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捂着肚子装病:老公,我急性肠胃炎,监考你去吧。
我替她走进英语听力考场,却因拒绝日语监考得罪了领导。
教导主任当众嘲讽:耳朵聋还当老师
妻子却在朋友圈晒出和男闺蜜的雪山合影。
我笑着把刀抵在她后背:肠胃炎去零下二十度的地方疗养
男闺蜜举着手机要报警时,我按下干扰器切断信号。
广播里传来我们婚礼的录音:无论疾病健康……
嘘——我竖起染血的手指,听力考试开始了。
周晓芸蜷在沙发上,薄薄的空调被一直拉到下巴,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细密的汗珠粘在额发上。她吸着气,声音又细又弱,带着点可怜的颤音:老公…嘶…不行了,疼得厉害,一阵一阵绞着来…怕是昨晚吃坏东西了,急性肠胃炎…
我正把刚熬好的小米粥吹凉,闻言手一顿,温热的蒸汽扑在脸上。她今天上午有场重要的英语听力考试监考任务——不是站在教室里盯着学生,而是坐在广播室,戴着耳机,负责监听全校几十个考场播放的听力内容是否清晰、音量是否均衡、有没有卡顿或杂音,责任不小。
真去不了我把粥碗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手指下意识想去碰碰她汗湿的额头,又停在半空。
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指尖冰凉,带着虚弱的力道,眉头拧得更紧,几乎带了哭腔:真的不行…一动就…老公,你替我去吧求你了…我实在撑不住…
她的眼神湿漉漉的,满是恳求和痛楚。我的心像被那冰凉的指尖攥了一下,又酸又软。我向来拿她这副样子没办法。
好,我去。我抽了张纸巾,想替她擦擦额角的汗,你好好躺着,粥趁热喝点。药箱里有肠胃药,吃了没
她避开我的手,把脸更深地埋进被子里,含混地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吃了…就想躺着…
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我心底那点犹豫被彻底压了下去。前几天日语教研组的组长王主任也找过我,想让我负责日语考场的监听。我几乎是立刻拒绝了。我的耳鸣这段时间越发严重,像有无数只细小的蝉在耳道深处昼夜不停地嘶鸣,尤其怕尖锐的、重复的电子音。戴着监听耳机,集中精神去捕捉那些可能只有零点几秒的异常,对我来说简直是酷刑。王主任当时脸色就不太好,大概觉得我不给他面子。
现在,为了晓芸,这英语考场的监听,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了。我替她掖好被角,拿起她放在玄关柜上的监考证: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实在不舒服就打电话。
门关上的一瞬间,透过逐渐闭合的门缝,我看到她似乎微微抬了下头,但没看清表情。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一片寂静里,只有我耳朵里那永无止境的嗡鸣,格外清晰。
推开学校广播室厚重的隔音门,里面已经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混合着电子设备发热和灰尘的味道。巨大的操作台前坐着英语教研组的张老师,她看见我,明显愣了一下。
陈老师她推了推眼镜,眼神里全是意外,怎么是你周老师呢
我把晓芸的监考证放在台面上,解释道:周老师突发急性肠胃炎,实在来不了,我替她。
哦…这样啊。张老师点点头,但眼神里的疑惑并未完全散去,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我放在桌上的监考证,又看看我,没再多问,只是指着旁边一副崭新的监听耳机,行吧,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位吧,陈老师。戴上这个,待会儿开始播放后,注意听各考场反馈的实时声音流,主要抓杂音、卡顿、音量突然变化这些异常点,发现问题立刻按对应考场编号的按钮标记,同时记录时间点和问题描述…
她语速很快,交代着繁琐的监听流程。我拿起那副沉重的监听耳机,冰凉的耳罩贴上来,隔绝了部分外界声音,但同时也让耳道深处那顽固的蝉鸣声,仿佛被关进了一个更狭小的空间,更加鼓噪喧嚣起来。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张老师的话上,手指微微发凉。
对了,张老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边调试着设备,一边状似随意地补充道,刚才在走廊碰见王主任,他问我今天日语监听的安排,我说是你负责英语这边。他脸色…啧,看着可不太好。
我的心往下一沉。王主任那张永远带着点刻薄笑意的脸浮现在眼前。拒绝他日语监听的请求时,他那句拖着长腔的陈老师工作忙,理解,理解犹在耳边,那笑容下的冷意,我再清楚不过。这下,我拒绝了日语,转头却出现在英语的监听岗位上,在他眼里,无异于赤裸裸的打脸和挑衅。
