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重生后我撕毁圣旨复仇 > 第一章

前世我信了萧彻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鬼话,助他登基后却被打入冷宫。
临死前,他搂着我妹妹说:蠢货,你爹的兵权归我了。
1
陛下~~那声音拖得又软又长,甜腻得令人作呕,姐姐如今这副模样,可真是……看着都污了您的眼呢。
是沈婉。我的好妹妹。
紧接着,是萧彻那把曾经无数次在我耳边诉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低沉嗓音,此刻却淬着冰棱般的嘲弄:
呵,一个无用的弃妇罢了。若非她爹沈靖北手里攥着那三十万北境铁骑的虎符,朕何须费心演那么久的戏连碰她一下,都嫌脏了手。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灵魂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眼前阵阵发黑,肺腑里翻搅的剧痛几乎让我窒息。
原来如此……原来那些温柔缱绻的誓言,那些海誓山盟的承诺,从头到尾,都只是针对我父亲手中兵权的、一场处心积虑的算计!
而我,沈灼,曾经名动京城的将门嫡女,竟然愚蠢到成了他登基路上最称手、也最可悲的一块垫脚石!
滔天的恨意如同冰冷的岩浆,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又在下一瞬轰然炸开!烧得我灵魂都在扭曲、尖叫!
蠢货!萧彻的声音带着施舍般的怜悯,清晰地钉入我濒死的意识,你爹的兵权,归朕了。
归朕了……
归朕了……
这三个字,如同丧钟,在我空荡的颅骨内疯狂撞击回响!
呃啊——!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嘶吼,想要诅咒,却只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抽气声。
身体里的力气和温度,随着这口黑血,彻底流逝殆尽。
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带着无尽的怨恨和冰冷,彻底吞噬了我……
大小姐大小姐圣旨到了,老爷夫人和婉小姐都在前厅候着呢,您快些起身接旨吧!
一个带着几分急促又小心翼翼的声音,像一根细针,猛地刺破了包裹着我的厚重黑暗。
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每一次掀动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疲惫和剧痛残留的幻影。我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带着初夏暖意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进来,撞入眼帘。
不是冷宫!不是那充斥着腐朽和绝望的地狱!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我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太急,带起一阵眩晕。
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泛着健康的粉色光泽。没有污垢,没有冻疮,更没有临死前咳出的乌黑血迹!
这不是我那具在冷宫折磨得形销骨立、枯槁如鬼的手!
大小姐您怎么了丫鬟春桃担忧的脸凑了过来,带着不解,
圣旨……是册封您为贵妃的旨意啊!宫里来的公公都在前厅等着了!
册封贵妃……
轰隆!
记忆的闸门被这四个字狠狠撞开!冰冷的洪流裹挟着前世刻骨的画面汹涌倒灌
红绸高挂的宫门,萧彻温柔含笑却深不见底的眼眸,沈婉站在母亲身边、脸上那抹看似羞涩实则淬毒的微笑,
还有那卷明黄的、决定了我一生悲惨命运的圣旨!
就是今天!永和三年,五月初七!我沈灼,被一道圣旨,迎入那座吃人的金丝牢笼!
