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天生笨拙,却因救了沈老太太被许给商界精英沈致远做新娘。
结婚三年,他连正眼看我一次都不肯。
直到沈老太太去世,沈致远不知所踪。
沈家的佣人都被带走了,只剩我一人守着空荡荡的别墅。
饿了几天后,我不等了。
揣着沈老太太送的黑金卡,朝市中心的顾氏大厦而去。
奶奶说过,若是哪天吃不上饭了,就拿着这张卡去找一个叫总裁的人,他管吃管住！
沈致远与律师商议离婚协议时,我正坐在花园里编藏青色的手链。
奶奶说,赠君藏青,与君不离。
沈致远戴上藏青手链,就不会和我分开啦。
我攥着手链,想去书房送给他。
却闷头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好痛。
刚摸着鼻子抬起头,沈致远就皱着眉推开我,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回自己房间去,别在这儿碍事。
奶奶去世后,妈妈出国旅游,沈致远也变得很忙很忙。
我不知道去世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出国旅游,一个电话都不打回来。
但我知道,奶奶睡着之前叮嘱过我,要听妈妈和沈致远的话。
所以从早到晚,我一个人也乖乖吃饭睡觉。
我不打扰老公。
我把藏青手链捧到他面前,眼巴巴地盯着他瞧：
老公,这是小雨编的手链,送给老公。
沈致远垂眸看着我的脸,下一秒便偏开头,将我推开,漠然朝门外去。
老公！老公！
我不懂他今日为何这么沉默,只依旧捧着手链追在他身后,藏青色很好看的,你看看呀！
聒噪。
沈致远皱眉从我手里拿走手链,丢下一句不要跟上来,就离开了沈家别墅。
我听话,就驻足在原地,朝他的背影挥手：
小雨不给老公添麻烦,老公早些回来吃饭呀！
可我等啊等,等到第二天晚饭上桌,沈致远也没回来。
不仅沈致远没回来,沈家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少。
到最后,只剩下我和一个老阿姨。
2
沈家别墅冷清清的,我抱着泰迪狗小黄,坐在门口看李阿姨往出租车上搬东西。
闲着无聊,我和李阿姨搭话：
阿姨,你要去哪
李阿姨埋头收拾行李,只道：
回老家。
我问：为何要回老家
主人家都没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又问：主人家是谁
沈家。
我看了看空荡荡的别墅,又瞧了瞧门口的铜牌。
沈府两个大字,金灿灿的晒在太阳下。
妈妈和奶奶教我认得第一个字就是沈,我自然认得。
于是我疑惑道：沈家沈家不还好好在这儿吗
阿姨叹口气,看样子是懒得搭理我。
她嘬了两声,小黄就吐着舌头晃着尾巴跳上了出租车。
小雨,少爷不会回来了,您也趁早自己找个好去处吧。
老公不会丢下小雨的。
我全然不信阿姨的话,只向她挥手,阿姨再见呀。
她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坐着出租车离开了沈家,还带走了我唯一的伙伴小黄。
夕阳西下,别墅里安静得厉害,我有点害怕。
就拢了拢衣衫,回到屋里,关上门,抓着沈致远平日用的钢笔爬上大床。
沈致远最吓人了,他会吓退所有可怕的东西。
我卷紧被子,安心地闭上了眼。
3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奶奶还没变成相框里的照片,妈妈也带着温暖的笑。
沈致远还是和以前一样,面无表情。
那是我初次在沈家过生日。
奶奶亲手给我做了长寿面,妈妈为我化了漂亮的妆,沈致远还送了我一个雕着小猫的发夹。
他说我就像小猫一样,整天喵喵叫的烦人。
那一年,我十八岁。
十五岁时,我在海城孤儿院长大,日子过得还不算差。
我是孤儿院最笨的女孩,五岁还不会说完整的话。
旁人都笑话小雨,说小雨是傻丫头。
有个路过的心理医生见了我,却说一辈子当个傻丫头才是我的福气。
我气鼓鼓地问他为何咒我笨一辈子。
他摸摸我的头,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聪明伶俐,反会误了小丫头性命。
直到市里来了个豪车车队,听说是海城沈家回老宅,路过孤儿院。
车队路过时发生车祸,我去帮忙扶了老太太。
被我救下的沈老太太和沈夫人夸我善良,还将我带回了沈家。
许给沈家独子沈致远做新娘。
4
沈致远不喜欢我,沈家的人都这么说。
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因为我笨。
别的女孩会化妆做饭不说,起码睡觉不抱布娃娃。
佣人们笑话我,说我二十了还像小孩子。
我苦恼时又恍然大悟。
怪不得沈致远不愿和我睡,原来是因为我爱抱布娃娃呀！
我抱了布娃娃,就没有手抱他了。
晚上沈致远从公司回来,我把布娃娃塞到他怀里。
沈致远眉宇间满是疲倦,只淡淡地看着我：
什么事
我咧开嘴,笑得活像个偷腥的小猫：
我把布娃娃让给老公抱,老公给我抱好不好
沈致远蹙起眉：谁教你这些的
他好凶,我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老公不和小雨睡,不是因为小雨的布娃娃占了地方吗
沈致远的眉头依然没有展开,他冷嗤一声：
傻子。
转而便随手丢掉布娃娃,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忙捡起布娃娃搂在怀里,看着沈致远的背影,撇了撇嘴,忍住眼泪。
