你、你别误会,临哥他只是…只是太难过了…
难过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可怕,像结了冰的湖面,底下却涌动着能吞噬一切的暗流。我的目光越过江临那张曾经让我迷恋、此刻却只觉得无比陌生的英俊面孔,直直钉在宋微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
是啊,是挺难过的。我扯了扯嘴角,一个毫无温度的笑意浮现在唇边,冰冷而锋利,明天就要娶我这个冒牌货了,却连最后一晚都忍不了,非要抱着另一个赝品哭坟。江临,你这深情,还真是廉价得让人恶心。
江临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推开宋微,上前一步,试图抓住我的手腕:沈晚!你胡说什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
只是什么我猛地抽回手,动作快得像避开什么肮脏的秽物。他指尖的温度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我的目光落在他推开宋微时,那女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和怨毒,心底最后一丝可笑的幻想也彻底熄灭。
我抬起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硕大的、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火彩的梨形钻戒,像一枚沉重的讽刺勋章。这是江家传媳不传女的象征,也是他亲手为我戴上的枷锁。
没有丝毫犹豫。我用右手狠狠攥住那枚戒指,金属圈勒得指节生疼,然后猛地用力,将它从无名指上撸了下来!冰冷的金属划过皮肤,带起一阵细微的刺痛。
江临,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露台上呜咽的风声,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看看你怀里的宝贝,再看看我。
我扬起手,那枚价值连城的钻戒在灯光下划出一道短暂而刺目的弧线,带着我所有被欺骗、被轻贱的愤怒和屈辱,狠狠砸向江临那张错愕的脸!
砰!
一声闷响。坚硬的钻石棱角不偏不倚,重重砸在他的颧骨上,留下一个瞬间泛红的印记。
垃圾归你,我看着他瞬间剧痛而扭曲的表情,看着宋微惊愕捂住嘴的模样,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毁灭的快意从心底升腾而起,压过了所有残余的痛楚,这个替身,也归你。
我扬起下巴,目光扫过他们狼狈不堪的样子,像在俯视两堆碍眼的垃圾。
至于江太太这个位置——
我顿了顿,唇边绽开一个艳丽至极、却也冰冷至极的笑容,如同淬毒的罂粟。
既然你这么喜欢捡垃圾,那也一并,送给你了。
说完,我甚至懒得再看他们任何一眼,利落地转身。昂贵的蕾丝婚纱裙摆在我身后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扫过冰凉的地面。我挺直脊背,踩着那双象征着束缚的婚鞋,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离开这片令人作呕的暖光,踏入身后幽深冰冷的走廊。
身后,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夜风,还在徒劳地呜咽。
那枚价值连城的婚戒,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砖上,像一颗被遗弃的星辰,映着江临额角迅速肿起的红痕和宋微煞白的脸。
我径直去了江临常去的那家顶级典当行。永盛典当的金字招牌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光泽。推开沉重的玻璃门,里面弥漫着旧物、樟木和一种隐秘金钱交易混合的沉郁气味。穿着深色马甲、戴着金丝眼镜的掌柜老陈从高高的柜台后抬起眼皮,看清是我时,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讶异,随即被职业性的精明覆盖。
沈小姐他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我空荡荡的无名指上,又极快地移开。
陈掌柜。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将手中一个丝绒盒子推过光滑的乌木柜台。盒子打开,里面除了那枚被我摔在江临脸上的主钻戒,还有配套的耳环、项链、手链——一整套江家传承的星光之泪,总价足以买下市中心半栋楼。
老陈的眼神凝固了一瞬,呼吸都微不可察地屏住。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放大镜,对着那颗硕大的主钻仔细查验,手指微微颤抖。半晌,他放下工具,喉结滚动了一下:沈小姐…您确定