前世,我便是跪在这里,满心憧憬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谎言,以为那是无上荣宠的开端。
殊不知,那是将我、将我沈家满门忠烈、将我父亲三十万北境儿郎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催命符!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恨意,瞬间取代了重生初醒的眩晕和茫然。
更衣。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春桃愣了一下,似乎被我这过于沉冷的语气慑住,随即反应过来,手脚麻利地捧来早已备好的华服。
前世,我便是穿着这一身,满心欢喜地踏入深渊。
指尖拂过那冰冷的、象征着恩宠的料子,触感却如同抚过冷宫的青砖,带着前世记忆的森寒。
换掉。我淡淡开口,目光扫过衣箱,那件月白的。
春桃彻底呆住了,捧着那件耀眼的宫装,不知所措:
大小姐,这……这是接旨的吉服啊!月白……月白太素了,怕是不合规矩,冲撞了圣意……
规矩我唇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近乎耳语,从今往后,我的规矩,才是规矩。
那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寒意,
让春桃瞬间噤声,脸色微微发白,不敢再多问一句,慌忙去翻找那件素雅的月白衣裙。
月白的素绫长裙,镜中的少女,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一双眼睛,漆黑、幽深,像古井寒潭,沉淀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冰冷和死寂。
很好。沈灼,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我挺直脊背,像一杆在寒风中淬炼过的标枪,推开房门。
前厅里,早已是香案高设,红烛燃烧。
父亲沈靖北一身朝服,眉头微锁,负手而立,背影透着武将的刚硬,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母亲王氏则是一脸掩饰不住的激动与荣光,拉着身边穿着鹅黄衣裙、娇俏可人的沈婉的手,正低声叮嘱着什么。
沈婉垂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唇角微微抿着,那弧度,在我如今看来,虚伪得令人作呕。
厅中央,宣旨太监,手捧明黄卷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中却带着宫中特有的倨傲和审视,正等着主角的到来。
我的出现,像一块冰投入了微沸的水中。
灼儿母亲王氏最先看到我,脸上的喜色在看到我一身素净时僵住,随即浮起不满和焦灼,
你这孩子!怎的穿成这样这可是接旨的大日子!快快,春桃这死丫头怎么办事的……
她急急地就要上前拉扯我。
父亲沈靖北也转过身,当触及我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眸时,他威严的眉头骤然锁得更紧,眼中掠过一丝惊疑。
沈婉抬起头,脸上适时地露出担忧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楚楚动人的怯意:
姐姐你可是身子不适脸色好生苍白……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我朴素的衣裙,眼底深处,难以察觉的得意和幸灾乐祸飞快闪过。前世,我竟将这眼神误读成了关心!
宣旨太监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悦,尖细的嗓音拖长了调子:
沈大小姐,时辰不早了,莫要让圣旨久候,也莫要……让陛下久等。
那陛下二字,咬得格外重,带着无形的威压。
满厅的目光,或惊疑,或不满,或幸灾乐祸,或带着宫威的胁迫,全都聚焦在我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前世,我就是在这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萧彻盲目的信任,虔诚地跪了下去,接下了那卷将我推入地狱的圣旨。
而此刻,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株遗世独立的寒竹。
目光平静地扫过父亲凝重却隐含担忧的脸,掠过母亲焦急不解的神情,
最后,停留在沈婉那张看似无辜、实则早已与萧彻暗通款曲的脸上。
宣旨太监脸上的不耐终于挂不住了,他清了清嗓子,尖利的声音带着催促和警告:沈大小姐——!
就在这催促声中,在所有人的屏息注视下,我动了。
没有下跪。
没有谢恩。
我甚至没有看那明黄的卷轴一眼。
我只是向前走了两步,径直走到那宣旨太监面前。在他错愕、震惊、随即涌上怒气的目光中,缓缓地、异常清晰地伸出手。
然后,在死一般的寂静里——
嗤啦——!
那象征着皇权恩典、金光灿灿的明黄圣旨,被我双手抓住,从中间,硬生生地、毫无犹豫地撕成了两半!
啊——!
母亲王氏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厥过去。
父亲沈靖北瞳孔骤然收缩如针,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虎目圆睁,死死盯着我手中断裂的圣旨,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一股属于沙场悍将的凛冽气势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沈婉更是惊得花容失色,猛地用手捂住了嘴,一双美目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极度的惊骇和一丝飞快掠过的、难以言喻的狂喜
撕毁圣旨,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那宣旨太监脸上的倨傲和假笑彻底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和暴怒,
他指着我的手指都在剧烈颤抖,尖利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完全变了调,刺耳得如同夜枭:
反……反了!反了天了!沈氏!你……你竟敢撕毁圣旨!你……你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来人!来人啊!给咱家拿下这个悖逆狂徒!
守在厅外的几个宫中侍卫闻声,立刻按着腰刀冲了进来,脸上带着煞气,虎视眈眈。
厅内瞬间乱成一团,母亲吓得瘫软在椅子上,
父亲浑身紧绷,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目光在我和那些侍卫之间凌厉扫视,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
而我,在撕碎圣旨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前世临死的剧痛和窒息感再次汹涌袭来!
