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但却重生成了螳螂。
最让人心惊的是,我居然在跟一只母螳螂交配。
要知道,母螳螂有吃公螳螂的习惯,只要停止交配我就会死!
1.
冰冷的现实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意识深处那点混沌的迷茫。
我醒了。
但眼前的世界,是破碎的、扭曲的。
无数个棱面切割着光线,绿得刺眼的巨大叶片,粗糙的叶脉如同蜿蜒的壕沟。我的视野,像是透过一个布满裂纹的万花筒。
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生物本能的冲动,正驱动着我的身体,在另一个冰冷的、更大几号的翠绿甲壳上机械地运作着。
交配。
这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过我的思维。
紧接着,一股冰冷彻骨的恐惧攫住了我——不,是攫住了这具公螳螂躯壳里残留的、属于我的那个灵魂碎片!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碎片,混合着我作为人类时模糊的生物知识,瞬间炸开!
母螳螂!交配之后…甚至交配之中…她会吃掉配偶!
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动作。
就在我的肢体动作出现一丝迟滞的刹那。
身下那冰冷、庞大的翠绿身影,动了。快得只剩下残影。
她的三角头颅猛地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那双巨大、冷漠的复眼,无数个棱面瞬间锁定了我的头颅。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情欲,只有最纯粹的、令人骨髓冻结的饥饿!
她口器旁那对锯齿状的捕捉足,像两柄淬了绿光的死神镰刀,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闪电般朝我的头部合拢!
跑!
求生的本能如同高压电流般击穿了我混乱的意识。人类的思维在昆虫的神经索里发出了唯一清晰的指令。
我猛地松开所有抱持的附肢,用尽这具陌生躯体所能爆发的全部力量,六条腿在光滑的叶片上疯狂向后蹬踏!我要逃离这死亡的拥抱!
方向顾不上!只求远离那张开的、散发死亡气息的口器!
视野在高速移动中剧烈颠簸、旋转。身后,那巨大的翠绿身影仅仅迟滞了不到半秒。她轻盈得如同没有重量,巨大的膜翅嗡地一振,身体已如一道绿色的死亡闪电,瞬间跨越了我拼命拉开的可怜距离。
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从我的头部和胸甲连接处炸开!那感觉像是被两把巨大的液压钳狠狠夹住、碾碎!
我甚至听到了自己坚硬甲壳碎裂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世界瞬间倾覆、旋转。
我的身体被那股巨大的力量带离了叶片,无助地在空中翻滚。在彻底陷入永恒的黑暗前,我那复眼破碎的余光,看到了最后恐怖的景象——
母螳螂那三角形的头颅低垂下来,锋利的口器,毫不犹豫地啃噬着我刚刚脱离身体的、还在微微抽搐的残躯。
咔哧…咔哧…
那声音,是甲壳被嚼碎,是肌肉纤维被撕裂。清晰、冷漠、规律得令人发疯。那是掠食者享受餐点的声音,是我生命终结的最终乐章。
这声音,连同那被咀嚼的恐怖画面,是我意识沉入深渊前,最后接收到的、关于这个世界的残酷信息。
冰冷。
又是那熟悉的、刺骨的冰冷感,瞬间灌满意识。
视野再次被无数扭曲的棱面分割开。巨大的绿叶,粗糙的叶脉壕沟…还有身下那冰冷、庞大、翠绿的甲壳轮廓。
又是这里!
又是这致命的交配姿态!
心脏不,这具虫子身体里那急速搏动的泵血器官,几乎要撞破薄薄的胸甲。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每一根神经。刚才那被嚼碎的剧痛,那咔哧咔哧的声音,还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我的意识里,每一个细节都在尖叫!
跑跑不掉的!她的速度太快了!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极致的恐惧中迸发:装死!
也许…也许她只对活蹦乱跳的目标感兴趣对一具尸体会失去兴趣
我立刻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全身的附肢都软软地垂落下来,身体也刻意地松弛,不再有任何主动的支撑。我把自己伪装成一片突然失去生命的枯叶,希望从她致命的怀抱中滑落。
屏息不,昆虫不需要。但我整个意识都绷紧到了极限,祈祷着。
身下那冰冷的翠绿躯体,似乎也因为我突然的死亡而停顿了微不可查的一瞬。
有希望!
就在这个念头刚升起零点一秒。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那巨大的三角形头颅,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猛地一百八十度扭转!巨大的复眼里,没有任何疑惑,只有发现食物就在嘴边时,那种纯粹而高效的贪婪!
那对恐怖的锯齿捕捉足,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再次朝我的身体合拢!这一次,目标似乎更随意,直接钳向我的腹部!
