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江边惊魂
暴雨如注的傍晚,周沉收起鱼竿准备离开江边。天气预报说今晚有特大暴雨,他本不想出门,但那条传说中二十斤重的江鲤实在让他心痒难耐。
操,又空军。周沉低声咒骂,提起空荡荡的鱼护抖了抖水。雨水顺着他的雨衣帽檐滴落,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转身要走,余光却瞥见江心有个黑影在波涛中起伏。
喂！有人吗?周沉眯起眼睛,雨水打得他脸颊生疼。那黑影似乎是一个人,在湍急的江水中挣扎。
周沉骂了句脏话,甩下雨衣和渔具包,一个猛子扎进江里。冰冷的江水瞬间灌入他的鼻腔,激得他浑身肌肉紧缩。他拼命划水靠近那个身影,发现是个长发女子,已经失去了意识,正随着江水下沉。
他抓住女子的手腕,触感冰凉而纤细,手腕内侧有几道明显的伤痕——不是今天的新伤。周沉心里一沉,但来不及多想,单手划水向岸边游去。
醒醒！别睡！周沉将女子拖上岸,拍打她苍白的脸颊。女子毫无反应,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周沉立刻开始心肺复苏,按压她单薄的胸膛。
咳——女子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几口江水,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那是一双令人难忘的眼睛,即使在濒死状态下,依然黑得发亮,像两颗浸在水中的黑曜石。
为什么...救我...女子气若游丝地说完,又昏了过去。
周沉这才注意到她的穿着——不是意外落水者会穿的休闲装,而是一条素雅的白色连衣裙,已经被江水浸透贴在身上。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手腕和脚踝上都有淡淡的伤痕,像是长期被束缚留下的。
妈的,该不会是...周沉想起最近新闻里报道的连环绑架案,心头一紧。他脱下外套裹住女子,抱起她冲向停在路边的车。
医院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刺眼。周沉坐在走廊长椅上,湿透的衣服已经半干,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护士走过来告诉他,女子已经脱离危险,但需要留院观察。
她手腕上的伤...周沉犹豫着开口。
护士的表情变得警惕：医生已经做了全面检查,除了溺水外,患者身上有多处陈旧性伤痕和营养不良迹象。我们已经联系了警方。
周沉点点头,留下联系方式后离开了医院。他本以为自己与这个陌生女子的交集到此为止,却不知道命运已经悄然将他们缠绕在一起。
三天后,周沉正在他的钓鱼小屋里整理渔具。这间位于城郊的小屋是他用全部积蓄买下的,远离城市的喧嚣,推开窗就能看到江水。自从从金融公司辞职后,钓鱼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门铃突然响起。周沉皱眉,他很少接待访客。打开门,他愣住了——站在门口的是三天前他救起的女子,此刻她穿着淡蓝色连衣裙,黑发披肩,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你好,周先生。女子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我是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的。
周沉下意识后退半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医院登记表上有你的地址。女子向前一步,周沉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我叫蓝雨晴,可以进去说话吗?
周沉犹豫了一下,侧身让她进屋。蓝雨晴环顾简陋的小屋,目光在墙上挂着的各种鱼竿和渔获照片上停留。
你很喜欢钓鱼。这不是疑问句。
周沉给她倒了杯水：只是爱好。蓝小姐,你的身体...
已经没事了。蓝雨晴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我特意做了些点心,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周沉注意到她露出的手腕上缠着纱布,遮住了那些伤痕。他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意外地好吃。
那天...周沉斟酌着词句,你是...
失足落水。蓝雨晴迅速接话,眼睛直视着他,只是意外。
周沉知道她在说谎,但没再追问。两人沉默地吃完点心,气氛有些尴尬。
周先生平时都去哪里钓鱼?蓝雨晴突然问道。
就附近的江边。周沉回答,偶尔去水库。
我知道一个绝佳的钓点。蓝雨晴眼睛亮了起来,在青峰山后面,很少有人知道,里面有巨型鲤鱼。
周沉来了兴趣：真的?有多大?
至少十五斤。蓝雨晴比划着,金色的,像一尾游动的火焰。
周沉发现自己被她的描述吸引住了。蓝雨晴谈起钓鱼时,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奇异的活力,与初见时那个濒死的苍白女子判若两人。
不如明天我带你去?蓝雨晴提议,就当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周沉本能地想要拒绝,但好奇心占了上风：好。
第二天清晨,蓝雨晴如约而至。她换了一身运动装,背着一个小包,看起来精神不错。周沉开车带她前往青峰山,一路上蓝雨晴指着窗外的景色,像个兴奋的孩子。
前面左转,有一条小路。蓝雨晴指挥着,对,就是这里。
车子驶入一条几乎被杂草掩盖的土路,颠簸了十几分钟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隐藏在群山之中的湖泊,水面如镜,倒映着周围的青山。
这地方...周沉惊讶地下车,你是怎么发现的?
蓝雨晴神秘地笑笑：秘密。
两人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支起钓椅。周沉拿出精心准备的鱼饵,蓝雨晴却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罐子。
试试这个。她打开罐子,里面是一种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红色饵料,我自己调的秘方。
周沉将信将疑地捏了一小块挂在钩上,抛入水中。不到五分钟,浮标猛地沉了下去。
上钩了！周沉兴奋地拉起鱼竿,一条足有七八斤重的鲤鱼挣扎着跃出水面。
整个上午,他们收获颇丰。蓝雨晴的鱼饵似乎有魔力,吸引着湖中最大的鱼。更让周沉惊讶的是,蓝雨晴对钓鱼的了解远超他的想象——她能准确说出各种鱼的习性和最佳钓法,甚至能预测鱼群的活动规律。
你以前经常钓鱼?周沉问道。
蓝雨晴的笑容僵了一瞬：小时候...经常和父亲一起。
周沉注意到她提到父亲时手指微微发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中午,蓝雨晴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午餐——精致的饭团和自制的酱菜。周沉吃得津津有味,没注意到蓝雨晴几乎没动筷子,只是专注地看着他。
周先生一个人住在那间小屋吗?蓝雨晴突然问道。
嗯。周沉简短地回答。
没有家人?
周沉的表情阴沉下来：没有。
蓝雨晴似乎察觉到自己触碰了敏感话题,转而聊起明天的钓鱼计划。但周沉已经起了疑心——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对他表现出的兴趣远超过正常范畴。
回程路上,周沉故意绕道经过一家便利店。
我去买包烟。他说着下车,从后视镜里看到蓝雨晴迅速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表情严肃。
周沉买了烟回来,装作不经意地问：晚上有约?
蓝雨晴收起手机,笑容甜美：没有啊,怎么了?
看你好像急着联系谁。
只是...给朋友报个平安。蓝雨晴移开视线,她担心我一个人出门。
周沉不再追问,但心中的疑虑更深了。送蓝雨晴到她所说的住址——一栋普通的公寓楼下,周沉记下了门牌号。
明天还去钓鱼吗?蓝雨晴下车前问道。
周沉犹豫了一下：明天我有事。
那后天?蓝雨晴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我知道另一个好地方。
面对这样热切的邀请,周沉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当晚,周沉辗转难眠。他打开电脑,搜索了蓝雨晴的名字,但一无所获。又搜索了最近的失踪人口和绑架案,也没有匹配的信息。这个神秘女子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第二天一早,门铃再次响起。周沉透过猫眼看到蓝雨晴站在门外,这次她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手里拎着两杯咖啡。
早安！蓝雨晴笑容灿烂,猜你今天会早起。
周沉打开门：我说过今天有事。
我知道。蓝雨晴递过咖啡,但我查了天气预报,今天是最适合钓鲈鱼的日子。错过要再等一周。
周沉接过咖啡,温度刚好：你调查我的钓鱼习惯?
蓝雨晴歪着头：你经常在'渔乐圈'论坛发帖,ID是'沉舟侧畔',最喜欢钓鲤鱼和鲈鱼,最讨厌空军。她眨眨眼,这不难查。
周沉后背一阵发凉。这个女子对他的了解程度已经超出了偶然相识的范畴。
你到底想要什么?周沉直接问道。
蓝雨晴的笑容褪去,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我想报答你。仅此而已。
用跟踪调查的方式?
用你最喜欢的方式。蓝雨晴向前一步,近得周沉能闻到她发间的栀子花香,我知道你的一切,周沉。三十二岁,前金融分析师,因举报上司挪用公款被反咬一口,丢了工作和积蓄,现在靠写钓鱼博客和偶尔的股票投资为生。
周沉猛地后退：你是谁?
我说了,蓝雨晴。她平静地说,一个被你救起的人。
周沉的大脑飞速运转。他举报上司的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公司也极力压下了这件事。这个女子怎么可能...
今天真的不适合钓鱼。蓝雨晴突然转了话题,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这里有你想知道的关于张明远的最新动向。
张明远——正是那个陷害周沉的前上司。
周沉盯着那个U盘,像盯着一条毒蛇：你到底是谁?
蓝雨晴将U盘放在门口的鞋柜上：明天早上七点,我来接你去钓鱼。穿厚点,早上会冷。说完,她转身离开,步伐轻盈得像只猫。
周沉关上门,盯着那个U盘看了许久,最终插入电脑。里面的文件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张明远最近半年的银行流水、出入境记录、甚至几段模糊的监控视频。最令人震惊的是一份标注为证据的文件夹,里面是周沉当年被陷害的直接证据。
这不可能...周沉喃喃自语。这些资料连警方都未必能弄到,蓝雨晴是怎么...
窗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周沉冲到窗前,看到蓝雨晴坐进一辆黑色轿车,驾驶座上是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子。车子缓缓驶离,周沉记下了车牌号。
他坐回电脑前,犹豫再三,拨通了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号码。
老陈,帮我查个车牌。周沉压低声音,还有,你听说过一个叫蓝雨晴的女人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蓝雨晴?你确定是这个名字?
周沉的心跳加速：怎么了?
三年前有个大案子,蓝氏集团千金被绑架,绑匪索要五亿赎金,最后只找回一具...老陈突然停住,等等,我查查那个车牌。
电话里传来键盘敲击声,然后是老陈倒吸冷气的声音：周沉,离那辆车远点。那是蓝家的车,但蓝雨晴三年前就确认死亡了。
第二章 诡影谜踪
周沉的手机从掌心滑落,撞在地板上发出闷响。老陈的声音还在继续：...尸检报告确认是蓝雨晴,DNA比对吻合。葬礼都办了,蓝家老爷子差点没挺过来...
窗外的雨点开始敲打玻璃,周沉盯着电脑屏幕上蓝雨晴——或者说自称蓝雨晴的女子——留下的U盘内容。三年前那起轰动一时的绑架案他依稀记得,当时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五亿赎金,最后却只找到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会不会是弄错了?周沉捡起手机,声音干涩,我见到的女孩二十出头,黑长发,眼睛很特别...
左眼角有颗泪痣,右手腕内侧有一道月牙形疤痕?老陈打断他。
周沉的后颈汗毛倒竖。他确实注意到蓝雨晴右手腕上那道与众不同的疤痕,形状如新月。你怎么知道?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当年案子我经手过。绑匪用特制的金属镣铐锁她,疤痕是长期摩擦感染留下的。老陈顿了顿,周沉,如果真有人冒充蓝雨晴,事情就大了。蓝家现在虽然不如从前,但势力还在。
周沉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杯蓝雨晴带来的咖啡上,杯底残留的液体已经冷了。她对他的了解程度,那些精心准备的鱼饵,恰到好处的钓鱼地点...一切都太完美了。
我需要看看当年的案卷。周沉说。
不可能。案子结了,资料封存。老陈语气突然严肃,听着,不管那个女的是谁,离她远点。蓝家的事水太深。
挂断电话后,周沉在电脑前呆坐良久。窗外雨势渐大,他鬼使神差地打开浏览器,搜索蓝雨晴 绑架案。
三年前的新闻照片跳出来：一个穿着名校校服的少女,黑发披肩,对着镜头羞涩地笑。即使隔着屏幕和时间,周沉也能认出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正是他救起的那个女子。
但报道清楚地写着：...蓝氏集团独女蓝雨晴确认遇害,年仅19岁...
周沉关上电脑,太阳穴突突直跳。如果蓝雨晴真的死了,那么这几天出现在他生活中的是谁?为什么要冒充一个死人?又为什么找上他?
雨声中,门铃突兀地响起。
周沉浑身绷紧,悄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到蓝雨晴站在门外,全身湿透,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怀里抱着一个防水袋,正焦急地张望。
周沉,我知道你在家。她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奇怪的颤抖,求你开门,我有危险。
周沉的手指悬在门锁上,老陈的警告在耳边回响。但当他看到蓝雨晴左臂上一道新鲜的伤口正渗出血丝,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门开的一瞬,蓝雨晴跌了进来,周沉下意识接住她。她浑身冰冷,嘴唇发青,但眼睛亮得吓人。
有人跟踪我...她喘息着说,从防水袋里取出一个文件夹,这些你必须看看。
周沉扶她坐到沙发上,拿来毛巾和医药箱。蓝雨晴乖乖伸出手臂让他处理伤口,眼睛却紧盯着那个文件夹。
这是张明远和蓝世雄——我'父亲'的往来记录。她故意在父亲二字上加了讽刺的重音,三年前那笔五亿赎金,最后进了谁的口袋,你想知道吗?
