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景行与沈翊
清晨七点半的阳光,像被精确切割过的钻石棱角,透过总裁办公室45度角的百叶窗缝隙,在深褐色紫檀木办公桌上投下几道平行光带。最右侧的光带边缘,恰好避开了景行习惯放置咖啡杯的位置——那是沈翊多年来形成的精准刻度,如同他处理所有事务时的分寸感。
骨瓷杯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景行甚至不用抬头,就能从那股清冽的果酸气息里分辨出是埃塞俄比亚的耶加雪菲。中度烘焙,不加糖奶,水温恒定在92度冲泡,静置47秒后倒出,最终入口时的温度会精准落在62度——这组数字从他创业初期在城中村出租屋里喝速溶咖啡时起,就被沈翊默记到了现在。
景总,今早的财经简报用黄色便签标注了美联储利率政策的修正预测,并购案法律意见书已按您要求的风险等级排序,放在左手第二个抽屉。沈翊的声音像恒温环境里的机械表,每一个音节都卡着秒针的节奏,十点与M集团的视频会议,对方CEO有提前进入虚拟会议室的习惯,我已调试好设备,并将他们近三个月的股价波动曲线同步到了您的Pad。
他俯身将咖啡杯往前推了三厘米,刚好停在景行指尖自然下垂的范围内。袖口露出的腕表是三年前景行随手送的生日礼物,当时只是觉得款式低调,适合沈翊总穿深色西装的风格。此刻表盘折射的微光里,景行瞥见表带内侧有处不易察觉的磨损——那是某次项目紧急上线,沈翊连续三天没合眼,趴在办公桌上时表带蹭到桌沿留下的痕迹。
慈善晚宴的邀请函,景行的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过纳斯达克指数曲线,语气听不出情绪,儿童福利基金会的邀约,你怎么处理的
按您去年在福利院的发言重点,我将‘困境儿童艺术教育扶持’作为核心诉求,排在了所有邀约的优先级。发言稿初稿已发送至您的私人邮箱,附了三个备用案例,分别对应不同捐赠梯度的话术。沈翊退后半步,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深灰色西装裤的裤线像用尺子量过般笔挺,另外,张董的公子今早第三次来电,询问下周末帆船赛的安排。
景行终于抬眼。窗外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光线勾勒出沈翊清晰的下颌线,那双总是平视前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汇报今天的天气。但景行注意到他提到张董公子时,喉结极轻微地滚动了一下——这个细节,只有在沈翊处理超出常规流程的事务时才会出现。
你回复的景行端起咖啡,62度的温度熨帖着舌尖,像某种隐秘的慰藉。
我说您下周的日程已被海外视频会议占满,沈翊的目光落在景行身后的电子屏上,那里正滚动播放着公司的实时股价,但如果张董需要在游艇会洽谈新能源项目的合作框架,我可以协调出周三下午的空档。
这个回答滴水不漏。既拒绝了私人邀约,又将话题引向商业合作,还巧妙地暗示了景行的时间价值。景行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三天前凌晨三点,他在办公室揉着眉心抱怨最近总睡不踏实。当时沈翊正在整理季度财报,只是好的,我知道了地应了一句。第二天清晨,办公桌上就多了一盏白茶香的助眠香薰,品牌是他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那个英国老牌,早已停产多年。
他没问沈翊是从哪里找到的,沈翊也没解释。就像此刻,沈翊转身去整理文件时,景行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那姿态像极了办公室角落那盆万年青——无论寒暑,永远保持着同一角度的舒展,沉默地扎根在视线可及的地方,用一种近乎固执的可靠,成为这个空间里最稳定的存在。
下午陪我去医院。景行敲了敲桌面,试图驱散那股莫名的心悸。年度体检是早就安排好的流程,但他说出这话时,却莫名期待着沈翊的反应。
