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黑帮分子,我的老板死了,死在我接头的牛排店。一个帮派菜鸟,和一个没头脑的搭档,被迫踏上了逃亡之路。我究竟是内鬼还是遭人陷害老板到底死在谁的手中这其中有着怎样的阴谋我能否逃出生天还是落入死神的手中
01
1968年5月的一个下午,我和科洛巴面对面坐在王子区的罗根牛排店里已经整整两个小时。
按照计划,两小时前我就应该和小指帮一个绰号叫瘸子的人接上头,把我的文件袋给他,然后拿上他给我的手提箱回到帮派。
可是就这么简单的任务,直到现在,别说是瘸子,连四肢健全的人都没有出现一个。
整个店里除了我和科洛巴以外就只有一个侍应生和一个老酒鬼。
我把身子往前靠了靠,让自己不要陷进红色丝绒的沙发椅内,手指不自觉地摸到了腰间的手枪,那是我的护身符,也是我执行第二项任务的工具。
任务同样简单,如果第一项任务出现意外,那就意味着科洛巴是内鬼,我必须毫不犹豫地杀掉他。
我抬头看着窗外,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牛排店里但还未开灯,这使得周围的气氛更加沉闷和压抑。墙上的挂钟嗒嗒的响着,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听来仿佛是催命的丧钟。
任务已经出现意外,我开始紧张,手掌渗出了很多汗水。我把双手在红色丝绒上使劲的蹭了蹭,仔细的看着对面科洛巴那张焦虑的脸,他怎么看都不像个做叛徒的材料,同样焦虑的我无法对他下手。而且,我刚刚进入枪客党四个月,我的双手还没有染上什么人的鲜血。
毕竟四个月前我还是一个大学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在求职的道路上屡屡碰壁。
工厂倒闭,企业裁员,满大街都是和我一样迷茫的面孔。
看着我已经失业三年的父亲,瘦的不成人形的母亲和三个弟弟妹妹,房租、水电费、日常开销……
每一项都像是大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就在我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枪客党向我伸出了援手。他们承诺,只要加入,就能有饭吃、有钱花,还能获得一种扭曲的尊重。
我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踏入了这个黑暗的漩涡。
我正在胡思乱想着,科洛巴噌的站起了身,向卫生间走去,他已经上了六次厕所了。
我有点烦,便问道：你在紧张什么
科洛巴边走边说：我没有,我哪儿知道我总是觉得有尿。今天的天气也不好,闻起来像是鸡窝的味道……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突然,卫生间传来两声清脆的枪响,如同惊雷一般爆裂。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停止了跳动,这时才发现侍应生和老酒鬼早已不见踪影。紧接着,科洛巴一脸慌张地冲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把韦森357,枪口还冒着袅袅的青烟。他张着嘴,眼睛瞪得很大,脸上的肌肉抖动着,满是惊恐。几乎就在同时,牛排店门外的汽车里钻出来很多手持武器的人。我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可他们手中的枪都对准了我们,接着子弹就穿过玻璃橱窗射进了店内。我迅速蹲在沙发后面,回过头看科洛巴还楞在原地,便冲过去一把拉住他往后面跑去。他也反应过来了,跟在我后面穿过走廊,冲进了最后面的厨房。身后不停传来枪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叫喊声,看来他们已经冲了进来。厨房不大,穿过狭窄的操作台之间的通道有一扇小门,打开就是牛排店的后巷。街道上一片狼藉,穿堂风裹着旧报纸、传单和尘土扑面而来。向东通往正门所在的大街,我俩只能向西跑去。
此刻我大脑里有无数的疑问,但后面的追兵让我只能疲于奔命。
在跑出去三条巷子之后,我们进入了一个繁忙的十字路口,这是两条大路的交汇处,占据显赫位置的几家酒店、夜总会已经华灯初上,靓丽的灯火掩盖了身后灰色的世界。我们汇入了人流,进入了地铁,追兵暂时被我们摆脱了。