确定。我吐出两个字,目光扫过典当行深处那些沉默的保险柜,活当。半年。价格,你开。
老陈沉吟片刻,报出一个数字。一个足以让普通人瞠目结舌,却远低于这套珠宝实际价值的数字。他在试探,试探我的狼狈和急迫。
成交。我没有半分犹豫,甚至没有还价。签下名字,接过那张薄薄的、却承载着沉甸甸自由的支票时,指尖甚至没有一丝颤抖。钱是自由的钥匙,而自由,才是我此刻唯一需要的奢侈品。
走出典当行,夏末的阳光刺眼得有些晃目。我抬手,将那枚早已失去意义的订婚钻戒——唯一没被典当的、江临后来补上的小玩意儿——随手抛进了路边锃亮的垃圾桶。哐当一声轻响,微不足道。
三年,足以让一座城市改换容颜,也足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曾经在江临眼中只会依附于他喜好、连穿衣风格都模仿林晚的菟丝花沈晚,早已在时光的烈焰和商海的冰霜里被彻底焚毁、重塑。
此刻,我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棋盘般纵横交错的璀璨灯火。这里是城市新地标云端之钻的顶层,也是我一手创立的珠宝品牌涅槃的总部。玻璃幕墙映出我的身影:一身利落的象牙白高定西装,勾勒出笔挺的肩线与腰身,长发剪短至耳下,染成冷冽的铂金色,衬得下颌线愈发清晰锐利。眉峰如刀,眼神沉静,再无半分过去的温顺怯懦。
助理林薇敲门进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沈总,拍卖会那边一切就绪。‘星辰之泪’系列作为压轴,宣传造势已经达到顶峰。另外…她顿了顿,递上一份名单,江氏集团的江临先生,也确认会出席。
江临我接过名单,指尖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上轻轻一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很好。记得给他安排最好的位置。让他看得清楚点。
三年,足够他那个徒有其表的江氏在守旧和挥霍中走下坡路。而他今晚的出现,无疑是想借这场汇聚了顶级富豪和藏家的拍卖会,寻找救命稻草,或者,至少挽回些摇摇欲坠的颜面。
林薇应声退下。我转身,目光落在办公室中央防弹玻璃展柜里静静流淌着星光的项链上——那是星辰之泪的核心,破晓之星。超过三十克拉的斯里兰卡无烧蓝宝石,被无数完美切工的钻石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纯净的湛蓝中仿佛蕴藏着宇宙初生的秘密。它耗费了我整整两年心血,从矿区源头筛选原石,到无数次推翻设计稿,再到监督顶尖工匠切割镶嵌。
每一道工序,都浸染着我脱胎换骨后的决绝与野心。
今晚,它将是我刺向旧日腐朽王座的第一把利刃。
拍卖厅内,水晶吊灯的光芒流泻如瀑,空气里浮动着雪茄、高级香水和一种无声的财富角力的紧张感。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低语汇成一片奢靡的背景音。我坐在二楼视野绝佳的VIP包厢里,透过单向玻璃,俯瞰着下方人头攒动的大厅。
很快,在主办方总裁亲自引领下,一个身影出现在入口处。
江临。
data-fanqie-type=pay_tag>
三年时光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曾经意气风发的棱角似乎被磨钝了些,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沉郁。剪裁依旧昂贵的深灰色西装穿在身上,却莫名少了些昔日的挺拔,反而透出一种强撑的紧绷。他的目光习惯性地在人群中逡巡,带着一种审视和寻找的姿态,很快,那目光便像被磁石吸引,精准地投向了我所在的包厢方向。
尽管隔着单向玻璃,我依然能感受到那目光的穿透力。惊愕,难以置信,随即是翻涌的复杂情绪——探究、懊悔,或许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愠怒。他大概从未想过,那个被他弃如敝履的替身,会以这种方式,坐在他需要仰望的高度。
我端起手边的水晶杯,杯中是澄澈的冰水。隔着玻璃,遥遥对着他那个模糊的身影,微微抬了抬杯沿。一个无声的、冰冷的问候。
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被身旁的人簇拥着走向前排预留的位置。落座时,他再次回头,视线如同实质般钉在包厢的玻璃上。
拍卖会按部就班地进行。名家画作、古董瓷器、稀世翡翠……一件件拍品在拍卖师富有煽动力的语调中落槌成交,数字不断刷新着人们的认知。场内的气氛逐渐升温,空气中弥漫着金钱燃烧的灼热气息。
江临一直沉默地坐着,只在几件与他公司业务可能相关的拍品上象征性地举过两次牌,很快便放弃了。他的侧脸线条绷得很紧,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拍卖师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是本场拍卖会的压轴之作——来自‘涅槃’珠宝的旷世杰作,‘星辰之泪’系列!