果然,沈翊整理文件的动作顿了零点五秒。这个细微的停滞快得像错觉,但景行捕捉到了。随即沈翊转过身,脸上依旧是标准的助理式微笑:好的,景总。我会让司机提前十分钟在楼下等,并且已经帮您预约了上次那位擅长处理Alpha信息素波动的医生。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景行的幻觉。但景行清楚地看到,沈翊垂在身侧的右手,中指与无名指的指节,在转身的瞬间轻轻蜷缩了一下,像是握住了什么无形的东西。
办公桌上的咖啡还在散发着热气,62度的温度渐渐弥漫开来,与白茶香的余韵交织在一起。景行忽然意识到,从七年前在招聘会上,这个刚毕业的年轻人拿着全优成绩单站在他面前开始,有些东西就已经偏离了老板与助理的预设轨道。而那盆万年青的影子,不知何时已悄然映在了他的视网膜上,成为每日晨昏线里,最无法忽视的存在。第二章:会议桌上的暗涌
十点整,视频会议准时接通。M集团CEO的虚拟形象出现在屏幕左侧,领带歪斜着,语气带着老牌企业惯有的倨傲:景总,我们的并购方案已经很有诚意了,贵司的估值似乎有些偏离市场预期。
景行指尖敲了敲桌面,尚未开口,沈翊已将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推到他面前——首页用红色荧光笔圈出了M集团近半年三次重大决策失误的数据,第二页则是景行科技核心专利的市场估值曲线,每条波动都标注了对应的技术突破节点。
抱歉,安德森先生,景行拿起文件,目光扫过沈翊用黄色便签纸贴在边缘的提示:强调专利壁垒时配合三号PPT。他的声音带着顶级Alpha特有的低沉磁性,信息素若有似无地逸散,带着冷杉与雪水的清冽气息,贵司提出的每股28美元报价,恐怕难以覆盖我们上周刚获批的AI芯片专利价值。
屏幕里的CEO皱起眉,信息素开始紊乱,带着明显的施压意图。景行微微眯眼,正要加大信息素输出,手腕却忽然被桌下的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是沈翊的指尖。他维持着递文件的姿势,指腹极轻地蹭过景行的手腕内侧,那里是Alpha信息素腺体较为敏感的区域。这个动作快得像错觉,却让景行瞬间冷静下来——沈翊从不在公开场合打断他,但此刻却用这种隐秘的方式传递信号。
事实上,沈翊的声音从景行身侧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站到投影屏幕前,调出三号PPT,根据普华永道最新的行业报告,同类芯片专利的平均溢价率已达到47%,而景行科技的专利在能耗比上领先业界19个百分点。他的语调平稳,眼神直视屏幕,仿佛完全没察觉到M集团CEO骤然变冷的脸色,如果安德森先生对数据存疑,我可以现场演示专利的实际应用场景。
他的话语像精准的手术刀,剖开对方的虚张声势,每一个数据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逻辑。景行靠在椅背上,看着沈翊在光束中挺拔的侧影——作为Beta,他无法像Alpha那样用信息素施压,却总能用绝对的理性和准备充分的资料,在谈判桌上筑起最坚固的壁垒。
这是他们合作的第七年。
景行记得第一次带沈翊参加谈判时,对方那个资深Alpha高管故意释放浓烈的雪松信息素施压,年轻的沈翊指尖攥紧了文件,指节泛白,却依旧用平稳的语调读完了整整二十页的项目报告。事后景行问他是否不适,他只淡淡道:Beta的职责是用逻辑对抗情绪,信息素干扰不了数据。
此刻会议室里,M集团CEO的信息素已化作实质的压迫感,空气里弥漫着成熟Alpha的攻击性气息。景行注意到沈翊放在投影设备上的手背,青筋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那是Beta面对高强度信息素刺激时的生理反应,但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颤抖:……所以基于专利壁垒和技术领先性,我们的心理价位是每股35美元。
不可能!安德森先生猛地拍桌,虚拟形象都跟着晃动,景总,你这是漫天要价!