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借着那尖锐的痛楚,才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和站立的姿态。
我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灵魂撕裂般的剧痛,迎上宣旨太监惊怒欲狂的目光。
公公息怒。
并非臣女狂妄悖逆。
我微微喘息了一下,压下那股翻涌的腥甜,目光却锐利如刀,直直刺向宣旨太监,
而是……臣女自知粗鄙,德行有亏,实在……不堪为妃,更不敢以蒲柳之姿,污了……陛下的宫阙。
不堪为妃四个字,像四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头。
你……你……宣旨太监气得浑身哆嗦,指着我,嘴唇翕动,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斥责这惊世骇俗的言论。
我无视他的震怒,目光缓缓移动,越过混乱惊恐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沈婉那张血色尽褪、写满惊疑不定的脸上。
她的身体微微发着抖,不知是吓的,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我看着她,那张前世临死前依偎在萧彻怀里、带着得意笑容的脸,与眼前这张写满惊惧和算计的脸,在视线中重叠。
灵魂深处撕裂般的剧痛,与前世被毒酒灼烧五脏六腑的痛楚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冷汗瞬间浸透了月白的里衣。
但我不能倒下。
婉妹妹,姐姐方才失仪了。这份泼天的福泽,姐姐福薄命浅,实在承受不起。
我顿了顿,看着她眼中骤然亮起的、无法掩饰的狂喜和贪婪,继续用那轻柔却冰冷的声音说道:
妹妹温婉贤淑,解意知心,才真正是陛下心之所系。
轰——!
这句话,无异于在油锅里泼下了一瓢滚水!
灼儿!你胡说什么!
父亲沈靖北猛地暴喝一声,声如雷霆,带着惊怒交加。他死死盯着我,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我刺穿。
母亲王氏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失声道:灼儿!你疯了!快住口!快向公公请罪!
沈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随即又被更深的惊恐和算计所覆盖。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想辩解,想推拒,但那巨大的诱惑和心底潜藏已久的野望,让她喉咙里像是堵了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强忍着灵魂与身体双重折磨带来的眩晕和剧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痛楚维持着摇摇欲坠的清醒。
视线扫过父亲铁青而惊疑的脸,母亲绝望的眼神,沈婉那混杂着狂喜与恐惧的扭曲面容,最后,落在那宣旨太监阴晴不定的脸上。
很好。种子,已经种下了。
萧彻,沈婉……前世的债,今生,我要你们……百倍、千倍地偿还!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诡异氛围达到顶点之时——
好!好一个不堪为妃!好一个温婉解意!
一个冰冷、沉郁,带着无边威压和隐怒的年轻男声,如同腊月寒冰,骤然从厅外传来!
这声音……太熟悉了!
熟悉到刻入骨髓!熟悉到瞬间唤醒了灵魂深处所有的恨意和恐惧,如同千万根冰针同时刺入!
我猛地转头,视线穿过敞开的厅门
萧彻!
他竟然亲自来了!
前世,他并未出现在接旨现场!这一世,因为我的惊世之举,这头蛰伏的恶龙,竟提前露出了他锋利的獠牙!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无法压制,猛地从我口中喷涌而出!
猩红的血点溅落在身前素净的月白衣裙上,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狰狞的红梅。
眼前天旋地转,意识彻底沉沦的最后1一瞬,我模糊的视野里,只看到萧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中,似乎掠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捉摸的震动
呵……
也好。
游戏,这才……真正开始。
2
我吐了那口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是在自己熟悉的闺房,守在床边的是从小跟着我的丫头春桃,眼睛哭得跟核桃似的。
小姐!您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她赶紧扶我起来喂水。
我昏了多久声音嘶哑得厉害。
整整三天!
春桃压低声音,带着后怕,
那天…您撕了圣旨,还说了那些话,陛下突然就来了!您吐了血倒下去,整个前厅都炸了锅!陛下那脸色…奴婢都不敢回想!