大概过了六七站我们下了车,科洛巴紧紧的跟在我身后,眼神涣散、脸色苍白。我们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周围一片寂静,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02
这是哪里科洛巴问我,紧张的情绪让他嘴里发干,声音有些模糊。
这里有个仓库,我以前经常和朋友在这里待着。我低声说着,暂时不能回去,先躲起来吧,然后再想办法。
这是个早已废弃的仓库,里面有少量的破旧家具和杂物,还有一些狗屎。我找了个不算太脏的角落坐下,把枪放在膝盖上。科洛巴则靠在不远处的墙壁上,低着头。
你是内鬼我猛地抬起头,看着科洛巴。
他惊恐的看着我：我不是！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刚进去的时候里面什么都没有！
然后呢我的语气里带着怀疑和讽刺。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真的不知道。我进了卫生间,解开皮带但是尿不出来,这时一个穿白色礼服的人走了进来。突然从隔间冲出来一个人,朝着白礼服砰砰就是两枪。我吓坏了,你知道我没有枪,我试图掏出我的匕首,可我的手不听使唤,接着那个杀手走到我面前,把他的枪塞到了我手里。
我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寻找谎言的痕迹,但似乎没有发现。那么,你就像个傻子一样乖乖的拿着枪走出来
他摊开双手,摇着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害怕极了。但我觉得,这肯定和那个任务有关。
是啊,所有的事都不对劲。我陷入了沉思。罗根牛排店,据说我们老大很喜欢这里的食物,几乎每周都要光顾一次。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在我的印象里他是一个爱吃喝的油腻的胖子。为什么要安排在这么一个敏感的地方接头,还附带着杀掉搭档的B计划,这本身就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我们得想办法弄清楚真相。我低声说道。
怎么弄清楚科洛巴停了一会儿,像是认真思考以后的说：我得把你带回帮派。
我愣了一下,为什么什么叫带回帮派
科洛巴用手指在空气中比比划划,你的任务没有完成,那么你就会有危险。我是你的助手,我要保证你的安全,所以要带你回帮派。
我诧异的看着他,你老实说,这是谁和你说的你不会撒谎,这也不是你能想出来的。
科洛巴愣了一下,低着头开始嘟囔：呃,是盖伊,这是他给我的秘密任务。
秘密任务这算什么秘密任务哦,对了,文件袋呢我猛一下想了起来,把手伸进衬衣里面,文件袋还在贴身的地方保存着。我舒了口气,将它掏出来打开。果然,袋子里装着的是一沓的白纸。
我缓慢的点了点头：没错,牛排店、文件袋、盖伊,还有你的B计划。实话告诉你,我也有单人任务,那就是一旦发生意外就立刻杀掉你。我之所以没有动手就是我觉得这个事情是有问题的,所以你也不要想你的任务了。现在看来如果我们按计划行事,就恰恰跳进了别人安排好的圈套里。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接头任务。盖伊安排你和我来接头,就是要让我们死,要么是你和我自相残杀,要么是我跟着你回去,他再一起送我俩上西天。我们得回去一趟,才能弄清楚到底是谁想让我们死。
科洛巴目瞪口呆,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03
回到了罗根牛排店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一刻了,王子区的街道变得非常冷清,偶尔有路过的车辆。我们小心翼翼地躲在街对面的暗处,观察着牛排店。店门已经关上了,但打烂的窗子并没有修复,门前拉着一条黄色的警戒线表示警察已经来过了。我们没有穿过马路直接进去,而是再次绕到牛排店的后巷,从后厨走了进去。里面很昏暗,窗外照进来一点路灯的亮光。忽然,地上一点小小的金属反光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走过去拾起这个小玩意,原来是一枚袖扣。