轻轻摇晃着布娃娃道：
小雨不哭,小雨不伤心,有小兔子在呢。
5
就算再不聪明,我也知道。
沈致远不喜欢我。
我坐在台阶上想,不可以乱跑,不能给老公添麻烦。
奶奶说啦,小雨乖乖的,老公就会喜欢小雨。
我等啊等,等到把冰箱的最后一包泡面吃完,也没等到沈致远回来。
直到饿得我眼冒金星,走路都歪歪斜斜。
抹了抹眼泪,我对着沈致远常用的办公桌鞠了一躬：
老公,对不起,小雨不能等你了,小雨太饿了。
揣上奶奶送的黑金卡,我关上门,朝着顾氏大厦去。
奶奶说了,等哪天吃不上饭了,就去找一个叫总裁的人,他管吃管住！
6
奶奶是不会骗小雨的！
我朝大厦门口的保安大喊：我要见总裁！
敢对顾总不敬！
保安冷喝道：
来人,把这个疯子赶出去。
被赶出去
我害怕了。
沈致远说外面有很多坏人,会把小女孩抓走。
我闹腾时,他常说要把我丢到外面去。
我不找总裁了,不要把我赶出去。
我瘪着嘴,眼看就要哭出来,却听旁边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你要找总裁
我看向声音来源处。
只见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我身后,男人的胳膊撑在车窗,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你找总裁做什么
我眨了眨眼：找他吃饭。
他深邃的眼眸中漫上几分不可置信,半晌轻轻笑道：
找他吃饭
对呀对呀,我要找总裁吃饭。
我抱着怀里的布娃娃道,奶奶说,总裁心地善良,让我饿了就去找他呢。
男人探究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问：
你奶奶是谁
奶奶就是奶奶呀。
我丝毫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只说：
奶奶是天底下最好的奶奶。
估计是看出了我心智如小孩子,男人不再多问,招人前来吩咐：
带她去餐厅用餐。
7
我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来什么,往身后看去。
却见要给我饭吃的男人正和助理说话,他皱着眉,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
没找到
是,沈家别墅中空无一人。
传令下去,翻遍海城,也要给我把人找回来。
我没听清他们的话,只兴冲冲地大声说：
原来你就是总裁呀！
男人回过头,看着我挑了挑眉：是,我就是你要找的总裁。
我欣喜道：
总裁,谢谢你,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总裁！
总裁笑起来,冷厉的眉眼也温和三分,他问：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雨,林小雨的小雨。
说起名字,我开始滔滔不绝,又提起奶奶,
奶奶说小雨是个好女孩,像春天的小雨点,叫人瞧了舒心呢。
奶奶还说,小雨不傻,是个很聪明的女孩。
我像是求证似的,仰头问他：
总裁,小雨一下子就找到了你,小雨聪明吗
总裁生得高大,一张脸也过分英俊。
只是现在,他瞧着我,眼睛含笑,温和又温柔：
小雨很聪明,也的确是个好女孩,我瞧了也舒心。
总裁不坐车了,与我一起步行,朝顾氏大厦而去。
一高一矮二人并肩于繁华商业区中,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8
总裁是和我一起吃的饭。
上菜的漂亮服务员排了长长一队,直叫我看花了眼。
我攥着筷子,扒着桌沿问总裁：
这些,只给我们两个吃吗
总裁没有制止我的失态,只笑道：
是,只给我和小雨吃。
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我努力伸长胳膊,放进总裁面前的碗里,认真道：
总裁是主人,总裁先吃。
小雨,还请让我先尝一尝。
后方一直沉默站着的助理忽然出声。
总裁抬手制止了要上前的助理和服务员,在一众紧张的眼神下将那块肉放进了嘴里,笑得依旧温柔：
谢谢小雨。
我这才动筷,风卷残云一般,横扫餐桌。
只是我自己吃,还不忘给总裁夹菜。
我夹什么,他吃什么。
直到我吃到一块辣椒,辣得脸颊通红：
总裁,这个菜好辣,不要吃。
他却已经将菜送进了嘴里,咀嚼间面容平和,依旧优雅。
总裁不怕辣吗我问。
他摇摇头：
我尝不出来食物的味道,不论酸甜苦辣,于我而言并无不同。
我有些疑惑：为何会尝不出来味道呢
总裁放下筷子,耐心解答：
因为我的舌头受过伤。
受伤了就快看医生呀。
我站起来,拉住总裁的衣袖,小雨带你去看医生,总裁不要怕,吃药不苦的。
他低低笑了笑,轻声说：
谢谢小雨,这伤治不好,不用再看了。
我一怔,泪水霎时自眼眶内涌出,哭声响彻餐厅。
总裁有一瞬间的慌乱,忙扯起手帕给我擦眼泪。
小雨为何忽然哭了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哽咽道：
总裁受伤了,是不是和奶奶一样会死
他们都骗我,说奶奶睡着了。
可小雨不傻,小雨知道奶奶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陪着小雨了。
总裁是好人,小雨不想要你死。