周沉的手顿住了。蓝雨晴的伤口整齐锋利,明显是刀伤。谁伤的你?
张明远的人。蓝雨晴冷笑,他们发现我在查账。
周沉用纱布包扎好她的伤口,然后拿起文件夹。里面的文件让他呼吸一滞——张明远与蓝世雄的隐秘资金往来记录,时间正好是绑架案前后。最令人震惊的是最后一页,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张明远和一个戴帽子的男人在深夜的码头交接一个行李箱。
这是...
赎金。蓝雨晴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但不是用来救我的。
周沉抬头,对上她黑洞般的眼睛。那一瞬间,他确信眼前的人就是蓝雨晴——那种刻骨的恨意和痛苦无法伪装。
当年发生了什么?周沉问。
蓝雨晴蜷缩在沙发角落,像只受伤的动物。我被关在地下室三个月,直到有一天,看守都消失了。我挣脱镣铐逃出来,看到电视上正在报道我的'死讯'。她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多讽刺,我父亲宁愿要一具尸体,也不要一个活着的女儿。
周沉想问为什么,但蓝雨晴已经站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角。他们来了。
两辆黑色SUV无声地滑停在周沉的小屋前。车门打开,几个穿黑衣的男人快步走向屋子。
后门。蓝雨晴抓起文件夹,动作敏捷得不像受伤的人。周沉迅速收拾了几样重要物品,跟着她穿过厨房。
后院的灌木丛中,蓝雨晴领着周沉沿一条隐蔽的小路疾行。雨越下越大,周沉的衬衫很快湿透,但他顾不上这些。身后传来撞门声和喊叫,追兵比预想的来得快。
这边。蓝雨晴拽着周沉拐进一条排水沟,污浊的水没到膝盖。她在黑暗中精准地找到一处检修井,掀开盖子。下去。
周沉犹豫了一秒,跳进黑暗的通道。蓝雨晴紧随其后,熟练地关上井盖。黑暗中,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你知道路?周沉低声问。
这条排水系统通向江边,我...蓝雨晴突然噤声,上方传来脚步声和手电光。
两人屏息等待。手电光在井盖上停留了几秒,最终移开。蓝雨晴松了口气,却在转身时脚下一滑。周沉及时抓住她,却摸到一手温热黏腻——她的伤口又裂开了。
你需要去医院。周沉压低声音。
蓝雨晴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手电。没时间了,我们必须赶到安全屋。
她在迷宫般的排水管中穿行,仿佛走过千百次。二十分钟后,他们从一个隐蔽的出口钻出来,眼前是江边一处废弃的码头。
蓝雨晴带着周沉进入一间看似废弃的仓库,却在角落的集装箱前停下,输入密码。集装箱门滑开,露出一个设备齐全的临时住所。
欢迎来到我的'鱼窝'。蓝雨晴虚弱地笑了笑,打开灯。集装箱内布置简单但功能齐全：一张床,工作台,几台电脑,墙上贴满了照片和文件——周沉震惊地发现其中有不少是他的照片。
你监视我?周沉走向那面墙,照片记录了他过去半年的活动：钓鱼,购物,甚至在家中的一些私人时刻。
蓝雨晴没有否认,她正忙着处理自己的伤口。从你救起我那晚开始。
为什么?
蓝雨晴停下动作,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她指向墙上一个红圈标注的照片——张明远西装革履地参加某个酒会。他毁了你的事业,也毁了我的生活。
周沉走近那面墙,发现蓝雨晴收集的资料远不止关于他。张明远的商业往来,银行记录,甚至情妇的住址都一清二楚。更令人不安的是,还有几份标着实验记录的文件,详细记录了某种药物的测试数据。
这是什么?周沉指着那些文件问。
蓝雨晴的表情变得复杂。张明远的新生意。表面上做保健品,实际上...她拉开抽屉,取出一个小药瓶扔给周沉,新型毒品,成瘾性极强,目标客户是青少年。
周沉仔细查看药瓶,标签上写着维他命补充剂,但成分表明显是伪造的。你怎么弄到的?
我曾经是他们的'测试对象'。蓝雨晴平静地说,卷起袖子露出手臂内侧几个细小的针孔疤痕,绑架期间。
周沉胸口发闷。他突然理解了蓝雨晴眼中那种非人的冷静从何而来——那不是坚强,而是经历过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后的麻木。
警方知道这些吗?
蓝雨晴冷笑：当年负责案子的警官第二年就'意外'坠楼了。张明远和蓝家的关系比你想象的深。
她打开电脑,调出一段视频。画面中,张明远和一个中年男子在高级餐厅交谈。虽然角度隐蔽,但能清晰听到他们的对话。
...那丫头处理好了吗?
放心,蓝总,再也不会有人找到她。至于赎金,按约定五五分账...
记住,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连警方那边也打点好了...
周沉认出了那个中年男子——蓝世雄,财经杂志上的常客,著名慈善家。
你的...父亲?周沉难以置信地问。
蓝雨晴关闭视频,表情空白。为了钱,他可以牺牲亲生女儿。她轻声说,就像张明远为了掩盖挪用公款,可以毁掉一个无辜员工的人生。
周沉沉默了。三年前那场噩梦再次浮现：他偶然发现张明远挪用客户资金,举报后反被诬陷贪污。一夜之间,他失去了工作、积蓄,甚至未婚妻。没人相信一个小职员对抗高管的证词。
你找上我,不只是为了报恩。周沉终于明白。
蓝雨晴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我要毁掉张明远和蓝世雄,而你是最完美的搭档。她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你有金融分析的专业背景,了解张明远的操作手法；我是唯一活着的证人,掌握他们最害怕的证据。
周沉看着屏幕上详尽的复仇计划,既震惊于蓝雨晴的周密,又感到一丝寒意。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花了三年时间策划一场完美的报复,而他不知何时成了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为什么是我?周沉问,你可以找警方,或者媒体...
警方有他们的人,媒体会被压下来。蓝雨晴走到他面前,仰起苍白的脸,我需要一个局外人,一个和我一样...失去一切的人。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黑得深不见底,周沉却在那片黑暗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痛楚和愤怒。
你的计划是什么?周沉听见自己问。
蓝雨晴的笑容扩大了,这次带着真实的温度。她打开另一份文件,标题是《钓鱼行动》。
张明远最近在筹备一次大交易,用新公司的名义洗钱。她指着屏幕上的数据,我们可以让他上钩,就像钓鱼一样...
周沉仔细阅读计划,不得不承认蓝雨晴的金融知识相当扎实。方案中利用了几个精妙的财务陷阱,正是张明远惯用的手法。
你学过金融?
蓝雨晴的眼神飘向远处。小时候父亲...蓝世雄强迫我学。他希望我继承家业。她讥讽地笑了笑,没想到最后用来毁掉他。
窗外的雨声渐小,周沉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你住在哪里?这三年来...
不同的地方。蓝雨晴含糊地回答,安全屋,废弃建筑,有时在车里。她指了指角落的小冰箱和简易炉灶,我能照顾好自己。
周沉想起她那些精准的钓鱼知识和野外生存技能,现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这不是爱好,而是生存必需。
你可以住在我那里。话一出口,周沉自己都感到意外,至少直到我们完成计划。
蓝雨晴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摇头。太危险了。张明远已经发现我们在调查他。
正因为危险,你更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周沉坚持道,而且我们一起工作会更方便。
蓝雨晴长久地注视着他,似乎在评估这个提议背后的动机。最终,她轻轻点头。只有到计划完成前。
她转身收拾设备,周沉注意到她动作间偶尔流露出的疼痛表情。这个谜一样的女子身上还藏着多少伤痕和秘密?他想起江边那个濒死的苍白身影,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没有那天的偶遇,蓝雨晴会走向何方?
走吧。蓝雨晴打断他的思绪,已经收拾好一个背包,趁天还没亮。
两人悄悄离开仓库,沿着江边小路返回。雨后的空气清新冷冽,蓝雨晴走在前面,身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抹随时会消散的幽灵。
周沉加快脚步跟上她。无论蓝雨晴是人是鬼,他们的命运已经纠缠在一起了。而钓鱼人最明白——一旦咬钩,就没有回头路了。
第三章 双面棋子
周沉的小屋从未如此整洁过。
他站在门口,看着原本杂乱无章的客厅变得井井有条——渔具分类摆放,杂志整齐摞好,连地板都光可鉴人。厨房飘来一阵香味,蓝雨晴系着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黑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白皙的后颈。
这一幕如此家常,几乎让周沉忘记了眼前这个女子三天前还被警方记录为已死亡。
你还会做饭?周沉放下背包,好奇地走近。
蓝雨晴头也不回：在地下室学会的。看守偶尔会丢些食材进去,不自己做就得饿肚子。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手上的动作却异常熟练,刀起刀落间,案板上的鱼肉被切成均匀的薄片。
周沉注意到她用的是他那把总也磨不利的旧刀,此刻却锋利得能削纸。他刚要开口,蓝雨晴已经将刀递过来：我磨过了,角度调整到20度,更适合处理鱼肉。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你博客上写过。蓝雨晴转身从冰箱拿出几样蔬菜,'一把好刀是钓鱼人的第二生命',2019年3月12日的帖子。
周沉哑然。他自己都不记得写过这个。蓝雨晴对他的了解程度令人不安,就像她对这个家的熟悉——今早他找不到咖啡粉,蓝雨晴准确地说出了柜子最里侧的锡罐；他习惯用的渔线轮,她不用问就知道放在书房第二个抽屉。
今晚吃鱼生和蔬菜汤。蓝雨晴宣布,我买了新鲜的紫苏和山葵,在后院还种了一些。
你什么时候...
昨天你出去买饵料的时候。蓝雨晴嘴角微翘,放心,我用的是假名租的小块地,不会被追踪到。
周沉不再追问。过去三天,他已经习惯了蓝雨晴这种神出鬼没的行事风格。她似乎永远比他多想三步,准备好一切他可能需要的东西。
晚餐出乎意料的美味。蓝雨晴的刀工让鱼片晶莹剔透,蘸料调得恰到好处。周沉吃得津津有味,抬头却发现蓝雨晴几乎没动筷子,只是专注地看着他。
你不吃?
我吃过了。蓝雨晴推过一盘切好的水果,尝尝这个,你最喜欢的芒果。
周沉皱眉：我从来没说过喜欢芒果。
蓝雨晴眨了眨眼：去年七月二十三日,你在渔具店和老板聊天时提到的。'夏天最好的就是冰镇芒果配啤酒'。
你当时在店里?周沉后背一凉。那天他确实说过这话,但店里除了老板只有...
戴棒球帽的男孩。蓝雨晴微笑,伪装而已。
周沉放下筷子。这种被全方位监视的感觉令人窒息。你到底观察我多久了?
蓝雨晴的表情突然变得脆弱,她低下头：从你开始写那个钓鱼博客。三年前...那是我在地下室唯一的消遣。
周沉想起自己辞职后开始的钓鱼博客,最初只是发泄情绪的树洞,后来渐渐有了些读者。他从未想过,在某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一个被囚禁的女孩正靠这些文字获取慰藉。
所以那天在江边...
不是偶遇。蓝雨晴承认,我跟踪你两个月了。本来只想远远看看,但那天...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右手腕的疤痕,我听到张明远要升任副总裁的消息,一时冲动...
周沉胸口发闷。他救起的不是一个偶然落水的陌生人,而是一个精心策划接近他的...什么人?复仇者?跟踪狂?还是...
我吃饱了。周沉突然站起来,我去整理渔具,明天一早去钓鱼。
蓝雨晴没有挽留,只是轻轻点头：我准备了新的鱼饵,放在冷藏室。
深夜,周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隔壁房间传来轻微的响动——蓝雨晴似乎也没睡。他拿起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搜索了蓝雨晴 绑架案 细节。
一则三年前的旧报道引起他的注意：...蓝氏集团证实独女蓝雨晴遇害,尸体在废弃仓库发现...绑匪团伙主犯仍在逃...蓝家悬赏千万征集线索...
报道附带的照片上,蓝世雄夫妇在葬礼上悲痛欲绝。周沉放大图片,注意到蓝夫人手腕上戴着一串独特的手链——和他前天在蓝雨晴包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见鬼...周沉关掉手机。如果蓝雨晴真的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到父母身边?为什么选择躲藏三年?她提到的赎金分成又是怎么回事?