看这里。我向科洛巴示意,他盯住这个袖扣看了几秒钟,惊讶的说：是我们的人！
没错,这个袖扣的图案是一顶插着羽毛的帽子,是枪客党的徽章。但是像我们这些小角色是没有这种东西的,只有帮派的大小头目们才会配备,将这个图案制作在袖扣、胸针或手帕等等物品上面。袖扣是在卫生间门口发现的,看起来是某人在慌乱中从衬衣上掉落了它。它到底属于谁呢是杀手还是白礼服或是别的什么人虽然现在无法确定它的主人,但至少这个事情一定与枪客党有关,在明面上派我和科洛巴执行接头任务,暗地里却安排了别的行动。
去餐厅看看。我迈步走出卫生间,外面是一条约六七米长的走廊,穿过去就是餐厅。由于光线太暗,我只能慢慢的蹭着往前走,以免碰到什么东西。走廊地面上铺的是旧的木质地板,踩上去发出低沉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有些刺耳。而科洛巴走上来以后动静就更大了,他的皮鞋底上钉着数不清的钉子,那响声就像是一匹骡子闯了进来。
突然,从餐厅射来一道强烈的光束,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大喝：什么人！
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和科洛巴立即转身向后厨跑去,看来我们已经对逃跑很熟练了。不过,这次我们跑到后巷没有向上次那样朝有高墙的方向跑去,而是朝东向着大街的方向狂奔。街口停着一辆福特货车,科洛巴迅速撬开车门,发动了引擎。货车的轮胎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然后便冲了出去。
车窗外,灯光和建筑物在飞速倒退,仿佛要逃离这场追杀。科洛巴紧握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
你从哪儿学的这手艺我开口打破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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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洛巴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在我们的社区,男孩子对这些是无师自通的吗
好吧。我叹了口气,看来还真得感谢你是个意大利人。
就在这时,倒车镜上突然传来了车灯的亮光,几辆汽车从黑暗中跟了上来,离我们越来越近。
该死！我咒骂了一声,迅速从腰间抽出枪,同时紧张的观察着后方的形势。
科洛巴加大了油门,向我问到：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要去牛排店
伴随着枪响,有子弹从车窗外呼啸而过。我从倒车镜离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他们开着清一色的雪佛兰英帕拉。
我转过头,和科洛巴说道：是小指帮,和今天下午的不是一伙人。
你怎么知道科洛巴边说,边猛打方向将货车驶入一条巷子。
纽约市只有他们全员配备了这种动力强劲的轿车。
科洛巴满头大汗,在连续转入了好几条巷子以后,车子停到一个狭窄的十字路口。臃肿的货车堵住了前后两个方向,我们从右侧车门跳下,朝着巷子的黑暗深处跑去。
04
在跑出去一段路后,科洛巴故技重施,这次得手的是一辆菲亚特的小型车,只能容下我们两个人。
家乡的车,我更熟悉一些。他冲我嘿嘿一笑。
我们重新发动车辆,接着科洛巴向我问道：那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小指帮会在牛排店他们为什么想要杀掉我们
我沉默了片刻,说：我还不清楚,我总觉得是有人要栽赃我们,玩借刀杀人的把戏。
借刀杀人科洛巴皱了皱眉,为什么说实话我现在脑子里像是一锅炖菜,你确定我们不要回帮派吗那里才是安全的。而且,那也是我的任务。
别再想着你的任务了！该死的,你还没明白那本身就是圈套吗我有点激动。
好好好,没问题。科洛巴赶紧安抚我,停了一会儿他又问道：那我们要去找盖伊吗
你总算开窍了。没错,我们得回去找盖伊。