他摸摸我的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可眼睛里却满是温柔：
好,我答应小雨不死。
9
自那以后,我就留在顾氏大厦,成了总裁的小跟班。
总裁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就算是去开会,我也要一同跟着。
我最喜欢总裁办公室了。
总裁看文件时,我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玩拼图,饿了就偷偷摸一块桌子上的小点心。
若没了点心,我又不好意思开口,便只蹲在总裁脚边眼巴巴地仰头瞧他。
这时总裁便笑我像他小时候养的小猫一般,若有尾巴,定早已经讨好地摇起来。
听不出他在打趣,我只顾着把嘴里塞满点心。
便是总裁轻轻挠我的下巴,我也只满足地眯着眼睛对他笑。
等我吃饱喝足,总裁就仔细地为我擦干净双手,而后教我认字。
顾景琛三个字飞龙走凤,力透纸背。
他教我如何读,告诉我,这是他的名字。
我有些疑惑：
可奶奶告诉我,总裁叫总裁啊。
他失笑：
总裁也有自己的名字,就像小雨叫小雨一样,总裁叫顾景琛。
我懵懂地点了点头。
顾景琛摸摸我的发顶,嗓音温和：
小雨以后叫我景琛哥哥就好。
可是其他人都叫你总裁呀。
我仰头望着他,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因为小雨和其他人不一样。
听到这话,我高兴起来：
那小雨就叫总裁景琛哥哥,其他人都不许和小雨一样。
顾景琛轻笑：
好,其他人不许和小雨一样。
10
顾景琛从不许我离开他身边。
只有开重要会议时,我不许跟着,只能待在休息室等顾景琛开完会。
休息室可以看到会议室,我探头去瞧,只能看到一大片黑压压的脑袋。
真无聊。
我恹恹地打了个哈欠,慢腾腾挪到顾景琛的椅子后面,拽过他的西装开始数纽扣。
数着数着,竟数出点乐趣来。
西装袖口别着颗钻石袖扣,闪闪发光,还散发着淡淡的光彩。
我一眼就被吸引,将袖扣握在手里把玩。
忽然,头顶传来顾景琛含笑的声音：
喜欢吗
我抬起头,见顾景琛正垂眸笑吟吟地看着我。
喜欢！它好漂亮！
我喜笑颜开,想捧着给他看,却忘了袖扣是固定的,被拽得一个趔趄就失去了平衡。
好在顾景琛一下子就扶住了我,将我揽在他怀里。
他怀里有股淡淡的香气,清冽而绵长,闻着舒服极了,让人想赖在里面永远不出来。
景琛哥哥身上好香呀。
我在他怀里左蹭右蹭,活像只小猫抱着温暖的怀抱。
他微微仰起脸,任我的头发在下巴上乱蹭。
直到痒得受不了,才笑着讨饶：
好小雨,我把袖扣送你,不要再蹭了,好痒。
我忽然耍起赖来：
不要不要,就要蹭。
正经商务的办公室里,其余员工垂目肃立,顾景琛身着正装,被我蹭得靠在椅子上求饶,看不出半点平时威严的模样。
办公室内一片欢声笑语,顾景琛身边的助理苏然却忽然推门进来,恭敬道：
顾总,白小姐已经从国外回来,此时正在楼下大厅。
顾景琛站起身,又将我放到沙发上,捏捏我的脸颊道：
我有事要出去一会儿,小雨先在这里休息好不好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身后的苏然说：
我陪着小雨吧。
不可。
顾景琛正站在镜前让助理整理领带,闻言淡淡道：
苏然和我一起。
苏然依旧恭敬,平声答了句是。
我没察觉到办公室内气氛的不同寻常,只乖乖应道：
那小雨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11
可一直到月上中天,我也没等回顾景琛。
直到我困得直点头,外面才响起一阵脚步声。
景琛哥哥,你回来啦！
我跑去门外,见到的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员工。
小雨小姐。
那员工微微鞠躬,道：
顾总让我来告诉您,让您不必等他,自己先休息。
他去处理工作了吗
白小姐身体不适,顾总送她去医院了。
我张了张嘴,只吐出一个好字。
失魂落魄地回到休息室后,我坐到沙发上,只盯着刚才顾景琛送的袖扣发愣。
小雨,小雨
直到照顾我的阿姨春花连喊几声,我才恍然回神。
小雨,夜深了,要回房间睡觉吗
我点点头,乖乖跟着春花回到为我准备的客房：
春花阿姨,白小姐是谁呀小雨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白小姐是顾总的朋友,小雨入住时白小姐在国外读书,因此您并未见到过她。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就像我和老公是一家人一样,白小姐也是景琛哥哥的家人,是这样吗
春花的脸霎时白了：
小雨有老公
对呀,小雨有老公。
我高兴地说：
还有奶奶和妈妈,他们都是小雨的家人。
小雨,您听好了。
春花握着我的肩,认真道：
您有老公这件事,万不可和第三个人说,尤其是顾总！
我有些疑惑：
为什么呀
春花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
因为顾总知道了会非常生气,甚至可能会再也不想见小雨。
整整一夜,我都没有睡着。
我不懂为何春花说景琛哥哥知道了我有老公会生气,也忧心自己的谎言会被揭穿。
奶奶早就教导过我,纸包不住火,撒谎是最不好的。
若是顾景琛知道我骗他,更生气了怎么办
他会再也不愿意见我吗
12
海城繁华,沈致远自辞职后还是首次出门。
表妹年纪小,沿街挑选着商店卖的饰品,嘟嘟囔囔地抱怨：