我闭了闭眼。萧彻亲自来了,这确实出乎我意料。前世他惯会做戏,表面功夫滴水不漏,这次竟被我逼得亲自下场,看来是真急了。
后来呢我问,语气平静得让春桃都愣了一下。
陛下…陛下震怒无比。老爷当场就跪下了,说您定是得了急症,神志不清才做出狂悖之举,求陛下开恩。夫人哭得快背过气去。二小姐也吓得跪在地上发抖。
春桃小心翼翼地看我脸色,
陛下盯着您昏过去的样子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竟没当场发作。只冷冷说了一句‘沈家教的好女儿!’就拂袖而去。那撕碎的圣旨也被宫人捡走了。
没当场砍头我心底冷笑。萧彻果然还是那个萧彻,权衡利弊,精于算计。
我爹手里三十万北境铁骑的虎符还没到手,他怎么可能轻易动我、动沈家他是在忍,也是在等。
外面现在什么情况我追问。
春桃声音更低了:宫里派了太医来,说是您忧思过重,急火攻心才吐血晕厥,开了安神的方子就走了。
府里气氛紧张得要命。老爷把自己关在书房,夫人天天以泪洗面,对您是又气又怕。还有…还有二小姐
沈婉怎么了我捕捉到她话里的犹豫。
二小姐她来过几次,都被奴婢按您昏睡挡回去了。但奴婢瞧着她脸上可没什么担心,倒像是…
春桃斟酌着词,
倒像是藏着什么心事,有点有点高兴似的
高兴她当然高兴。我当众撕了圣旨,拒绝入宫,还把她推了出去。
虽然场面惊险,但对她而言,通往那个位置的路,似乎突然就敞开了。她一定在盘算着怎么抓住这个机会,取代我。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有沈婉那刻意放柔的声音:姐姐醒了吗我炖了参汤,来看看姐姐。
说曹操曹操到。我示意春桃放她进来。
沈婉端着个托盘
姐姐,你可算醒了,吓坏妹妹了。
她把参汤放在床边小几上,眼圈微红,
那天…姐姐你真是…太冲动了,万一陛下怪罪下来,我们沈家可怎么办呀
她说着,拿起帕子沾了沾眼角。
我靠在枕头上,静静地看着她表演,不接她的话茬。
前世我就是被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骗了,以为她真心为我担忧。
现在,我只看到她眼底深处那掩藏不
住的算计和一丝蠢蠢欲动的野心。
沈婉似乎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垂下了头。
半晌,我才开口:妹妹说的是,是我连累家里了。
沈婉猛地抬头,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连忙道:姐姐别这么说,你也是病糊涂了。
是啊,病糊涂了。我顺着她的话,目光落在她脸上,慢慢地说,
所以才说了些糊涂话。
沈婉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带着急切的探寻:姐姐你是指…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向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些。她疑惑地凑近床边。
我压低了声音,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妹妹,姐姐那天是病得狠了,说了些胡话。但有一句姐姐没糊涂。
沈婉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我的嘴唇。
我说妹妹你温婉解意,才是陛下心之所系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着那天的话,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姐姐怕是没这个福分了。这份福气恐怕只有妹妹你能担得起。
沈婉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脸颊泛起激动的红晕,努力做出担忧惶恐的样子:
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妹妹怎么敢
有什么不敢我打断她,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
陛下那天没杀我,也没立刻降罪沈家,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我故意停顿,让她自己去想。
沈婉的眼神闪烁不定,显然在飞快地思考。
我继续低语,如同恶魔的低喃:
陛下需要一个台阶下。撕碎的圣旨,总要有人去补上。而这个人必须足够温婉解意,足够让陛下满意。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姐姐的意思是她声音发紧,带着压抑不住的渴望。
我费力地取出一个素白瓷瓶,瓷瓶入手冰凉。我把它塞进沈婉微微汗湿的手心。
沈婉像被烫到一样,手一抖,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姐姐,这是
我凑得更近,用气声在她耳边说:妹妹,机会姐姐帮你送到眼前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了。
这瓶子里是醉春风。
我盯着她瞬间睁大的眼睛,
不是什么剧毒,只会让人昏睡几个时辰,脉象虚弱,如同大病。妹妹只需在陛下或许会召见你的时候,提前一点点服下,让陛下看到你的病弱和情深不寿
我看着她眼中骤然亮起的、贪婪的光芒,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一个为了陛下垂怜而忧思成疾、病弱不堪却依旧痴心一片的妹妹,你说,陛下会不会更怜惜会不会觉得你比那个不识抬举、粗鄙不堪的姐姐更值得那份福泽
沈婉的手紧紧攥住了那个瓷瓶,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激动、算计,还有一丝…终于等到这一刻的狂喜。
姐姐…她声音发颤,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感激,姐姐大恩,妹妹永世不忘!
