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地球普通女大学生,他是异界至高圣子。
每隔三天,我们会灵魂互换。
他替我应付奶茶店打工,我替他出席宗门大典。
直到那天,天道降下血色诏书:异世之魂,当诛!
整个修真界追杀我时,他撕开虚空踏血而来:
本尊的人,尔等也配动
后来,我的奶茶店开遍修真界。
圣子边收灵石边抱怨:夫人,做奶茶比双修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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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那股廉价洗衣粉和隔夜外卖混杂的气味,像一张黏腻的网,劈头盖脸罩了下来。我猛地睁开眼,视线聚焦在头顶那块熟悉、沾着几抹可疑黄褐色污渍的天花板,还有天花板上晃晃悠悠的老旧吊扇叶片。不是无始大陆洪武圣宗圣子寝殿那高得令人眩晕、绘满星穹流转图的穹顶。回来了。又是这个狭小、憋闷、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囚笼——我的地球身体。
操!
一声低吼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属于叶玄霄那家伙独有的、仿佛被踩了尾巴的顶级掠食者的暴躁。我(或者说,此刻占据着这具身体的叶玄霄)撑起身体,骨骼关节发出一阵轻微的噼啪脆响。这具属于林晚的躯壳,脆弱得像琉璃盏,毫无力量感可言。他烦躁地掀开印着卡通猫图案的薄被,赤脚踩上冰凉的水泥地,那股子深入骨髓的凉意让他眉头拧得更紧。
床边书桌上,一个方方正正的塑料薄片正发出刺眼的光和持续不断的、令人神经衰弱的嗡鸣。叶玄霄的记忆碎片告诉我,这玩意儿叫手机。他带着一种研究上古法器的谨慎和厌恶,两根修长的手指(现在属于林晚)极其嫌弃地捏起那嗡嗡震动的薄片。屏幕亮着,上面跳动着几个扭曲的字符——早八!高数!灭绝师太点名!!!
后面跟着三个血红的、惊悚的感叹号。
聒噪!
叶玄霄低咒一声,属于圣子的不耐烦瞬间冲垮理智的堤坝。指尖下意识地凝聚起一丝微不可查、本应足以开山裂石的灵力——然后,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极其悦耳。
世界安静了。
塑料碎片和细小的电子元件从他指缝间稀里哗啦地掉落在书桌上,滚了几圈,彻底不动了。屏幕碎裂的纹路像一张扭曲的蛛网。
叶玄霄看着自己手里残留的半截塑料边角,再看看桌上那堆尸体,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玩意儿……比想象中还要脆弱一万倍。他烦躁地甩了甩手,仿佛想甩掉沾上的灰尘,然后目光落在旁边那个印着粉色兔子、插着根吸管的塑料杯子上。残留的、属于林晚的记忆告诉他,这玩意儿叫奶茶,是这具身体主人赖以续命的灵液。
他皱着眉,带着一种以身试毒的悲壮,犹豫着凑近吸管,吸了一口。
黏稠、冰凉的褐色液体裹挟着大量滑腻腻的黑色珍珠,猛地冲进口腔。那股子甜得发齁、又带着某种人造香精的古怪味道,像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他的味蕾上。叶玄霄瞬间瞪大了眼睛,俊美的脸孔(此刻是林晚清秀的五官)扭曲得变了形,控制不住地剧烈呛咳起来。
咳咳……咳……此……此乃何物!他咳得惊天动地,眼角都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死死按着胸口,仿佛喝下去的不是奶茶,而是穿肠毒药。简直……简直比玄阴寒潭的万年毒瘴还要……还要……
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一个足够恶毒的词语来形容这口灵液带给他的毁灭性冲击。这地球人的味觉,怕不是被混沌魔气污染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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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始大陆。洪武圣宗。
白玉铺就、高耸入云的祭天广场上,罡风猎猎,卷动着数千名内门弟子雪白的衣袍。他们肃然而立,鸦雀无声,目光聚焦在广场中央那座悬浮的、流光溢彩的九重玉台之上。巨大的宗门图腾在玉台顶端缓缓旋转,散发出浩瀚磅礴的威压。今日,是圣宗十年一度的启灵大典,将由圣子叶玄霄亲自开启灵源圣池,为宗门遴选新一代核心真传。
玉台最高处,那唯一的身影本该如定海神针,岿然不动,睥睨众生。然而此刻……
我,林晚,一个地球普通女大学生,灵魂正被困在这具名为叶玄霄、拥有着无上力量与尊荣的躯壳里,站在九重玉台之巅,腿肚子不受控制地微微打着颤。脚下是渺小如蚁的万千弟子,前方是云雾缭绕、仙鹤盘旋的万丈深渊。这高度,比学校图书馆顶楼刺激一万倍!那扑面而来的凛冽罡风,带着刀子般的锐利,刮得脸颊生疼。属于叶玄霄的宽大玄金绣龙纹圣子袍服沉重得吓人,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圣子殿下,吉时将至。
一个苍老而蕴含强大威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如同洪钟在耳边敲响。我猛地一个激灵,差点原地跳起来。是圣宗大长老,叶玄霄记忆里那个刻板严肃、修为深不可测的老头子。他雪白的眉毛垂着,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正透过我(叶玄霄的身体),似乎在审视着什么。
呃……嗯。
我努力模仿着叶玄霄记忆中那种冰冷、毫无起伏的语调,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含糊的音节。千万不能露馅!叶玄霄那家伙要是知道我搞砸了他的大典,下次换回来非把我地球的身体拆了不可!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拼命在属于叶玄霄的海量记忆碎片里翻找。启灵大典……开启灵池……手诀……对了!是那个!一个极其繁复、需要调动磅礴灵力的法印!
深吸一口气,我回忆着叶玄霄施展时的感觉,笨拙地调动起这具身体内那如渊似海、却完全不属于我的恐怖力量。双手抬起,十指僵硬地开始掐诀。属于圣子的灵力本能地运转,指尖流淌出璀璨的金芒。然而,我的意念却像个蹩脚的指挥家,完全跟不上这庞大乐团的节奏。
第一个转折手印刚完成一半,指尖那原本凝聚的金芒骤然一乱!
嗡——!
一股微弱但清晰可见的灵力乱流,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猛地从我指尖失控般逸散开来,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直撞向玉台边缘一根悬浮的盘龙玉柱!
咔嚓!