好想要呀,可是又买不起……
沈致远下意识皱眉呵斥：
放下,莫要乱拿别人东西！
年幼的表妹愣了愣,眼泪顿时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表哥好凶。
他这才回过神来,身边跟着的是十岁的表妹,不是她。
表妹年幼任性,他好声好气地道歉许久也没哄好。
回到沈家老宅后,婶母虽未多说什么,言语间却还是含了几分不满。
夜间寂寥,沈致远独自坐在花园里闭目养神,忽而听到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他倏然睁开眼,慌张地四处去寻。
直到夜风扑面拂过,才恍然清醒过来。
这里是老宅,她在海城,相距甚远。
耳边虫鸣声似浪涛席卷而过,沈致远缓缓闭上眼睛。
当年之事发生时,她方十五岁,还是个年幼懵懂的孩子。
商界变动不可避免,在那场商战中,她何其无辜。
不告而别,暴露出她的身份,将她丢给顾景琛,真的对吗
可是,若不是她,他便不会失去奶奶。
花园里的风铃被风吹起,无端带出一股凄凉之意。
沈致远强行压住自己内心深处的茫然,逼自己不再去想。
便是为了面子,顾景琛也不会为难她。
此后怎么活,皆是她自己的命运。
他们沈家,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13
大约是因为心里藏着事,第二天我整个人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的。
而顾景琛更是一整天都没来看我。
午餐时,春花为我准备了丰盛的饭菜,我却一口都吃不下,直到傍晚,竟是连早上吃的也尽数吐了出来。
春花急忙让人去叫顾景琛,可来的,只有一群私人医生。
我病得不重,此时却觉得难受极了。
靠在春花怀里,止不住地掉眼泪。
医生走后,春花替我擦掉眼泪,轻声问：
小雨可是想顾总了
我把被子拉过头顶,闷闷出声：
小雨才不想他。
小雨。
春花嗓音轻柔：
白小姐姓白,当年顾总还在国外读书时,白小姐便是顾总的学妹,后来顾氏集团遭遇危机,白家出手相助,两家就有了婚约。
白小姐爱慕顾总,顾总便与其订了婚,地位仅次于正妻。
烛光幽幽,蜡烛悄然燃烧。
房中一片静谧,半晌,我轻声问：
所以,对于顾景琛来说,白小姐非常非常重要,对吗
春花缓缓点了点头：
便是和顾总青梅竹马的苏秘书,也要敬白小姐三分。
那小雨呢
我轻声呢喃,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春花。
白日间热闹的大厦此时早已安静,房内一时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
春花大约没听见我的话,只替我盖好被子,低声宽慰：
小雨,待白小姐身体好一点,顾总就会来看您的。
我不知自己为何心里空落落的难受,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落泪。
是因为病得重吗
明明从前沈致远也常因工作忽略我,我病得再重,都没如此难受过。
我想不通,只得钻进被子里,让被褥裹住单薄的自己。
半梦半醒间,梦中飘来一声叹息,有人将我揽进怀里,像哄小孩般,轻轻拍着我的脊背。
让睡不安稳的我,逐渐深眠。
14
第二天再睁开眼时,我便察觉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人。
顾景琛大约是刚开完会便赶了过来,身上还穿着正式的西装,一双剑眉紧紧地皱在一起,在眉间形成一个川字。
从前沈致远遇到烦心事或看到我时,眉头也会皱成这个样子。
不开心吗
我喃喃自语,把指尖轻轻放到他眉间,想抚平那些皱纹。
手腕却忽然被握住。
我还未回过神,整个人便被他捞进了怀里。
他把脸埋进我的颈窝,轻轻蹭了蹭,喟叹出声：
好小雨,我太累了,让我抱一抱好不好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把脸颊靠在他的胸膛上,乖巧地没有出声,让他休息。
顾景琛的呼吸声逐渐绵长,我却没有丝毫困意。
房内空无一人,我感受着他平和的气息,偷偷小声问：
小雨对景琛哥哥重要吗
本应睡着的人却忽然开了口：
小雨为何要这样问
我低头一看,却见顾景琛正认真地盯着我瞧。
我无端涨红了脸,想埋头当鸵鸟,却又被他从被褥间拎了出来。
顾景琛捧着我的脸,将我额间碎发轻柔地拂去,语气含着些小心翼翼：
小雨为何要问自己重不重要呢
他的视线太过炽热,我几乎不敢抬眼,小声说：
因为景琛哥哥是很好很好的人,小雨想让自己在景琛哥哥心里重要一些。
顾景琛脸上的笑一下子变得很勉强：
只是因为我是好人吗
我懵懂地点了点头：
景琛哥哥和奶奶妈妈还有孤儿院的阿姨们一样是好人,在小雨心里都很重要,所以小雨也想自己在大家心里重要一点。
顾景琛沉默下来,好看的眉眼也充满落寞。
我小心翼翼问：小雨让景琛哥哥不开心了吗
顾景琛摇摇头,笑得十分苦涩：
没有,小雨心性纯真,是很好很好的女孩,是我强求了。
小雨休息吧。
他站起身,没再看我一眼,朝外走去,我还有事,先回办公室了。
15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似乎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呐呐开口：
可是小雨想要景琛哥哥陪着。
顾景琛顿了顿,依旧没有回头：
还是让春花陪着小雨吧。