知道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手指却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张老师没再说什么,只是递给我一份厚厚的考场分布图和监听记录表,转身专注地开始启动系统。
各考场注意,英语听力考试即将开始,请监考老师确认设备状态…张老师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传遍全校。
我戴好耳机,按下监听键。瞬间,几十个不同考场的声音流如同细密的电流,猛地灌入耳中!学生们翻动试卷的沙沙声、轻微的咳嗽声、桌椅的吱呀声…无数细碎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模糊的背景噪音。在这片噪音之上,是清晰度不一的英语听力录音,从各个考场的喇叭里传出,再通过麦克风反馈回来。
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像在湍急浑浊的河流里捕捉细微的闪光。一个考场的声音似乎有些飘忽不定我立刻按下对应的07号键,在记录表上飞快写下07场,声音飘忽,疑似接触不良。另一个考场的背景杂音特别大标记21场,环境噪音偏高,建议检查门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耳朵里的蝉鸣声在持续的外界声音刺激下,逐渐变成了尖锐的金属摩擦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我的神经上来回拉扯。太阳穴突突直跳,额角渗出了冷汗。每一次集中精神去分辨那些微小的异常,都像在用力挤压已经胀痛的神经。我紧紧咬着后槽牙,口腔里弥漫开淡淡的铁锈味。
不知过了多久,听力录音终于播放完毕。张老师关闭了系统,广播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我几乎是立刻摘掉了那副沉重的耳机,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然而,外界的安静并没有带来解脱,耳道里那令人疯狂的噪音失去了外部声音的压制,反而像挣脱了束缚的野兽,更加凶猛地咆哮起来,嗡嗡——嘶嘶——尖锐得几乎要刺穿我的鼓膜。
我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用力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试图缓解那几乎要炸裂的头痛。张老师收拾好东西,看了我一眼:陈老师,你脸色很差,没事吧
我摆摆手,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那行,我先走了。她拿起自己的东西,记录表放桌上就行,回头我处理。
广播室厚重的门在她身后关上,留下我一个人在死寂和耳鸣的狂潮中。我瘫坐在椅子上,疲惫像冰冷的潮水,从脚底漫上来。为了晓芸,我闯过了这一关,代价是此刻仿佛被掏空的躯壳和脑袋里永不停歇的噪音地狱。而王主任那张阴沉的脸,则像一个不详的阴影,沉沉地压在心头。
这份不祥的预感,很快就化为了现实。
第二天一早,我刚踏进教师办公室,就感觉气氛有些异样。几个相熟的同事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很快又低下头去,假装忙碌。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微妙的尴尬和压抑。
王主任端着保温杯,踱着方步,慢悠悠地晃了进来。他今天似乎心情格外好,脸上带着一种刻意夸张的笑容,径直走到了我的办公桌旁。
哟,陈老师,早啊!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热情,引得办公室其他人都看了过来。昨天英语听力监听,辛苦辛苦!啧啧,不容易啊,戴着耳机那么长时间,听得清楚吗耳朵…没什么不舒服吧
他特意在听得清楚吗和耳朵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脸上的笑容虚假得如同劣质的面具。
我的手指在桌面下悄然收紧,指甲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试图压下耳边那瞬间被他的话语刺激得更加尖锐的嗡鸣。我抬起头,迎上他那双带着明显挑衅和恶意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还好,谢谢王主任关心。
关心是应该的嘛!王主任夸张地一拍大腿,声音拔得更高了,像在表演,毕竟,我们当老师的,这双耳朵可是吃饭的家伙!要是听不清楚,啧啧,怎么教学生怎么分辨学生发音准不准啊
他拖长了调子,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扫来扫去,那笑容里的嘲讽和恶意几乎要溢出来:陈老师,我说话声音够大吧你能听清吧别到时候学生问个问题,你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那可就…呵呵,误人子弟咯!