全场灯光倏地暗下,只余一道追光聚焦在展台中央。防弹玻璃罩缓缓升起,那条破晓之星项链在特制光源的照射下,骤然迸发出惊心动魄的光芒!深邃的湛蓝如同凝固的海洋之心,纯净无瑕,周围密镶的顶级钻石仿佛无数星辰被唤醒,折射出冷冽又璀璨的火焰,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呼吸。
惊叹声如同潮水般在寂静后爆发开来。
起拍价,一千五百万!拍卖师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穿透力。
竞价瞬间白热化!
一千八百万!
两千万!
两千五百万!
三千万!
数字如同失控的火箭般疯狂攀升。顶级富豪、中东王室代表、国际珠宝大鳄……一个个代表着权势与财富的号码牌此起彼伏。江临一直沉默着,像一座压抑的火山。直到价格被一位中东王子推至五千三百万的高峰,场内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拍卖师环视全场,开始倒计时:五千三百万第一次…五千三百万第二次…
就在槌声即将落下的瞬间——
六千万!
一个嘶哑、却带着孤注一掷般力量的声音,如同惊雷,猛地撕裂了短暂的寂静!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前排那个猛然站起的身影上——江临!
他紧握着号码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胸口微微起伏,眼睛死死盯着台上的项链,那双曾经盛满虚假深情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和一种绝望的、想要抓住什么的渴望。他喊出的价格,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整个拍卖厅陷入一片死寂。连见惯风浪的拍卖师都愣了一下。
我的指尖在包厢冰凉的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随即,对着内线麦克风,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落槌。
拍卖师如梦初醒,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重重敲下木槌!
砰!
一声脆响,尘埃落定。
六千万!成交!恭喜058号江临先生!
洪亮的声音在寂静的拍卖厅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追光灯瞬间打在江临身上,将他脸上那份孤注一掷的疯狂和瞬间涌上的、混杂着得意与巨大压力的苍白暴露无遗。全场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惊讶、探究、看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密密地扎在他身上。六千万,买一条项链这早已超出了珠宝本身的价值,更像是一场失控的豪赌。
我端起水晶杯,杯中澄澈的冰水映着下方那场闹剧。隔着单向玻璃,清晰地看到江临在强光灯下微微晃了一下,他旁边那位珠光宝气的女伴(似乎换了人,不是宋微)惊愕地捂住了嘴。
助理林薇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包厢门口,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的兴奋:沈总,江先生要求立刻结算,并…希望能见您一面。
她顿了顿,补充道,他说是私事。
私事
我轻轻晃动着杯中的冰块,听着它们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如同金币落袋。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告诉他,结算按流程走。至于见面…
我放下杯子,站起身,抚平西装上不存在的褶皱,铂金色的短发在灯光下掠过一道冷冽的光泽。
告诉他,我在后台贵宾室等他。
贵宾室的灯光是精心调制的暖金色,柔和地洒在昂贵的波斯地毯和丝绒沙发上,空气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雪松香薰气味,营造出一种虚假的安宁。我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拍卖会散场的人流如同退潮般涌出,车灯汇成一条流动的光河。
门被有些粗鲁地推开,带进一股外面喧闹的余波。
沈晚!
江临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喘息和焦躁,还有一丝强撑出来的气势。他几步就跨到了我身后,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雪茄和一种…失败的金属锈味。
我没有回头。
他急促的呼吸喷在我的颈后,带着灼人的温度。
你…你以前从不碰珠宝设计!
他的质问冲口而出,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充满了不解和被愚弄的愤怒,你明明连钻石的切工都分不清!这些东西…
他大概是想指着外面,或者指着我,这些浮华的东西,你以前最不屑一顾!你说过,只有肤浅的…
以前
我缓缓转过身,终于将视线落在他脸上。三年时间,这张脸依旧英俊,但眼底的浑浊和眉心的刻痕却清晰可见。曾经那份令我迷失的清冷贵气,如今只剩下外强中干的疲惫和一种被现实反复捶打后的戾气。我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唇边甚至还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近乎残酷的笑意。
以前,我还以为垃圾值得回收呢。
我微微歪头,铂金色的短发滑落颊边,眼神如同打量一件过期变质的商品,现在看来,是我眼瞎,把垃圾当成了宝。
你!