只一瞬,我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砸了下来：
景琛哥哥能陪白小姐一整天,为什么不愿意陪着小雨
小雨不要哭。
顾景琛忙转身回来,用宽厚的手掌生涩地替我擦掉眼泪,我陪着小雨,哪也不去,好不好
我赌气般地把他往外推,呜咽道：
不要你,你去陪白小姐,我才不要你！
好小雨,别不要我。
顾景琛好声好气地解释：
昨夜我并不在白晓蕾那里,而是在医院处理她的事情。
知道你生病,我连夜赶了回来,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他委委屈屈地拉住我,声音听着颇为可怜：
小雨,我已经知道错了。
看在景琛哥哥这么诚心的份上,小雨就原谅景琛哥哥了。
我故作傲娇地说：
为了惩罚景琛哥哥,今日景琛哥哥不能离开小雨半步。
不能离开半步吗
顾景琛若有所思：
可夜间我是不能陪着小雨的。
我疑惑地抬头问：为什么
顾景琛摸了摸我的头,轻笑道：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小雨只能和自己的老公一起睡。
我认真思索了一番,突然想到沈致远从前说过,若我找其他人做老公,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那景琛哥哥就做小雨的老公呀！
话音方落,顾景琛便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小雨说什么
景琛哥哥做小雨的老公,这样景琛哥哥就可以夜里也陪着小雨了。
我十分自得地扬了扬下巴,小雨聪明吗
顾景琛无奈地摇了摇头,认真道：
小雨大约不知道,老公是全天下和小雨最亲密的人,要一起生活很长很长时间,就算是去世也要葬在一起的。
小雨想和景琛哥哥最亲密。
我低声说,景琛哥哥去看白小姐时,小雨很不开心。
小雨是小醋精。
顾景琛低低笑了笑,将我揽进怀里,轻声说：
小雨不小气,小雨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
我从他怀里探出头,与他鼻尖抵着鼻尖,认真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睛说：
景琛哥哥也是天底下最好的景琛哥哥,小雨想和景琛哥哥一起生活很久很久。
顾景琛的眼睫忽然颤了颤,他的视线缓缓落到我的嘴唇上,继而慢慢抬手遮住我的双眼。
一片漆黑中,我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
轻而浅的吻,就这样落在我唇畔。
好女孩。
他缓缓发出一声喟叹,带着无穷的眷恋与怜爱。
16
总裁要订婚了。
沈致远看着手里的请帖,思绪飘去海城的顾氏大厦。
公司里有那么多精英,她那么傻,会不会受欺负
顾景琛会苛待她吗
致远。
叔父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族内长辈商量着为你重新订一门婚事,海城商会会长家的小女儿刚满二十,待你调整好状态,便可立即订婚。
叔父,奶奶的事情刚过,我不想这么快就议婚。
沈致远轻轻垂下眼,低声道：况且,我已有妻子。
沈二爷的脸色立马变了：
你与那女孩的婚事实属你奶奶糊涂,况且一无正式仪式,二无法律手续,算不得！
是算不得。
当年沈致远恨极了奶奶的安排。
奶奶说,林家的恩情,必须由他这个孙子偿还。
待她好一辈子,沈家人死了才不会愧疚一生。
沈致远不懂,林家父母在车祸后已经去世,除了那个傻女孩,林家再无他人。
他为什么要为了奶奶的一时心软,毁掉自己的一生
这难道还不够吗
所以沈致远厌恶极了那个不知一切整天跟在他后面的小傻子。
他没有遵守与奶奶的承诺,失踪后带着全家人搬回了老宅,并让所有人都不许告诉她。
反正他早已告诉了顾景琛,会有人接她去顾氏大厦。
他再也不用背负着奶奶的愧疚过一辈子了。
沈致远弯腰行了一礼,平声道：
致远谨遵叔父与各位长辈的安排。
他会甩掉那个麻烦,有一个知书达理的妻子,幸福美满地过完一生。
17
订婚的消息送来时,我正和春花玩积木。
助理和员工跪了一地,俯首叫我顾太太。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办公室大门就轰然被推开。
一身粉色连衣裙的女人冷脸朝我走来,手里还拿着个包。
春花跪了下去,喊她白小姐。
白晓蕾没有搭理任何人,直接扬起包,狠狠砸到办公桌上。
桌上的文件散落到地上。
我没有的,谁也不许有！
白晓蕾砸着东西,把办公室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稀碎。
最后,她可能是砸累了,指向我,问：
你可知我是谁
我还没开口,她便自顾自道：
我乃白家千金！我白家世代经商,为顾家付出良多,凭什么谁都能爬到我头上！
她红着眼眶,凄凉道：
我爸若活着,我定不会受如此屈辱！
不知为何,我并不害怕她,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耳边忽然响起汽车撞击声,还有一道凄厉的呼喊：
小雨！快躲开！
剧烈的头痛袭来,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晃动。
我看到顾景琛沉着脸疾步赶来,刚想上前迎他,整个人便忽然失去了意识。