最后那声呵呵轻飘飘的,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直刺大脑。办公室彻底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和王主任身上,有同情,有看戏,也有漠然。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顶,耳边尖锐的噪音骤然放大了无数倍,几乎要将我的理智撕裂。
他盯着我,似乎很满意我这瞬间的沉默和僵硬,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对了,下周市里的那个日语教学研讨会,名额有限,我看陈老师最近‘工作繁忙’,耳朵也需要多休息,这次你就别去了,让小刘去锻炼锻炼吧。
说完,他像完成了一件多么得意的事情,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着保温杯,心满意足地踱回了自己的位置。留下我僵在原地,办公室里那无声的注视和窃窃私语,如同无数细小的芒刺,扎在背上。
我猛地低下头,手指死死抠着桌沿,指节泛白。胸腔里翻涌着屈辱和愤怒,烧得五脏六腑都疼。耳朵里,那永不停歇的噪音似乎也染上了王主任那恶毒的笑声,嗡嗡嗡……呵呵呵……混在一起,疯狂地撕扯着我的神经。
王主任的穿小鞋行动,如同精密而恶毒的机器,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先是教学任务。原本属于我的几个重点班的日语课被不动声色地调整,塞给了其他老师。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公认纪律散漫、基础薄弱的班级。当我拿着新课程表去找他理论时,他靠在宽大的皮椅上,慢条斯理地吹着保温杯里的茶叶沫子,眼皮都没抬一下:
陈老师啊,这是组织安排,要服从大局嘛。那几个班,确实需要更有‘经验’的老师去‘整顿’一下。你能力强,多担待,多担待。
经验两个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攥着课程表,指关节捏得发白,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所谓的整顿,就是把我扔进泥潭里,消耗我,羞辱我。
接着是公开课。作为高学历的海归教师,往年校际交流的示范课、市里的公开课,我都是首选。如今,所有露脸的机会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通知邮件永远会恰好漏发给我,或者在我询问时,得到王主任一句轻飘飘的哦,这次名额满了,下次再说吧。
最致命的打击来自职称评定。我准备了大半年的材料,自信满满地递交上去。结果公示期刚过,王主任就一脸遗憾地把我叫到办公室。
陈老师啊,这个…唉!他搓着手,表情沉痛得像死了亲爹,你的材料,教研组这边初审是过了,但报到上面…唉,竞争太激烈!上面领导综合考虑,觉得你虽然学历高,但最近在教学实践上,特别是学生反馈这块儿…嗯,似乎有点…波动你也知道,职称嘛,讲究个全面均衡…
学生反馈我盯着他,声音干涩。
是啊是啊,王主任连连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薄薄的、打印模糊的匿名问卷调查复印件,只露出一个边角,上面似乎画着几个潦草的叉,你看,总有那么几个学生…意见比较尖锐嘛!说什么…老师讲课有时候听不清学生提问反馈不够及时唉,众口难调,众口难调啊!不过这也是个提醒,陈老师还是要多关注学生感受,特别是…听力方面的问题要及时解决嘛!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我的耳朵,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那份所谓的调查,我甚至没机会看清内容。那模糊的纸角和上面潦草的叉,像几只恶毒的虫子,爬进了我的眼睛,也爬进了我的脑子。耳朵里的噪音瞬间飙升,尖锐得像是要刺破耳膜,伴随着王主任那张虚伪的、喋喋不休的嘴,构成了一幅令人作呕的地狱图景。
我几乎是踉跄着离开他的办公室。走廊的光线白得刺眼。奖金没了,评优没了,职称也黄了。王主任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轻易碾碎了我几年的努力和期待。那些被强行塞过来的差班,课堂上学生肆无忌惮的喧哗和挑衅的目光,此刻都成了王主任那番话的残酷注脚。