太多谜团,而蓝雨晴显然只愿意透露她想让他知道的部分。
天刚蒙蒙亮,周沉就起床准备出发。推开房门,他发现客厅灯已经亮了,蓝雨晴穿戴整齐坐在餐桌前,面前摊开着一张地图。
早。她精神奕奕地打招呼,丝毫看不出熬夜的痕迹,我找到个绝佳的钓点,今天可能有鲈鱼群。
周沉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青黑,知道她可能整晚都在研究这个。你不需要这样...我是说,不用为了我熬夜。
蓝雨晴歪着头看他：我喜欢为你做这些。她的语气如此自然,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理所当然的事。
两人驱车前往蓝雨晴标记的地点——一处远离主流的江湾,需要穿过一片密林才能到达。蓝雨晴带路,动作敏捷得像只山猫,周沉勉强跟上她的步伐。
你经常来这里?周沉气喘吁吁地问。
来过几次。蓝雨晴拨开面前的树枝,很适合思考。
周沉想起她说的三年流浪生活,突然意识到这些荒僻之地可能就是她的家。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紧。
江湾静谧美丽,水面如镜。蓝雨晴熟练地帮周沉架好钓竿,然后拿出自己准备的特殊鱼饵——一种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红色面团。
又是什么秘方?周沉接过鱼饵。
蓝雨晴神秘地笑笑：加了一点特殊香料,鱼无法抗拒。
她的预测再次准确。不到半小时,周沉就钓上两条肥美的鲈鱼。蓝雨晴自己的钓竿却纹丝不动,她似乎更享受看周沉钓鱼的过程。
你不钓吗?周沉问。
蓝雨晴摇头：我更喜欢看你专注的样子。她的目光太过直接,周沉不得不转开视线。
中午时分,两人在岸边简单用餐。蓝雨晴从背包里拿出精心准备的三明治和保温壶装的咖啡。周沉注意到她的背包像个百宝箱,总能变出任何需要的东西。
你总是这么...准备充分吗?周沉咬了口三明治,味道好得出奇。
蓝雨晴望着远处的江水：当你只能依靠自己时,就会学会准备一切。她转向周沉,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比如现在,你左边三十米处的灌木丛里有动静。
周沉身体一僵,强迫自己不要转头。有人跟踪我们?
从我们离开小屋就开始了。蓝雨晴平静地说,同时假装帮周沉整理渔线,别担心,只是观察,不会现在动手。
周沉惊讶于她的镇定。是张明远的人?
或者蓝家的。蓝雨晴的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我'死而复生'的消息一定让他们睡不着觉了。
周沉突然意识到蓝雨晴带他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可能另有目的——这里人迹罕至,是解决跟踪者的理想场所。
你计划好的?
蓝雨晴不置可否：吃完我们继续钓鱼,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天黑前回程,走另一条路。她递给周沉一个小巧的装置,拿着这个,紧急情况按下去。
周沉悄悄将装置塞进口袋,心跳加速。蓝雨晴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她似乎总在下一盘大棋,而他只是其中一枚棋子。
下午的钓鱼照常进行,但气氛已经不同。周沉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而蓝雨晴却显得异常放松,甚至哼起了小曲。
日落时分,两人收拾装备准备离开。蓝雨晴突然靠近周沉,假装帮他整理衣领,低声说：走我标记的路,不要回头。如果分开,直接回安全屋,别等我。
周沉刚要反对,蓝雨晴已经大步走开,故意弄出很大声响。他只好按照指示,沿着她早先指明的隐蔽小路快速穿行。
树林里的光线迅速变暗。周沉小心前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打斗声和闷哼。他本能地想转身帮忙,却想起蓝雨晴的警告,咬牙继续前进。
二十分钟后,周沉气喘吁吁地回到停车处。蓝雨晴不在那里。他焦急地等了十分钟,正要按那个紧急按钮时,一道身影无声地从树林中走出。
蓝雨晴的衣服有些凌乱,右手关节泛红,但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解决了。
他们呢?周沉看向她身后的树林。
暂时不会跟踪我们了。蓝雨晴打开车门,走吧,回家。
回程路上,蓝雨晴终于透露了一些细节：两个人,专业的。一个负责跟踪,一个负责拍照。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内存卡,可惜他们的设备进水了。
周沉瞥见她指关节的擦伤和衣服上的泥土痕迹,知道所谓的解决绝非和平。你...没事吧?
蓝雨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这个问题很荒谬。我很好。她顿了顿,语气软化,谢谢关心。
回到家,蓝雨晴直接去了浴室。周沉趁机检查了她留在客厅的背包——专业求生装备,几种他不认识的药物,还有一把折叠刀。最令人不安的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的生活习惯、行程,甚至一些他根本不记得的小事。
2019年11月7日,周沉在渔具店停留47分钟,最后买了银色亮片和2号钩...
2020年3月15日,周沉钓到一条8斤鲤鱼,笑得很开心...
2020年5月22日,周沉在博客提到想念母亲做的红烧鱼...
这些记录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年前,远早于他们在江边的偶遇。周沉翻到最新一页,呼吸一窒：
今天和周沉一起钓鱼了。他专注的样子比我想象中更迷人。如果计划顺利,再过两个月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在一起?什么意思?周沉合上笔记本,听到浴室水声停止,赶紧将东西放回原处。

蓝雨晴擦着头发走出来,换了一身居家服,看起来无害而柔软。周沉却无法忽视她右手关节的淤青和眼中那种猎人般的锐利。
饿了吗?我可以做宵夜。蓝雨晴问,仿佛刚才在树林里与人搏斗的不是她。
周沉摇头：我累了,先休息。他需要时间思考。这个与他同住的女子既是受害者又是危险的复仇者,既对他了如指掌又充满谜团。
半夜,周沉被轻微响动惊醒。他悄悄起床,看到浴室亮着灯,门缝下透出光线。他走近,听到蓝雨晴压抑的啜泣声。
蓝雨晴?他轻轻敲门,你还好吗?
啜泣声立刻停止。没事。她的声音异常冷静,只是...旧伤有点疼。
周沉犹豫了一下：需要帮忙吗?
长时间的沉默后,门开了。蓝雨晴站在门口,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她穿着背心,露出的手臂和肩膀上布满狰狞的疤痕——有些是割伤,有些明显是烧伤。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手握着的注射器,里面残留着少量蓝色液体。
止痛药。蓝雨晴虚弱地解释,有时候...旧伤会突然发作。
周沉接过注射器,仔细观察那诡异的蓝色液体。这绝不是普通止痛药。这是什么?
蓝雨晴的眼神闪烁：一种特殊配方。只有它能缓解...那种疼痛。
什么疼痛?
被他们称为'蓝蝴蝶'的东西。蓝雨晴突然抓住洗手台边缘,指节发白,求你别问了,不是现在...
周沉扶住摇摇欲坠的她,触手的皮肤滚烫。蓝雨晴在他怀中颤抖,呼吸急促,瞳孔放大到几乎吞噬了整个虹膜。
我该怎么做?周沉急切地问。
抱紧我。蓝雨晴气若游丝,就...抱紧我。
周沉照做了,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蓝雨晴的身体像着了火一样烫,却仍在发抖。她的心跳快得不正常,隔着胸腔清晰可感。
渐渐地,颤抖停止了,呼吸也趋于平稳。蓝雨晴在他怀中放松下来,但周沉能感觉到她的虚弱——就像电量耗尽的机器。
好多了。她轻声说,却没有挣脱拥抱,谢谢你。
周沉有很多问题,但此刻他选择沉默,只是轻轻抚摸她的后背。蓝雨晴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慢慢闭上眼睛。
那种药...周沉最终开口。
是毒药也是解药。蓝雨晴打断他,张明远的新生意。他们在我身上测试,想制造完美的成瘾品。她抬起头,黑眼睛在浴室灯光下显得异常明亮,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秘密。还愿意让我留下来吗?
周沉看着怀中这个伤痕累累却又异常坚强的女子,突然明白了她笔记本上永远在一起的含义。蓝雨晴不是在策划一场简单的复仇,她是在为自己和周沉寻找一条出路——一条可能根本没有出口的隧道。
我们会一起解决这个问题。周沉听见自己说,所有问题。
蓝雨晴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像是惊喜,又像是某种释然。她踮起脚尖,轻轻在周沉脸颊落下一个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微笑道,那笑容既甜蜜又令人不安,这就是我选择你的原因。
第四章 生死迷局
凌晨三点,周沉被一阵轻微的电子音惊醒。他睁开眼,发现卧室门缝下透出一线蓝光。
悄无声息地起床,周沉贴着墙靠近客厅。蓝雨晴背对着他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她苍白的侧脸。她戴着耳机,正在快速敲击键盘,屏幕上闪过一连串代码和数据流。
周沉刚要开口,一段对话从耳机漏音中传来：
...配方稳定性测试通过了吗?
还差最后阶段的人体试验数据。
那个女孩还活着?
不可能,三年前就处理掉了...
但最近收到的数据...
蓝雨晴突然停下敲击,猛地转头看向周沉的方向。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周沉也能看到她瞳孔异常扩大,几乎吞噬了整个虹膜——那是蓝蝴蝶药物的效果。
睡不着?蓝雨晴摘下耳机,声音异常平静,仿佛深夜黑客行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周沉走进客厅：那是张明远的声音?
蓝雨晴转动椅子面对他,屏幕上是一段视频通话记录,画面中的张明远西装革履,正在某个实验室里走动。他每周三凌晨两点会与研发团队视频会议,防火墙最薄弱的时候。
周沉走近,看到屏幕上还有几个打开的文件夹,标注着蓝蝴蝶三期数据副作用报告和市场推广计划。最令人不安的是一个名为测试对象G的子文件夹。
你黑进了张明远的内部系统?
蓝雨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她点开测试对象G的文件,里面是详细的人体实验记录——血压、心率、脑电波,还有各种触目惊心的反应记录：抽搐、幻觉、自残倾向...
照片上,一个瘦弱的女孩被固定在医疗床上,手腕脚踝处有明显的束缚痕迹,面部被马赛克遮挡,但周沉能从那些疤痕认出——那是蓝雨晴。
他们给你注射了什么?周沉声音发紧。
蓝雨晴卷起左袖,露出手臂内侧的一排针孔疤痕。最初说是新型止痛剂,后来变成'潜能激活剂'。她的手指划过屏幕上的一组数据,蓝蝴蝶能暂时提高人体机能五倍以上,代价是剧烈的戒断反应和...精神依赖。
周沉想起她在树林里解决跟踪者时的异常敏捷,以及那些超乎常人的观察力和反应速度。你还在用它。
我需要它。蓝雨晴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没有蓝蝴蝶,我就是个废人。三年的药物改造,我的身体已经...她突然停住,呼吸变得急促。
周沉注意到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戒断反应的初期症状。
上次注射是什么时候?周沉问。
三十六小时前。蓝雨晴咬着牙,我在尝试延长间隔...但太疼了...
周沉翻看屏幕上的副作用报告,胃部一阵绞痛：长期使用会导致器官衰竭、精神分裂,最终死亡。张明远不是在研发药物,而是在制造活体武器。
我们需要这些证据。周沉迅速拷贝数据到加密硬盘,但你不能继续用这个了,它会杀了你。
蓝雨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没有它,我拿什么保护你?拿什么报复他们?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光,你以为张明远会乖乖认罪?
周沉没有挣脱,而是用另一只手轻抚她的后背：我们会找到别的办法。医学戒毒,或者...
来不及了。蓝雨晴松开手,调出另一份文件——张明远的日程表,标记着下周的海外行程,他准备带着所有资金和研究成果逃往没有引渡条约的国家。我们必须在这之前...
周沉仔细查看行程表,一个计划在脑中成形：机场安检最严,但他一定会走VIP通道。如果能在他登机前...
我已经准备好了。蓝雨晴打开一个3D建模文件,是机场的立体地图,他习惯用私人休息室,那里没有监控死角。
两人头碰头研究着计划细节,周沉惊讶于蓝雨晴的周密思维。她标记了每一个警卫位置、每一段监控盲区,甚至计算好了应急逃生路线。
你研究这个多久了?周沉问。
蓝雨晴的眼神飘向远处：从我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五岁开始。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击中周沉的胸口。他看向屏幕角落的资料——蓝雨晴的生日是下个月,她将满二十三岁。
不一定...周沉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词穷。
蓝雨晴突然凑近,近到他能闻到她呼吸中的薄荷味牙膏气息。别可怜我。她轻声说,我选择的路,我清楚代价。她的手指抚过周沉的脸颊,只要你陪我到最后。
这不是请求,而是某种宣告。周沉在那双黑洞般的眼睛里看到了病态的执着——蓝雨晴已经将他划入自己短暂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这种占有欲既令人恐惧又莫名心动。
我们会一起解决张明远。周沉承诺道,然后想办法治好你。
蓝雨晴微笑,那笑容既甜蜜又悲伤。她没有告诉周沉的是,根据实验数据,蓝蝴蝶没有解药,只有死亡才能终结依赖。
清晨,周沉醒来发现客厅已经空无一人,电脑关机,一切痕迹都被清除。只有餐桌上留着一张字条：去准备些东西,晚上回来。记得吃早餐。——雨晴
冰箱里摆着做好的三明治和水果,周沉拿出食物时注意到冰箱深处放着一个小型冷藏盒——蓝雨晴的蓝蝴蝶储备。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触碰。以蓝雨晴的警觉性,任何移动都会被发现。
周沉拿出手机,犹豫再三拨通了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号码——他在医学院的老同学林修。
周沉?电话那头传来惊讶的声音,三年没联系,我以为你...