噗嗤!
比上次更沉闷、更湿黏的碎裂声。
剧痛瞬间吞噬了腹部。伪装瞬间崩溃。
我徒劳地蹬动着节肢,却只是加速了生命的流逝。
视野再次被那冷漠的复眼填满。巨大的口器张开,直接啃噬在我柔软的腹部组织上。
2.
咕叽…嘶啦…
那是内脏被挤压、被撕扯开的声音。湿漉漉,黏腻腻。
这一次,黑暗吞噬我的过程似乎更长了些。那令人作呕的咀嚼声,持续不断地灌入我残留的听觉器官,直到一切归于死寂。
冰冷的意识重锤,再次将我砸回这具翠绿的地狱牢笼。
复眼视野里,身下母螳螂那巨大、冰冷的绿色轮廓,如同索命的图腾。
跑,死路。装死,更是送餐上门!
刚才两次死亡带来的痛苦和恐惧,像滚烫的熔岩在我意识里沸腾、灼烧。不能再这样!必须把她从这主场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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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片边缘!下面是未知,但也是机会!
趁着交配动作的间隙,我猛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不顾一切地向后一蹬!
我的目标是身下母螳螂的身体重心!
嚓啦!
我的后足蹬踏在她光滑的甲壳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这一下力量很大,带着我所有的绝望和孤注一掷。
有效!
我们纠缠在一起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猛地从巨大叶片的边缘翻滚下去!
失重感猛地攫住了我。
风声在复眼旁呼啸而过,无数破碎的绿色光影疯狂旋转。
砰!
沉重的撞击感从身体多处传来。落地了!是更下方一片较小的叶子,还是地面剧烈的震荡让我头昏眼花。
机会!
我挣扎着,六条腿疯狂划动,只想立刻远离那个致命的存在。
就在我刚刚翻过身,试图弹跳起步的瞬间——
一道巨大的、迅捷无匹的翠绿阴影,带着猎猎风声,如同陨石般轰然砸落!
咚!
沉重的撞击力直接作用在我的胸腹连接处。
眼前金星乱冒,甲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巨大的、冰冷的阴影笼罩了我。
抬起头,正对上那双巨大复眼。里面映出我渺小、破碎的身影。那双眼睛里没有眩晕,只有因坠落激起的、更加强烈的暴戾和饥饿!
她的捕捉足闪电般探出,精准地钳住了我一条试图蹬地的后肢。
咔嚓!
清晰的断裂声。
剧痛还未完全传开,她三角形的头颅已经俯冲下来,巨大的口器张开,带着浓烈的、属于猎杀者的腥气,一口咬在我的头部侧方!
嘎嘣!
这一次,黑暗来得更快。最后残留的听觉里,只有自己坚硬头壳被利齿贯穿、咬碎的可怕脆响。
冰冷的意识,一次,两次,三次…十次!
每一次都精准地砸回这具翠绿、脆弱、正在执行致命任务的公螳螂躯壳里。
身下那庞大、冰冷、如同翡翠雕塑般的母螳螂轮廓,已经成了我意识中永恒不变的噩梦背景板。
跑我试过了。每一次蹬踏、每一次弹跳的路径,都在十次死亡的痛苦中被反复优化。直线、折线、假动作…全都没用。她的速度是碾压的,她的扑击是致命的。
装死那就是个笑话。在她纯粹高效的饥饿本能面前,伪装毫无意义。
推她下去试过了。有时能成功,但坠落之后,她永远比我更快恢复,更快地找到我,然后开饭。
尝试引导她撞向尖锐的枝杈她总能灵巧地避开,或者用我当缓冲垫。
用尽力气嘶鸣吸引天敌换来的只有她更快地咬断我的发声器。
十次!
十次不同的策略,十次倾尽全力的挣扎和计算。每一次,我都以为找到了那条缝隙,那条生路。
每一次,都被那双巨大、冷漠的复眼无情地粉碎。被那对锯齿捕捉足钳碎,被那锋利的口器啃噬。
十次被咀嚼的咔哧声,十次甲壳碎裂的咔嚓声,十次内脏被撕裂的咕叽声…这些声音,像无数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意识,刻下了最深的恐惧和绝望。
第十次。
我甚至提前预判了她扑击的路线,用尽这具虫子身体所能调动的最后一丝潜能,做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侧向翻滚闪避。
有那么万分之一秒,我以为我成功了!冰冷的空气擦过我的触角。
然后,一只覆盖着细密倒刺的翠绿捕捉足,如同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死神之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刁钻角度,精准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翻滚的路径上。
噗。
轻响。像是戳破了一个水泡。
那只捕捉足,贯穿了我胸腹之间最柔软、最要害的连接处。
动作瞬间凝固。力量像退潮般消失。
我甚至没有感觉到太多疼痛,只有一种冰冷的、被贯穿的麻木。
视野定格了。
那双巨大的、翡翠般的复眼,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残忍,移动到我面前。无数棱面里,清晰地倒映着我被钉穿、蜷缩的渺小躯体。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兴奋,只有一种程序执行完毕般的、纯粹满足的饥饿。
她的口器缓缓张开,露出里面细密锋利的齿。死亡的腥风扑面而来。
这一次,我没有挣扎,没有嘶鸣。
一种前所未有的、彻底的冰冷绝望,如同最深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我的意识。
3.