她飞快地将瓷瓶藏入袖中,仿佛那是稀世珍宝。
去吧。我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姐姐累了能不能抓住这份福气就靠妹妹自己了。
沈婉几乎是雀跃着离开了我的房间,脚步轻快得像是要飞起来,哪里还有半分担忧的样子。
春桃担忧地看着我:小姐,您真要把机会给二小姐那药不会有问题吧
我冷冷一笑:
机会呵…那确实是个机会。一个通往她梦寐以求,却也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地狱深渊的机会。
萧彻,你喜欢演戏,喜欢看别人为你痴狂好,我就送你一个痴心一片的沈婉。
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吧。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落子。
3
二小姐回去就把自己关在房里,晚饭都没出来吃。听说晚些时候夫人去看她,出来时脸色怪怪的。春桃声音带着一丝不解,小姐,您给的那药真能行吗
行不行,很快就知道了。我闭上眼,前世沈婉那些攀附萧彻的手段,我如今不过是提前点拨一二。她贪,就会咬钩。
果然,没过两天,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口谕,召沈家二小姐沈婉入宫伴驾说话。
沈婉入宫的当晚,宫里又来了人。不是传旨太监,而是萧彻身边那个心腹大太监,李德全。
他皮笑肉不笑地站在我院中:沈大小姐,陛下有口谕,听闻您病体初愈,甚为挂念。特赐下宫宴,请大小姐入宫一叙。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臣女遵旨。只是病体沉疴,恐失仪御前,容臣女稍作整理。
我换了身更素净的月白常服,脸上未施脂粉,只让春桃梳了个最简单的发髻。镜中人脸色苍白,眼神却沉静如寒潭。
宫宴设在御花园一处临水的暖阁。我到时,里面已坐了几人。
正中是萧彻,他下首坐着沈婉,一身娇艳宫装,正亲手为萧彻布菜,眼波流转间尽是情意。
她旁边还坐着几个面生的宫妃,眼神各异地看着沈婉和我。
臣女沈灼,参见陛下。我依礼下拜,声音平稳无波。
data-fanqie-type=pay_tag>
平身。萧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
宫人引我在下首末位坐下,与容光焕发的沈婉形成鲜明对比。
姐姐总算来了。沈婉立刻开口,声音带着刻意的亲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
陛下可一直记挂着姐姐的病情呢。姐姐今日气色看着还是不大好,可要多用些滋补的。
她说着,竟亲自端了一盏汤羹走到我面前,姿态亲热地要喂我。
就在她勺子递到我唇边的瞬间,我猛地抬手一挡!
哗啦——!
滚烫的汤羹大半泼在了沈婉价值不菲的宫装前襟上!
啊——!沈婉猝不及防,被烫得尖叫一声,猛地后退,狼狈不堪。
放肆!旁边一个宫妃立刻厉声呵斥。
暖阁内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缓缓站起身,看也没看尖叫的沈婉,目光直接迎向萧彻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终于凝聚起冰风暴的眼眸。
陛下恕罪。我的声音清晰冷冽,在这死寂中格外刺耳,臣女自幼有个毛病,不喜他人近身喂食,尤其是带着药味的东西。
我目光扫过地上泼洒的汤羹,再看向脸色瞬间煞白的沈婉,一字一句道:
这汤里加了醉春风吧妹妹那味道,我闻着就恶心。
你你血口喷人!沈婉又惊又怒,声音都变了调,指着我的手直哆嗦,
陛下!臣妾没有!姐姐她是污蔑!她定是嫉妒臣妾得陛下垂怜,才故意陷害!
萧彻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盯着我,又看看状若疯癫的沈婉,最后目光落在那滩泼洒的汤羹上。
李德全。他声音冰冷。
奴才在。李德全立刻上前。
验。
一个不起眼的内侍悄无声息地上前,用银针探入残余的汤羹,片刻后,银针尖端赫然泛起一层诡异的乌青色!