在对科洛巴解释这一切的同时,我的大脑里也开始清晰起来,现在可以确定任务根本就是假的,盖伊让我和科洛巴到牛排店只是为了配合剧情的发展,让枪案发生后可以完美的嫁祸给我俩。至于我俩的下场,要么是科洛巴死在我的手中,要么是我被当做凶手带回去领罪,总是最后谁也都活不了。即使我俩像现在这样,都没有执行第二任务,那也自然有人来结果我们,比如下午在店外的那帮人,比如刚刚才摆脱的小指帮。
科洛巴像是在反驳我,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我总不愿相信他会害我,他毕竟是我们的头儿啊。
我盯着他的脸,这是个没什么追求的人,当年他的意大利祖父或者是曾祖父跟随卡拉布利亚的破船来到了纽约,妄图实现他们的美国梦。这个街区有很多意大利人,男孩子长到十几岁便要做出选择,要么混帮派,要么当修理工。显然,科洛巴不喜欢那身蓝色的粗布工作服。
由于在帮派里的地位低下,科洛巴每天只能打打杂。但是今天居然破天荒的派给了他一个任务,更离谱的居然是做我这个新人的助手。
这还是我第二次出来干活,上一次还是在五年前,我们在岩石街跟踪……科洛巴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
我没有再说话,汽车继续在街道上飞驰,向着盖伊的住所奔去。
不出意外的,盖伊的公寓里人去楼空,只有一盏昏黄的灯还在亮着。为了避开一楼的保安和有可能出现的目击者,我和科洛巴从公寓背面的管道一直爬到盖伊所在的四楼,害我俩白白浪费了很多的时间和力气。
再回到街上时天空已经发白,有几个报童带着鼓鼓囊囊的背包,在向十字路口走去。看到我俩,一个报童凑过来说：先生,买报吗有大新闻哦。
我看着他消瘦的脸,递出一枚硬币,来一份。
两份。科洛巴也递过硬币。
我疑惑的看着他,科洛巴明白了我的不解,笑着指指报童说：算是帮帮他啰。
好吧,我一边漫不经心的打开报纸,一边向报童问到：有什么大新闻
他看着我,神秘的说：昨晚本市黑帮火并,枪客党的头头被枪杀了。
我的脑袋像是被锤子猛击了一下,耳朵发出嗡嗡的金属响声,头版头条的大字清晰的映入我的眼睛：血色黄昏——枪客党头目昨日傍晚于罗根牛排店毙命,下面接着一行副标题凶手下落不明,证据指向本帮派两名急于上位的亡命徒。下面的正文已经不重要了,我粗略的扫了几眼,无非是枪案发生的时间、地点,主要内容是枪客党头目在每周惯例的光顾罗根牛排店时,被埋伏在店内的叛徒用手枪击毙,凶手两人,面貌及体型特征均与我和科洛巴相符。右上角的配图是死者倒在地上的特写,即使是黑白照片也能很容易的辨别出他身穿的白礼服。科洛巴从旁边探过头来,张大嘴吃惊的样子表示他也同样震撼,这……这……这不是这,我的天啊……
对,没错,这是你昨天看到的人我愤怒的说,把怒气转移到了科洛巴的身上：你在帮派里混十年了,我没有见过老板,你难道也没有见过该死的你居然没有认出他来
科洛
巴的脸上满是委屈,继续结巴的说：兄弟……我没有见过他,我……我没有,我只是个……打杂的。
我不再喊叫,慢慢的把在他身上紧握的手松开。他说的没错,他可能确实没有见过老板。而且就算他见过又怎么样呢即使他昨天认出了被害者,这滩浑水照样会泼在我俩的身上。我很庆幸昨天没有执行任务,立即杀掉科洛巴,否则今天将会留下我孤军奋战。现在最清楚、最可以确定的是,全城都在追杀我和科洛巴,不仅是枪客党,还有已经露过面的小指帮,还有其他各个帮派。对了,还有警察,他们也不会饶了我俩。我意识到,现在虽然我万般的不情愿,但我必须要回帮派看一看了。
05
车窗外的建筑逐渐变得稀疏,科洛巴紧握着方向盘一声不吭,还在为我刚才的责骂生气。我漫无目的的看着前面,公路沿着荒芜的土地伸向远方。盖伊,这个资深的黑帮人士,已经混迹黑道数十年。据说连名字都是假的,在他刚入帮派时年纪尚小,被人称呼为Guy（小伙子）,久而久之这个称号居然成了他的名字,至于他的真实姓名早就无人知晓了。两年前,盖伊原来所在的帮派搞内部分裂,成员们纷纷散伙,盖伊才来到枪客党。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他凭借深厚的资历、狠辣的手段,以及狡猾的头脑很快就坐上了帮派第三号交椅的位置。显然,这次盖伊的主要目标是除掉老板,我和科洛巴只不过是垫背的冤大头。至于选择我俩的原因,我现在清楚了。整个帮派里没有见过老板的,可能只有我这个菜鸟,和组织最底层的科洛巴。
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啊,我正在复盘整个事件时,远处路边出现了一家加油站,我们的家——帮派据点快到了。汽车从加油站旁的小路驶出,很快就到了一座别墅前面。平时这里人声鼎沸,可现在却异常安静,只有凛冽的晨风吹动屋顶上的风车在哗哗的响着,像是在嘲讽着什么。