结束了。
十次轮回,十次挣扎,十次被嚼碎…原来都是徒劳。
这根本就是一场设定好的、无法逃脱的酷刑。终点只有被吞噬。
意识像沙塔般开始崩塌、溃散。黑暗温柔地、不可抗拒地涌上来,许诺着永恒的宁静,许诺着结束这无尽的痛苦循环。
就这样吧…放弃吧…太累了…
让黑暗带走一切…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融入那永恒虚无的前一刹那。
一个冰冷、尖锐、带着血腥味的念头,如同黑暗中迸裂的惨白电光,毫无征兆地、蛮横地刺穿了我所有的绝望和放弃!
十一次!
为什么是十一次!
那个模糊的规则,那个让我不断重生的未知力量,为什么偏偏设定为十一次十次是徒劳,那么…十一次呢
十次尝试逃脱都失败了。
十次都在她下口之后,我才彻底死亡。
那么…十一次…
如果…如果在她咬下之前…我先…
这个念头本身,就带着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彻底颠覆的疯狂和亵渎!它像一颗烧红的炸弹,在我濒临熄灭的意识核心轰然引爆!
不!
我不能放弃!
还有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这疯狂、残酷、违背一切生物法则和人类伦理的念头,却像黑暗深渊里唯一一根带着倒刺的荆棘藤蔓。我拼尽最后一点残存的本能,用意识死死地、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它!
哪怕被刺得鲜血淋漓,也比彻底沉沦强!
求生的火焰,被这最疯狂的想法,用最残酷的方式,再次点燃!那火焰不再是温暖的希望,而是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孤注一掷的决绝!
冰冷的意识,第十一次,精准地锚定在这具脆弱的公螳螂躯壳中。
破碎的复眼视野里,身下那庞大、冰冷、如同翡翠磨盘般的母螳螂轮廓,依旧。
但这一次,有什么东西彻底变了。
十次死亡积累的冰冷绝望,如同坚硬的岩石,沉在意识的最底层。而在这岩石之上,燃烧着一簇幽蓝的、近乎虚无的火焰——那是刚刚点燃的、孤注一掷的疯狂。
没有迟疑,没有试探。
几乎在意识落回躯壳的瞬间,我所有残存的、属于人类思维的计算力,都像最精密的齿轮般疯狂运转起来。
角度!力量!时机!
她的动作模式,她的发力习惯,她每一次发动致命攻击前那微不可查的肌肉预紧…十次被嚼碎的记忆,此刻成了我唯一的武器库。
交配的动作仍在机械地进行,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我全部的神经,所有的感知,都死死锁定了她三角头颅与胸甲连接处,那个理论上最脆弱、最致命的点。我的复眼,甚至能看清那里细微的甲壳纹路。
就是现在!
4.
在她庞大的身躯因交配动作而微微前倾、重心略有不稳的瞬间!在她那对恐怖捕捉足的位置,暂时无法第一时间回防颈部的瞬间!
积蓄的力量,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轰然爆发!
不再是逃跑!不再是闪避!
而是进攻!是扑杀!
我猛地中断了所有动作,六条节肢在光滑的叶片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蹬力!整个身体不再是后撤,而是向前、向上,如同离弦的毒箭,朝着她低垂的、覆盖着翠绿甲壳的脖颈,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撞了过去!
同时,我张开了这对公螳螂并不算强壮、但此刻灌注了我全部疯狂意志的口器!
目标:她颈侧那道细微的甲壳缝隙!
我的复眼里,清晰地映出她那对巨大复眼中,瞬间掠过的惊愕和错乱!她显然完全无法理解这种食物的反扑!她的捕捉足本能地抬起,想要格挡、想要反击,但慢了!
太慢了!
嗤——!