世界仿佛被一层厚厚的、油腻的玻璃罩住了。同事们的脸模糊不清,他们偶尔投来的目光,无论是同情还是冷漠,都让我感到一种被剥光示众的难堪。耳边持续的噪音,成了唯一的、永不停歇的背景音,提醒着我的残缺和失败。我像一个游魂,机械地上课、下课,批改作业,回到那个曾经充满妻子气息、如今却感觉越来越冰冷的家。
晓芸……她病好之后,似乎变得格外忙碌。电话多了起来,微信提示音也响得格外频繁。她总是背对着我接听,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轻松甚至甜腻的语气。问她,她总是说:哎呀,就是闺蜜嘛,约着逛逛街,做做脸。
她身上的香水味也换了。不再是以前我熟悉的、温暖的花香调,而是一种清冽的、带着雪松和冷泉气息的陌生味道。那味道很淡,却顽固地钻进我的鼻腔,带着一种冰冷的疏离感。
新买的有一次,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她正在玄关穿鞋,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晃了晃手机:对啊,网上新种草的小众牌子,冰冰推荐的,说特别适合我!好看吗她凑近一点,歪着头,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刻意的、讨好的纯真。
冰冰我捕捉到这个名字。
哦,就是赵冰啊,我大学闺蜜,你见过的,高高瘦瘦那个!她语速飞快,语气自然得无懈可击,她最近可迷香薰香水这些了,整天拉着我研究。
赵冰。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我混沌的脑海里激起一圈微澜,但很快又被更沉重的疲惫和麻木淹没了。我嗯了一声,看着她匆匆出门的背影。那清冽的香水味在门关上的瞬间被隔绝,留下我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耳边是永不停歇的嗡鸣。
家,这个曾经唯一的避风港,也正在无声地裂开缝隙,灌入冰冷的、带着陌生香水味的风。王主任的恶意,职场的倾轧,像沉重的磨盘碾碎了我的脊梁和尊严;而晓芸身上那陌生的气息和闪烁的眼神,则像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悄悄缠绕上我的心脏,缓慢地、无声地勒紧。疲惫和怀疑如同冰冷的藤蔓,从脚底缠绕上来,将我拖向更深的泥沼。我甚至没有力气去思考,去深究。只是麻木地承受着这一切,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命运的最后一根稻草,往往轻得令人发笑,却又沉重得足以压垮一切。
那天傍晚,阴沉的天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学校回到同样冰冷的家。晓芸又不在。厨房冷锅冷灶,客厅里弥漫着她留下的那丝若有若无的清冽香水味。巨大的疲惫感像潮水一样将我吞没。我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只想在黑暗和耳边的噪音中沉沦片刻。
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滑动,点开了那个绿色的图标。朋友圈的红点提示格外刺眼。鬼使神差地,我点了进去。
排在最顶端的,赫然是赵冰的头像。九宫格的照片,像九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眼球。
皑皑白雪覆盖的巍峨山峰,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白光。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照片的主角,是两个人。
赵冰穿着亮眼的橙色冲锋衣,对着镜头比着俗气的V字手势,笑容张扬。而依偎在他身边,同样穿着同色系冲锋衣,戴着一顶白色绒线帽,脸颊冻得红扑扑,却笑得眉眼弯弯、无比灿烂的女人——正是我的妻子,周晓芸。
照片的配文是赵冰那轻佻的语气:
【冰天雪地,热血沸腾!@芸
给力!谁说肠胃炎不能征服雪山最佳旅伴认证!这趟值了!】
下面还有晓芸的回复,一个俏皮的吐舌头表情:【全靠赵导带飞![吐舌]下次继续!】
肠胃炎不能征服雪山
肠胃炎
嘶…不行了,疼得厉害,一阵一阵绞着来…怕是昨晚吃坏东西了,急性肠胃炎…
老公,你替我去吧求你了…我实在撑不住…
她虚弱的声音,苍白的小脸,额角的汗珠,抓住我手腕时冰凉的指尖…几天前那清晰得如同高清影像的一幕幕,此刻被眼前这刺目的雪景和灿烂笑容狠狠撕裂、粉碎!