江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那眼神像是要生吞了我。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那套价值六千万的星辰之泪珠宝盒,此刻正被他身边那位新女伴小心翼翼地捧着,像个烫手的山芋,映衬着他此刻的狼狈。
我欣赏着他濒临爆发的怒火,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件。纸张的触感冰凉而坚硬。
啪。
我轻轻一抖手腕,文件展开,发出清脆的声响。A4纸上,股权收购确认书几个加粗黑体字,以及下方醒目的51%比例,像烧红的烙铁,猛地杵到了江临眼前。
哦,对了,
我语气轻快得近乎残忍,目光扫过他瞬间褪尽血色的脸,然后落在他身后那位抱着珠宝盒、不知所措的女伴身上,最后定格在他惊骇欲绝的瞳孔里。
还得感谢江总今晚的慷慨解囊。
我晃了晃手中的收购书,薄薄的纸张发出哗啦的轻响,像死神的镰刀刮过骨头。
这六千万,正好为我收购江氏集团那剩下的、微不足道的缺口,
我微微前倾,声音压得低而清晰,带着冰锥般的穿透力,添上了最后一块砖瓦。
轰!
江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晃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胸口,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旁边的丝绒沙发扶手上才勉强站稳。那双曾经盛满虚假深情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无法置信的惊骇和一种灭顶的绝望。他死死盯着我手中的文件,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他身后那位新女伴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抱着珠宝盒的手都在发抖。
我微笑着,优雅地将那份决定江氏命运的收购书重新折好,动作从容得像在收起一张无关紧要的邀请函。
明天财经版的头条,想必会很精彩。
我留下这句话,不再看他一眼,挺直脊背,踩着高跟鞋,步伐沉稳地走出了这间充斥着失败者气息的暖金色牢笼。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清脆、冰冷,如同胜利的鼓点。
---
第二天清晨,城市刚刚苏醒。巨大的落地窗外,灰蓝色的天幕下,钢筋森林的轮廓被初升的阳光镶上了一道淡金。办公室里弥漫着顶级咖啡豆的醇香和纸张油墨特有的冷冽气息。
巨大的液晶屏幕上,无声地滚动着财经新闻。头条标题猩红刺目,每一个字都像淬了血的匕首:
【惊天逆转!神秘新贵涅槃资本闪电收购江氏集团51%控股权!江氏太子江临黯然出局!】
标题下方,是一张江临昨天在拍卖会后台被记者抓拍到的照片。他站在贵宾室门口,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昂贵的西装起了褶皱,整个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昔日的光环碎了一地。旁边配图则是涅槃资本那充满科技感与力量感的LOGO,如同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强势地覆盖在江氏集团陈旧的标识之上。
助理林薇抱着几份文件进来,步履轻快,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她将文件放在我巨大的黑檀木办公桌上,声音清脆:沈总,这是收购案的全部确认文件副本。另外,江氏那边…乱成一锅粥了,董事会紧急会议已经开了三轮。
我靠在宽大的皮质办公椅里,手里端着一杯黑咖啡,目光淡淡地扫过屏幕上的新闻,又落回桌面上那份厚厚的文件。文件封面,江氏集团股权收购案几个字冰冷而坚硬。
知道了。我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我没有看那些文件,反而伸手拉开了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没有文件,只静静地躺着一个沉甸甸的、样式古旧的黄铜匣子。匣子表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有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和冰冷的触感。
我取出铜匣,放在桌面中央。
林薇好奇地瞥了一眼,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识趣地微微垂下了头。
我打开铜匣的搭扣。盖子掀开,里面没有预想中的珠光宝气,而是塞得满满当当的信笺。纸张已经有些泛黄发脆,边缘卷曲。每一张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是江临的手笔。那些曾经让我心跳加速、视若珍宝的滚烫情话,那些海誓山盟、地老天荒的许诺,此刻在清冷的晨光下,只散发出陈腐纸张和廉价墨水的混合气味,像一堆无人问津的过期垃圾。
我面无表情地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封上,是江临曾经力透纸背、带着少年意气写下的To
我的晚晚。指尖拂过那熟悉的字迹,心底再无一丝涟漪。
嗤——
一声轻响。我拿起桌上那支纯金的朗声打火机,拇指擦过滚轮,一簇幽蓝色的火苗瞬间跳跃起来,带着灼人的温度。
我将那簇火苗,毫不犹豫地凑近了信纸的一角。
干燥的纸张贪婪地舔舐着火舌,瞬间卷曲、变黑,明亮的橘红色火焰如同有生命般迅速蔓延开来!焦糊的气味混合着纸张燃烧的微尘,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
我一张,又一张,从容不迫地将那些承载着可笑过往的信笺投入跳跃的火焰中。火光映在我脸上,明灭不定,勾勒出冷硬的轮廓,铂金色的短发边缘被镀上了一层跳跃的金红。暖意从铜匣里升腾起来,驱散了清晨办公室的一丝凉意。
烧了暖和。我平静地开口,声音在火焰的噼啪声中显得有些空旷。目光抬起,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落在某个遥远的、由玻璃和虚幻爱情堆砌的坟墓上。
就像烧了你那座为林晚建的玻璃花房一样。
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刺向门口那个不速之客。