一声脆响,在死寂的广场上清晰得令人心颤。
那根需要三人合抱、坚硬逾精钢的盘龙玉柱顶端,应声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裂痕!几块巴掌大的玉石碎片,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慢悠悠地脱离了本体,翻滚着,坠落,砸向下方云雾缭绕的深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数万道目光,从震惊、茫然,迅速转化为难以置信的骇然,齐刷刷地钉在我身上。祭天广场上落针可闻,只有罡风呜咽的声音更加凄厉。
身后,大长老那两道雪白的长眉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如同两柄实质的利剑,刺得我后背发凉!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出声。但那眼神里的探究和惊疑,浓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完了!闯祸了!叶玄霄,我对不起你啊!我内心哀嚎,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却还要拼命维持着属于圣子的冰冷面具,只是那面具下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内衫的衣领。我甚至能感觉到,几道来自其他高台、同样强大而隐晦的气息,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探了过来,带着审视和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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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那熟悉的、仿佛灵魂被硬生生从躯壳里撕扯剥离的剧痛再次降临。意识沉浮,如同在粘稠的泥沼中挣扎,失重感与眩晕感猛烈地冲击着感官。
这一次的回归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滞涩和沉重。
我猛地睁开眼。
视线里是熟悉的宿舍天花板污渍和老旧吊扇,鼻腔里充斥着廉价洗衣粉和隔夜外卖的混合气味。回来了,是地球,是我的身体。我长长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这浑浊却无比熟悉的空气,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油然而生。
然而,这庆幸感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强烈疲惫感,如同万吨海水,瞬间将我淹没。四肢百骸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脑袋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嗡嗡作响的铅块,胀痛欲裂,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得直往上涌。
呃……
一声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溢出。我蜷缩在狭小的单人床上,像一只被煮熟的虾米,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
怎么回事以前交换回来,虽然也会有些不适应,但从未像这次……像是连续熬了十个通宵,又被人从万米高空扔下来砸在水泥地上,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掏空、砸碎了。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波动,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我意识深处泛起涟漪。这不是身体的感知,而是……灵魂层面的某种共鸣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警示,带着冰冷的锋芒。
我艰难地侧过头,目光投向书桌。
瞳孔骤然收缩!
那堆三天前被叶玄霄捏碎的手机残骸上方,空气诡异地扭曲了一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紧接着,一点极其微弱的猩红光芒凭空浮现,只有米粒大小,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光芒无声无息地扩散、延展,扭曲的线条在空中迅速勾勒,形成几个古老、狰狞、仿佛用凝固的鲜血书写的字符。字符的笔画间,隐隐有细密的、活物般的黑色纹路在蠕动。
字符的形态无比陌生,扭曲如同鬼画符,完全不属于地球任何已知的文字体系。但就在我的目光接触到它们的瞬间,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巨大恐惧和冰冷寒意,如同无形的巨手,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
嗬——
我倒抽一口冷气,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头皮瞬间炸开!虽然不认识那些字,但那血色字符中蕴含的冰冷、纯粹、高高在上的毁灭意志,却直接烙印在我的灵魂里!
危险!灭顶之灾!是针对我的!是针对我们这种异常存在的抹杀令!
那血色字符悬浮了大约三秒钟,仿佛在确认目标的接收。然后,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无声无息地淡化、消失。宿舍里只剩下廉价洗衣粉的味道,还有我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刚才那是什么天道规则还是某个恐怖存在的标记
强烈的恐惧过后,是更深的困惑和一种被无形之网笼罩的窒息感。叶玄霄!他那边怎么样了他看到了吗他……他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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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始大陆,洪武圣宗,圣子寝殿。
寝殿内并非金碧辉煌,而是呈现出一种近乎极致的素净与深邃。地面是整块整块光可鉴人的玄墨玉,倒映着穹顶缓缓流转的浩瀚星图。星图并非静止,亿万星辰遵循着玄奥的轨迹运行,散发出幽冷而亘古的光辉,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种神秘莫测的氛围中。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有殿中心一座巨大的、以整块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莲台,此刻正弥漫着肉眼可见的、凝成实质的氤氲寒气。
叶玄霄盘膝端坐于莲台中央。他双目紧闭,俊美无俦的脸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晶,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阴鸷和烦躁。属于圣子的磅礴灵力在他周身奔涌,如同狂暴的星河,试图强行压制、驱散某种无形的桎梏。每一次灵力运转到极致,莲台周围的空气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低沉嗡鸣,甚至空间都隐隐出现细微的扭曲裂痕。
然而,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沉重滞涩感和剧烈胀痛,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侵蚀着他的意志,让他引以为傲的力量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这种虚弱感,比被同阶修士重创更让他暴怒。
该死的蝼蚁之躯……
他薄唇微动,无声地咒骂着林晚那具脆弱不堪的地球身体,仿佛所有的痛苦都源于此。
就在他强行运转一个周天,试图冲破那层灵魂桎梏的瞬间——
嗡!
一道冰冷的、带着绝对意志的波动,毫无征兆地刺入他的识海最深处!
叶玄霄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金芒,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骤然苏醒,狂暴的威压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
轰——!
整个寝殿内凝聚的浓郁灵气被这股威压蛮横地推开,形成肉眼可见的气浪,狠狠撞在四周布满禁制的墙壁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莲台周围的地面,坚逾精钢的玄墨玉无声无息地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纹。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一尺之遥的虚空。
那里,几枚由纯粹毁灭意志凝聚而成的血色符文,正散发着令万物凋零的气息,缓缓旋转、悬浮。符文的形态,与林晚在地球所见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凝实,更加巨大,散发出的威压足以让真仙胆寒!符文笔画间蠕动的黑色纹路,宛如活物,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恶意。
天诛……血谕……
叶玄霄的薄唇中,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四个字,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滔天的怒火和杀意。他认得!这是天道规则对于异常的终极抹杀标记!一旦显现,不死不休!
那血色符文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骤然光芒大盛!一股无形的、带着规则锁链般束缚力的意念,直接轰入叶玄霄的识海,冰冷、无情、高高在上:
异世之魂,扰乱纲常,悖逆天道……当诛!
其名——林晚!
其形——
符文闪烁,一个模糊却清晰的、属于林晚在地球身体的轮廓影像瞬间投射出来。
其位——
紧随其后,是更加模糊、却带着强烈异界气息的空间坐标碎片!那坐标的气息,与叶玄霄在灵魂交换时感知到的、属于林晚世界的门的气息,隐隐重合!
轰——!
叶玄霄身下的万年寒玉莲台,在他骤然爆发的、几乎要焚毁天地的怒火威压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轰然炸裂!无数坚硬的碎玉如同炮弹般四散射开,撞击在寝殿的防御禁制上,爆出刺目的光焰。
他霍然起身,玄金圣子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周身狂暴的灵力如同失控的火山,将寝殿内幽冷的星光都染上了一层暴戾的金红。俊美的脸庞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那双金芒爆射的眼眸死死盯着虚空中即将消散的血符和坐标碎片,仿佛要将它们烙印进灵魂深处。
林晚……
他低吼出声,声音里充满了被冒犯的滔天怒火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毁灭的暴戾,你竟敢……引得天诛!
他猛地一拂袖,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匹练横扫而出,将空中最后一点血符残留彻底湮灭!寝殿内一片狼藉,只剩下他粗重的、如同受伤凶兽般的喘息声在回荡。星图的光芒落在他身上,映照出那挺拔却因暴怒而微微颤抖的身影。
当诛天道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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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夜晚的大学城灯火通明,喧嚣热闹。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像一具行尸走肉,挪进了校门外那家名为蜜雪冰城的奶茶店。刺眼的荧光灯管,劣质香精混合着奶精的甜腻气味,柜台前排着长队的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谈笑声……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我本就胀痛欲裂的脑袋。
晚晚!发什么呆呢!两杯珍珠奶茶,多糖多冰!快点呀!
收银台后面,扎着双马尾的店长兼学姐陈薇,一边手脚麻利地收钱,一边朝我这边焦急地喊了一嗓子。
哦…哦!来了!