景行刚要开口,沈翊忽然向前半步,恰好挡在他与屏幕之间。这个动作带着微妙的保护意味,让景行挑眉。沈翊却仿佛未觉,只是从文件夹里抽出最后一份文件:安德森先生,这是我们昨晚收到的另一份邀约意向——来自硅谷的Astra基金,他们对我们的芯片专利开出了每股38美元的报价。
谎言。景行心里清楚,Astra基金的邀约三天前就被沈翊压下了,因为对方附加了苛刻的技术共享条款。但沈翊说这话时,眼神坦荡得像在陈述事实,甚至还将文件转向屏幕,让对方看清那伪造得足以乱真的邮件截图——右下角的时间戳精确到秒,发件人邮箱后缀毫无破绽。
安德森先生的信息素骤然一滞。沈翊抓住这个间隙,语速加快却依旧清晰:考虑到贵司的诚意,我们愿意给出48小时的独家谈判期。如果超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屏幕,Astra基金的亚洲区负责人,此刻正在飞往本市的航班上。
这是典型的Alpha谈判策略——制造紧迫感与竞争压力。但从一个Beta口中说出,配合着他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竟生出一种诡异的说服力。景行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残留的温度,忽然觉得眼前的沈翊有些陌生。他见过沈翊处理报表时的严谨,见过他照料自己时的细致,却很少见到他如此主动地主导一场谈判,像个披上了逻辑铠甲的战士。
屏幕里的CEO沉默了。沈翊适时地递上台阶:当然,若贵司能在48小时内拿出更有竞争力的方案,我们非常乐意继续沟通。他微微颔首,姿态不卑不亢,会议时间已超过原定计划12分钟,景总下午还有医院的预约,是否需要我安排后续对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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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医院预约的提法恰到好处,既暗示了景行的时间宝贵,又用私人事务淡化了商业谈判的压迫感。安德森先生最终叹了口气:好吧,景总,我们会在48小时内给你答复。
视频挂断的瞬间,会议室里紧绷的气氛骤然松弛。沈翊立刻转身关掉投影,开始收拾文件,仿佛刚才那个在谈判桌上寸土不让的人不是他。景行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刚才为什么拦我
沈翊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景总您的信息素波动超过了0.3赫兹,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我担心影响您下午的体检。
又是体检。景行盯着他的后颈,那里是Beta信息素腺体最不明显的位置,隔着衬衫布料,只能看到流畅的颈椎线条。他想起七年前,这个年轻人在简历上特殊能力一栏里填的是:对Alpha信息素波动敏感度0.1赫兹,可辅助进行情绪管理。当时他只当是夸大其词,直到此刻才忽然意识到,这七年来,他所有失控的边缘,似乎都有沈翊不动声色的介入。
沈翊,景行的声音低沉下来,你刚才挡在我前面的时候,在想什么
沈翊终于转过身,手里抱着整理好的文件,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看着景行,眼神平静无波,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在想,不能让对方看出您的信息素紊乱。毕竟,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我是您的助理,不是吗
不是景总,而是您。这个称谓的细微变化,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景行心里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他看着沈翊转身走出会议室,西装下摆划过空气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办公桌上的咖啡早已凉透,而沈翊刚才蹭过他手腕的那片皮肤,却仿佛还残留着某种温凉的触感,带着Beta特有的、干净而稳定的气息。
窗外的日头正盛,将城市切割成明与暗的色块。景行拿起那份伪造的Astra基金邀约,指尖划过沈翊精心制作的邮件截图——连附件里的技术评估报告,都做得像模像样。他忽然想起沈翊入职时填的紧急联系人栏,那上面只有一个空号。这个男人像一台精准运行的机器,将他的工作与生活打理得无懈可击,自己的一切却藏得密不透风。
而那盆办公室角落的万年青,在阳光下舒展着叶片,叶尖上凝结的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沈翊刚才那个转瞬即逝的、模糊的微笑。
第三章:指尖下的博弈
午休时景行在休息室处理邮件,沈翊敲门进来时手里端着青瓷药碗。碗里是温热的百合莲子羹,撒着细碎的桂花——他上周随口提了句最近肝火有点旺,沈翊就从第二天开始变着花样准备清润的甜品。
景总,这是张老中医开的方子,说对缓解Alpha信息素紊乱有辅助作用。沈翊将药碗放在茶几上,瓷勺柄恰好朝向景行惯用的右手边,下午的体检单我已提前取好,重点项目都用荧光笔标好了。
景行头也没抬,指尖在平板上划动:张董的公子又打电话了
是的,说想约您今晚在‘浮光’会所见面。沈翊的声音依旧平稳,像在汇报天气,我按您的意思回复说您要参加行业峰会,但他坚持说……
但他坚持说什么景行忽然抬眼,目光落在沈翊垂在身侧的手上。那双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此刻却在提到浮光会所时,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指腹——那是他处理棘手问题时的习惯性动作。