也许是时间还太早吧,人们还在睡梦中。车停稳后,我下意识地轻轻扣动车门把手,科洛巴也察觉到了异样,压低声音问我：嘿,怎么了
不知道,感觉很奇怪。我皱着眉,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刚到主屋的门口,一股血腥味就扑鼻而来,透过纱窗,我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熟悉的身影,都是我们的人,一个个浑身鲜血,已经死去了。
天啊！科洛巴倒吸一口凉气,他拉开门冲进去,跑到一个兄弟身边试图把他扶起来,可那人早已没了呼吸。我跟着他走进去,脑子一片空白,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屋里还有更多的死人,全是中弹而亡。这对于我们这个小帮派上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我们被清洗了。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子弹划破空气的声响。快躲！我大喊一声,拉着科洛巴就往旁边闪。几个黑影从旁边的侧门冲了出来,手里端着蝎式冲锋枪,脸上带着狰狞的杀气,朝我们疯狂的开枪。我抓起腰间的手枪,和科洛巴躲在吧台的后面,开始还击。科洛巴虽然也掏出了那把在牛排店得到的韦森手枪,但却不怎么会用,用他的双手笨拙的摆弄着。
忽然,我发现在我俩背后有一架巨大的酒柜,便和科洛巴一起将它推了出去。酒柜在撞击到吧台后破碎开来,像是一颗炸弹引爆后迸发出来无数的玻璃和木头碎片。外面的人猝不及防,纷纷躲避,我和科洛巴则趁乱从中门向后逃去。
穿过长廊,科洛巴把我带到了一座壁炉跟前,他钻进去推开壁炉的底部,我看到了一条向下的通道
。
我正在迟疑着,身后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闪开！科洛巴一把扯住我,把我推到壁炉里。一瞬间,我撇到了黑暗的长廊里火光闪烁,接着是子弹破风的声音,这一枪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科洛巴的背上。他怔了一下,便一声不吭的向我倒下来。我抱着他迅速钻了进去,将壁炉的底部合上,从通道里把插销插好,确保追兵从外面无法打开,这才向外爬去。
科洛巴,这个可怜的家伙,正是因为他打杂的身份,才能在清洁房间的时候发现这个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暗道。我半背半拖着科洛巴走了大约三百米,前方出现了一线亮光,原来通道通往加油站后面的杂物间,而出口就在杂物间的地窖里,看来我们逃脱了。走出去后,四周没有人,路旁停着一辆摩托车。我咬着牙,拖着受伤的科洛巴,跌跌撞撞地骑上摩托车,发动引擎,朝着前方驶去。身后并没有传来枪声和追杀声,可我却觉得那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回荡。
06
摩托车载着我和科洛巴在公路上驰骋,我感觉到他抱着我的双臂越来越无力,头也开始晃动的厉害。我将摩托车慢了下来,回过头大声喊他的名字。
科洛巴含糊的答应了一声,让我停车。我告诉他他伤的很严重,我必须带他回去看医生。
他哼了一声,说道：看来……你的脑子还不如我……现在我们回去,警察……和这些家伙一定都在盯着,盯着医院,或者是什么要紧的地方,你……你可真是笨。
我将车驶出公路,拐进了一条乡间小道。在一座农场的外面生长着一课高达的桦树,我搀着科洛巴坐在树下,我看着他,不知何时眼睛开始有些湿润。
科洛巴笑笑,我这么……这么一个聪明的家伙,竟然要死了,而你,我的蠢蛋朋友……还在傻活着。
我擦了擦眼睛,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摊开手,你傻么我们……我们是搭档,保护你,保护你是我的……我的任务。
我很难过,低着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科洛巴还是死了,临闭眼前交给我一把钥匙,说：把这个……交给我的弟弟,车有些……有些老了,但……还不错。