我一个激灵,强行压下喉咙口翻涌的恶心感,走到操作台前。冰块的寒气透过薄薄的手套传来,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瞬。拿起塑料杯,机械地舀起黑珍珠,手腕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晚晚,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跟鬼似的。
陈薇趁着间隙凑过来,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真切的担忧,是不是那变态教授又给你加任务了还是……你那个神秘‘亲戚’又折腾你了
她挤挤眼,意指我那每隔几天就莫名重病一场的怪病。
没…没有,就是…有点累。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沙哑。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灰色夹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柜台前。他手里端着一杯刚买的奶茶,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锐利地扫过我苍白的脸、微微发抖的手,最后落在我略显涣散的眼睛上。
是李教授!教我们《量子物理导论》的,以严谨刻薄和神神叨叨的玄学理论闻名全系。据说他业余时间痴迷研究各种超自然现象和时空理论。
小林同学,
李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审视和探究,你最近的状态……非常不稳定。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店里的嘈杂,能量场紊乱,生物磁场波动异常,甚至……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蛊惑和试探,…我观测到你的‘存在频率’,似乎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异相位’干扰。这种干扰源……非常陌生,也非常强大。你……真的没事吗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能看到什么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李教授。
我低下头,慌乱地避开了他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声音抖得厉害,手里舀珍珠的勺子哐当一声掉进了塑料桶里。我就是……就是没休息好。
是吗
李教授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并没有追问,只是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懂,我都懂。他端起他那杯奶茶,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转身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僵在原地,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的工作服。
晚晚晚晚!奶茶!珍珠都加两勺了!满出来了!
陈薇的惊呼声把我从冰冷的恐惧中拉了回来。
我低头一看,手中的塑料杯里,黑色的珍珠已经堆成了小山,溢出的褐色糖浆正滴滴答答地顺着杯壁往下淌。那黏稠的液体,在刺眼的灯光下,红得……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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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圣宗,玄天峰顶,天刑台。
此地并非寻常行刑之所,而是悬于万丈罡风之上、终年被狂暴雷霆环绕的绝地。巨大的圆形石台通体漆黑,不知是何材质,历经万载天雷洗礼而岿然不动。石台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闪烁着幽光的古老禁制符文,每一次雷霆劈落,符文便亮起一瞬,将足以毁灭山岳的雷电之力无声吞噬。石台边缘,便是翻滚沸腾、足以撕裂真仙法体的九天罡风层。此地,是宗门审判叛逆、诛杀大魔、乃至引动天罚之所!
此刻,平日空寂肃杀的天刑台,却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圣宗宗主,一袭玄色道袍,面容笼罩在朦胧的星辉之后,看不清表情,唯有一股如渊似海的威压笼罩全场。他身后,是须发皆白、面沉如水的大长老。再往后,是数十位气息或凌厉、或深沉、或飘渺的峰主、长老,个个神情凝重肃杀。更外围,是数千名内门精英弟子组成的森严阵列,剑拔弩张,杀气腾腾,雪白的衣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汇成一片肃杀的雪浪。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天刑台的中心——那唯一矗立的身影上。
叶玄霄。
他依旧穿着那身玄金绣龙纹的圣子袍服,身姿挺拔如孤峰绝仞,在这万千杀意的重压下,竟无半分佝偻。只是那袍服上,沾染了点点刺目的暗红,如同雪地里绽放的寒梅。那是先前强行闯出圣子寝殿时,击伤几位试图阻拦的长老所留下的印记。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冰封万年的寒潭,倒映着头顶翻滚的漆黑劫云和偶尔撕裂长空的惨白电蛇,沉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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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玄霄!
大长老须发戟张,一步踏前,声如洪钟,震得天刑台嗡嗡作响,盖过了罡风的嘶吼,你可知罪!
声音在禁制的作用下,清晰地传遍整个峰顶,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叶玄霄缓缓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暴怒的大长老,扫过那隐藏在星辉后的宗主身影,扫过周围一张张或愤怒、或惊疑、或带着贪婪之色的脸孔。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压过了风雷之声,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耳边,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
罪本尊何罪之有
狂妄!
一位脾气火爆的赤袍峰主厉声喝道,手中赤色长剑嗡鸣,剑尖直指叶玄霄,勾结异世妖魂,引动天诛血谕!此乃倾覆宗门、祸乱苍生之滔天大罪!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
他眼中除了愤怒,更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若能借此扳倒这位高高在上的圣子,其中利益……难以估量!
天诛血谕
叶玄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睥睨,天道昏聩,不识真伪,颁下谬令,便是铁证
他微微仰头,看向头顶那越压越低、雷光如龙蛇般在云层中疯狂窜动的劫云,语气平淡得如同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它要诛谁,与本尊何干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质疑天道!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简直形同魔头!
放肆!
大长老气得浑身灵力激荡,雪白长眉根根倒竖,冥顽不灵!看来你已被那妖魂彻底蛊惑,堕入魔道!
他猛地转向星辉笼罩的宗主,声音带着决绝,宗主!叶玄霄叛宗逆道,勾结异魔,引天罚降世!为保宗门基业,为安天下人心,请宗主下令,即刻启动‘万星寂灭大阵’,诛杀此獠!剥离其圣子位格,以息天怒!
请宗主下令!诛杀叶玄霄!
赤袍峰主立刻高声附和,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请宗主下令!
诛杀叛逆!
平息天怒!
……
越来越多的人齐声高呼,声浪汇聚,如同海啸,冲击着天刑台。数千道目光,带着审判、贪婪、恐惧、幸灾乐祸,死死地钉在中心那孤傲的身影上。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冰,将整个峰顶冻结。
星辉之后,那道模糊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一股更加浩瀚、更加莫测的威压缓缓弥漫开来。沉默,如同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叶玄霄却仿佛对周遭滔天的声浪和杀意置若罔闻。他甚至没有再看大长老和那些叫嚣的峰主一眼,目光依旧平静地望着头顶翻滚的劫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罡风卷起他染血的袍角,猎猎作响。那挺拔的身影,在漫天雷霆和万千杀意的映衬下,孤绝得如同立于天地尽头。
---
地球,奶茶店后狭窄的杂物间。
我蜷缩在冰冷的塑料板凳上,身体控制不住地筛糠般抖动着。廉价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映亮了我惨白如纸的脸,屏幕上显示着通话界面,听筒里传来的是冰冷而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叶玄霄!联系不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淹没了我。灵魂深处那种被毒蛇盯上的阴冷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心脏疯狂地擂动着胸膛,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尖锐的疼痛。呼吸变得无比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视线开始模糊,周围堆积的纸箱、清洁剂瓶子的轮廓扭曲晃动起来。
林晚!林晚你在里面吗
杂物间的门被拍得砰砰作响,是陈薇焦急的声音,外面来了几个穿黑西装的人,看着不像好人!点名要找你!还有那个李教授也跟来了!你快出来看看啊!
黑西装李教授
嗡——!
脑子里的弦彻底绷断了!是他们!一定是他们!那个什么天道派来的还是李教授引来的恐惧瞬间攫取了我所有的力气,连尖叫都堵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猛地从灵魂深处炸开!仿佛有什么极其恐怖、极其庞大的东西,正在强行撕裂两个世界的壁垒,朝着我所在的位置……轰然降临!
轰隆隆——!!!
并非来自现实世界的声响,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恐怖轰鸣!如同亿万颗星辰在耳边同时炸裂!整个杂物间,不,是整个空间,都剧烈地、高频地震颤起来!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濒死的滋滋声,疯狂闪烁,忽明忽灭!堆放整齐的纸箱哗啦啦倾倒下来,清洁剂瓶子滚落一地,刺鼻的气味弥漫开。
啊——!