18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不好的梦。
梦中到处是火和碎玻璃。
车祸现场血肉模糊,耳边满是救护车的鸣叫声和人的呼救声。
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抱着我,嗓音凄厉：
小雨！妈妈对不起你！都是妈妈的错！
我很害怕,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几声呜咽。
废墟之下烟雾弥漫,穿着制服的救援人员密密麻麻,自四面八方涌来。
林先生林太太！坚持住！坚持住啊！
女人哭喊着,把我紧紧搂进怀里,从燃烧的车厢中爬出。
车厢下是已经燃烧的汽油,炙热的火焰将我包围,我想挣扎,四肢却如千斤般重。
小雨小雨快长大,健康平安到天涯……
有人握着我的手,轻轻哼着童谣,将火光的噩梦驱走。
我慢慢睁开眼,发现一个穿着职业装,眉眼温柔的女人正和善地瞧着我笑：
小雨醒啦,刚刚是不是做噩梦了
春花和我说过,这是苏然秘书,见了苏秘书是要礼貌的。
于是我乖乖地从被窝中爬出来,对她微微点头：
小雨给苏姐姐问好。
小雨不用这么客气。
苏然温柔地扶起我,还摸了摸我的头发,今日是不是被吓到了
苏然姐姐身上香香的,握着我的手也暖暖的。
我情不自禁地往她身边靠了靠,轻轻摇摇头道：
小雨没有被吓到。
没有被吓到就好。
苏然递给我一杯温水,温声道：
顾总最近很忙,小雨就先和我住一起好吗
景琛哥哥又开始忙了吗
我心里有些郁闷,但还是接过杯子,乖乖点了点头。
19
顾景琛很少来看我,但订婚的筹备却还是一如既往地进行着。
闲暇时,我便在苏然的办公室跟着她。
她不许我再喊她姐姐,只让我喊她苏然。
苏然喜静,无事时只看文件写报告。
我住进去后,她便常读故事给我听。
我喜欢伏在她腿上,一边听她用温和似流水一般的声音读故事,一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春花不许我枕太久苏然的腿,她总会在我快要睡着时将我叫醒,让我到沙发上去睡。
景琛哥哥总不来,还偏要让讨厌的春花来看着小雨。
我一边抱怨,一边慢腾腾地挪到沙发上。
春花叫来几个助理给苏然倒茶,对我的话恍若未闻。
我趴在沙发边,隔着一层薄薄的窗帘看他们,小声问春花：
春花阿姨是不是喜欢苏然呀
春花对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
春花阿姨是前任秘书,与现在的苏秘书有工作交接。
办公区内,苏然正认真工作,阳光洒在她身上,专业而优雅。
春花垂眸站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默然看着,似一棵忠诚的守护者。
20
还没找到线索吗
办公室内,顾景琛皱眉看着下面坐着的私家侦探,面容凝重。
私家侦探低声道：
我手中只有小姐七岁时的照片,查找很困难。
顾景琛沉思片刻,叹了口气：
罢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召沈致远立刻回海城。
私家侦探正要离开,又被顾景琛叫回：
曾与小雨有婚约的男人若是回来,不可让他接近小雨。
私家侦探恭敬应是。
灯火幽幽,顾景琛的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嗓音阴沉：
若他有半点伤害小雨之意,直接报警处理。
我恰好推门而进,只听到最后几个字,好奇地问：
什么报警
屋内只有顾景琛一人,他笑吟吟地对我道：
小雨想吃糖了
有糖吗
我高兴起来,扑到他怀里讨糖吃,景琛哥哥快拿出来。
他从桌上的糖果盒中拿出一颗牛奶糖,轻声哄道：
小雨拿什么来交换呢
我想了想,认真道：
那就把小雨的嘴巴给景琛哥哥吧,小雨也想让景琛哥哥吃到甜甜的糖。
顾景琛愣了愣,似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
他把我搂进怀里,嗓音低哑：
我不要小雨的嘴巴,小雨陪着我就很好很好。
最后,他几乎是恳求般地道：
小雨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抱紧他,像他从前哄我那般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景琛哥哥别怕,小雨不会离开景琛哥哥的。
21
海城今日雨水急促,总裁召回令送到时,沈致远正在书房看未婚妻的资料。
一句林小雨失踪多日,沈致远捏碎了手中的茶杯,目眦欲裂：
你说什么！
使者见他这副模样,一时不敢抬头,战战兢兢道：
林小雨失踪多日,顾总急召您回海城商议对策。
海城距老宅路途遥远,非半日不可达。
沈致远片刻也未耽搁,当下便要司机开车启程去海城。
旁人劝他雨天路滑,他却如听不到般,只喃喃重复：
小雨怕黑。
寒风凛冽,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成两半。
小雨失踪多日,有没有挨饿,有没有受冻,有没有遇到坏人
她那么怕黑,定会独自缩在哪个角落里哭。
这么一想,沈致远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这次若找回小雨,他不会再将她丢下了。
小雨,别怕。
老公接你回家。
22
顾景琛在办公室处理工作,我坐在一侧的茶水间看春花泡茶。
春花认真地冲泡茶叶,手下的动作偶尔会滞涩。