听着,我需要帮助。周沉压低声音,关于一种叫'蓝蝴蝶'的实验性药物,能增强人体机能但会成瘾...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怎么知道这个?那是张氏制药的绝密项目,因为伦理问题被叫停了。
叫停?不,他们还在继续,用人体实验。周沉简述了蓝雨晴的情况,隐去了她的身份。
天啊...林修倒吸一口冷气,根据早期数据,那种药物会重组神经系统,戒断几乎不可能。你需要专业医疗团队...
现在不行。周沉打断他,有没有暂时缓解戒断反应的方法?
又是一阵沉默。高剂量B族维生素,镁剂,还有...听着,这很危险,那种药物会改变大脑化学物质,突然停用可能导致癫痫甚至心脏骤停。
周沉记下建议,挂断电话后立刻删除记录。他刚放下手机,它就响了起来——未知号码。
周先生。一个机械变声的声音传来,我们注意到您对蓝小姐的'照顾'。建议您保持距离,否则...
电话突然挂断。周沉僵在原地,手机屏幕渐渐变暗。他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这小屋可能早被监控了。
一整天,周沉都处于高度警觉状态。他检查了每个房间,但没有发现监听设备。这反而更令人不安——如果对方的技术先进到无法检测...
傍晚,蓝雨晴回来时带着一个大背包和几袋 groceries。她看起来异常疲惫,眼下有浓重的阴影,但精神亢奋。
我弄到了机场工作服和通行卡。她小声说,从背包里拿出两套制服,还有这个——一把精致的小手枪,只是预防措施。
周沉接过枪,沉甸甸的质感让他胃部抽搐。他从未碰过真枪。你从哪...
黑市。蓝雨晴轻描淡写地说,转身去厨房整理食材,张明远的人今天联系你了?
周沉一惊：你怎么知道?
他们也在跟踪我。蓝雨晴拿出一盒草莓,仔细清洗,不用担心,反跟踪是我的专长。
周沉注视着她娴熟的动作,突然意识到蓝雨晴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危险。这个能轻易获取枪支和伪造证件的女子,真的只是一个受害者吗?
晚餐时,蓝雨晴异常安静,只是机械地咀嚼食物。周沉注意到她的叉子偶尔会停在半空,眼神涣散几秒后又突然聚焦——药物的副作用正在显现。
你今天注射了吗?周沉轻声问。
蓝雨晴摇头：试图坚持到行动那天。需要保持头脑清醒...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差点打翻水杯。
周沉抓住她不安的手：我联系了一个医学专家朋友,他建议...
你联系了谁?蓝雨晴猛地抬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林修,医学院的同学,他...
你告诉他什么了?蓝雨晴甩开周沉的手,声音拔高,我的情况?我的位置?
只是咨询药物戒断,没有透露你的身份！周沉急忙解释,但蓝雨晴已经站起来,快步走向电脑。
她疯狂地敲击键盘,调出一个监控程序。你的手机。她指着屏幕上的地图,信号被追踪了,他们现在知道这个位置。
周沉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点——他的手机确实在被某个外部信号持续ping着。
不可能,我检查过...
他们不需要在你手机里装东西,基站定位就够了。蓝雨晴已经抓起背包开始收拾必需品,我们得立刻转移,安全屋已经暴露了。
周沉帮忙收拾必需品,内心充满自责。蓝雨晴动作迅速但有条不紊,将所有电子设备和重要文件装入防水袋。最后,她从冰箱取出那个冷藏盒,小心地放进背包夹层。
走地下室。蓝雨晴递给周沉一个手电筒,通向后山的隧道。
周沉这才知道小屋下面还有条秘密通道。蓝雨晴熟练地移开客厅地毯,露出一个隐蔽的活板门。
你什么时候...
买下这房子时就改造了。蓝雨晴打断他,现在不是问答时间。
隧道阴冷潮湿,两人沉默前行了约二十分钟,最终从一个伪装成岩石的出口钻出来。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远处能看到城市的灯火。
张明远不会亲自来,他会派手下。蓝雨晴检查了一下手枪,递给周沉,会用吗?
周沉摇头。蓝雨晴快速演示了保险和击发机制：希望不需要用到。
他们借着月光穿行在树林中,蓝雨晴领路,时不时停下倾听周围的动静。周沉的心脏狂跳,既因为紧张,也因为愧疚——是他的疏忽导致他们暴露的。
一小时后,两人到达一处隐蔽的山洞。蓝雨晴移开洞口的伪装物,里面是个简易避难所——睡袋、储水、干粮,甚至还有太阳能充电设备。
暂时安全了。蓝雨晴放下背包,突然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才没摔倒。
周沉赶紧扶住她,触手的皮肤滚烫。你需要用药吗?
蓝雨晴摇头,呼吸急促：再坚持一下...过早使用会降低效果...她的瞳孔已经扩大到不自然的地步,在黑暗中像两个黑洞。
周沉帮她躺下,用湿毛巾擦拭她额头的汗水。蓝雨晴的颤抖越来越剧烈,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战。
给我...讲个故事...她艰难地说,分散注意力...
周沉想了想,开始讲述他第一次钓鱼的经历——十二岁,偷了父亲的渔具,在村口的小河边守了一整天,最后钓到一条小得可怜的鲫鱼,却高兴得像赢了世界杯。
蓝雨晴听着,颤抖稍稍减轻。黑暗中,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周沉的脸,仿佛那是唯一的锚点。
我父亲...从不带我去钓鱼。当周沉讲完时,蓝雨晴轻声说,他只带我去董事会和实验室。十二岁...我已经能背诵公司所有产品的化学式了。
周沉继续用湿毛巾擦拭她的脸和手臂,触目惊心的疤痕在月光下清晰可见。这些伤痕背后有多少是实验造成的,多少是自残留下的?
为什么选择我?周沉终于问出这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在所有可能帮助你的人中,为什么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钓鱼博主?
蓝雨晴沉默了很久,久到周沉以为她不会回答。最终,她轻声说：因为你写过...在所有人都背叛你后,只有钓鱼时的宁静是真实的。她艰难地抬起手,触碰周沉的脸颊,我懂那种感觉。
周沉握住她冰冷的手指,突然理解了蓝雨晴对他的执着——在黑暗的地下室里,他的文字可能是她唯一的慰藉；而在他人生最低谷时,钓鱼是他仅剩的寄托。他们是彼此的镜像,伤痕累累却仍在挣扎的灵魂。
休息吧。周沉轻声说,我守着。
蓝雨晴微微点头,闭上眼睛。但周沉知道她没睡——蓝蝴蝶的戒断反应不会允许她轻易入睡。
凌晨时分,洞外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周沉立刻警觉起来,轻轻摇醒刚睡着的蓝雨晴。
有人来了。他耳语道。
蓝雨晴瞬间清醒,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蓝光。她从睡袋中滑出,动作轻盈得像只猫,示意周沉躲到洞穴深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低沉的交谈：
...热信号显示就在这里...
...老板说要活的...
...那女的先处理掉...
周沉的心跳如擂鼓。蓝雨晴却异常冷静,从背包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蓝色药丸吞下。几秒钟内,她的呼吸变得平稳,眼神锐利得可怕。
数到十,然后往反方向跑。她低声指示,同时检查手枪,别回头,无论听到什么。
周沉刚要反对,蓝雨晴已经闪到洞口一侧。第一个闯入者刚露头,她就一记手刀精准击中对方颈部。那人无声倒地,但同伙已经发现异常。
在那边！
枪声划破夜空。蓝雨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移动,在黑暗中如同一道蓝色幽灵。周沉看到她夺过一名袭击者的武器,反手击倒对方,动作流畅得不像人类。
周沉,跑！蓝雨晴大喊。
周沉咬牙冲向洞口另一侧,身后传来更多的打斗声和惨叫。他跑出几十米后,忍不住回头——月光下,蓝雨晴站在三名倒地的袭击者中间,手中枪口还冒着烟。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蓝光,宛如复仇女神。
最后一名站着的袭击者举枪瞄准蓝雨晴,周沉想喊却发不出声。就在扳机扣下的瞬间,蓝雨晴以不可能的角度闪避,同时开枪——精准命中对方眉心。
寂静重新降临树林。蓝雨晴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蓝光渐渐消退。然后,她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下。
蓝雨晴！周沉冲过去接住她。蓝雨晴在他怀中颤抖,皮肤冰冷,嘴唇发青——药物过载的副作用。
太...多了...她气若游丝,带我...离开...
周沉抱起她,避开地上的尸体,向树林更深处走去。怀中的蓝雨晴轻得不可思议,仿佛随时会消散在晨雾中。
坚持住。周沉低声说,我们快到了。
蓝雨晴虚弱地抓住他的衣领：你看到...我是什么了...
周沉没有回答。是的,他看到了——蓝雨晴不只是受害者,也是被蓝蝴蝶改造的武器,美丽而致命,就像她名字中的雨和晴,温柔与暴烈并存。
没关系。最终他说,我们继续计划。
蓝雨晴在他怀中微微颤抖,不知是出于药物反应还是情绪波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树林时,周沉看到她的眼角有泪光闪烁。
答应我...她轻声说,如果最后我变成怪物...你要亲手结束这一切...
周沉抱紧她,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无论蓝雨晴变成什么,他都已经无法放手了。
第五章 致命交易
清晨的码头笼罩在薄雾中,周沉调整着渔具包的背带,金属部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五十米外,张明远的豪华游艇海王星号静静停泊,几个保镖正在甲板上巡视。
记住,你是来参加钓鱼比赛的。蓝牙耳机里传来蓝雨晴的声音,清晰得像贴在耳边低语,左转,穿蓝衬衫的是游艇管家。
周沉转向左侧,果然看到一个穿蓝衬衫的中年男子正在检查参赛者名单。他深呼一口气,走向登记处。
姓名?管家头也不抬地问。
陈舟。周沉递上伪造的身份证,'江钓爱好者'俱乐部的。
管家核对名单,在陈舟名字旁打了个勾：你的船位在C区12号,比赛九点开始。
周沉点头致谢,拎着渔具包向指定位置走去。渔具包里除了钓竿,还藏着蓝雨晴准备的各种设备——微型摄像头、信号干扰器,以及一把折叠刀。
我看到你了。周沉低声说,目光扫过码头对面的咖啡馆。蓝雨晴坐在靠窗位置,戴着棒球帽和眼镜,面前摊开一台笔记本电脑。她伪装得如此完美,连周沉都差点没认出来。
张明远还没现身,但游艇上有异常能量读数。蓝雨晴的声音带着静电杂音,小心那些保镖,左边那个大个子在阿富汗服役过,习惯先开枪再问话。
周沉克制住看向保镖的冲动,假装专注地整理钓具。这次行动计划了两周——张明远今天会乘游艇出海,名义上是观看钓鱼比赛,实则是与海外买家进行蓝蝴蝶样本交易。他们的任务是获取交易证据,同时植入病毒瘫痪张明远的内部网络。
目标出现。蓝雨晴的声音突然绷紧。
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入码头。车门打开,张明远迈步而出,一身休闲装束,却掩不住商人的精明气质。周沉的手指无意识收紧了钓竿——就是这个人,毁了他的职业生涯,也毁了蓝雨晴的人生。
别盯着看。蓝雨晴提醒,他带了六个保镖,比预计多两个。
周沉低头假装检查鱼线,余光看到张明远和几个像是买家的人握手寒暄,随后一起登上游艇。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子提着金属箱紧随其后——那里面肯定是蓝蝴蝶样本。
准备第二阶段。蓝雨晴说,无人机就位。
周沉从渔具包侧袋摸出一个小装置,悄悄扔进水里。装置入水后立刻展开成微型潜艇,无声地朝游艇方向潜去。这是蓝雨晴的发明之一,能携带干扰器靠近目标船只。
信号连接成功。蓝雨晴说,我开始上传病毒。
周沉继续扮演参赛者,甚至真的钓上几条鱼做掩护。二十分钟后,游艇上突然传来骚动。几个保镖匆忙进出船舱,张明远的脸色变得难看。
他们发现系统被入侵了。蓝雨晴的声音带着胜利的喜悦,交易记录已经传到我的云端,包括银行转账信息和样本测试数据。
周沉松了口气：撤退?