一周后,我从藏身的破仓库里走了出来。正午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街道上依旧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举着求职牌子的人。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竟然鬼使神差的来到了罗根牛排店的后巷。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胡子拉碴、满身的酒气和油污,眼神里透着一股狡黠。
嘿,先生,做点好事吧,施舍给这个可怜的老人几个硬币。他看到我,立刻凑上来嚷嚷道。
我上前一步,把他拖到了角落里,从仅剩的几张纸币中抽出两张,在他面前晃了晃,一星期前,在这个牛排店发生了枪击案,我知道你当时在里面。我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枪,现在,把你知道的情况告诉我。
他狡黠的小眼睛看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心思。
我很快失去了耐心,把枪口抵到了他的嘴上,我只给你十秒钟的时间。
老头看着我充血发红的眼睛,开始有些害怕,咽了一口唾沫说道：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在牛排店晃悠,忽然一个帽檐压得很低、竖着衣领的人过来跟我说,待会儿门口要来几辆车,让我把车上一位穿白礼服的人,带进旁边的洗衣店,再从洗衣店二楼的暗门把他带到牛排店。老头停了停,继续说道他和我说话的时候用手捂着嘴,我一直盯着他手边那个金灿灿的袖扣,那像是个精致的礼帽,然后我想这小东西应该值不少钱。我和他笑了笑说,先生,您这是开玩笑,他凭什么相信我一个糟老头,会跟着我走
他怎么说我问道。
他给了我一个叠好的纸条,说你把这个给他看,他就会跟你走了。他神秘兮兮地看着我,说完,他掏出一沓钞票,从中间撕开,将一半递给我,一半放回口袋里。说等事情办完,再给你剩下另一半。
他像是怕我不懂,从怀里掏出几张撕了一半的纸钞在我面前晃了晃。
他没有给你另一半我皱了皱眉,为什么事情没办成
他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人,才又低声说道：我的事办完了,不过我听说那个白礼服是黑帮头目,他死了,给我钱的这个人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要我说,那个白礼服就不该去抢小指帮的假币样版,那不是自寻死路……
什么什么小指帮的假币样版我急切的问到。
你没听说吗全城都在议论,说死的那个白礼服安排两个手下去抢了小指帮的假币样版,结果白礼服又被这两个手下给杀了,报纸上都登了。老头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不过这些天我每天来晃悠,就是盼着能再看到这个人,把另一半钞票要回来。说完,他从我手里把纸钞一把拿过去,扭头向巷子外走去。
07
金色袖扣、白礼服、小指帮,这些线索都在我脑海中慢慢的串了起来。我折回大街上,从正门走进牛排店。这里已经焕然一新,丝毫没有枪案的痕迹,生意很好。我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点了一份单人餐,开始观察店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时间慢慢的流逝,转眼又是黄昏,血色的残阳映在玻璃窗上,我开始心跳加快,像是置身于一星期前的那个傍晚。
这时从外面走进一个人,看样子不超过二十岁,他背着一个大皮包,棕色的头发稀疏的耷拉着,黄瘦的脸上毫无血色,两腮往里凹陷,灰蓝色的眼睛向四处打量。在看到我一个人坐着的时候,便蹑着脚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先生,有好东西要不要
我用瞟了他一眼,暗想这些毒贩是消息最灵通的,没准能从他这找到线索,便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小毒贩满意的点了点头,拿出个小袋子晃了晃,正宗的越南货,没见过吧现在全纽约只有我们手里有货,能碰着我是你的运气。
