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还没有通自来水,洗脸洗澡都需要烧水。
看着她颐指气使的样子,我很想说不,可最后却只能乖乖妥协。
原因无他。
她手上拿着我下周的生活费。
我知道我要是不听她的话,她真有可能把我的生活费给吞了。
“好。”
我咬着牙应了下来。
烧好开水后,倒进了桶里,并且兑了冷水后试了一下温度。
当我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宋晓雅手上拿着一件纱织睡衣和毛巾。
“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跟我说谢谢。
“不客气。”
我的回答也让她愣了一下。
见我站在那里没动,她的温柔没能持续多久。
“怎么,想偷看你姐我洗澡?”
“我没有。”
我红着脸回到了卧室,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宋晓雅刚才那句话一直萦绕在我耳边。
偷看她洗澡?
我们家的浴室跟我睡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胡叔为了宋晓雅母女新建的。
女人嘛,对于洗澡这种事情还是比较重视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哪怕隔着厚重的水泥墙,我仿佛都能听到那淅沥沥哗啦啦的水声……
我的心更加躁动了。
然而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实施的时候,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我连忙朝胡叔和小妈的房间看去,门关着开着灯,能听到里面电视的声音。
那刚才的黑影是谁?
我再也坐不住,起身后透过窗缝朝着黑影闪过的方向看去。
果然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踩在院墙上。
浴室房顶就盖了两层石棉瓦,中间会有很大的缝隙。
很显然,那家伙是想偷窥宋晓雅洗澡。
这种事情在农村其实屡见不鲜,特别是寡妇门前。
我之前吃百家饭的时候不知道见过多少。
但我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打我家女眷的主意。
这完全是不把胡叔跟我放在眼里!
怒不可遏的抄起扁担,悄悄的朝着那人走去。
他看得很入神,满脸淫荡,一只手趴着墙,另一只手则隐没在黑暗中。
看到这一幕,我更是火冒三丈。
扬起扁担便朝着他的后背砸去。
或许是我用力太大,那人只是闷哼一声便重重栽倒下来。
“噗通”
我连忙后退好几米才没有被旱厕的粪水波及。
粪坑的污水溅起半人高,褐色的粪泡咕嘟咕嘟往上冒,混着未消化的菜叶、秸秆,还有几只绿豆蝇嗡鸣着盘旋而起。
我这才发现那人竟然是叶天磊!
此刻的他就像是被裹了层浆糊,鼻腔被粪便的恶臭猛地塞满,喉咙里一阵翻涌。
他想站起来,却发现粪坑底部全是软烂的淤泥,双脚陷进去半尺深,越挣扎越往下沉。
“救命~咕噜鼓励~救~啊!”
他挥舞着手臂,粪水灌进嘴里。
胡叔和小妈听到动静,连忙穿上衣服走了出来。
当看到在旱厕里扑棱着的叶天磊时,胡叔忙从我手上夺过扁担跑到旱厕边。
几分钟的折腾,叶天磊总算是从旱厕里面爬了起来。
不知道喝了多少粪水的他瘫坐在地上不断干呕着。
白色背心早已经变成了褐黑色,裤腿上挂着几根草屑和几段蛔虫似的东西。
叶天磊伸手抹了把脸,指甲缝里全是粪泥,头发黏成一绺一绺,还滴着黄褐色的液体。
刺鼻的味道不断冲击着我的眼前。
看着叶天磊无比狼狈恶心的模样,我简直爽翻了。
然而胡叔脸上多了一丝愁容。
特别是看到许芷柔拿起扁担还要教训叶天磊时,胡叔连忙阻止。
许芷柔争不过,拿出手机就要报警。
胡叔用井水给叶天磊冲洗身子后跑回房间给他拿了一床旧毯子盖上。
“要不还是算了吧,乡里乡亲的,没必要报警,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许芷柔见胡叔竟然不想报警,瞪大着美眸很是愤怒。
“你是不是男人啊,合着晓雅不是你的亲闺女,被人看了就看了是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不给这小子一点教训,你信不信他以后敢爬老娘墙头?这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爸,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叶天磊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咱们这次算了,以后说不定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
我连忙上前力挺许芷柔。
许芷柔看了我一眼,或许没有想到我竟然会站在她这边。
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达成统“一”战线。
在我们三人的坚持下,胡叔最终还是报了警。
人赃并获之下哪怕叶天磊的父亲叶德发也包庇不了,在镇上派出所做完笔录,许芷柔竟然破天荒的带我去下了一顿馆子。
虽然吃的是抄手,但却给我点了足足两大碗。
就在我大快朵颐的时候,胡叔却是满脸愁容,坐在一边长吁短叹。
“咱们不应该这么闹的,农村的事情很多时候不是报警就能解决的。”
“那你想怎么样?当做没发生?”
许芷柔看胡叔那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眼神中满是嫌弃。
“唉……”胡叔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吃过饭,他塞给我两百块钱让我去镇上超市买两箱牛奶。
我还以为他是要买给宋晓雅压惊的,倒也没有拒绝。
于是我拎着两箱走了足足一个多小时的路才回到家里,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胡叔又拉着我,说让我跟他去叶天磊家里道歉。
我懵逼了!
合着我提了这么久的牛奶竟然是拿去给叶家道歉的礼物啊!
苍天啊,大地啊。
这世道是怎么的了啊!
被偷窥的要给偷窥的赔罪?
这还有天理吗?
还有法律吗?
我把牛奶往桌上一放,手臂甩开了胡叔的胳膊,拧着脖子咬着牙道:“要去你去,警察同志都还表扬我是罪恶克星,我又没有做错!”
“不凡,你不懂的,很多事情不是单纯的对错,没那么简单的。你也听到了,天磊那孩子被你打得缝了十几针,他爸又是村主任,得罪了他,以后很麻烦的。”
胡叔不敢看我的眼睛,窝囊的带着一丝颤音。
“村主任又怎样?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们家绝不道歉,你也不准去!”
说着我便拆开了牛奶箱外包装,自顾自拆开一盒喝了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事情,我自认为我已经长大了。
我不想像胡叔那般窝囊,也不要在活在他那套理论里面。
他就是在给自己的懦弱无能找借口。
“不凡,你听叔的话好不好。”
“不好,以前叶天磊欺负我,你让我道歉,我忍了。但现在我不想让别人骑在我们家拉屎。人争一口气,树争一张皮,横竖一条命,你再怕什么?”
我咬着牙瞪着胡叔。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