沈翊顿了顿,抬眸看向景行:他说‘只是想和景总聊聊Omega市场的新动向’,还特意提到……会所新到了一批蓝山咖啡豆,是您喜欢的重度烘焙。
哦景行拖长了语调,身体向后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翊,我的喜好,张公子怎么会知道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沈翊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像蝶翼轻扫过水面:也许是从商业杂志的专访里看到的。他垂下眼,开始整理茶几上的文件,我会再去电婉拒,确保不影响您的日程。
不必了。景行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玩味,今晚我有空。
沈翊整理文件的动作猛地停下,指节压在文件边缘,留下清晰的白印。他抬起头,眼中第一次出现明显的错愕:景总,‘浮光’会所……
嗯景行挑眉,故意释放出一缕极淡的冷杉信息素,带着试探的意味缠绕过去,那里有什么特别吗
作为Beta,沈翊对信息素的敏感度远低于Alpha或Omega,但此刻那缕信息素拂过他颈侧时,他还是不易察觉地瑟缩了一下。景行看得真切,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念头愈发清晰——他喜欢看这具永远冷静自持的躯体,流露出细微的失控。
没什么特别。沈翊很快恢复镇定,甚至主动向前半步,进入景行的信息素覆盖范围,只是那里的安保系统有些老旧,我担心会影响您的隐私。他的声音近了些,带着清冽的皂角气息,恰好中和了景行信息素里的冷冽感。
我的隐私,不是一直由你负责吗景行仰头看着他,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沈翊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沈助理连我喜欢62度的咖啡、白茶香的香薰、甚至肝火旺盛要喝百合莲子羹都记得,难道还搞不定一个会所的安保
他刻意加重了记得两个字,目光紧锁着沈翊的眼睛。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像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细微的涟漪。景行能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听到他刻意放缓的呼吸声。
能搞定。沈翊移开视线,重新拿起文件,我会让安保部提前去部署,并且……
并且什么景行追问,身体前倾,几乎贴近沈翊的膝盖,并且替我筛选好今晚可能出现的Omega还是说,他的声音压低,带着Alpha特有的磁性诱惑,你担心我在那里遇到喜欢的类型,就没时间喝你煮的莲子羹了
这是赤裸裸的调笑。景行看着沈翊握文件的手指骤然收紧,指缝间露出文件边缘的字迹——那是他早上批注过的季度财报,沈翊连这种细节都记得要整理。
景总说笑了。沈翊终于抬眼,眼神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仿佛刚才的波动只是景行的错觉,您的喜好我当然记得,他顿了顿,忽然将手中的文件向前递了递,指尖恰好擦过景行的膝盖,比如您不喜欢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社交上,所以我已经帮您拟好了回复张公子的邮件,强调‘商业合作请走正式流程’。
他的动作自然得像是在汇报工作,但景行却敏锐地捕捉到,他擦过自己膝盖的指尖,温度比平时略高。那点温度像电流般窜过皮肤,让景行心里那点戏谑的火苗烧得更旺。
沈翊,景行忽然伸手,抓住沈翊的手腕。他的掌心带着Alpha特有的温热,而沈翊的皮肤却异常凉薄,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老板
沈翊的身体瞬间僵硬。他垂眸看着被握住的手腕,景行能看到他腕骨凸起的轮廓,以及皮下淡青色的血管。两人靠得极近,景行甚至能闻到他领带上沾着的、自己常用的雪松须后水味道——那是上周他不小心打翻在沈翊西装上的。
我没有忘。沈翊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所以才要提醒您,今晚的行业峰会有三位潜在的合作伙伴出席,比‘浮光’会所的邀约更有价值。
他没有挣扎,只是用最理性的方式陈述事实。但景行能感觉到,他手腕的肌肉在轻微颤抖。那是Beta面对强势Alpha时的本能反应,还是……别的什么
景行松开手,靠回沙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吗可我忽然觉得,‘浮光’的蓝山咖啡,或许比合作伙伴更有意思。
沈翊沉默地收回手,将青瓷药碗往前推了推:莲子羹快凉了,景总。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交锋从未发生。
景行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西装裤的褶皱都熨帖得一丝不苟。他端起药碗,温热的甜香滑入喉咙,却不及刚才指尖残留的、沈翊皮肤的凉薄触感来得清晰。
这个总是控制着所有情绪的Beta,就像一本装帧精美的书,每一页都写满了严谨的公式,却在不经意间露出几行潦草的批注。而景行忽然对破译那些批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拿起手机,给沈翊发去消息:今晚八点,‘浮光’会所,你陪我去。
很快,沈翊的回复弹出来:好。我会提前安排好一切。
简单的几个字,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景行却仿佛能看到,屏幕那头的沈翊,在打下这行字时,指尖是否又会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腹,像在压制什么翻涌的东西。
而那盆万年青,在窗台上安静地舒展着叶片,叶尖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狡黠的光。第四章:酒精与失控的边缘