再等等,我需要——蓝雨晴突然停住,不好！
周沉转头看向咖啡馆,只见一个保镖正站在蓝雨晴桌前,低头说着什么。蓝雨晴的伪装很好,但那个保镖似乎认出了她。
K7认出我了。蓝雨晴的声音依然冷静,但语速加快,他在阿富汗见过我父亲...我得撤。
咖啡馆里,蓝雨晴合上电脑起身,却被保镖拦住去路。周沉的心跳加速,手伸向渔具包里的折叠刀。
别过来。蓝雨晴命令,按原计划去撤离点。
周沉看到蓝雨晴说了什么,保镖突然僵住,然后不情愿地让开路。她快步离开咖啡馆,消失在码头人群中。
他对你说了什么?周沉低声问,同时收拾钓具准备离开。
我告诉他,如果他敢碰我,他女儿在剑桥大学的地址就会发给某些...不友好的组织。蓝雨晴轻笑,黑帮老大的女儿装成普通留学生,多有趣的新闻。
周沉背上渔具包,向预定撤离点走去。计划有变,但他们已经拿到了关键证据。转过一个集装箱堆场时,他突然被一股大力拽进阴影处。
蓝雨晴将他按在集装箱上,手指抵住他的嘴唇：有人跟踪你。
周沉屏住呼吸,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接近。蓝雨晴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她慢慢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
脚步声在拐角处停下。周沉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蓝雨晴像只蓄势待发的猫,全身肌肉绷紧。
突然,一声枪响划破空气,子弹击中他们旁边的集装箱,火花四溅。
狙击手！蓝雨晴扑倒周沉,第二颗子弹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不是张明远的人,弹道来自东侧仓库！
周沉被蓝雨晴拽着在集装箱迷宫中穿行,身后枪声不断。这不对劲——张明远的人不会在公共码头开枪,太引人注目了。
这边！蓝雨晴推开一扇小门,两人跌进一间废弃的码头办公室。她迅速锁上门,拖来桌子抵住,然后掏出手机快速操作。
谁在攻击我们?周沉喘息着问。
蓝雨晴摇头,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不是冲我们来的...是张明远！
她将手机转向周沉,屏幕上显示游艇甲板的监控画面——张明远正慌张地指挥保镖,而船体一侧已经冒起黑烟。
有人想在我们之前解决他。蓝雨晴眯起眼睛,这不是巧合,他们知道我们的计划...
周沉刚要回应,办公室的窗户突然碎裂,一颗子弹擦过他的脸颊,在墙上留下一个冒烟的弹孔。
趴下！蓝雨晴将周沉推到墙角,同时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装置扔向窗口。装置爆出一团烟雾,暂时遮挡了狙击手的视线。
我们得离开这里。周沉说,摸到脸上火辣辣的擦伤,后门?
蓝雨晴点头,弯腰向房间另一侧移动。就在这时,门被大力撞开,一个穿黑衣的枪手冲了进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枪手抬枪瞄准周沉,蓝雨晴尖叫着扑过来,枪声响起,蓝雨晴的身体猛地一震,然后倒在地上。
雨晴！周沉怒吼着扑向枪手,两人扭打在一起。对方训练有素,一记肘击打得周沉眼冒金星。就在枪手再次举枪时,一道蓝色身影从侧面袭来——是蓝雨晴,她胸口一片血红,但动作快如闪电。
她手中的匕首精准刺入枪手颈部,然后一个旋身将他摔在地上。枪手抽搐几下,不再动弹。
蓝雨晴摇晃了一下,跪倒在地。周沉爬过去接住她,手掌立刻被温热的血液浸湿。
坚持住...我带你去找医生...周沉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蓝雨晴虚弱地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注射器——比平时剂量大得多的蓝蝴蝶。她毫不犹豫地将针头刺入颈部,推尽药液。
不！过量会...周沉想阻止却为时已晚。
蓝雨晴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眼睛瞬间布满血丝,瞳孔扩大到几乎覆盖整个虹膜。她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低吼,胸前的伤口竟然暂时止住了血。
帮我...取出子弹...她咬着牙说,递给周沉一把小刀。
周沉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刀,但在蓝雨晴坚定的目光下,他小心地划开伤口周围的衣物。子弹卡在锁骨下方,再偏几厘米就会击中心脏。
忍着点。周沉深吸一口气,将刀尖探入伤口。
蓝雨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周沉能感觉到她全身肌肉绷得像钢铁。当刀尖碰到子弹时,她猛地抓住周沉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快...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周沉一咬牙,挑出了子弹。蓝雨晴立刻抓起准备好的止血凝胶按在伤口上,同时身体再次剧烈颤抖——蓝蝴蝶正在强行激活她的身体机能,暂时压制疼痛和失血。
听我说...蓝雨晴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仿佛回光返照,这不是随机袭击...有人想灭口,不只张明远...还有我...
她掏出手机,调出一段加密录音：昨晚截获的...张明远和...蓝世雄...
录音中,张明远的声音充满恐惧：她真的还活着?不可能！我们明明...
另一个冷酷的男声打断他：测试数据不会说谎...G-23还在发送生理数据...找到她,在交易前解决掉...
周沉如坠冰窟：你父亲...和张明远是一伙的?
蓝雨晴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从来都是...我是他们最成功的实验品...也是最大的威胁...
外面传来警笛声和更多脚步声。蓝雨晴挣扎着站起来,伤口又开始渗血,但她的眼神异常清明：能走吗?我们得离开...
周沉扶住她,两人从后门溜出办公室,借着码头的混乱成功逃到停车场。蓝雨晴的备用车就停在那里——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
一上车,蓝雨晴就瘫倒在副驾驶座,过量药物的副作用开始显现。她浑身发抖,嘴角溢出白沫,眼睛不断在正常和全黑之间切换。
坚持住！最近的医院...
不！蓝雨晴死死抓住周沉的手臂,安全屋...有医疗设备...医院会...报告...
周沉咬牙踩下油门,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驶向蓝雨晴在城郊的另一处安全屋。后视镜里,码头上空升起滚滚黑烟——游艇起火了,不知张明远是死是活。
蓝雨晴的状况越来越糟,她开始胡言乱语,时而用陌生的语言尖叫,时而像孩子一样哭泣。周沉单手开车,另一只手紧握她冰冷的手指,不断重复：快到了,坚持住...
安全屋是一栋伪装成普通农舍的建筑,内部却配备了完善的医疗设备。周沉将蓝雨晴抱上手术台,在她的指导下进行紧急处理——清创、缝合、输血。蓝雨晴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每次醒来都会给出精确的医疗指示,仿佛在谈论别人的身体。
静脉注射...抗生素...第三柜...
心率过快...给我...β受体阻滞剂...
不行...会与蓝蝴蝶冲突...换...
当最后一道伤口缝合完毕,周沉几乎虚脱。蓝雨晴陷入药物导致的昏迷,但生命体征平稳。周沉瘫坐在床边,注视着她苍白的脸——这个女子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他轻轻拿起蓝雨晴的手机,用她之前告诉他的密码解锁。相册里除了行动相关的照片,还有大量周沉不知道何时被拍摄的日常照——他在超市购物,在公园散步,甚至在家中熟睡。最新的一张是昨晚拍的,周沉在沙发上睡着,蓝雨晴依偎在他身边自拍,配文：我的救赎。
周沉胸口发紧,继续翻看。一个加密文件夹引起他的注意,标题是G-23。输入蓝雨晴的生日无法解锁,他尝试了张明远的名字,依然错误。最后,他输入周沉—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是一系列医疗报告和实验数据,标题为G-23号测试对象长期追踪。周沉越看越心惊——这不是普通的药物测试,而是系统的生理和心理改造。蓝雨晴被描述为迄今最成功的适应性主体,显示出显著的能力增强和情感依赖转移。
最后一份文件是三个月前的记录：G-23表现出对选定对象(S.Z.)的病态依恋,符合情感锚定预期。建议允许接触以观察交互效应,必要时可回收处理。
周沉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她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明天中午12点,码头仓库B7,单独来。带上她的手机。——一个朋友
周沉看向昏迷中的蓝雨晴,思绪万千。她是受害者还是实验品?对他的感情是真实的还是被药物制造出来的?更重要的是——他能相信自己的心吗?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黑暗。周沉轻轻握住蓝雨晴的手,那手指在他掌心微微动了动,像只受伤的蝴蝶。
第六章 蓝蝶真相
正午的阳光直射在码头旧仓库的铁皮屋顶上,蒸腾出一股热浪。周沉站在仓库B7的阴影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折叠刀。蓝雨晴的手机在他另一个口袋里,沉甸甸的像块烙铁。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十五分钟,除了几只海鸟外,没有任何人来过的迹象。正当他考虑离开时,身后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
周先生。
一个戴眼镜的瘦小男子从集装箱后面走出来,白大褂外套着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看起来像刚从实验室逃出来的研究员。他左眼下方有一道新鲜的伤口,还在渗血。
你是谁?周沉没有放松警惕,手依然放在刀上。
林修应该提过我。男子推了推眼镜,我是杨宁,'蓝蝴蝶计划'的前助理研究员,G-23...也就是蓝雨晴的主要看护员。
周沉瞳孔微缩。林修确实提过一个叛逃的研究员,但没说是这样一位文弱书生。证明给我看。
杨宁叹了口气,从手机调出一段视频：画面中,蓝雨晴被束缚在医疗床上,瞳孔全黑,浑身痉挛。杨宁的声音从画外传来：G-23第七次剂量测试,神经反应过度...
周沉胃部一阵绞痛。视频里的蓝雨晴像头困兽,与现在他认识的那个女子判若两人。够了。他厉声打断,你想说什么?
杨宁关闭视频,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她不是你以为的受害者。在绑架案前,她就是计划的核心成员——首席测试员,自愿参与第一阶段实验。
不可能。周沉冷笑,那些伤痕,那些...
部分是真的,部分是表演。杨宁打断他,蓝雨晴有罕见的痛觉缺失症,是理想的测试对象。她身上的伤痕有些是自伤,用来测试药物对痛觉神经的影响。
周沉想起蓝雨晴手腕上那些排列过于整齐的疤痕,后背一阵发凉。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现在有危险。杨宁递过一个U盘,这里面是蓝雨晴的完整档案。她选择你不是偶然,而是经过精心计算。你的心理画像完全符合'情感锚定对象'的标准——情绪稳定,易产生依赖,社会关系简单...
周沉没接U盘,拳头在身侧攥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对你的一切感情都是药物和实验设计的结果。杨宁直视周沉的眼睛,而她现在正试图把你变成下一个实验品。
一阵尖锐的耳鸣袭来,周沉几乎听不清杨宁接下来的话。他想起蓝雨晴笔记本上那句永远在一起,想起她对他生活习惯的了如指掌,想起那些他不知道何时被拍下的照片...
证明给我看。周沉声音嘶哑。
杨宁操作手机,调出一份标着情感锚定测试的文件：看日期,这是三年前的记录。蓝雨晴在数百个候选人中选中了你,因为你的钓鱼博客显示出'稳定的情绪周期和可预测的行为模式'。
周沉盯着屏幕上自己的照片和详细的心理分析,胃里翻江倒海。那些他认为偶然的相遇,那些甜蜜的瞬间,可能都是精心设计的实验环节?
她现在在哪里?杨宁突然问。
安全的地方。周沉警惕地回答。
听着,不管你怎么想,带上这个。杨宁强硬地将U盘塞进周沉口袋,蓝世雄已经派了清理小组,他们不会让活证据存在。你和蓝雨晴都是目标。
远处传来引擎声,杨宁脸色骤变：他们找到我了。记住,不要相信她说的任何话,药物改造了她的大脑,她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实验了！
说完,他转身跑向集装箱堆场深处。周沉犹豫了一秒,追了上去：等等！清理小组是什么?蓝世雄为什么...
一声枪响打断了他的话。杨宁的身体猛地前扑,后背绽开一朵血花。周沉本能地扑倒在地,第二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
周沉！趴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蓝雨晴不知何时出现在仓库拐角,脸色惨白如鬼,胸口还缠着绷带。她手持一把手枪,精准地朝狙击手方向还击。
你怎么...
跟踪你的手机信号。蓝雨晴拽着他躲到集装箱后面,杨宁呢?
中枪了,在那边！周沉指向杨宁倒下的位置。
蓝雨晴咬牙冲了出去,子弹在她脚边激起一串尘土。她拖回奄奄一息的杨宁,后者看到她,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G-23...你终于...来了...杨宁咳着血,告诉他...真相...
蓝雨晴检查他的伤口,脸色越来越难看：没救了。谁派你来的?