我眨眨眼睛,用气声同她说话：
春花阿姨,你是不是想念苏然了呀
春花平静的表情顿时多了丝裂纹：
小雨不要乱说话。
我嘿嘿笑着：
春花阿姨看苏然的眼神和景琛哥哥看小雨一样呢。
春花轻轻摇了摇头,话间含着丝苦涩：
苏秘书是名校毕业的精英,春花普通,不敢与之相比。
在我单纯的世界里,相爱就要在一起。
我不懂为何春花阿姨会如此自卑,也不懂为何苏然在秘书办,春花阿姨却要一直跟着顾景琛。
正要开口细问,却听门外有人汇报：
前沈氏集团总裁沈致远求见。
听到熟悉的名字,我愣了一愣。
想了一想,我躲在屏风后,开始偷看。
我没有告诉景琛哥哥自己还有一个老公,不知道景琛哥哥喜不喜欢沈致远。
若是他们二人相处得好,我便再出去为他们介绍一下对方。
若是他们二人相处得不好……
我歪了歪脑袋。
相处得不好该怎么办呢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沈致远便开口说话了。
还请顾总为在下多派些人手,立即封锁全城,严查各个角落。
顾景琛的声音也十分冷沉：
沈先生所请我无异议。
他们要找人吗
我想了想,提着裙摆蹬蹬蹬跑到办公室,自告奋勇：
老公,景琛哥哥,小雨也可以帮忙！
办公室内忽然变得落针可闻。
春花在我脚边跪下,打破了满室寂静：
奴婢该死,没有看好小雨。
顾总身为总裁,怎可做出如此强抢民妻之事！
沈致远眼眶猩红,将我拉进怀里,怒声问道,
若我不回海城,小雨是否早已成您的未婚妻了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懵懂地扭头望向顾景琛。
只见他也眼眶发红,失了魂般,低声说：
我不知……我不知……
23
景琛哥哥不愿再见我了。
苏然和春花将我送出大厦的那天,阳光灿烂极了。
我却哭得嘶声力竭：
苏然,景琛哥哥是不是讨厌小雨了小雨骗了景琛哥哥,所以景琛哥哥不愿意再见小雨了。
苏然把我搂进怀里,柔声道：
景琛哥哥没有讨厌小雨,景琛哥哥最喜欢小雨了,小雨以后也可以常回来看看呀。
她替我擦掉眼泪,自己却哭了：
小雨,你记住,我叫苏然,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从前是,现在也是。
沈致远牵着我上了车,我与顾氏大厦渐行渐远。
逐渐模糊的视线中,我瞧见大厦楼下的人工湖,波光粼粼,清澈见底。
回到沈家别墅后,我开始嗜睡。
也经常做噩梦。
我梦见自己在宽敞的别墅中玩耍,身穿西装的男人抱起我,叫我小千金,用温暖的怀抱拥抱我。
我梦见自己在花园里奔跑着,将一群佣人远远地甩在身后,她们惊慌失措地喊：
小小姐,您慢点！
我梦见自己在阳台上眺望远方,身边站着个温柔的女人。
又听见自己用稚嫩的声音问：
妈妈,为何街上那么多乞丐呀
身边女人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病了。
病得很重很重。
我常陷入一片血色的梦中,反复挣扎却又向更深处沉沦。
沈致远请来很多很多的医生,可他们却也束手无策。
后来,我开始说梦话。
一会儿喊爸爸,我错了,一会儿又喊老师为何要骗我。
即使是在睡梦中,我的眼泪也湿了枕巾。
可醒来后,我却又不记得这些事。
24
我日渐消瘦,沈致远也跟着变得憔悴起来。
自从我病了后,他几乎没有再合过眼。
这天,我罕见地没有再说梦话,也没有做噩梦。
却在夜半时,光着脚跑到了大街上。
沈致远惊慌地追出来,却听我说：
老公,景琛哥哥在叫我回去呢,我要去找景琛哥哥啦。
月光洒在地上,似霜一般。
我的眼睛亮晶晶的,沈致远却泣不成声。
第二天,他将我带回了顾氏大厦。
一路上我都在紧张期待,却在见到顾景琛时,哭到虚脱。
笨景琛哥哥,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抚摸着他苍白的脸颊,望向他满是血丝的眼底,哽咽道：
景琛哥哥再不好好照顾自己,小雨就不回来了。
顾景琛紧紧地抱住我,只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顾氏大厦中,我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和顾景琛在一起,我不再做噩梦,连饭也吃得多了。
这日,趁我睡着,沈致远和顾景琛结伴走出了房间。
顾总应该明白,就算我愿意将小雨交给您,您与她,也是不可能的。
沈致远开门见山,毫不废话。
顾景琛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抬眼望向天空中的繁星,低声道：
林氏企业档案记载,小千金出生时,满天繁星,形如凤凰,是为大吉。
25
多年前,林氏企业仍是海城商界翘楚时,林小雨作为唯一的千金,受尽万千宠爱。
她最爱放风筝,也爱骑在爸爸的肩膀上看窗外的风景。
她每天要做的,就是开开心心地玩耍。
别墅中的所有地方,都可以是她的乐园。
她最喜欢妈妈身边的保姆春花,春花喜欢上了一个开车的司机。
为了求小雨帮忙传话,经常给她很多好吃的糖果。
她也喜欢顾家的儿子顾景琛。
顾景琛性子沉静,却也会陪着她爬树下河。
听闻爸妈为她定了门好亲事,对方是沈家大少爷,叫沈致远。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白晓蕾。
白晓蕾看妈妈不顺眼,看她自然也不顺眼。
每每遇到,她总是会笑话小小的林小雨,说她是野丫头,只知道疯玩。