沈婉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不是臣妾!是姐姐!是她!是她给我的药!是她让我在陛下面前装病博取怜惜的!是她陷害我!
她涕泪横流,指着我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语无伦次地尖叫,
陛下明鉴啊!是她!都是她指使的!是她恨陛下,恨我!她要报复!
萧彻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缓缓地从沈婉身上移开,最终,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我迎着那仿佛要将我刺穿的目光,缓缓地,缓缓地,扯开一个冰冷到极致的笑容。
妹妹,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她的哭嚎,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药,是我给的。话,也是我说的。
可我让你下给陛下了吗妹妹
我让你下给我了吗
4
沈婉的哭嚎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眼睛瞪得几乎脱眶。暖阁里死一样寂静,所有人都被我那句直白到残忍的反问钉在原地。
萧彻盯着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风暴在聚集。他缓缓站起身,龙袍带起无形的威压。
拖下去。
李德全一挥手,两个高大的内侍立刻上前,毫不怜惜地架起瘫软如泥、还在徒劳挣扎哭喊陛下饶命!姐姐害我!的沈婉,像拖麻袋一样拖了出去。
那几个宫妃吓得大气不敢出。
萧彻一步步走下御座,走到我面前。
沈灼,你胆子很大。
我微微仰头:
陛下在说什么臣女只是陈述事实。妹妹一时糊涂,想必是太想得到陛下垂怜,才做出这等蠢事。臣女也很痛心。
我甚至配合着,轻轻叹了口气。
他猛地伸手,冰凉的指尖捏住了我的下巴:
痛心好一个痛心!你给她药,引她入局,看着她跳进火坑,现在跟朕说痛心沈灼,朕从前倒是小瞧了你的心机!
陛下谬赞。臣女这点微末伎俩,比起陛下运筹帷幄、谋夺兵权的手段,实在是不值一提。
兵权二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萧彻紧绷的神经上。他瞳孔猛地一缩,捏着我下巴的手指骤然收紧!那一瞬间爆发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刃。
你找死!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三个字。
臣女不敢。我忍着痛,声音依旧清晰,
臣女只是提醒陛下,我爹,是粗人,只会打仗。他若知道他的女儿在宫里被人算计着下药,被人当垫脚石踩进泥里,他那三十万北境儿郎的血性,恐怕会烧得比这御花园的炭火还旺。
萧彻死死地盯着我,他看我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毫不掩饰的忌惮和审视,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极度危险的对手。
很好。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冷得掉冰渣,沈灼,你很好。
他不再看我,转身大步走向御座,袍袖带起一阵冷风。
都滚出去!他低吼一声,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戾。
那几个宫妃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李德全也弓着腰,悄无声息地退到门边阴影里。
我理了理被他弄乱的衣襟,对着他紧绷的背影,行了一个挑不出错的礼:臣女告退。
刚走出御花园没多远,李德全像鬼魅一样从旁边回廊闪了出来,脸上挂着虚伪的笑:
沈大小姐留步。陛下口谕,沈二小姐御前失仪,行为不端,念其年幼无知,着即日起禁足于静思苑,无诏不得出。
臣女代妹妹,谢陛下开恩。我平静地应下。
李德全又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陛下还说,沈将军劳苦功高,朕心甚慰。北境苦寒,将士们辛苦了。陛下体恤,已下旨,特调沈将军回京述职,不日便将抵京。
我心头猛地一沉!调我爹回京萧彻这是要动手了!没了父亲坐镇北境,那三十万铁骑,他就能名正言顺地代管!
李德全观察着我的脸色,皮笑肉不笑:沈大小姐,陛下对沈家,真是恩重如山啊。您说是不是
我压下翻腾的心绪,:陛下隆恩,沈家上下,感激涕零。烦请公公回禀陛下,臣女定会好好准备,迎接父亲回京。
李德全满意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我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
萧彻,你果然忍不住了。撕破脸的第一步,就是要夺兵权!
5
父亲的车队抵达京城那天,我一身素缟,跪在城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周围全是看热闹的百姓和维持秩序的京畿卫兵。
萧彻派来的监军太监趾高气扬地宣读圣旨:特召沈靖北回京述职,北境军务暂由副将王贲接管
王贲是萧彻安插的人。
圣旨念完,父亲翻身下马,眼神锐利地扫过我,带着震惊和不解,最终沉沉跪下:臣领旨谢恩。
就是现在!