门外传来陈薇和其他店员惊恐的尖叫,混杂着玻璃破碎和重物落地的巨响。
我的视线完全被扭曲的光影占据。在剧烈闪烁的、惨白的灯光下,在杂物间正前方的虚空之中,一道漆黑、深邃、边缘不断扭曲撕裂的裂痕,如同巨兽狰狞的伤口,毫无征兆地、硬生生地撕开了!
裂缝内部,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翻滚着混沌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沸腾的岩浆,散发出毁灭一切的气息!仅仅只是裂缝逸散出的一丝气息,就让我的灵魂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
透过那疯狂扭动的裂缝边缘,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碎片!
翻滚的、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漆黑劫云!无数道粗大如龙、带着毁灭气息的惨白雷霆在云中疯狂肆虐!还有……那黑压压的、如同蝗虫般布满整个视野、散发着冲天杀意的修士身影!刀光剑影的寒芒刺破虚空!无数道强大到令人绝望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瞬间穿透了空间裂缝,带着冰冷的审视和赤裸裸的杀意,牢牢地锁定了……蜷缩在杂物间角落、如同蝼蚁般的我!
妖魂在此!
一个充满了贪婪和狂喜的、如同金铁摩擦般刺耳的声音,裹挟着磅礴的神念,猛地从那裂缝中冲击而出,狠狠撞入我的识海!
噗——!
巨大的精神冲击下,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一口滚烫的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在冰冷的地面和倾倒的纸箱上,刺目惊心。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和冰冷。
完了……他们……来了……
---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那疯狂撕扯着空间的巨大裂痕中,异变陡生!
一道身影,无视那足以绞碎星辰的空间乱流,无视那密密麻麻如蝗虫般扑来的修士身影,无视那漫天狂舞的毁灭雷霆,以一种绝对霸道、绝对蛮横的姿态,一步踏出!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如同亿万座太古神山同时降临!整个奶茶店所在的街道,不,是整个街区,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按进了地底!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产生了诡异的凝滞。所有闪烁的灯光、破碎的玻璃碎片、飞溅的杂物、人们惊恐扭曲的表情……一切都被定格在那一瞬间!
唯有那道踏出裂缝的身影,是这片绝对死寂和凝固中唯一的动!
玄金绣龙纹的圣子袍服在狂暴的空间能量中猎猎狂舞,却纤尘不染。袍角上沾染的点点暗红血迹,此刻在死寂的背景下,显得更加刺目,如同燃烧的火焰。他身姿挺拔如撑天之柱,周身笼罩着一层近乎实质的、燃烧着暗金色火焰的狂暴灵力光焰!那光焰扭曲了空间,焚灭了靠近的一切尘埃和能量乱流,散发出焚尽八荒的恐怖高温!
叶玄霄!
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万年玄冰雕琢而成。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燃烧着熔金般的怒火,那怒火冰冷而纯粹,仿佛能冻结灵魂,又足以焚毁诸天!他的目光穿透凝固的时空,瞬间锁定了杂物间角落,那个蜷缩着、嘴角染血、生机正飞速流逝的渺小身影——林晚。
一股足以冻结万物的恐怖寒意,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片被凝滞的空间!
本尊的人——
冰冷、低沉、蕴含着无尽暴戾与绝对主宰意志的声音,如同九幽地狱刮起的寒风,清晰地响起。这声音不高,却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世界的壁垒,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进在场每一个被凝滞的修士、每一个地球人、甚至那翻滚劫云的意识深处!
——尔等也配动!
话音落下的瞬间,时间恢复了流动!
凝固的画面轰然破碎!
噗!噗!噗!噗!
最先从空间裂缝中探出、距离叶玄霄最近的几十名洪武圣宗精英弟子,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瓷器,瞬间爆裂开来!化作几十团凄艳的血雾!刺鼻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紧接着,是那些紧随其后的内门执事、普通长老!
轰!轰!轰!
他们的护身法宝如同纸糊般碎裂,强大的护体灵光连万分之一秒都未能坚持,便连同他们的肉身一起,被那无形的、纯粹由意志和威压形成的恐怖力量碾得粉碎!断肢残骸混合着法宝碎片,如同暴雨般从裂缝中倒卷回洪武圣宗的世界,噼里啪啦地砸在天刑台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那些前一秒还在叫嚣着诛杀妖魂、瓜分圣子位格的峰主长老们,脸上的贪婪和狂热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化为惊骇!
叶玄霄!你竟敢屠戮同门!
赤袍峰主目眦欲裂,发出凄厉的咆哮,手中赤色长剑爆发出冲霄剑芒,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赤色长虹,带着焚山煮海的威势,悍然穿过空间裂缝,直刺叶玄霄眉心!这一剑,蕴含了他毕生修为,是搏命的一击!
蝼蚁。
叶玄霄甚至没有正眼看他。只是极其随意地,朝着那道赤色惊虹袭来的方向,屈指一弹。
啵!
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
那道凝聚了赤袍峰主毕生修为、足以洞穿山岳的赤色剑虹,在距离叶玄霄尚有十丈之遥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壁,骤然凝固!然后,寸寸碎裂!崩解!化为最本源的灵气粒子,消散于无形!
赤袍峰主的身影在剑虹碎裂的瞬间显现出来,脸上还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极致的恐惧。下一刻,他整个身体,连同手中的赤色长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猛地向内一挤!
噗嗤——!
一团更加庞大、更加刺目的血雾在裂缝边缘炸开!连元神都未能逃逸,瞬间湮灭!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两个世界!
天刑台上,所有叫嚣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些前一秒还杀气腾腾的长老峰主们,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化为最原始的恐惧和茫然。大长老面如死灰,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星辉笼罩下的宗主身影,似乎也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
叶玄霄缓缓收回手指,仿佛只是弹走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苍蝇。他看都没看那团爆开的血雾,目光始终锁定在杂物间角落那个微弱的气息上。他抬步,脚下如同踩着无形的阶梯,一步步,踏过凝固的虚空,踏过弥漫的血腥,无视了身后裂缝中那死寂的万千修士,无视了下方街道上无数凝固的、惊恐欲绝的地球面孔,走向那狭窄、破败的杂物间。
每一步落下,虚空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周身燃烧的暗金灵力光焰,将周围凝固的尘埃、漂浮的玻璃碎片都无声地气化。那恐怖的威压,让整个世界的物理法则似乎都在扭曲、哀鸣。
他走到蜷缩在地的林晚身边,停下脚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娇小的她完全笼罩。
他微微俯身,动作带着一种与方才碾杀强敌时截然不同的……僵硬和别扭染着血迹、骨节分明的手伸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犹豫了一下,最终以一种近乎粗暴的姿态,一把将地上那个失去意识、脆弱得如同琉璃般的女孩,捞进了怀里。
动作很重,毫无温柔可言,像是在捡起一件失而复得、却差点被弄丢的物品。
废物。
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然而,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精纯到极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金色灵力,却如同温暖的泉水,小心翼翼地、源源不断地从他掌心渡入林晚冰冷的身体,护住她即将熄灭的心脉和残破的灵魂。
紧接着,他抱着林晚,转身。冰冷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寒冰利刃,穿透空间裂缝,扫过天刑台上那些噤若寒蝉、面无人色的修士,扫过那翻滚的劫云,最后落在那片朦胧的星辉之上。
滚。
只有一个字。
冰冷,漠然,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空间裂缝在他身后开始剧烈扭曲、收缩,发出刺耳的尖啸,仿佛承受不住他身上的威压,即将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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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圣宗,圣子寝殿。
这里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幽深与静谧。碎裂的寒玉莲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铺着厚厚雪绒兽皮的宽大云榻。穹顶的星图依旧流转,洒下清冷的光辉。
林晚躺在云榻之上,依旧昏迷着。她身上那件沾着奶茶店污渍和点点血迹的廉价T恤和牛仔裤早已不见,换上了一身触手生温、流光溢彩的雪蚕云锦丝裙。一层柔和而坚韧的金色光膜如同水波般笼罩着她,隔绝了外界一切气息,只留下精纯的灵气缓缓滋养着她受损的魂魄和身体。她苍白的小脸在光晕映照下,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只是眉头依旧无意识地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叶玄霄站在云榻三步之外,高大的身影在星辉下拉得很长。他背对着床榻,负手而立,玄金圣子袍服在幽暗中流淌着内敛的暗芒。寝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穹顶星图运转时发出的、细微如叹息的沙沙声。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背影僵硬得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
唔……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猫嘤咛般的呻吟,打破了寝殿的沉寂。
叶玄霄的背影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负在身后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
云榻上,林晚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抖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流转着浩瀚星穹的陌生穹顶,还有空气中弥漫的、清冽而纯粹的灵气气息——这绝不是她那个充斥着外卖味和汽车尾气的宿舍。
短暂的茫然过后,昏迷前的恐怖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回卷!血色诏书!空间裂缝!万千修士!还有……那踏着血与火降临、如同魔神般的玄金身影!