可是林小雨不在乎,她是千金小姐,天底下最尊贵的千金小姐,别人说什么她都不在乎。
后来她渐渐长大,八岁时,爸妈为她找了个家教。
家教姓顾,是顾景琛的叔叔,学识渊博,能文能武,为人正直。
顾老师告诉她,身为千金小姐,要懂得自己应有的责任。
林小雨不懂,她不知道什么是责任。
顾老师叹了口气,问她：
小姐可知,现今市面萧条,百姓生活困苦
林小雨摇了摇头。
她才八岁,还没出过别墅区。
顾老师不再搭理她,收了书,自顾自走了。
他边走边叹：
富者愈富,贫者愈贫。
林小雨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自然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
26
后来,经济开始动荡,各地出现很多示威,要打倒资本家。
林小雨依然不知道这些。
她只苦恼爸爸最近很少有空,连答应送她的漂亮裙子,也没有消息。
十岁那年的天似乎总是阴沉沉的。
有次上课时,顾老师问她想不想出去看看。
林小雨心动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没出过别墅区呢。
顾老师告诉她,只需要深夜时分,趁所有人都睡着了,沿着后花园悄悄走到后门,打开门锁,就可以出去。
他会在门口接应。
林小雨深信不疑,兴奋地整晚没睡着。
那夜整个别墅都安静得过分,她钻过花园自己挖的小洞,又穿过灌木丛,躲过监控,到达了后门前。
别墅内的保安大多都被调去了各地维护秩序,后门早已无人看守,只有一个老式的门锁。
林小雨打开门的那一刻,暴徒的呐喊声骤然四起。
别墅,因为她,变成了人间地狱。
爸爸在保护妈妈时被暴徒打伤致死。
别墅火光冲天,大火烧毁了林小雨的一切。
妈妈找到她时,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厉声质问她为何要打开门。
林小雨想说是老师让她去外面看看,是老师。
可她最后只发出几声呜咽,夹杂着几个字：
老师骗我！
妈妈在绝望之际带着她跳进了人工湖。
被林家人的血染红的湖水,温柔地洗净了林小雨身上的脏污。
春花拼命将她送去湖下游交给了孤儿院。
那些惨痛的记忆,就此留在了别墅的人工湖里。
林家千金逝于那场动乱中,只有孤儿院的一个傻女孩,和院长们相依为命。
27
身体在顾氏大厦养得差不多时,沈致远和顾景琛带着我去了海城外的一座疗养院修养。
疗养院清净,院中却有一棵郁郁葱葱的梧桐,我很喜欢。
我常在梧桐树下玩耍,景琛哥哥就坐在凉亭里,温柔地看着我。
忽然有一日,沈致远和顾景琛爆发了很激烈的争吵。
顾总打算躲在这里一辈子吗公司该如何！员工又该如何！
我厌烦了这种生活！
自有记忆以来就被当作继承人培养,数年以来兢兢业业,只要犯一点错父亲便会解雇一个我的下属。
只因贪了一时快乐,他便再也不许我有正常的味觉。
我好累,只有小雨在身边,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个人。
我真的……不可以和小雨分开。
门忽然被打开,顾景琛看着我,怔愣了片刻,苦涩地笑了笑：
小雨都听到了我是不是一个很糟糕的总裁
我抱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景琛哥哥很好很好,是一个很好的总裁,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顾景琛抱紧我,几乎用尽全力：
谢谢小雨。
28
再过几日,就快到我生日时,顾景琛忽然很少来了。
我问沈致远,他只让我放心,说景琛哥哥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
海城的天也阴沉沉的,这天中午便开始下大雨。
大雨中,白晓蕾跪在大厦楼下,浑身湿透,嘶声力竭：
我白氏上下皆因林氏而亡,顾总明知,却又私藏林家千金,有意与其订婚。
顾总！我白家满门在天之灵,不得安息！
大厦内,股东们围了一圈,皆要以退股威胁,要顾景琛将林家千金交出,以慰白氏遗孤之心。
顾景琛沉默着,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大雨倾盆,像是要将一切都淹没。
顾景琛站起身,一步步朝楼下走去。
他在大厦门前伫立,脱下西装,解开领带,跪在了大雨中。
顾景琛未善待白氏遗孤,令白家满门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
顾景琛,愿意受罚！
苏然,拿鞭子来,你亲自为我执行。
雨声哗哗,所有人都惊慌地跪下,高喊总裁三思。
顾景琛跪在雨中,不动分毫,沉声道：
苏然,你若留半分力,我便治你背叛之罪。
皮鞭带着水珠,狠狠地甩在顾景琛的脊背上。
雨水冲刷掉血珠,积在地上,形成一片血色的水洼。
整整一百鞭,每一鞭都深入血肉。
血珠横飞,连空气中也弥漫开来浓烈的血腥味。
无人再敢开口,逼这位总裁交出林家千金。
最后,顾景琛抱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宣布退出商界。
世上再无总裁和林家千金,只有海城小镇的一对平凡夫妻。
我再也没做过噩梦,每天只忙着照顾温柔的丈夫。
往事已然消散,过去的事,忘了便忘了,就不要再提及。
前路广阔,有很重要的人要同我一起往前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