深夜十一点的浮光会所包厢里,水晶吊灯的光线被调成暧昧的琥珀色。景行斜靠在丝绒沙发上,指间夹着的威士忌杯已见了底,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混着爵士乐的慵懒旋律,在空气中散成破碎的音符。
沈翊,景行仰头将最后一点酒液倒进嘴里,喉结滚动时,脖颈处的Alpha腺体隐约透出冷杉信息素的气息,你说张公子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沈翊站在沙发旁,手里端着刚沏好的醒酒茶,青瓷茶杯在他掌心显得格外小巧。他看着景行泛红的眼角,以及平时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此刻凌乱地搭在额前,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杯沿:景总,您喝多了。
我没醉。景行忽然伸手,抓住沈翊的手腕将人拽近。酒精放大了他的信息素,冷杉与雪水的气息带着侵略性地包裹过来,瞬间填满了两人之间的狭小空间,我问你话呢——刚才那个敬酒的Omega,腰肢扭得像水蛇,你说她是不是想爬我的床
他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尾音拖得暧昧。沈翊被拽得一个趔趄,膝盖几乎碰到沙发边缘,温热的醒酒茶溅出几滴,烫在他手背上。他却仿佛未觉,只是垂眸看着景行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汽,像落了雪的寒潭。
景总,沈翊的声音有些发紧,您该回去了。他试图抽回手,却被景行握得更紧。
急什么景行轻笑一声,另一只手抬起,指尖划过沈翊紧绷的下颌线,你看你,总是这么正经。他的指尖带着威士忌的温热,触感落在沈翊凉薄的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作为Beta,沈翊本应对Alpha的信息素刺激有较强的抵抗力,但此刻景行的信息素浓度远超平日,混合着酒精的催化,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笼罩。沈翊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失序,后颈的皮肤莫名发烫——那是Beta在极端情绪下,信息素腺体罕见的应激反应。
景总,请自重。沈翊终于挣开手,后退半步,胸口微微起伏。他将醒酒茶放在茶几上,瓷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打破某种危险的氛围,司机已在楼下等,我送您回家。
我不回家。景行眯起眼,像只慵懒的大型猫科动物,打量着眼前这个难得显露出慌乱的Beta,我想去你家。
这句话像投入滚油的火星,让沈翊瞬间僵住。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最后一点血色褪尽:景总,您……
怎么景行撑着沙发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笼罩下来,你不是说你的家离公司最近,方便处理紧急事务吗现在我有紧急事务——他俯身,温热的呼吸喷在沈翊耳廓,我需要你照顾。
酒精让景行的信息素彻底失控,浓烈的冷杉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带着不容拒绝的Alpha威压。沈翊作为Beta,此刻却反常地感到一阵眩晕,鼻腔里充斥着属于景行的味道,那味道霸道地侵占了他所有的感官,让他几乎忘记了呼吸。
我……沈翊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陌生的、汹涌的情绪在体内翻涌。七年来的克制像堤坝般出现裂痕,那些被他死死压在心底的东西,正借着景行失控的信息素,疯狂地冲击着理智的防线。
景行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色,以及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的惊涛骇浪,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快感达到了顶峰。他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揉揉沈翊的头发,却在指尖触碰到对方发丝的瞬间,被沈翊猛地抓住了手腕。
景总。沈翊的声音低哑得不像他自己,眼神里有挣扎,有隐忍,还有一丝景行从未见过的、近乎破碎的光芒,您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的指尖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嵌进景行的腕骨。景行被他眼中的情绪震慑住,酒意醒了大半。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沈翊如此失控,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Beta,此刻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表面平静,内里却已岩浆翻涌。
我……景行刚想开口,却被沈翊突然拉近。两人的距离近到能看清对方瞳孔里的倒影,景行甚至能闻到沈翊身上那股清冽的皂角味,此刻却被自己的信息素染得有些凌乱。
您总是这样。沈翊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疲惫,用Alpha的身份随意试探,以为Beta的克制是理所当然。他的指尖缓缓松开景行的手腕,转而轻轻覆上景行的后颈——那里是Alpha腺体最敏感的位置。