你父亲...从来都是...杨宁的瞳孔开始扩散,最后挣扎着抓住周沉的手,U盘...看...编号...
他的手突然垂下,生命消逝在血泊中。蓝雨晴迅速搜了他的身,找出一部手机和一个小药瓶。
走！她拉着周沉冲向停在不远处的车,狙击手不止一个！
两人飞驰离开码头,后窗被子弹击碎,玻璃碎片洒满后座。蓝雨晴驾车在狭窄的街道上疯狂穿梭,直到确认甩掉追兵才减速。
你疯了吗?周沉终于爆发,医生说你至少需要卧床一周！
蓝雨晴的嘴唇毫无血色,握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我看到杨宁的联系记录了...知道他一定会找你...
周沉摸到口袋里的U盘,心跳如雷。杨宁临死前说的编号是什么意思?蓝雨晴真的如他所说,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自己吗?
他说了什么?蓝雨晴突然问,眼睛依然盯着路面。
周沉斟酌着词句：他说你不是受害者...是自愿参与实验的...
蓝雨晴发出一声冷笑,随即因疼痛皱眉：我当然'自愿'了。十六岁被父亲带到实验室,告诉我这是为家族事业做贡献...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自愿吗?
周沉沉默。蓝雨晴的过去像一团迷雾,每个版本都可能有真有假。
回到安全屋,蓝雨晴的体力明显透支。她瘫倒在沙发上,胸前的绷带渗出血迹。周沉帮她更换敷料,动作尽量轻柔,但内心波涛汹涌。
杨宁给了你什么?蓝雨晴突然问。
周沉的手顿了一下：一个U盘。
给我看看。
周沉犹豫了。如果U盘内容属实,蓝雨晴会销毁它；如果是假的,他又何必伤害一个刚为自己挡过子弹的人?
先休息吧。他最终说,等你状态好点再看。
蓝雨晴锐利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但没有坚持。药物戒断反应开始发作,她蜷缩在沙发上发抖,牙齿不住打战。
需要...蓝蝴蝶...她艰难地说。
周沉想起杨宁给的药瓶,拿出来检查——标签上确实写着蓝蝴蝶,但批号与他之前见过的不同。他犹豫着递给蓝雨晴,她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抢过去,颤抖着注射进颈部静脉。
几分钟后,药物起效,蓝雨晴的颤抖停止,但眼神变得涣散。这是过量使用的典型症状——意识清醒但认知混乱。
编号...S-Z-042...她突然念叨着,情绪稳定指数8.7...完美锚定对象...
周沉浑身发冷。这正是杨宁提到的编号体系！他轻轻握住蓝雨晴的手：雨晴,我是谁?
蓝雨晴聚焦困难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周沉...我的锚...我的...她的声音逐渐微弱,陷入药物导致的昏睡。
周沉轻轻抽出手,走到房间另一端,插入U盘。里面是大量实验记录和监控视频,最早可追溯到五年前。他点开一个标注S-Z-042初步观察的视频,画面中是他在老东家办公室工作的日常,日期远早于他认识蓝雨晴的时间。
对象S-Z-042表现出稳定的工作模式和规律的生活习惯...画外音是杨宁的声音,符合情感锚定测试的一级标准...
周沉颤抖着点开另一个文件,标题为接触计划。屏幕上显示出一份详尽的方案,规划如何自然地接近并获取他的信任,包括利用他的钓鱼爱好和独居习惯。所有细节都与他记忆中的偶遇完美吻合。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一个名为永久锚定的子文件夹,里面详细记录了过去三个月蓝雨晴对他实施的潜意识影响——通过食物中添加的微量物质,卧室特定的声波频率,甚至是他钓鱼时使用的特殊香料...
这不可能...周沉喃喃自语,却无法解释为何自己最近确实感到对蓝雨晴越来越依赖,即使发现她的种种异常也无法割舍。
一阵微弱的呻吟从沙发传来。蓝雨晴开始不安地扭动,额头渗出冷汗——药物带来的噩梦。周沉本能地想过去安抚她,却硬生生停住脚步。如果这一切都是实验,他的关心也不过是程序设计的一部分?
不...不要重置我...蓝雨晴在梦呓中哀求,我会听话...不再逃跑...
周沉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攥紧。无论真相如何,眼前这个女子的痛苦是真实的。他轻轻拭去她额头的汗水,蓝雨晴立刻抓住他的手贴在脸颊,像落水者抓住救命稻草。
周沉...别走...她含糊地说,你不是实验...不是...
这句话像刀一样刺进周沉心脏。他分不清这是真情流露还是程序反应,但无法狠心抽回手。就这样,他坐在沙发边守了一夜,看着蓝雨晴在药物和噩梦间挣扎,心中的疑问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黎明时分,蓝雨晴的呼吸终于平稳。周沉轻轻挣脱她的手,走到阳台上点燃一支烟。晨雾中的城市宁静祥和,与他内心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林修的号码。
我需要见你。他简短地说,关于蓝蝴蝶的一切。
挂断电话,周沉转身发现蓝雨晴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却异常清明。
你要去找林修。这不是疑问句。
周沉心跳漏了一拍：你...听到了?
药物让我的听觉更敏锐。蓝雨晴虚弱地靠在门框上,你相信杨宁的话。
这不是指责,而是平静的陈述。周沉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实话实说：我不确定该相信什么了。
蓝雨晴点点头,出奇地冷静：那就去找答案。但记住一点——她直视周沉的眼睛,无论开始如何,现在的我是真实的。药物可以制造依赖,但不能制造...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搜寻合适的词,...灵魂的共振。
周沉想说些什么,但语言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蓝雨晴转身走回屋内,步伐不稳但坚定。
带上这个。她扔给周沉一个小装置,防追踪器。如果林修问起我...告诉他G-23的第三阶段反应。
周沉接住装置,满腹疑问,但蓝雨晴已经躺回沙发上,背对着他,拒绝继续交流。
离开安全屋时,周沉回头望了一眼。透过窗帘缝隙,他看到蓝雨晴蜷缩成一团的背影,那么小,那么孤独,与视频中那个狂暴的实验对象判若两人。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受害者还是加害者?病娇美人还是冷血实验员?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唯一确定的是,周沉已经深陷这场危险的游戏中,而退出的代价可能是生命。
U盘在口袋里沉甸甸的,像一颗定时炸弹。周沉发动汽车,驶向与林修约定的地点,心中明白无论真相如何,他的人生已经不可能回到遇见蓝雨晴之前的样子了。
第七章 记忆碎片
林修的私人诊所隐藏在城北一栋老式公寓的顶层,招牌上简单写着神经内科咨询。周沉推门进去时,门铃发出刺耳的响声,在空荡荡的候诊室里回荡。
来得比预计快。林修从里屋走出,白大褂下穿着防弹背心,右手始终插在口袋里——很可能握着枪,她没阻止你?
周沉摇头,注意到林修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和办公室里比平时多的监控设备：你看起来很紧张。
当你也在蓝世雄的清理名单上时,你也会紧张。林修锁上门,拉下所有窗帘,跟我来。
他领着周沉穿过一道隐蔽的门,进入地下室。这里被改造成一个小型实验室,墙上贴满了脑部扫描图和化学方程式。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显示屏上两个并列的脑部3D模型,标注着S-Z-042和G-23。
坐。林修指向一张牙科手术椅,旁边摆放着复杂的神经监测设备,在给你看杨宁的资料前,我需要先做个简单检查。
周沉警惕地站着没动：什么检查?
海马体活性扫描。林修调整着仪器,为了确认你的记忆有多少是真实的。
什么意思?
林修叹了口气,调出一段脑部扫描视频：看这个。正常人的海马体——就是负责记忆的大脑区域——活动像平静的湖面。而你的...视频切换到另一组图像,显示出一片异常活跃的区域,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这是典型的人为记忆干预痕迹。
周沉盯着那些闪烁的亮点,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头痛。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白色的实验室,闪烁的电脑屏幕,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孩转身对他微笑...
你开始想起来了,是不是?林修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些被'蓝蝴蝶'技术封锁的记忆。
周沉抱住头,更多碎片涌来：深夜的档案室,他和那个女孩——年轻的蓝雨晴——匆忙复制数据；黑暗中的追逐,枪声,剧痛...
我和蓝雨晴...早就认识?周沉声音嘶哑。
林修递给他一杯水,里面漂浮着些微蓝色颗粒：喝下去,会帮助你记忆重组。别担心,这只是微量催化剂,不会成瘾。
周沉犹豫了一下,一饮而尽。水的味道像金属和薄荷的混合,立刻让他的舌尖发麻。几秒钟后,更多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我是...研发团队的?
创始成员之一。林修调出一份陈旧的研究文件,上面赫然有周沉的签名,'蓝蝴蝶'最初是你和蓝雨晴共同设计的神经修复剂,用于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直到蓝世雄和张明远发现它可以被武器化...
头痛愈加剧烈,但周沉的思维却异常清晰。他想起了一切：五年前,他是蓝氏药业最年轻的神经科学家,与蓝世雄的女儿蓝雨晴共同领导蓝蝴蝶项目。当他们发现蓝世雄计划将药物卖给军方用作超级士兵计划时,两人决定销毁研究资料。事情败露后,蓝雨晴被囚禁在自家实验室继续被迫参与实验,而周沉则被实施了记忆清除,流放到普通岗位监视...
张明远的公司...
是你被流放的地方。林修点头,蓝世雄安排张明远监视你,同时利用你金融方面的才能洗钱。当你偶然发现资金问题并举报时,他们决定彻底解决你这个麻烦。
周沉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记忆中的举报事件完全是另一个版本——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偶然发现账目问题的普通员工。
那场'绑架案'呢?
林修的表情变得复杂：那是蓝雨晴的逃亡计划。她假装被绑架,实际上是想找到你,恢复你的记忆。但事情出了差错,她被真正的绑匪截胡了。蓝世雄将计就计,宣布她死亡,同时继续秘密关押她进行实验。
周沉想起蓝雨晴身上的伤痕和那些药物测试记录,胃部一阵绞痛。三年,她在那些恶魔手中度过了三年...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些?
因为时机到了。林修打开一个加密文件,蓝世雄和张明远已经决裂,内部权力斗争让他们的防御出现漏洞。更重要的是...他指向屏幕上蓝雨晴的最新生理数据,她快撑不下去了。长期药物滥用导致器官衰竭,没有你的帮助,她活不过两个月。
周沉如遭雷击。他想起蓝雨晴苍白的脸色,不自然的体温,那些越来越频繁的药物注射...
我能做什么?
完成你们五年前没完成的事。林修递给他一个小型硬盘,这里有'蓝蝴蝶'解毒剂的所有研究资料,但缺少关键一环——只有原始研发者才能完成的神经编码。蓝雨晴已经尽力,但她只负责生化部分,你才是神经编程专家。
周沉接过硬盘,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小小的金属块里,藏着他和蓝雨晴曾经共同的梦想——一种能治愈心灵创伤的药物,而非制造超级士兵的工具。
她会死吗?周沉听见自己问,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
林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调出一组数据：根据最新监测,她的肝脏和肾脏功能已经下降到临界点。每次使用'蓝蝴蝶'都在加速这个过程。他停顿了一下,但如果你能完成解毒剂,还有希望。
周沉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加密信息弹出：别相信林修的全部话。他是我父亲的人,但不知道B计划。记住钓鱼小屋的暗格。——G-23
周沉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记忆恢复后,他立刻明白了这条信息的含义——钓鱼小屋是他和蓝雨晴曾经的秘密会面地点,暗格里藏有应急资料。
我需要见蓝雨晴。他站起来说。
林修皱眉：太危险了。蓝世雄的人正在全城搜捕你们俩。
那就更没时间浪费了。周沉向门口走去,告诉我她在哪里。
林修刚要回答,诊所的警报突然响起。监控屏幕显示三个武装人员正在撬前门锁。
清理小组！林修迅速关闭所有电脑,从抽屉里拿出两把手枪,后门,快！
周沉跟着林修穿过狭窄的储藏室,爬出气窗来到消防梯。他们刚下到一半,诊所内就传来爆炸声,火焰从窗口喷涌而出。
分头走！林修塞给周沉一把车钥匙,我的备用车停在两个街区外,红色马自达。去这个地址——他在周沉手心写下一串数字,蓝雨晴在那里等你。
周沉没有机会多问。林修推了他一把,自己则朝相反方向跑去,同时对着追兵开了两枪作为掩护。
周沉穿过混乱的后巷,记忆和现实在脑海中交织。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蓝雨晴会偶然出现在他的钓鱼地点,为什么她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他们曾经是同事,是恋人,是共同对抗黑暗的伙伴。
红色马自达就停在林修说的位置。周沉刚打开车门,副驾驶座上的一样东西让他浑身冰凉——蓝雨晴常戴的那条银色手链,沾满了鲜血。
手机再次震动,未知号码发来一个坐标和一句话：他们抓到林修了,下一个是你。按坐标来,别开车,步行。销毁手机。——G
周沉犹豫了一秒,将手机摔在地上踩碎,然后拿起手链和手枪,向坐标指示的方向走去——那是城市边缘的一片废弃工厂区。
黄昏的阴影笼罩着锈迹斑斑的厂房。周沉按照记忆中的战术训练保持隐蔽——这些技能显然也是被封锁记忆的一部分。坐标指向一间半坍塌的仓库,门口没有任何守卫,但这反而更令人不安。
周沉握紧手枪,悄声进入。仓库内光线昏暗,只有几束夕阳透过破洞照射进来。中央的空地上,一个纤细的身影被绑在椅子上,头低垂着——蓝雨晴。
雨晴！周沉冲过去,却在半路被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线绊倒。他勉强保持平衡,却听到蓝雨晴虚弱的声音：
别过来...陷阱...