原来那所谓痛彻心扉的急性肠胃炎,不过是她为了和男闺蜜双宿双飞去爬雪山,随手编织的拙劣谎言!而我,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信以为真,拖着这该死的、被噪音日夜折磨的耳朵,闯进那声音的地狱,忍受张老师的异样眼光,然后一头撞进王主任精心布置的羞辱陷阱里!
奖金没了。评优没了。职称黄了。在办公室被当众嘲讽耳朵聋还当老师的屈辱。那些差班学生毫不掩饰的轻蔑目光…所有的一切!所有压得我喘不过气的痛苦和屈辱,根源竟然在这里!
为了她的谎言,我失去了立足之地,尊严被踩进泥里。而她,周晓芸,我的妻子,正穿着鲜艳的冲锋衣,依偎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在冰天雪地里笑得那么开心!
嗡——!
脑子里那根紧绷了不知多久的弦,在看清照片和文字的那零点一秒内,彻底崩断了!不是断裂的声音,而是无声的、彻底的粉碎!耳蜗里持续不断的噪音,瞬间被一种无法形容的、狂暴的寂静所取代!那寂静并非无声,而是所有的声音——窗外的车流、冰箱的嗡鸣、甚至是我自己粗重的喘息——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高频的、毁灭性的尖啸!像无数玻璃在颅内同时震碎!
视线里的一切都在剧烈地旋转、扭曲。赵冰那刺眼的橙色,晓芸冻红的笑靥,冰冷的雪山,还有王主任那张咧开的、嘲讽的嘴…所有的色彩和形象疯狂地搅在一起,糊成一团令人作呕的猩红!
呃…啊…
一声压抑的、仿佛从撕裂的胸腔里挤出来的嘶吼冲破了喉咙。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身体像一张被拉满到极限的弓,剧烈地颤抖着。手机脱手而出,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砖上,屏幕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那张该死的雪山合影,在碎裂的玻璃下,依旧刺眼地亮着。
世界天旋地转。我踉跄着,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彻底疯狂的困兽,撞翻了玄关的矮凳,发出巨大的声响。然而,我什么也听不见。只有脑子里那片毁灭性的尖啸,还有胸腔里熊熊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火焰。
背叛。欺骗。利用。羞辱。
所有的词汇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无比冰冷的念头,如同淬炼了千年的寒冰,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混乱和狂怒,沉甸甸地压在心脏最中央。
那念头带着金属的腥甜和雪山的寒意。
几天后,晓芸回来了。带着一身疲惫和一种刻意营造的、大病初愈后的慵懒气息。
哎呀,可算缓过来了。她把自己扔进沙发,揉着太阳穴,躺了好几天,骨头都酥了。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像在评估一件危险物品。
我背对着她,在水池边慢条斯理地洗着一个苹果,水流声哗哗作响。水很凉,刺激着皮肤。耳朵里的尖啸依旧存在,但不再是混乱的噪音,而是一种冰冷的、单调的、如同精密仪器运转般的稳定频率。它屏蔽了一切无用的声音,只留下我自己的心跳,沉稳,缓慢,一下,又一下。
是吗我关掉水龙头,拿起水果刀。刀锋在厨房顶灯的照射下,划过一道冷冽的弧光。肠胃炎去零下二十多度的雪山疗养,效果这么好
我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身后沙发上,那点慵懒的气息瞬间冻结了。空气骤然变得粘稠而沉重。几秒钟死一样的寂静后,传来她猛地吸气和衣物摩擦的声音,她似乎想坐直身体。
你…你听谁胡说八道什么雪山…她的声音拔高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心虚被猝然戳穿时的本能反应。
我没有回头,只是用指尖轻轻试了试刀锋。冰凉,锐利。
赵冰的朋友圈。我缓缓转过身,手里拿着那个削了一半皮的苹果,红色的果皮像一条细细的血线,垂落下来。拍得不错。雪很白,天很蓝。我看着她,目光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你穿橙色,挺精神。
晓芸的脸色瞬间褪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恐慌和一种被彻底拆穿后的狼狈。陈默,你…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冰冰他非要拉着我去散心,他说我脸色太差…我本来不想去的,但是…
嘘——我竖起一根沾着苹果汁液的手指,打断她语无伦次的辩解。那根手指似乎还带着水果的清甜气味,却让她如同见了蛇蝎,猛地往后缩了一下。解释留到后面。现在,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我不去!陈默,你冷静点!你…你想干什么她惊恐地看着我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身体紧紧贴着沙发背,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我朝她走近一步,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极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意,像一个拙劣的面具。去了就知道。不是喜欢雪山吗带你去个更‘安静’的地方,好好…‘疗养’。
我把疗养两个字咬得很重。
她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猛地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挡在身前,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你别过来!疯子!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报警我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笑话,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冰冷的呵声,好啊。不过,得换个地方打。