景行的身体骤然一僵。Beta的指尖带着凉薄的温度,隔着衬衫布料触碰到腺体,带来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危险与诱惑的战栗。他能感觉到沈翊的指尖在微微颤抖,那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极致的隐忍。
景行,沈翊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里带着破碎的沙哑,别再逼我了。
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拧开了景行心中某处紧锁的门。他看着沈翊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深处翻涌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情绪,忽然意识到自己玩过了火。这个总是控制着一切的Beta,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将所有汹涌的潮水都锁在了平静的表象之下。
而他刚才的调笑与试探,像一把凿子,终于在那道坚冰上敲开了裂缝。
包厢里的爵士乐不知何时换成了蓝调,低沉的萨克斯风呜咽着,像某种无声的控诉。景行看着沈翊垂落的睫毛,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忽然感到一阵心慌。他想开口说些什么,道歉,或者解释,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沈翊忽然松开了手,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他的眼神恢复了些许平静,只是眼底深处那抹破碎的光芒还未完全褪去,像暴风雨过后残留的痕迹。
景总,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已恢复了惯常的条理,车在楼下,我送您回公寓。
他转过身,背脊挺得笔直,仿佛刚才那个情绪失控的人不是他。景行看着他的背影,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翊,也从未想过,自己一时兴起的调笑,会让这个永远冷静的Beta,露出如此狼狈的破绽。
包厢的门被推开,侍者探进头来:先生,需要续杯吗
不用了。沈翊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平稳,结账。
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门口,步伐依旧沉稳,只是景行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指尖还在不易察觉地颤抖。
景行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空气中还残留着混合着冷杉与皂角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Beta失控时的微甜气息。他端起桌上的醒酒茶,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与……一丝隐隐的悔意。
他好像,真的把事情搞砸了。而那盆被遗忘在办公室的万年青,此刻是否也在无人的角落,因为主人失控的情绪,而悄然卷起了叶片第六章:晨光里的和解
沈翊到公司时比往常早了二十分钟。清晨的总裁楼层空无一人,他将保温杯放在景行办公桌左上角——里面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能缓解宿醉后的不适。昨夜的狼狈像一场被晨光晒干的露水,他已重新套上完美助理的铠甲,只是系领带时,指尖仍残留着若有似无的颤意。
办公桌上躺着景行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未发送的道歉界面。沈翊的呼吸微滞,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帮他锁屏,指尖却不小心触碰到发送键。消息瞬间弹出,伴随着震动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沈翊景行的声音从休息室门口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穿着家居服,头发凌乱,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昨夜也未睡好。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像两柄迟疑的剑,试探着对方的虚实。沈翊率先移开视线,弯腰整理文件:景总早,蜂蜜水在您手边。
昨晚……景行开口,却被沈翊打断。
昨晚是我失职,沈翊的声音平静无波,已让行政部重新评估合作会所的安保等级,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情况。他将打印好的行程表递过去,指尖刻意避开景行的皮肤,今早十点的董事会,我已将反对票股东的资料标注了重点。
景行看着他过分工整的动作,心里那点愧疚忽然变成了烦躁。沈翊,他抓住对方递文件的手腕,我们能谈谈吗
沈翊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挣扎,只是垂着眼皮:景总想谈什么
谈昨晚!谈你在会所说的话!景行加重了力道,谈你后颈的红痕,谈你……
景总!沈翊猛地抬头,眼中翻涌着压抑的情绪,那些都是酒后的失态,您不必放在心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
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景行松开手,后退一步,看着他苍白的脸,你以为我昨晚是真的醉了我清楚地记得你说‘别再逼我了’,记得你碰我后颈时的温度!