啊!
她惊叫一声,猛地想坐起来,动作却牵动了灵魂深处的隐痛,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又无力地跌了回去,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
这声闷哼,像是一根细针,刺破了寝殿内凝滞的空气。
叶玄霄终于缓缓转过身。
寝殿内光线幽暗,星图的光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深刻而冷硬的轮廓。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榻上惊魂未定、脸色依旧苍白的女孩,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醒了
声音低沉,带着惯有的冰冷,听不出喜怒。
林晚对上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恐惧再次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裹紧了身上那件明显不属于自己的、价值连城的丝裙,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后怕,抖得不成样子:
我……这是哪里那些人……那些修士……他们……
洪武圣宗。本尊寝殿。
叶玄霄打断她,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至于那些聒噪的蝼蚁,
他微微顿了一下,薄唇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却冷冽如刀锋的弧度,本尊替你清理了。
清理了
林晚瞳孔猛地一缩。她清晰地记得空间裂缝前爆开的那些血雾!那不是一个两个!是几十个!甚至更多!他说的清理……就是这个意思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
天……天道呢那个血字……
她想起那冰冷刺骨的毁灭意志,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它说……要诛杀异世之魂……是我……它还会……
天道
叶玄霄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与狂傲,如同神祇在嘲笑凡人的无知,它算什么东西
他向前踏了一步,逼近云榻,周身那股无形的威压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幽深的星辉落在他眼中,反射出冰冷而笃定的光芒。
有本尊在,它动不了你。
这句话,他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仿佛在陈述一个比星辰运转还要恒定的真理。
寝殿内再次陷入沉默。林晚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却冰冷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睥睨一切的狂傲光芒。恐惧还在,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细微的暖流,悄然在冰冷的绝望中滋生。是他……把她从必死的绝境中捞了回来。虽然他的态度恶劣得让人牙痒痒。
那……那我的身体……
她忽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声音带着一丝窘迫和急切,就是……你那边……我的身体怎么样了没……没乱来吧
她可没忘记这家伙上次捏碎手机、差点被奶茶呛死的丰功伟绩。
提到身体,叶玄霄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嫌弃和忍耐的表情。他移开目光,似乎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声音更加冷硬:
死不了。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你该谢天谢地的口吻,至少……比某些人强,没在宗门大典上把祭天玉柱当萝卜掰了。
林晚的脸颊瞬间爆红!像被架在火上烤!丢人丢到异世界了!她羞愤地拉起柔软的丝被,猛地盖住自己的头,把自己缩成一团,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懊恼:
叶玄霄!你闭嘴!不许再提那个!
被子里,林晚把自己蜷缩得更紧,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完了完了,社死现场被正主抓包,还是在这种……这种场合下被他用那种嫌弃的语气说出来,简直比被天道追杀还让人无地自容!
丝被隔绝了视线,但感官却更加敏锐。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穿透了柔软的织物,落在她身上,仿佛在无声地嘲笑她的鸵鸟行为。寝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擂鼓般咚咚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息,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似乎消散了一些。
起来。
叶玄霄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像鞭子一样抽散了林晚的羞愤情绪。
林晚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露出一双警惕又带着点委屈的眼睛。只见叶玄霄依旧站在原处,只是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玉碗。碗体晶莹剔透,内里盛满了半碗粘稠的、散发着氤氲寒气的乳白色液体。液体表面,点点细碎的、如同冰晶般的银色光点沉浮不定,散发出极其纯粹、极其诱人的生命气息,光是闻到一丝逸散的气息,就让林晚灵魂深处的刺痛和疲惫感缓和了一丝。
喝了。
叶玄霄面无表情地将玉碗递到她面前,动作生硬,像是在递一件任务物品。
这……这是什么
林晚看着那碗冒着寒气、卖相奇特的液体,上次被奶茶支配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抗拒。这家伙该不会还在记仇,弄碗什么奇怪的东西报复她吧
叶玄霄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显然对她这种不识好歹的抗拒感到不悦。他耐着性子,声音冷得像掉冰渣:‘千年玉髓’,掺了‘星辉草露’。
他顿了顿,似乎在衡量措辞,最终用一种极其嫌弃、仿佛在科普三岁小孩的语气补充道,固魂,养脉,对你这种弱不禁风、魂魄不稳的废物……有点用处。
千年玉髓星辉草露听起来就很贵的样子……林晚心里嘀咕,但废物两个字还是精准地刺了她一下。她看着叶玄霄那张写满爱喝不喝的冷脸,又感受了一下自己依旧虚弱无力的身体和隐隐作痛的灵魂,最终求生欲战胜了怀疑和一点点自尊心。
她挣扎着坐起身,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触手温润、却散发着寒意的玉碗。入手冰凉刺骨,让她打了个哆嗦。她试探着凑近碗边,一股清冽至极、带着淡淡草木甜香的寒气扑面而来,瞬间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视死如归般地喝了一小口。
想象中的古怪味道并没有出现。那乳白色的液体入口即化,如同一道清冽甘甜、却又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冰泉,瞬间滑入喉咙。一股难以形容的舒适暖流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如同干涸龟裂的大地迎来了久违的甘霖!灵魂深处那如同蛛网般蔓延的刺痛和滞涩感,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竟奇迹般地快速消融、抚平!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充盈感弥漫开来。
唔……
林晚忍不住舒服地轻哼了一声,捧着玉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温润的玉髓带着星辉草露的微甜,仿佛琼浆玉液,每一口都让她感觉身体和灵魂被洗涤、被滋养。
叶玄霄看着她那副如同偷腥小猫般餍足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他迅速移开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冰冷,转身走向寝殿另一侧巨大的雕花窗棂,负手望向窗外那亘古流转的浩瀚星穹。
寝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林晚小口啜饮玉髓的细微声响。气氛似乎……不再像刚才那样剑拔弩张、冰冷刺骨了。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平静,伴随着玉髓的暖流,悄然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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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同指间沙,在洪武圣宗这方隔绝尘嚣的天地里悄然流逝。转眼间,距离那场震动整个无始大陆的天刑台之变,已过去月余。
圣子寝殿深处,一间原本空置、如今被临时开辟出来的静室,格局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没有蒲团,没有香炉,没有悬挂道蕴真解的玉璧。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造型奇特的金属长桌,几张高脚圆凳,以及靠墙摆放的一排排……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刻满了玄奥符文的……机器
静室中央,林晚正全神贯注地操作着。她穿着一身利落的青色短打劲装(据说是圣宗外门弟子的常服,被她强行改短了袖子和裤腿),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利落的丸子头,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面前的长桌上,摊开放着一本厚厚的、用某种不知名兽皮鞣制的古册,上面是密密麻麻、如同鬼画符般的异界文字和图案。古册旁边,却放着一台银灰色的、流线型设计的便携式全息投影仪——这玩意儿,是她费尽口舌,才让叶玄霄手下一位精通炼器、对外界奇技淫巧颇感兴趣的墨长老,耗费了无数珍稀材料(主要是为了刻画稳定符文和能量转化核心),按照她提供的图纸和核心芯片(地球带来的唯一火种)仿制出来的。
此刻,投影仪正投射出一幅复杂的、不断旋转变化的三维立体结构图,赫然是古册上某种聚灵阵法的解析模型!旁边悬浮着几个小光屏,跳动着林晚用简体中文标注的计算数据和优化方案。
墨长老,您看这里,
林晚指着投影中一个能量节点交汇处,语速飞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古阵图标注的灵力导引符文回路是‘七旋回龙纹’,能量损耗率高达18%,而且对灵石的纯净度要求苛刻。如果我们改用我设计的这个‘蜂巢叠进式符文结构’,配合能量缓冲层……
她手指在虚拟光屏上快速划动,调出新的结构图,您看模拟数据,损耗直接降到5%以下!对灵石的兼容性提升三倍!同样的下品灵石,效率提升至少35%!