我侧过身,朝门口偏了偏头,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命令。现在,起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她看着我,又看看我手里的刀,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巨大的恐惧让她暂时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和勇气。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脚步虚浮,眼神涣散,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踉跄着被我逼向门口。
目的地是市郊。车子在沉默中行驶,只有轮胎摩擦路面的沙沙声和引擎低沉的嗡鸣。晓芸蜷缩在副驾驶座上,头抵着冰冷的车窗玻璃,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她偷偷地、不止一次地试图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清晰地落在我冰冷的余光里。恐惧像毒液一样在她身体里蔓延,让她坐立难安。
我没有阻止。只是在她又一次偷偷去摸手机时,淡淡地说了一句:省点电。信号很快就没了。
这句话让她猛地一僵,手指触电般缩了回去,脸色更加灰败。
车子最终停在远郊一个废弃的厂房区边缘。这里曾是某个大型国有企业的仓库,早已破产荒废多年。高大的红砖厂房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沉默矗立,墙体斑驳,爬满了枯死的藤蔓,窗户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像被剜掉眼珠的空洞眼眶。寒风穿过空旷的厂区和破损的窗户,发出呜呜咽咽如同鬼哭般的哨音,更添了几分阴森荒凉。
我把车停在一栋看起来相对完整的仓库侧面,这里背风,也更隐蔽。推开车门,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重的铁锈和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下车。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里显得格外清晰。
晓芸几乎是滚下车的,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她扶着冰冷的车门,惊恐地环顾四周,看着这片荒无人烟的破败景象,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陈默…你到底…要干什么这里…这里好可怕…
可怕我绕过车头,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布满恐惧的脸,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比背叛自己的丈夫,把他推进火坑,然后自己跑去逍遥快活,更可怕吗
她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只剩下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废墟的死寂!一辆张扬的红色越野车卷着尘土,一个急刹停在了我们旁边。
车门猛地推开,赵冰跳了下来。他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户外装,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焦急、愤怒和明显优越感的复杂神情。他先扫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轻蔑,然后立刻看向晓芸,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救世主般的急切:
晓芸!你没事吧别怕!我来了!他快步朝晓芸走去,伸手想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晓芸看到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绝望的眼神里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光:冰冰!快!他疯了!他要杀我!快报警!
赵冰闻言,立刻停下脚步,一只手护在晓芸身前,另一只手迅速伸进口袋掏出了手机,眼神凶狠地瞪着我:陈默!我警告你!立刻离晓芸远点!不然我马上报警!你这是非法拘禁!是绑架!他一边吼着,一边用拇指飞快地划开屏幕,手指悬停在拨号键上,随时准备按下去。
寒风吹过他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他举着手机,像举着一面胜利的旗帜,脸上带着一种掌控局面的、施舍般的倨傲。他甚至微微扬起了下巴,似乎在等我惊恐、求饶或者狼狈逃窜。
我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愚蠢的自信,看着他手中那象征现代文明和法律秩序的发光小方块,看着晓芸躲在他身后、如同找到庇护所般的依赖眼神…心底那片冰冷的死寂深处,一丝近乎残忍的愉悦悄然泛起。
我没有说话,只是同样慢条斯理地从自己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比烟盒略大、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方块。方块表面只有一个不起眼的红色按钮。
在赵冰和晓芸困惑、警惕又带着一丝不祥预感的注视下,我平静地伸出拇指,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嘀——
一声极其轻微、短促的电子音响起。
几乎就在同时,赵冰手中那部最新款的、信号满格的手机屏幕,瞬间熄灭!不是关机,而是彻底的黑屏,死寂!无论他如何疯狂地按动电源键、音量键,屏幕都像一块冰冷的顽铁,再无半点反应!