办公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窗外的阳光越发明亮,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板上纠缠。沈翊看着景行眼中清晰的认真,那不是酒后的调笑,而是带着某种他不敢深究的郑重。
景总,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Alpha和Beta……
我不在乎什么Alpha
Beta!景行打断他,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我只在乎你是沈翊,是那个记得我所有习惯、在谈判桌上替我挡刀、在我失控时能让我冷静下来的沈翊!
他从未如此直白地表达过依赖。沈翊的心脏猛地一缩,后颈的皮肤又开始发烫。他看着景行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Alpha的傲慢,只有坦诚的慌乱与……期待。
可是我……沈翊的声音哽咽了,我只是个Beta,给不了你Alpha需要的……
我需要的从来不是那些!景行伸出手,轻轻捧住他的脸,指尖擦过他冰凉的脸颊,我需要的是每天早上62度的咖啡,是谈判时你放在我手边的数据,是我熬夜时你默默留下的台灯,是……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是你。
最后两个字像投入湖心的巨石,彻底击碎了沈翊所有的防线。七年的克制轰然倒塌,那些被他深埋的情愫如潮水般涌出,烫得他眼眶发红。他看着景行眼中清晰的自己,那个不再是助理沈翊,而是沈翊的自己。
景行……他终于鼓起勇气,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带着压抑许久的颤抖,你确定吗确定要……选择一个Beta
景行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泪光,心脏柔软得一塌糊涂。他从未见过沈翊流泪,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小心翼翼地确认着方向。
我确定。景行的拇指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湿润,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从你七年前在招聘会上递给我那份全优成绩单开始,或许就已经确定了。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沈翊看着景行眼中的温柔,那是他七年来无数次在深夜加班时,偷偷渴望过的目光。他终于不再克制,微微踮起脚尖,将额头轻轻抵在景行的肩窝,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宿的倦鸟。
景行的身体一僵,随即伸出手臂,将他紧紧拥入怀中。沈翊的身体很轻,隔着衬衫能感受到他微微的战栗。空气中弥漫着景行雪松味的信息素,却意外地柔和,不再有往日的侵略性,反而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轻轻包裹着怀中的Beta。
景行,沈翊的声音闷闷地从他怀里传来,你身上的信息素……
嗯景行收紧手臂,下巴抵在他发顶,吓到你了
不,沈翊摇摇头,鼻尖蹭过他胸前的皮肤,闻到混合着洗衣液和雪松的味道,很安心。
这是Beta对Alpha信息素最罕见的正面反馈。景行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温热而踏实。他低头,看着沈翊埋在自己怀里的发旋,忽然觉得,办公室那盆万年青,或许早就该搬进阳光更充足的地方了。
沈助理,景行故意用平时的语气开口,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一僵,才轻笑出声,从今天起,给我泡咖啡的水温可以保持在62度,但……
但什么沈翊抬起头,眼睛还有些红,却带着一丝警惕。
景行低头,在他微凉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带着笑意:但下班后,你得陪我回家,而不是回你自己的公寓。
沈翊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从耳根一直蔓延到后颈。他看着景行眼中狡黠的光,忽然意识到,这个Alpha的调笑,从今往后将有了不同的意义。
他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将脸埋进景行的怀里,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两人交叠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渐渐喧闹起来的城市噪音。
阳光正好,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亮了办公桌上那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也照亮了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那盆万年青在角落舒展着叶片,叶尖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仿佛也在为这场迟到七年的和解,绽放出隐秘的喜悦。
从此往后,晨昏线里不再只有沉默的陪伴,而是多了彼此的温度。而那些曾经被刻意控制的感情,终于在晨光中,找到了最妥帖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