太迟了。四周突然亮起刺眼的探照灯,至少六个全副武装的人从阴影中现身,枪口对准周沉。
周博士,久仰大名。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面容与蓝雨晴有几分相似——蓝世雄,五年前的小助手,现在长这么大了。
周沉举枪瞄准蓝世雄的心脏：放了她。
蓝世雄大笑：还是这么冲动。你知道吗?当年就是这种性格让雨晴选中你。她说你'有原则,不易被腐蚀'。他讥讽地摇头,可惜原则救不了任何人。
蓝雨晴突然抬起头,她的脸惨白如纸,嘴角有血迹,但眼睛亮得惊人：周沉,记住暗格！
蓝世雄反手给了她一耳光：闭嘴！你已经毁了我毕生的心血！他转向周沉,把硬盘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周沉这才明白林修给他的硬盘是诱饵,蓝世雄真正想要的是他和蓝雨晴脑子里的知识——完整的蓝蝴蝶配方。
硬盘不在我这儿。周沉拖延时间,观察着四周寻找突围点,林修带着它跑了。
撒谎！蓝世雄怒吼,搜他身！
两个保镖向周沉走来。就在他们即将接触的瞬间,仓库顶棚突然爆炸,碎片如雨般落下。一道蓝色身影从破洞处速降而下,同时开火精准击倒两名保镖。
蓝雨晴?周沉震惊地看着那个敏捷的身影——但椅子上还绑着一个蓝雨晴！
混乱中,速降下来的蓝雨晴扔给他一把冲锋枪：发什么呆,掩护我！
周沉本能地接住枪,这才注意到新来的蓝雨晴穿着战术服,动作更加矫健,而椅子上那个虚弱不堪——两个蓝雨晴?
没有时间思考。周沉就地翻滚找到掩体,开始还击。他的肌肉记忆似乎比大脑更清楚该怎么做,每一枪都精准命中敌人非致命部位——腿、肩膀、持枪的手。
蓝雨晴——无论哪个是真的——已经解救了椅子上的人,两人背靠背作战,动作如出一辙。保镖一个接一个倒下,最后只剩下蓝世雄站在空地上,脸色铁青。
你们...怎么可能...他盯着两个蓝雨晴,声音发抖。
战术服蓝雨晴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与蓝雨晴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更年轻些：介绍一下,G-24,我的备份。父亲,你忘了我从来都有B计划吗?
蓝世雄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注射器,刺入自己的颈部。几秒钟内,他的肌肉开始膨胀,眼睛变成不自然的蓝色——蓝蝴蝶军用版。
小心！椅子上的蓝雨晴虚弱地警告,他用了战斗剂量！
蓝世雄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来,一拳将G-24打飞数米。周沉对准他连开三枪,但子弹似乎只能让他稍微停顿。眨眼间,蓝世雄已经掐住周沉的喉咙将他提起。
没有你...计划就完整了...蓝世雄狞笑着收紧手指。
周沉眼前发黑,耳边响起蓝雨晴的尖叫。突然,一声枪响,蓝世雄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松开周沉,转身看向开枪的人——是那个虚弱的蓝雨晴,双手握着手枪,眼中含泪。
再见了...父亲...
第二枪精准命中蓝世雄的眉心。他庞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轰然倒地,蓝色的血液从伤口渗出。
G-24爬起来,检查了一下蓝世雄的脉搏,然后对蓝雨晴点头：确认死亡。
蓝雨晴的手枪掉在地上,她自己也随之倒下。周沉冲过去接住她,发现她胸口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
坚持住...周沉撕开自己的衬衫按压伤口,我们需要去医院...
来不及了...蓝雨晴虚弱地微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和一个坐标芯片塞给周沉,去这里...找回全部的自己...
什么全部?你在说什么?
G-24走过来,递给周沉一个小型冷藏箱：这里有她的血样和最后一剂稳定剂。去坐标位置,那里有你们需要的一切。她顿了顿,我会处理这里的残局。
周沉抱起蓝雨晴,她的身体轻得像片羽毛,呼吸越来越微弱。G-24帮他打开仓库后门,那里停着一辆无牌越野车。
她是真的爱你,你知道吧?G-24突然说,即使没有药物影响。她本可以逃走,却选择冒险来找你...恢复你的记忆...
周沉没有回答,只是将蓝雨晴小心地放在后座,然后跳上驾驶位。坐标已经输入导航——是远离城市的一处山区。
越野车在夜色中飞驰,后视镜里,蓝雨晴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周沉踩下油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次轮到他来救她了。
第八章 生死重组
越野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车后座上蓝雨晴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周沉不时回头查看,每次都能看到更多鲜血从她胸前的伤口渗出,染红了临时包扎的布料。
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五公里,但山路已经无法行车。周沉停下车,小心翼翼地将蓝雨晴抱出来。她轻得可怕,仿佛生命的重量正从她体内一点点流失。
坚持住...周沉低声说,抱着她徒步前行,就快到了。
蓝雨晴微微睁开眼,漆黑的瞳孔在月光下像两颗湿漉漉的黑曜石：周沉...如果我不在了...你要...
闭嘴。周沉打断她,声音却温柔得不像话,你不会有事。我们还有那么多账没跟张明远算,记得吗?
蓝雨晴虚弱地笑了笑,又陷入半昏迷状态。她的体温高得吓人,皮肤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蓝蝴蝶过载的症状。
山路尽头是一处隐蔽的山洞,入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周沉拨开植被,发现一道金属门嵌在岩壁上,门锁是先进的生物识别系统。
钥匙...蓝雨晴气若游丝地提醒。
周沉掏出她给的那把小钥匙,在门旁找到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小孔。钥匙插入的瞬间,门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隧道。
荧光灯随着他们的进入依次亮起,照亮了这个隐藏在地下的现代化实验室。周沉惊讶地环顾四周——这里设备齐全且维护良好,显然近期还有人使用。
中央控制台上,一个全息投影仪自动激活,显示出一段录像：年轻的蓝雨晴穿着白大褂,对着镜头微笑。
这是第37次记录,如果S-Z-042——也就是周沉——看到这个,说明我们的B计划启动了。全息蓝雨晴说道,声音比现在活泼许多,这里保存着'蓝蝴蝶'项目的所有原始数据和我们的研究成果。密码是你第一次钓到大鱼的日子...
周沉不假思索地输入一组数字——0915。系统立刻解锁,所有终端亮起绿灯。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0915,九月十五日,五年前他在蓝氏药业实验室附近的小溪钓到一条罕见的金鲤鱼,蓝雨晴当时兴奋地拍了照片...
先处理她的伤。周沉对自己说,将蓝雨晴轻轻放在医疗床上。
实验室的自动医疗系统启动,机械臂熟练地扫描蓝雨晴的伤势,显示胸部枪伤导致内出血,肝脏和肾脏功能严重衰竭,更严重的是她体内蓝蝴蝶病毒的变异指数已达到临界点。
治疗方案?周沉急切地问。
终端显示出一系列复杂的数据流,最终定格在一个红色警告框：唯一可行方案：神经重组。需原始研发者(S-Z-042)神经系统作为培养基,生成抗体。
周沉皱眉,点开详细说明。文字冰冷而残酷：要救蓝雨晴,需要提取他的神经干细胞培养特定抗体,但这将导致他近五年的记忆被重置——包括与蓝雨晴重逢后的所有经历。
不...可替代方案?周沉声音发紧。
无。终端冷酷地回应,G-23体内病毒已与宿主DNA部分融合,常规治疗无效。预计存活时间：6小时23分钟。
周沉转向昏迷中的蓝雨晴,胸口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忘记这五年意味着什么?他将回到那个以为自己只是普通金融职员的状态,忘记举报事件,忘记张明远的背叛,也忘记...蓝雨晴。
但如果不这么做...
医疗床上的蓝雨晴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一丝蓝色液体——病毒已经侵入她的呼吸系统。周沉握住她的手,那手指冰凉得不似活人。
启动...记忆备份...蓝雨晴突然睁开眼睛,声音微弱但清晰,左侧终端...可以保存...关键记忆...
周沉立刻照做,在左侧终端找到一个标着记忆编码的程序。系统提示可以提取并加密存储特定时间段的记忆,但需要极高权限。
密码?他问蓝雨晴。
她虚弱地笑了笑：你给我的...第一个礼物...
周沉愣了一秒,然后输入金鲤鱼。系统接受了密码,开始扫描他的大脑。无数画面在眼前闪回：他与蓝雨晴在实验室的初遇,深夜一起修改配方的争论,溪边那个意外的初吻...以及重逢后她在雨中苍白的脸,江边濒死的眼神,沙发上依偎的温度...
选择需要保存的记忆片段。系统提示。
周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所有与蓝雨晴相关的记忆。程序开始运行,一阵尖锐的疼痛刺穿他的太阳穴,仿佛有人用冰锥搅动他的脑组织。
记忆提取完成。是否添加备注?
周沉想了想,键入一行字：如果必须忘记,我会再次爱上你。
保存完毕后,他转向医疗系统：准备神经重组程序。
警告：此操作不可逆。确认?
周沉最后看了一眼蓝雨晴。她的呼吸已经变得不规则,皮肤下的血管开始显现诡异的蓝色纹路。没有时间犹豫了。
确认。
机械臂伸出针管,刺入周沉的后颈。一阵剧痛后,他感到某种冰冷的东西被抽离出身体,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强的眩晕感。
神经干细胞提取完成。开始培养抗体...
周沉踉跄着走到蓝雨晴床边,握住她的手。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像老电视失去信号时的雪花屏。他拼命抵抗着睡意,想在记忆消失前多看蓝雨晴一眼。
你知道吗...蓝雨晴突然开口,声音微弱但清晰,我恢复你的记忆...不是为正义...只是自私地希望...你记得我...
周沉想回应,但舌头已经不听使唤。蓝雨晴继续说着,眼中噙着泪水：
哪怕你恨我...也比忘记我好...我受不了...你眼中没有我的样子...
这句话像刀子刺进周沉心脏。他这才明白蓝雨晴的病态执着从何而来——三年囚禁,两年逃亡,她唯一支撑就是找到他,恢复他的记忆,让他记住她...
抗体培养完成。开始注入G-23体内。
机械臂转向蓝雨晴,将一管蓝色液体注入她的静脉。几乎立刻,她的呼吸变得平稳,皮肤下的蓝色纹路开始消退。
与此同时,周沉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感。记忆像退潮般从他脑海中流走：蓝雨晴在江边的初见,小屋里的共同生活,码头仓库的生死时刻...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记忆重置进度65%...78%...92%...
最后的意识中,周沉看到蓝雨晴睁开眼睛,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清晰地注视着他。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但世界已经陷入黑暗。
100%。程序完成。
周沉的身体向前倾倒,陷入无梦的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轻轻摇醒。
周沉?周沉！
他睁开眼,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女子焦急地看着他。她黑发凌乱,脸色苍白,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颗浸在水中的黑曜石。
你是谁?周沉问,声音嘶哑,我在哪?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但很快被坚定取代：我是蓝雨晴。这里是安全屋,你...你受伤失忆了。
周沉皱眉,环顾四周。这确实像个医疗室,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来的。最后的记忆是...是在办公室整理季度报表?
我昏迷了多久?
三年。蓝雨晴递给他一杯水,你举报张明远挪用公款后,他派人袭击了你。我一直在...照顾你。
周沉接过水杯,手指不小心碰到蓝雨晴的。那一瞬间,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仿佛他们曾经这样接触过无数次。
我们...认识吗?在那之前?
蓝雨晴的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既甜蜜又悲伤：比你知道的还要久,周沉。比你知道的还要久...
她转身操作医疗设备,背对着周沉时,肩膀微微颤抖。周沉莫名感到一阵心痛,却不知从何而来。
终端屏幕上,一个加密文件静静躺着,标题是《给失去记忆的我》。文件需要密码才能打开,提示问题是：你第一次钓到大鱼的日子?