站在长桌对面,穿着一身沾着油污和金属碎屑、毫无仙风道骨可言的道袍,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的墨长老,此刻正伸长了脖子,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旋转的投影模型和跳动的数据,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这……这……
墨长老激动得胡子都在抖,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想去触碰那虚幻的光影,又怕碰坏了似的缩了回来,妙!妙啊!简直是神来之笔!这‘蜂巢’……这‘叠进’……精妙绝伦!匪夷所思!林姑娘,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看向林晚的眼神,充满了狂热和崇拜,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哪里还有半分当初对这异世妖魂的疑虑。
林晚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擦了把额角的汗:没啥没啥,就是……嗯,一点小小的结构优化,我们那边的……嗯,‘基础学科’应用。
她含糊地带过地球科学体系。目光扫过光屏上那个核心的能量缓冲层设计,灵感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等等!墨长老!
她猛地一拍桌子,眼睛亮得惊人,如果把这个缓冲层的符文材料,换成上次我们实验过的‘冰魄云晶’粉末和‘火浣金丝’的混合编织基板呢利用它们的冷热相激特性,瞬间产生的微元灵力湍流,是不是能进一步压缩缓冲时间,提升瞬时能量输出功率用在攻击性法宝的核心驱动上……
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在光屏上勾勒新的草图,虚拟的符文线条如同活了过来般交织变幻。
墨长老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他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嘴里反复咀嚼着冰火相激…微元湍流…瞬时功率…,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神了!神了!老夫怎么没想到!哈哈哈!妙!太妙了!林姑娘,你真是老夫的福星!不!是圣宗……不!是整个炼器界的……
墨长老激动得语无伦次,手舞足蹈,差点把旁边一个正在测试的小型聚灵装置模型给打翻。
就在这时,静室厚重的大门被无声地推开。
叶玄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是一身玄金圣子袍,身姿挺拔,只是周身那股迫人的威压似乎收敛了许多。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静室内热火朝天、毫无修士风范可言的景象:林晚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墨长老像个老疯子一样手舞足蹈,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零件、灵石碎块、还有散发着食物香气的……油纸包
他的目光扫过林晚那身被她改得不伦不类的短打劲装,扫过她鼻尖上沾着的一点不知是机油还是墨水的污渍,最后落在她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神采飞扬的脸颊上。
他薄唇微抿,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那深邃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情绪。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和审视,似乎多了一点……难以名状的……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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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子寝殿的露台,如同悬于九天之上。脚下是翻涌的云海,头顶是触手可及的浩瀚星河。夜风带着清冽的寒意,吹拂着林晚额前的碎发。她坐在一张冰凉的玉石矮凳上,双手捧着一个……青玉雕琢的杯子杯子里盛满了乳白色的、散发着清甜奶香和淡淡茶味的液体,上面还漂浮着几颗圆润的、半透明的珍珠——那是用某种灵果胶质混合了蜂蜜炼制的替代品。
这是她的试验品一号——修真界本土化奶茶。奶源是云霞兽的初乳(极其珍稀,被叶玄霄批了条子才弄到一点),茶底是低阶灵茶雾里青,甜味来自蜂王晶蜜,珍珠是玉琼果胶。成本高得离谱,味道……嗯,还在调试阶段,奶味太浓,灵茶的涩感没压住,珍珠也有点硬。
她小口啜饮着,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对味道不太满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露台另一端。
叶玄霄背对着她,负手立于云海边缘。玄金的袍服在星辉下流淌着暗沉的光泽,身姿孤峭挺拔,仿佛要融入那片亘古的星空。夜风卷起他几缕墨色的发丝,拂过线条冷硬的下颌。他沉默地望着远方翻滚的云海和璀璨的星河,侧脸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也格外……疏离。
寝殿内那点因为炼器和奶茶试验带来的短暂喧闹和烟火气,仿佛被这浩瀚的星空和冰冷的夜风吹散了,只剩下无边的寂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感。
林晚捧着温热的玉杯,指尖传来暖意,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这一个月,她像一颗被强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搅乱了洪武圣宗的一池水。墨长老成了她的狂热技术粉,几个被新奇炼器思路和奶茶收买的年轻弟子也成了她的跟班。她似乎找到了在这个陌生世界的立足点和价值感。
但叶玄霄……
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圣子。他默许了她的存在,甚至在她需要某些珍稀材料时,会冷着脸批下条子。他替她挡住了外界一切可能的窥探和残余的非议(天刑台的血腥威慑力足够持久)。但他始终像一座沉默的冰山,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除了必要的命令(不许乱跑、把这个喝了)和偶尔的毒舌(废物、蠢),他几乎从不主动与她交流。更多的时候,他就这样独自一人,站在高处,望着这片属于他的、却也冰冷孤寂的天地。
林晚低下头,看着杯中倒映的细碎星光。她想起了地球,想起了喧嚣的大学城,想起了便宜的珍珠奶茶,想起了咋咋呼呼的陈薇,想起了总是神神叨叨的李教授……那些平凡却鲜活的记忆,此刻隔着遥远的时空,变得有些模糊,又带着一丝酸涩的温暖。
想家了
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寂静的露台上响起。
林晚吓了一跳,手一抖,杯中的奶茶差点洒出来。她猛地抬头,发现叶玄霄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正隔着几步的距离,平静地落在她身上。星光落在他眼中,却映不出丝毫暖意。
啊没……没有!