他脸上的倨傲和自信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恐慌取代!他用力甩了甩手机,又徒劳地按了几下,屏幕依旧漆黑一片。
你…你干了什么!他猛地抬头看向我,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突然失去依仗的恐慌而变调,眼神里充满了惊骇。
晓芸也彻底懵了,看看赵冰手中死寂的手机,又看看我手中那个不起眼的黑色方块,最后目光落在我毫无表情的脸上,巨大的、未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让她连发抖都忘了。
寒风呜咽着穿过空旷的废墟。我掂了掂手中冰凉的金属方块,感受着它沉甸甸的分量。这小小的科技造物,此刻完美地执行了它的使命——切断联系,隔绝援手,将这片荒凉的角落,彻底变成了一座孤岛。
没什么。我随手将那个黑色方块扔在脚下冰冷的尘土里,发出沉闷的咚一声。目光掠过赵冰那张写满惊骇和茫然的脸,最终落在晓芸毫无血色的脸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
只是觉得,有些话,需要更安静的环境,才能听得清楚。
仓库内部远比外面看到的更加空旷和破败。巨大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铁锈混合的腐败气息。高高的穹顶下,只有几束惨淡的天光从破损的屋顶缝隙漏下,勉强照亮漂浮的尘埃。地面是粗糙的水泥,覆盖着厚厚的尘土和零星的碎石、碎玻璃。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早已锈蚀不堪、辨不出原貌的金属废料,像一堆扭曲的骸骨。寒风毫无阻隔地穿堂而过,发出尖锐的呼啸。
我把他们逼到了仓库最深处,一面相对完整的墙壁前。这里背光,阴影浓重。
陈默…陈默…你冷静点…晓芸的声音带着哭腔,破碎不堪,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我们错了…冰冰他…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们…
赵冰挡在她身前,虽然脸色同样惨白,额角渗出冷汗,但强撑着最后一点勇气和所谓的义气,色厉内荏地吼道:陈默!你别乱来!杀人是要偿命的!为了晓芸,为了这个女人,不值得!想想你的前途!想想后果!
后果我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像是在品味一个极其陌生的词汇。目光越过赵冰颤抖的肩膀,落在晓芸那张被恐惧彻底扭曲的脸上。她眼神里的哀求是那么真切,泪水糊满了脸颊。知道错了多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慢慢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看起来极其普通的黑色录音笔。它很旧了,外壳甚至有些磨损。我的指尖在冰凉的塑料外壳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按下了播放键。
滋啦…一阵轻微的电流杂音后,一个清晰、温柔、带着无限憧憬和甜蜜的女声,伴随着舒缓的婚礼背景音乐,在这死寂冰冷的仓库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我都愿意爱你,忠诚于你,珍惜你,直到死亡…
是晓芸的声音。是我们婚礼上,她亲口宣读的誓言。每一个字,都曾像最温暖的阳光,烙印在我的心底。那声音里的纯粹和幸福,与此刻她脸上涕泪横流的惊恐,形成了最荒诞、最残忍的对比。
直到死亡…录音笔里,她甜蜜的声音还在继续重复着这神圣的誓词。
呵…一声极其轻微、冰冷、没有任何情绪的笑声从我喉咙里逸出。这笑声很轻,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破了录音里那虚假的温情。
我抬起眼,看着眼前这对在誓言的回响中瑟瑟发抖的男女。赵冰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更深的恐惧,他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播放这个。晓芸则像是被那誓言狠狠抽了一鞭子,身体剧烈地一颤,眼中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更深沉的、濒临崩溃的绝望取代,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发出压抑的呜咽。
嘘——我竖起一根食指,缓缓地、近乎温柔地抵在自己的唇边。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赵冰,牢牢钉在晓芸惊恐的瞳孔深处。录音笔里,她宣誓的声音还在空旷的仓库里孤独地回荡着,与呜咽的风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怪诞的安魂曲。