周沉看着这个问题,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阳光下,一条金鲤鱼在溪水中闪闪发光,旁边有个女孩的笑声...
0915。不知为何,这个数字在他心中无比清晰。
但他没有立即输入。某种直觉告诉他,这段记忆需要合适的时机才能揭开。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搞清楚这个自称蓝雨晴的女子到底是谁,以及为什么她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你说我举报了张明远?周沉问,有证据吗?
蓝雨晴转身,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当然。事实上...我们有个复仇计划要完成。你想听听吗?
周沉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后颈,那里有个几乎不可察觉的针孔。他隐约感到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但蓝雨晴的眼睛像两潭深水,让他莫名想要信任她。
告诉我一切。他说。
蓝雨晴微笑着坐到他床边,开始讲述一个关于钓鱼、复仇和破碎记忆的故事。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实验室终端上那行未被查看的信息上：
记忆恢复程序就绪。输入密码随时可启动。——G-23
第九章 渔父迷局
晨雾笼罩着江面,周沉抛出的鱼线划破空气,发出细微的嘶鸣。鱼钩入水的瞬间,他莫名知道——七秒后会有鱼咬钩。
一、二、三...
这种感觉近来频繁出现。既视感,医生可能会这么称呼它。但周沉知道没那么简单。自从一个月前在那个神秘实验室醒来,宣称失去记忆后,他的身体似乎记得比意识更多。
六、七——
浮标猛地沉入水中。周沉手腕一抖,精准地钩住那条看不见的鱼。鱼竿弯成优美的弧线,线轮吱呀作响。
漂亮的上钩。蓝雨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赤脚踩在潮湿的草地上,手里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预感到是什么鱼了吗?
周沉轻轻摇头,但肌肉已经自动调整到应对大鱼的状态。这不对劲——普通钓鱼爱好者不会有这种反应,这更像是...肌肉记忆。
鲤鱼,大约五斤重。蓝雨晴靠在他旁边的树干上,啜饮着咖啡,你以前总说这个位置的深水区有大鲤鱼。
周沉侧头看她。晨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她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这个自称他旧识的女子身上有种奇怪的矛盾感——时而脆弱如玻璃,时而坚硬如钻石。
鱼线突然松弛,周沉本能地做了个特殊的手腕动作,鱼线再次绷紧。这个技巧他确定自己从未学过。
你刚才做了什么?蓝雨晴的咖啡杯停在半空。
不知道。周沉诚实地回答,感觉...应该那么做。
蓝雨晴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被微笑掩盖：记忆在慢慢回来,这是好事。
鱼终于浮出水面——一条金红色的大鲤鱼,在晨光下闪闪发光。周沉熟练地收线,将鱼拉到岸边。就在他准备解钩时,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不要用金属钳,用手。
他的手指自动找到鱼嘴里的钩子,以一种特殊的角度轻轻一转,钩子就滑了出来,几乎没有伤害到鱼。
金鲤鱼...周沉喃喃自语,某种强烈的情绪在胸腔膨胀,我们...是不是...
蓝雨晴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秒：是不是什么?
话到嘴边却消散了。周沉摇摇头,将鱼放回水中：没什么。只是觉得它很漂亮。
蓝雨晴似乎既失望又松了口气。她递给周沉咖啡：今天下午张明远会出现在城西水库的钓鱼比赛上。我们该准备复仇计划的最后一步了。
周沉接过杯子,指尖相触的瞬间,一阵电流般的刺痛从后颈窜上头顶。模糊的画面闪过：实验室的白炽灯,电脑屏幕上的分子结构,蓝雨晴年轻的笑脸...
杯子从手中滑落,咖啡洒在草地上。
又来了?蓝雨晴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头痛?
周沉点头,说不出话。这些记忆碎片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最奇怪的是,他并不抗拒它们,反而有种归家的安心感。
我们去看看计划吧。蓝雨晴轻声说,拉着他向小屋走去。
小屋客厅的墙上贴满了照片、地图和时间线——这是过去一个月他们一起整理的复仇计划。张明远的一举一动都被记录分析,像一条被追踪的大鱼。
他以为钓鱼比赛是个幌子,我们会在那里交易'蓝蝴蝶'资料。蓝雨晴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红点,所以他会带至少八个保镖,分守这些位置。
周沉注视着地图,某种战术直觉自动启动：我们需要声东击西。在这里制造骚动...他的手指点在水库东侧的树林,然后从水路接近主看台。
蓝雨晴惊讶地看着他：这正是我昨晚想的。你...开始记起战术训练了?
周沉皱眉。不,这不是记忆,更像是...本能。就像他知道那条鱼何时咬钩一样。
可能吧。他含糊地回答,具体怎么执行?
蓝雨晴展开一张详细图纸,上面画着精密的行动步骤。周沉越看越心惊——这计划完美利用地形、时间和人性弱点,每个细节都经过精确计算。制定它的人要么是天才,要么...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他突然问,在我们...认识之前?
蓝雨晴正在标记狙击点的手停顿了一下：神经科学家,记得吗?我父亲公司的实验室。
只是科学家?周沉指着图纸上一个精妙的心理操纵环节,这不像实验室训练能教的东西。
蓝雨晴的眼睛变得深不可测：人在绝境中会学会很多事,周沉。三年的囚禁足够让我研究透张明远和他那类人的思维模式。
周沉没有追问。尽管记忆模糊,但他能感受到这个话题对蓝雨晴而言有多痛苦。她身上那些疤痕,那些夜晚因噩梦发出的啜泣...有些真相或许最好慢慢浮现。
下午三点,城西水库阳光明媚。钓鱼比赛现场人头攒动,参赛者和观众混在一起,给行动提供了完美掩护。周沉戴着帽子和墨镜,伪装成普通钓鱼爱好者,而蓝雨晴则扮作他的女友,一顶宽檐遮阳帽掩盖了大部分面容。
九点钟方向,穿灰色Polo衫的。蓝雨晴借着整理钓具低声说,张明远的首席保镖,前特种部队。
周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个肌肉发达的男子确实不像来钓鱼的,他的目光不断扫视人群,右手始终靠近腰间。
计划有变。周沉突然说,他带了十二个人,不是八个。左侧看台下有两个,船上还有三个伪装成渔民的。
蓝雨晴微微睁大眼睛：你怎么...
不知道。周沉诚实地说,我就是看得出来。
蓝雨晴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那我们得调整...
不,按原计划。周沉莫名地确信,他们的人多反而更好。相信我。
蓝雨晴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微不可察地点头：相信你。
这个词触动了周沉内心某个角落。相信。多么简单又沉重的词。
四点整,计划启动。水库东侧突然传来爆炸声,浓烟升起。正如预测,大部分保镖和工作人员都朝那个方向冲去。张明远在几名贴身保镖的护送下匆忙向停车场撤退——正好经过周沉和蓝雨晴预先埋伏的芦苇区。
现在。蓝雨晴轻声说。
两人同时行动。周沉从钓具包中取出改装过的鱼枪,精准射中两名保镖的小腿。蓝雨晴则像幽灵般绕到后方,一记手刀放倒了第三人。
张明远转身想跑,却被周沉一个飞扑按倒在地。这个动作如此熟练,仿佛演练过千百次。
好久不见,张总。周沉冷笑道,这语气陌生又熟悉,还记得五年前你对我做的事吗?
张明远肥腻的脸因恐惧而扭曲：周沉?不可能...你的记忆...
慢慢回来了。周沉拽着他站起来,尤其是你派人撞我那段。
这是猜测,但张明远的反应证实了它的真实性。他的小眼睛瞪得溜圆：蓝世雄说记忆清除是永久的！
蓝雨晴走过来,摘掉遮阳帽。阳光下,她苍白的脸像一把出鞘的刀：父亲错了。就像他错以为我会永远做他的实验品一样。
张明远突然狞笑起来：你们以为赢了?蓝世雄只是个前台小丑！真正的'渔父'早就预料到这一切！
周沉和蓝雨晴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词——渔父——触动了周沉某根神经。但没时间细想,远处传来警笛声和喊叫声。
走！蓝雨晴拽着周沉,他的增援到了！
两人押着张明远快速向预定撤退点移动。然而刚到水边,一队武装人员从树丛中现身,枪口对准他们。
放下他！领头的喝道。
周沉本能地将张明远挡在身前作为人盾,同时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烟雾弹。这些战术动作流畅得不像思考后的决定,而像呼吸般自然。
僵持之际,张明远突然发出一声怪笑：你们杀不了我...'渔父'需要我活着...
谁是'渔父'?周沉厉声问。
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张明远的眉心突然出现一个血洞,表情凝固在最后的狞笑上。周沉猛地抬头,看到远处山坡上镜片的反光一闪而逝。
狙击手！隐蔽！
武装队伍瞬间大乱。周沉拉着蓝雨晴跳入水中,利用预先放置的呼吸器潜游到对岸。当他们湿淋淋地爬上岸时,水库已经乱成一团。
他死了。蓝雨晴喘息着说,不知是失望还是解脱,线索断了。
周沉却摇头：不,他给了我们最重要的线索——'渔父'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不是蓝世雄。
蓝雨晴的表情变得复杂。她刚要说什么,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起来。
雨晴！周沉扶住她,触手的皮肤滚烫——蓝蝴蝶的戒断反应又发作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
药...背包...蓝雨晴艰难地说。
周沉急忙翻找,找到最后一支蓝色药剂。但当他准备注射时,一个念头突然闪现——不是记忆,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认知。
不,不用这个。他坚定地说,扔掉注射器,我记得...我记得怎么帮你。
蓝雨晴惊愕地抬头,眼中充满希望和恐惧：你的记忆...
不完全,但足够了。周沉抱起她,向树林深处跑去,实验室有我们需要的所有东西。
三小时后,在深山实验室里,蓝雨晴躺在医疗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监测设备。周沉在终端前快速操作,调出一个隐藏极深的程序。
神经重组逆转协议...他念出屏幕上的标题,我们五年前就准备好了这个,对吗?
蓝雨晴虚弱地点头,眼中噙满泪水：你...全都想起来了?
周沉摇头：只是片段。但足够知道该怎么救你。
他按下执行键,系统开始合成一种全新的金色液体——蓝蝴蝶解毒剂的最终版本,需要原始研发者的神经编码才能完成。
这会消除你对'蓝蝴蝶'的依赖,但也可能...周沉犹豫了一下,也可能重置你过去三年的部分记忆。你愿意吗?
蓝雨晴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只要能摆脱那个恶魔,忘记什么都值得。
注射过程比想象的平静。金色液体进入蓝雨晴的静脉后,她只是轻轻颤抖了几下,然后陷入沉睡。监测仪显示她的生命体征逐渐稳定,体内残留的蓝色病毒被金色抗体一点点吞噬。
周沉守在床边,翻阅实验室的档案。随着阅读,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片归位：他与蓝雨晴的初遇,共同研究的日日夜夜,决定反抗蓝世雄的那个雨夜...
最令人震惊的是一个标着渔父的加密文件。周沉输入金鲤鱼的日期,文件展开——里面是一系列高层官员和跨国企业CEO的名单,所有人都在秘密资助蓝蝴蝶的军事化研究。而文件的最后,是一张模糊的背影照片,标注着控制者。
你找到了这个。
周沉转头,看到蓝雨晴已经醒来,眼睛恢复了自然的黑色,不再有那种诡异的蓝光。
你早就知道?周沉问。
蓝雨晴坐起来,气色明显好转：只猜到一部分。张明远临死前的话证实了我的怀疑——我父亲也只是棋子。
周沉握住她的手,惊讶地发现不再有那种异常的体温：感觉如何?
像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终于醒了。蓝雨晴微笑,那笑容明媚如初见时的阳光,你呢?记忆恢复多少了?
周沉想了想：足够知道我爱你,不管是作为同事、战友,还是...
蓝雨晴用一个吻封住了他的话。这个吻温柔而坚定,不带任何病态的占有欲,只是单纯的、纯粹的爱的表达。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分开后,她轻声问,名单上的人都很强大。
周沉看向窗外的群山：钓鱼需要耐心。我们先重建生活,收集更多证据。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我们会钓到大鱼。蓝雨晴接完他的话,两人相视而笑。
三个月后,江边新建的小屋里,周沉正在整理钓具。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墙上的照片上——两个年轻科学家在实验室的合影,一条金鲤鱼在溪水中跳跃,还有一张最近的合照：周沉和蓝雨晴站在新漆的沉雨钓舍招牌下,笑得灿烂。
蓝雨晴从背后环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今天钓什么?
不知道。周沉转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让鱼决定吧。
他们手牵手走向江边,钓竿在肩上轻轻晃动。江水依旧,但人已新生。无论前方有什么样的风浪,至少此刻,他们拥有彼此和完整的自己。
而这,就足够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