办公室厚重的橡木门不知何时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江临站在门口,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他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布满骇人的红血丝,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领带歪斜。他大概是一路闯上来的,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桌上那团跳跃的、吞噬着他过往深情证据的火焰,眼神里充满了惊骇、暴怒,还有一种被彻底剥光示众的耻辱。
沈晚!你…你竟敢…那是…那是我的…
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破碎,猛地冲了过来,带倒了一张椅子也浑然不觉。
他冲到桌边,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却无法阻止他疯狂的动作。他不管不顾地伸手,徒劳地想去扑灭那团火焰,想去抢救那些正在化为灰烬的过去。他的手指被火舌燎到,烫得缩了一下,却依旧不管不顾地探向燃烧的铜匣边缘,试图从火焰中抢出什么。
别碰。我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脏。
江临的动作猛地僵住。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我,里面翻滚着极致的恨意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痛苦。火焰的光芒在他扭曲的脸上跳跃,明暗不定。
突然,他的目光被吸引。在铜匣边缘的灰烬里,一张信纸只被烧掉了大半,还剩下一角焦黑的残片未被火焰完全吞噬。那残片上,字迹在焦痕中顽强地显露出来:
…晚晚,若有一天我们老去,就葬在花房下的墓里…那里有阳光,有玫瑰…只有我们…永生永世…
那是我当年在热恋中,被他描绘的花房同葬的浪漫谎言蛊惑,傻傻写下的回应。
江临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顾滚烫的灰烬,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那张焦黑的残片!纸张脆弱不堪,在他指间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滚烫的灰烬沾满了他的手指。
他颤抖着,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捧着自己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行残存的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绝望的控诉和难以置信的悲愤:
可你…曾亲口说过…要陪我葬在那花房下的墓里!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撕裂的喉咙里硬挤出来,带着血沫,你说过的!沈晚!你说过的!
那悲愤的控诉在空旷奢华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凄凉。
办公室里只剩下火焰吞噬纸张的噼啪声,和他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
我缓缓站起身,铂金色的短发在火光中掠过一道冰冷的金属光泽。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黑檀木地板上,发出清晰、稳定、一步步逼近的声响,如同敲响最后的丧钟。
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跪在灰烬旁、紧攥着半张焦纸、状若疯魔的男人。
他布满血丝的眼中,那点残存的、希冀的光,如同风中残烛,在我冰冷的注视下,剧烈地摇曳着。
然后,我抬起脚。
纤细却无比坚硬的鞋跟,精准地、毫不留情地,碾上了他紧握着那张焦黑残片的手背!
啊——!
剧痛让江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指下意识地松开。
鞋跟没有停留,带着碾碎一切的冷酷,狠狠踩住那张从指间滑落的、写有葬在花房下的焦纸残片,用力地,反复地,将它碾进铺着昂贵地毯、此刻却落满灰烬的地板里!
焦黑的纸片彻底碎裂,与灰烬融为一体,再也无法辨认一个字迹。
我微微俯身,靠近他因剧痛和巨大打击而扭曲的脸,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吐露致命秘密般的平静,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送入他耳中:
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你初恋林晚的那个宝贝骨灰盒——
我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棱,直刺他骤然收缩的瞳孔深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近乎妖异的弧度。
我早八百年,就换成空的奶粉罐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江临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如同被彻底掐灭的烛火,骤然熄灭。他瞳孔放大到极致,里面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彻底坍塌的黑暗和死寂。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变成了骇人的灰白。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
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气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攥着灰烬的手指无力地松开,整个人像一具被瞬间抽空了所有骨头的皮囊,彻底瘫软下去,瘫在那堆他亲手书写、又被我亲手焚毁的灰烬之上。
火焰,终于吞噬了铜匣里最后一点残留的纸张,跳动了一下,不甘地熄灭。
办公室里,只剩下袅袅升起的、呛人的青烟。
还有一片死寂的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