一种奇异的声音。
像是坚韧的皮革被强行撕裂,又像是枯枝被骤然拗断。
我的口器,带着一股决绝的、穿透一切的狠劲,深深地、死死地楔入了她脖颈侧面那相对薄弱的连接处!我甚至能感觉到口器尖端穿透坚韧外骨骼时传来的阻力,以及突破后触及内部软组织的湿滑感。
绿色的、粘稠的、带着浓烈昆虫腥气的液体,猛地喷溅出来,糊满了我的复眼,视野瞬间一片黏腻的翠绿。
嘶嘎——!!!
一声从未听过的、尖锐到撕裂空气、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暴怒的嘶鸣,如同实质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听觉器官!是她的惨叫!
她庞大的身体剧烈地、疯狂地抽搐、甩动起来!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我撕碎甩飞!
但我不敢松口!绝对不能松口!
这是唯一的生机!用牙齿撕开的生机!
我像一颗嵌入岩石的钉子,用尽这具虫躯每一分力量,六条腿死死扒住她光滑甲壳上任何能找到的凸起和缝隙,整个身体都因对抗她的甩动而剧烈颤抖。口器更是用尽全力,死命地咬合、撕扯!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更多粘稠液体的涌出和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
她的挣扎如同狂暴的飓风。
我能感觉到她巨大的捕捉足带着死亡的呼啸,在我身体周围疯狂地挥舞、劈砍!锋利的锯齿边缘几次险之又险地擦过我的背甲,留下火辣辣的痛楚。
嘶啦!
左后肢一阵剧痛,随即是断裂的轻响。一条腿被她的镰足扫断了!
剧痛让我眼前发黑,但口中的撕咬反而更加疯狂!像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像坠崖者抠住最后的岩缝!松口,就是万劫不复!就是第十一次被嚼碎!
咬住!咬穿!咬死她!
我脑中只剩下这个原始而血腥的念头。
她的嘶鸣声渐渐变了调,从尖锐暴怒,开始夹杂上一种力竭的嘶哑和破音。
那疯狂甩动的巨大力量,也在以我能感觉到的速度衰减。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小,频率越来越慢。
终于,在一次剧烈的、仿佛用尽生命最后力量的挣动之后,她庞大的翠绿身躯猛地一僵。
然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口袋,轰然侧倒下去,重重地砸在巨大的叶片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噗通声。
5.
巨大的复眼,依然朝着我,但里面疯狂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空洞的、死寂的灰绿。
我依然死死地咬着她的脖颈。
粘稠的、带着奇异腥气的绿色浆液,顺着我的口器边缘,不断滴落,在翠绿的叶子上洇开更深、更暗的斑痕。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粗重的、属于昆虫的喘息声,以及那些液体滴落的、微弱的嗒…嗒…声。
覆盖着粘稠绿液的复眼视野里,一片狼藉。母螳螂那庞大的、曾经不可一世的翠绿身躯,瘫软着,脖颈处一片血肉模糊的狼藉,是我用口器撕开的生命通道。
断裂的左后肢传来阵阵尖锐的抽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甲壳上被镰风刮出的裂痕。
我还活着。
以一种我从未想象过、也绝不愿再经历的方式,活了下来。
没有狂喜,没有激动。
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
像刚从万载寒冰中爬出,浑身都冻透了,连灵魂都在打颤。
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深嵌在她破碎脖颈里的口器。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混杂着昆虫体液特有的味道,猛地冲入口腔感官。胃部不,这虫子身体里没有那种东西。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剧烈排斥感,让我的整个消化系统都剧烈地痉挛起来。
呕…
我无法控制地干呕着,透明的涎液混合着粘稠的绿浆从口器边缘滴落。
视野里,那巨大的、空洞的复眼,依旧死寂地对着我。
我猛地转开头,复眼看向叶片之外。
无垠的林间,光线被高处的枝叶切割成破碎的光斑,投下深深浅浅的绿影。风吹过,无数叶片沙沙作响,如同低语。
那里有风,有光,有无数的叶片和枝杈。
有…路。
离开这里的路。
我深吸一口气——如果昆虫的呼吸也算深的话。那混合着血腥和草木腐烂气息的空气,灌入我的气孔。
然后,我用剩下的五条腿,支撑起这具沾满绿色粘液、伤痕累累的翠绿躯体,一步,一步,异常缓慢地,从那巨大的、代表着死亡与新生的翠绿残骸旁挪开。
朝着叶片边缘,朝着那未知的、沙沙作响的绿色深处,挪去。
身后,那巨大的残骸静静地躺在叶片上,脖颈处的创口狰狞外翻,粘稠的液体缓缓渗出,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一种诡异而冰冷的光泽。
像一块破碎的翡翠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