哦,这倒挺有意思的。我结果小袋子打开看了一下,装作行家的样子,果然是好货。不过,我手里也
有买家和朋友,我们一起的话要的量可是不小,你们能拿得出来吗
哼哼,小意思。不过……小毒贩停了一下：不过现在价格可是涨了不少。
为什么涨价
小毒贩撇了撇嘴：亏你还是同行,最近发生的大事你都不知道以前全纽约市的毒品生意,小指帮的份额是最大的。但是上周枪客党抢走了小指帮的假钞样板,小指帮在清洗枪客党的时候被黑月亮帮抄了后路,全帮覆灭。第二大帮派的地鼠帮被军方的人清扫一空,仅剩的蒙哥马利骑兵也被逼出了市区。现在所有的毒品生意都在黑月亮帮,也就是我们手里,那价格自然也就水涨船高喽。
我感到一股怒火在心中燃烧,原来我们只是这个巨大阴谋当中的一个棋子,这些家伙为了利益而不惜重新洗牌王子区甚至全市的黑帮秩序,可怜的枪客党之前都未碰过毒品生意。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好了,我们还是谈谈生意吧。我说道：这个价格你要是做不了主,那你找个能做主的人来见我吧。
小毒贩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兄弟,咱们毕竟刚认识,为了保险起见我不能随便带你回去。
我摆出一副遗憾的样子,那我们只好下次再合作了。其实小毒贩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只要能进入黑月亮帮,一切答案就都解开了。
08
第二天夜幕降临,我只身来到黑月亮帮盘踞的将军码头。来此之前,我第一次去看望了科洛巴的家。那是一间鞋帽商店的地下室,屋子里杂乱不堪,狭小的三张床上分别躺着科洛巴生病的父亲、年幼的小妹妹、不断呻吟的瘾君子弟弟,煤气炉上煮着一锅黑乎乎的东西,那是全家的晚饭。地上站着他的另外两个弟弟,其中一个向我问道：先生,哥哥说他会给文森佐带药回来,是吗,说完指了指床上的另一个哥哥。我没有回答,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会儿,把身上最后的一点钱留给了他的妈妈。
码头上灯火通明,戒备森严,每隔十几米就有人巡逻。岸边一所小房子亮着灯,昨天见到的那个小毒贩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打盹。
这时水面上驶来一艘船,船头印着硕大的MG字样。这不是在越南服役的运兵船吗
船只靠岸后,附近的仓库呼啦出来一帮人,开始上船卸货。可是覆盖的帆布打开以后,里面并没有意料中的伤员或者士兵,而是堆满了军用物资箱。
我悄悄翻过栅栏,穿过仓库中间的过道,接近了卸货区。看起来,这些人对物资箱并不感兴趣,在将这些看起来没什么分量的箱子扔到一旁后,从船舱的底部搬出来很多铁质的弹药盒。一个看起来领头模样的人打开了其中一个盒子,里面露出的东西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是毒品！这样大的一艘运兵船,如果底部铺满了毒品的话,那得是多大的量。
这时,远处三辆汽车缓缓驶了过来,停在码头边上,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是盖伊,他穿着一身华丽的毛皮大衣,看起来神气十足,身边跟着几个保镖拿着武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这个该死的家伙,躲在暗处的我死死的盯着他,牙齿都快要咬碎。现在我总算明白了,这个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盖伊,他制造了枪客党和小指帮的矛盾,血洗了两个帮派,利用军方除掉了地鼠帮,现在又在大肆通过军队贩卖毒品。
船上的货很快就卸完了,将毒品分装上几辆车,开着车驶出了码头。
我看看在我远处的士兵,从背后摸出枪,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冲出去,击倒了距离最近的几个人,然后飞速的冲到盖伊的身后,用枪指着他的头。其他的保镖们不敢轻举妄动,恐怕误伤了盖伊,但也没有放下手中的枪。