我的声音很轻,很慢,像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事实,清晰地穿透了誓言的回音和风声:
你们不是知道错了。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录音笔里晓芸的誓言还在机械地循环着那句直到死亡,甜蜜得刺耳。仓库的阴影浓稠如墨,吞噬着从破败屋顶漏下的惨淡天光。
我垂下手,指尖触碰到大衣内侧那冰冷的金属。不是水果刀,而是一把更沉重、更趁手的工具——一把用于裁纸的厚重美工刀,刀柄是冰冷的金属,刀刃被牢牢地推在保护槽内。
你们只是,我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补充道,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水泥地上,知道自己要死了。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宣判,彻底击溃了晓芸。她发出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彻底瘫软下去,却被赵冰下意识地死死架住。赵冰也彻底慌了神,他不再叫嚣,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因极度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他架着晓芸,脚步踉跄着试图后退,却只撞到了冰冷的墙壁。
恐惧,最纯粹的、面对终结的恐惧,终于清晰地刻在了他们脸上。那是我在王主任羞辱我时,在职称评定落空时,在每一个被耳鸣折磨的深夜,都未曾展露过的神情。这神情,竟让我胸腔里那片冰冷的死寂,泛起一丝病态的满足。
够了。
就是现在。
我动了。没有预兆,没有多余的动作。身体像一张蓄满力的弓骤然释放。脚步在厚厚的积尘上踏出沉闷的声响,身影在昏暗中拉出一道模糊的残影,直扑那个挡在晓芸身前、试图做最后挣扎的男人!
赵冰发出一声惊骇的怪叫,本能地想要推开晓芸、举起手臂格挡。但太慢了。恐惧迟滞了他的神经。
我左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探出,精准地、凶狠地扣住了他格挡的手腕,巨大的力量猛地将他往旁边一拽!他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踉跄着向侧方歪倒,将身后的晓芸彻底暴露出来!
晓芸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清晰地映在我冰冷的瞳孔中。
就是这一刻!
右手从大衣内侧抽出!冰冷的金属刀柄瞬间被掌心包裹!拇指猛地一推保护槽的卡扣!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弹响!在空旷死寂的仓库里,如同惊雷炸开!
一道冰冷的、狭长的、反射着屋顶缝隙透下那丝微弱天光的金属锋芒——不是刀尖,而是整段锋利无比的裁纸刀片——如同毒蛇吐信,瞬间弹出!
没有犹豫。没有停顿。所有的愤怒、屈辱、背叛带来的剧痛,以及这片荒凉之地所象征的终结,都凝聚在这一道决绝的寒光之中!
手臂带动着那道寒芒,划破凝固的空气,带着一种撕裂布帛般的、令人牙酸的锐响,狠狠地——
仓库深处,那台早已锈蚀报废、被灰尘覆盖的破旧工业录音机,喇叭口依旧顽强地对着这片死寂的空间。突然,它内部某个腐朽的零件,在寒风持续的吹拂和震动下,发出了一声短促而诡异的——
滋啦——!
紧接着,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带着电流杂音的英语女声,突兀地、断断续续地响起,在这片刚刚被死亡阴影笼罩的角落反复回荡:
What…
is…
the…
most…
painful…
thing…
in…
the…
world…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风声呜咽,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掠过那冰冷的、不再动弹的身体。
我站在阴影里,垂着手。美工刀片早已无声地缩回了保护槽内,只留下金属刀柄上一抹刺目的、温热的猩红,正沿着冰冷的棱角,缓缓地、一滴一滴地,坠落在脚下厚厚的积尘里。
那不断重复的、冰冷的英语问句,像一句迟来的审判,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
我抬起头,望向仓库破败的穹顶,那里只有一片铅灰色的、沉沉的天空。
最痛苦的事
我轻轻动了动沾血的嘴唇,声音低哑,只有自己能听见:
Knowing…
you’re…
dying.
(知道…自己…要死了。)
寒风穿过破窗,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呜咽着,像是无数幽灵在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