林晚下意识地否认,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杯壁,就是……觉得这里的星星,比我们那边……亮好多。
她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叶玄霄没有拆穿她拙劣的掩饰。他沉默着,目光扫过她手中那杯还在冒着热气的、不伦不类的灵饮,又落回她微微低垂、显得有些落寞的侧脸上。露台上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夜风的呜咽。
过了许久,久到林晚以为对话已经结束,准备找个借口溜回房间时,叶玄霄那冰冷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之事的平淡:
天道血谕的锁定……并未消失。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硬!指尖的暖意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玉质触感。她猛地抬头看向叶玄霄,眼中充满了惊愕和尚未散去的恐惧。
叶玄霄的目光依旧平静,仿佛在谈论天气:它只是被本尊暂时压制、隔绝于此界之外。
他微微抬起下颌,望向那无尽深邃的星空,眼神锐利如刀,规则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它终会卷土重来,以更猛烈之势。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林晚瞬间变得苍白的小脸上,声音低沉而清晰:
你,无法在此久留。
无法久留……
这四个字,像四块冰冷的巨石,狠狠砸在林晚的心上。刚刚滋生出的一点归属感和对未来的模糊期许,瞬间被砸得粉碎。露台上温暖的星光,似乎也一下子变得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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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圣宗深处,禁地核心。
这里并非想象中布满杀阵的绝地,反而像一片被遗忘的、凝固的时空废墟。巨大的、布满岁月蚀痕的断壁残垣无声矗立,其上雕刻着早已无法辨识的古老图腾。地面是碎裂的巨大石板,缝隙中顽强地生长着一些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奇异苔藓。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弥漫着亘古的荒凉与死寂。穹顶极高,却并非星空,而是一片混沌扭曲、如同凝固旋涡般的暗沉天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此地,是圣宗掌握的一处极其古老、也极其危险的残缺空间节点,据说是上古大战时撕裂的界域伤痕。
此刻,这片死寂的废墟中心,却亮起了不同寻常的光芒。
一座由无数玄奥符文构成的巨大银色光阵,正悬浮在离地三尺的虚空中缓缓旋转。光阵结构极其繁复,核心处镶嵌着七颗拳头大小、颜色各异、散发出磅礴空间能量的晶石(虚空神晶),构成了一个稳定而深邃的空间漩涡雏形。光阵周围,悬浮着数十面刻满古老符文的阵旗,旗面无风自动,引导着光阵散发出的能量流,形成一层层空间涟漪。墨长老正带着几名核心弟子,神情紧张而专注地操控着阵旗,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口中念念有词,不断调整着能量输出。
叶玄霄站在光阵正前方。他换上了一身更为利落的玄色劲装,外罩一件暗金色的软甲,勾勒出挺拔劲瘦的身形。长发用一根墨玉簪束起,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负手而立,目光沉静如渊,紧紧盯着光阵核心那不断旋转、渐渐趋于稳定的银色漩涡。周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却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蓄势待发。
林晚站在他身侧几步远的地方。她穿着叶玄霄给她准备的、一件同样刻满了微缩防御符文的月白色法衣,显得纤尘不染。小脸绷得紧紧的,嘴唇抿得发白,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眼前那散发着恐怖空间波动的光阵,感受着那仿佛能撕裂灵魂的牵引力,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这就是……回家的路还是通往未知深渊的入口
圣子殿下,空间坐标已锁定,通道初步稳定!但……
墨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传来,他猛地指向光阵核心漩涡上方那片混沌扭曲的暗沉天幕,天幕异动!规则反噬……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轰隆——!!!
那片凝固混沌的暗沉天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骤然剧烈地沸腾起来!无数道粗大如龙、呈现诡异暗红色的恐怖雷霆,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天幕!它们并非寻常闪电,而是由纯粹的毁灭规则凝聚而成!带着湮灭一切异常的冰冷意志,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朝着下方散发着异界气息的空间光阵和林晚,疯狂地劈落下来!
整个废墟禁地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毁灭的血色!恐怖的天威压得墨长老等人几乎窒息,操控阵旗的手都开始不稳!
启动‘玄龟御界’!
叶玄霄眼神一厉,暴喝出声!
嗡!
光阵外围,数十面阵旗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土黄色光芒!一面巨大的、由无数六边形能量甲片构成的玄龟虚影骤然浮现,龟甲厚重如山岳,散发出坚不可摧的磅礴气息,将整个光阵和林晚牢牢护在下方!
轰!轰!轰!轰!
无数道血色劫雷狠狠劈在玄龟虚影之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刺目的雷光与厚重的土黄光芒激烈碰撞、湮灭!每一次撞击,都让玄龟虚影剧烈震颤,光芒黯淡一分!操控阵旗的几名核心弟子脸色煞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墨长老须发狂舞,拼命输出灵力维持!
通道稳定度在下降!规则压制太强!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
墨长老嘶声吼道,声音带着绝望。
就在这时,叶玄霄动了!
他没有看头顶那灭世般的血色雷海,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光阵核心那开始变得不稳定的银色漩涡。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右手并指如剑,指尖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暗金色光芒!那光芒并非灵力,而是高度凝聚、蕴含着斩灭规则意志的恐怖剑意!
开——!
一声断喝,如同龙吟九天,撕裂雷音!
他并指朝着光阵核心那扭曲不稳的漩涡,悍然一划!
嗤啦——!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开时空的暗金剑芒,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狠狠斩入漩涡中心!
嗡——!
原本剧烈波动的银色漩涡,被这道蕴含着无上剑意的力量强行贯入、镇压、梳理!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通道的稳定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一条深邃、笔直、散发着稳定空间波动的银色通道,在漩涡中心清晰地显现出来!通道的尽头,隐隐透出熟悉的、属于地球的都市光影和喧嚣!
成了!
走!
叶玄霄头也不回,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斩钉截铁地砸向林晚!
林晚看着那条在血色雷霆海洋中硬生生开辟出的银色通道,看着通道尽头那抹魂牵梦绕的、属于家的光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猛地看向叶玄霄依旧挺拔、却独自面对漫天血雷的背影,眼眶瞬间红了!
没有犹豫的时间!
她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银光璀璨的通道入口,猛地冲了过去!
就在她的身体即将触碰到通道入口的瞬间——
异变再生!
嗡!
光阵上方那片被血色劫雷疯狂轰击的混沌天幕,骤然裂开一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漆黑缝隙!一股更加恐怖、更加纯粹、仿佛是整个天地意志凝聚而成的冰冷威压,如同无形的亿万钧巨山,轰然降临!
一只完全由规则锁链构成的、巨大无比的惨白色巨手,从那漆黑缝隙中缓缓探出!这只巨手无视了玄龟虚影的防御,五指张开,带着抹杀一切的绝对意志,并非抓向通道,而是……直直抓向刚刚跃起、身在半空的林晚!速度看似缓慢,却封锁了她所有闪避的空间!这是天道的终极抹杀!是规则层面的锁定!
小心——!
墨长老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吼!
林晚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本源的恐怖吸力传来,身体瞬间僵硬,连思维都被冻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惨白的规则巨手,带着毁灭一切的阴影,朝自己当头抓下!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找死!