盖伊！我大声喊道,他愣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看到了我。他的脸上先是疑惑,然后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你是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你居然还没有死
让你的人放下枪！我大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问问题盖伊笑了,举起手摆了摆,示意保镖们不要开火。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你和军方合作,利用越战的通道走私毒品。我大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你知道多少人因此而家破人亡吗
盖伊冷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这是生意,我只是在赚钱。如果你不想死,就赶紧放下武器,乖乖投降。
投降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我摇了摇头,况且,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你害死了多少人在你的计划里,我不早已经是死人了吗
你不相信也没关系。盖伊耸了耸肩,我倒是挺好奇你怎么能活下来。枪客党已经被清洗,你现在只是个孤家寡人,死了都没有人会记得你。
你说得对。我点了点头,但我不会让你轻松的活着。今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这时,我的背上忽然传来一阵凉意,仿佛身体里凭空生出一块冰,紧接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我回过头,小毒贩正握着一把匕首冷冷的看着我。别怪我,反正你也走不了了。
我感到背上的伤口开始传出剧烈的疼痛,鲜血不停的渗出,很快就浸湿了衬衣和西服。盖伊转过身来,冲小毒贩点点头,说到：干的不错,年轻人。接着将我一脚踢倒,踩着我的胸口说：看看,是谁付出了代价说着,盖伊蹲了下来,看着我,你想想,那么重要的交易,我怎么会安排两个傻子去不过你们老板也够傻的,我模仿小指帮给他
写了个纸条让他从暗门进去,他就真去了。哈哈哈哈……
我愤怒的看着他,问到：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和科洛巴要回帮派
哈哈,真是可笑。小指帮让你们逃脱了,你们能去哪儿还能上天不成不过你还真挺能耐的,居然那样也让你给跑了。
好了。盖伊站起身,冲着我说道,等一会儿,你身上的血流干了,就彻底死了,也省的我动手。再会吧,幸运小子。
虽然我心里有万般的不甘,可我的枪早就被小毒贩夺去了,而且现在连手也很难抬起来。我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我睁开眼睛,看到码头的大门被炸开了,几辆汽车冲了进来,盖伊的手下急忙迎上前去,准备好武器迎战。几乎就在同时,小毒贩以飞快的速度拔刀刺向了盖伊,匕首的寒光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的切开了盖伊的喉咙。
局势的变化实在太快,小毒贩一手拎着盖伊的衣领,一手持枪向天空开了一枪。盖伊的手下一时反应不过来,都怔住了。
小毒贩大声的说到：盖伊已死,我是受猎狗的安排来杀他的。大家都是兄弟,没有必要为盖伊殉葬,放下枪加入我们。
你是谁猎狗是谁盖伊的手下们问到。
小毒贩指着闯进来的汽车,现在来的就是猎狗,我们黑月亮帮的新老大。
望着死去的盖伊,和对方黑洞洞的机枪枪口,盖伊的手下们无奈的扔下了枪。
小毒贩走过来看了看我,还没死他点了点头,你确实很幸运。那就再给你一个角色吧,待会儿警察来了,你就饰演一下杀手,在刺杀盖伊的过程中被盖伊所伤,无法脱身。这个任务很艰巨哦,哈哈哈哈……
说完,他把枪和匕首仍在离我和盖伊不远的地方。所有的人扬长而去。
我使劲抬了下身子,但背上的剧痛和肌肉的乏力让我马上又倒了下去。夜空被远处城市的灯火染出了半边橙色,我仰面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不知道这次自己还能否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