一声冰冷到极致、蕴含着焚尽诸天之怒的暴喝,如同九幽惊雷,在血色雷海中炸响!
叶玄霄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林晚与那规则巨手之间!他背对着林晚,面对着那遮天蔽日、代表天道意志的巨手,玄色劲装猎猎狂舞!
他周身,那一直内敛到极致的恐怖气息,如同压抑了万载的火山,轰然爆发!暗金色的灵力光焰不再是燃烧,而是如同沸腾的怒海狂涛,冲天而起!一股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无上剑意,从他身上喷薄而出,直冲霄汉!竟将那漫天血雷都短暂地逼退了一瞬!
他右手并指,指尖那凝聚的暗金剑芒,此刻璀璨得如同握着一轮微缩的太阳!面对那抓下的规则巨手,他没有任何闪避,而是悍然一剑,逆斩而上!
破——!!!
暗金色的剑芒,与那惨白色的规则巨手,在银色通道入口前不足三尺之地,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种……仿佛两个世界、两种最根本规则在激烈摩擦、湮灭、崩解的……令人牙酸的、灵魂层面的尖锐嘶鸣!
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将血色雷霆、银色通道、断壁残垣……全部淹没!
林晚只觉得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推在她的后背,将她狠狠送入了那光芒万丈的银色通道之中!在意识被通道空间之力拉扯模糊的最后一瞬,她拼命回头,只看到一片淹没一切的、毁灭性的光之海洋,以及那光海中心,一个模糊却无比挺拔、如同孤峰般逆斩天穹的玄色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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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如同沉入深海,又被汹涌的浪涛狠狠抛上海岸。
刺耳的汽车鸣笛声、人群的喧哗、远处店铺音响里震耳欲聋的流行歌曲……无数熟悉的、属于都市的嘈杂噪音,如同潮水般瞬间涌入耳朵,冲击着林晚昏沉的意识。
她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熟悉街道!空气里弥漫着汽车尾气、食物香气和灰尘混合的味道。她正跌坐在冰冷坚硬的人行道上,周围有几个路人投来好奇或诧异的目光。
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林晚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沾了些灰尘、却完好无损的普通T恤和牛仔裤——那身月白法衣消失了。她又猛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温热的触感。灵魂深处那隐隐的刺痛感,也荡然无存。
她真的回到了地球!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一阵发软。就在这时,一只熟悉的手伸到了她面前。
晚晚!我的天!你跑哪儿去了怎么坐地上了没事吧
陈薇那张写满担忧的圆脸凑了过来,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嘴里连珠炮似的发问,打你电话关机!发信息不回!急死我了!还以为你被那个神叨叨的李教授抓去切片研究了呢!
李教授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狂喜瞬间被冰冷的警觉取代。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目光锐利地扫过街角、店铺橱窗、停靠的车辆……没有看到那个穿着灰色夹克、戴着金丝眼镜的身影。但她不敢有丝毫放松。
我……我没事,
林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反手抓住陈薇的胳膊,借力站稳,急切地问道,薇姐,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找我比如……穿黑西装的或者……李教授
黑西装没有啊。
陈薇一脸茫然,随即又想起什么,哦!李教授倒是来过店里一次,问你去哪了,我说不知道,他就嘀嘀咕咕什么‘能量波动消失了’、‘相位回归正常’……奇奇怪怪的,然后摇摇头就走了。我看他好像挺失望的
失望能量波动消失
林晚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难道……随着她的回归,两个世界的异常联系真的被彻底切断了连李教授那种玄学雷达都探测不到了
晚晚,你到底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陈薇担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生病了还是……遇到什么事了
看着陈薇关切的眼神,林晚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那些光怪陆离的经历——圣子、修真界、灵魂交换、天道抹杀、踏着血与火的身影……这一切,如何说得出口说出来,又有谁会信
没……没什么,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掩饰住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就是……做了个很长、很可怕的噩梦。现在……梦醒了。
她轻轻地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天空。那里只有灰蒙蒙的城市雾霾,没有翻滚的血色劫云,没有撕裂天幕的规则巨手,也没有……那个逆天而行的身影。
没事就好!走走走,回店里!姐请你喝新出的芝芝莓莓压压惊!
陈薇大大咧咧地揽住她的肩膀,不由分说地把她往奶茶店的方向带。
回到熟悉的蜜雪冰城,看着熟悉的操作台、嗡嗡作响的制冰机、排队的学生……林晚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她换上了工作围裙,动作有些生疏地操作着机器,为陈薇做那杯压惊的芝芝莓莓。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和塑料,鼻尖嗅到熟悉的香精甜味,一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才慢慢回归。
她回来了。真的回来了。那个光怪陆离、充满杀戮和神魔的世界,仿佛真的成了一场遥不可及的噩梦。
日子似乎重新回到了正轨。上课、打工、应付期末考,和陈薇插科打诨。李教授没再出现,也没有任何黑西装找上门。那场惊心动魄的噩梦,似乎真的随着空间通道的关闭,被彻底封存在了记忆深处。
直到一个月后。
大学城步行街的尽头,新开了一家奶茶店。装修风格极其……诡异门脸是古朴厚重的深色原木,雕刻着繁复而玄奥的纹路,不像奶茶店,倒像某个隐世宗派的入口。招牌是某种散发着温润光泽的墨玉,上面刻着三个龙飞凤舞、气势磅礴的大字——【问道·茶】。
店门口排起了长龙,火爆程度远超旁边的网红店。吸引人的不仅是那奇特的装修,更是店里飘出的、一种奇异的甜香。那香气清冽悠远,带着淡淡的草木芬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神宁静的韵味,勾得人馋虫大动。
林晚和陈薇被这阵仗吸引,也好奇地排在了队伍后面。
搞什么啊装修得跟拍仙侠剧似的。陈薇踮着脚张望,闻着倒是挺香,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噫晚晚你看!收银台那个男的!
林晚顺着陈薇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收银台后,站着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男人。那长衫质地非凡,似丝非丝,流淌着淡淡的云纹光泽。男人身姿挺拔如松,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侧脸线条如同精心雕琢的玉石,冷峻而完美。他正动作有些生疏、甚至带着点不耐烦地操作着收银机,修长的手指按在塑料按键上,眉头微蹙,仿佛那机器是什么难以驯服的洪荒异兽。
一个穿着JK制服的小女生红着脸,递过一张百元大钞,声音甜得发腻:小哥哥……能……能加个微信吗
男人(叶玄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冰冷的目光扫过钞票,又扫过那女生,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清晰而冷漠:
灵石。
小女生:……啊
叶玄霄眉头皱得更紧,似乎觉得对方愚不可及,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倨傲:本店,概收灵石。下品灵石一杯,概不赊欠。
小女生:
排队的众人:
陈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噗!这老板cosplay入戏太深了吧还灵石中二病晚期
林晚却像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她死死地盯着收银台后那个穿着月白长衫、一脸尔等凡人冷漠表情的男人,眼睛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脑子里一片空白!
叶玄霄!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能来到这里!
就在这时,似乎感应到了她那过于炽热的目光,收银台后的叶玄霄,缓缓地、极其冷淡地抬起了眼眸。
隔着排队的人群,隔着喧嚣的街道,隔着两个世界曾经遥不可及的距离。
他的目光,如同穿越了万古星河,精准地、毫无偏差地,落在了林晚那张写满了震惊、呆滞、如同见了鬼的脸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