我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我唰地一下撕开了左臂的衣袖!
雪白的手臂上,一道狰狞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暴露在所有人眼前!皮肉翻卷,血迹早已干涸发黑,触目惊心!
父亲!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不是述职!是夺权!是陷阱!女儿在宫里差点被人毒死!萧彻他要您的虎符!他要我们沈家全族的命啊!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监军太监都傻了。
下一秒,护送父亲回京的、那几十名北境亲兵,眼睛瞬间红了!呛啷啷!一片拔刀声!浓烈的杀气和愤怒如同实质般炸开!直指那监军太监和周围的京畿卫兵!
保护将军!
谁敢动将军和小姐!
跟他们拼了!
场面瞬间失控!京畿卫兵也纷纷拔刀,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父亲猛地站起,魁梧的身躯爆发出骇人的气势,他死死盯着我手臂上的伤,又看向那吓得面无人色的监军太监:
好!好一个体恤功臣!好一个调虎离山!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刀锋指向皇宫方向,声如雷霆:
我沈靖北一生忠君报国!今日方知,忠的是豺狼,报的是蛇蝎!虎符在此!
他掏出一块黝黑的玄铁令牌高高举起,
北境的儿郎们!你们认这牌子,还是认那宫里的昏君!
认将军!几十个亲兵的怒吼震天动地,带着滔天的悲愤。
回营!父亲一声暴喝,看也不看那些京畿卫兵,一把将我扶上他的战马,带着亲兵如旋风般冲开人群,直奔城外北境军驻扎的京畿大营!
消息像野火一样烧遍京城。我靠在父亲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剧烈起伏和压抑的怒火。手臂的伤口疼得钻心,但心里却一片冰冷清明。
萧彻,兵权,你休想轻易拿走!这把火,我点起来了,看你怎么灭!
父亲带回来的消息和我手臂的伤,让所有北境将士群情激愤。营帐被掀翻,武器被抢夺,愤怒的吼声几乎要掀翻营地上空。
将军!反了吧!
打进京城!剁了那狗皇帝!
为小姐报仇!
父亲站在点将台上,脸色铁青,抬手压下沸腾的声浪。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痛惜,有愤怒,还有一丝决绝:
灼儿你可知,这一闹,再无回头路
我忍着剧痛,挺直脊背,声音不大却清晰:
爹,从女儿撕碎圣旨那一刻起,就没想过回头。萧彻要我们沈家死,要夺您用命换来的兵权!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就在这时,营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尖锐的呼喝:圣旨到!沈靖北接旨!
是李德全!他带着大队禁军,将营门团团围住,尖声叫道:
沈靖北!陛下旨意!尔等聚众哗变,形同谋逆!速速放下兵器,交出虎符,随咱家入宫请罪!尚可保全沈家满门性命!否则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四个字像冰水,浇在沸腾的怒火上,让营地瞬间安静了一瞬,无数目光看向点将台。
父亲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他还没开口。
我猛地一步上前,越过父亲,站在点将台最前方,迎着李德全惊恐的目光和无数禁军的刀锋,用尽力气嘶喊,声音带着破音却传遍全场:
听见了吗!这就是萧彻!这就是他给忠臣良将的‘恩典’!他不仅要夺我们的权!还要我们的命!
要我们沈家满门的命!北境的兄弟们!你们手中的刀,是保家卫国的!不是给昏君用来杀忠臣、灭功臣满门的!
我猛地举起那只受伤的手臂,狰狞的伤口在阳光下刺眼夺目:
今日!要么我们引颈就戮!要么就用这刀,给自己砍出一条活路!告诉我!你们选什么!
短暂的死寂后,一个老兵猛地举起染血的战刀,老泪纵横:
选活路!跟将军!跟小姐!杀出去!
杀出去!
杀出去——!
杀——!!!
震天的怒吼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李德全尖利的呵斥!整个北境大营,彻底炸了!
6
父亲一马当先,战刀染血,所向披靡。我紧随其后,手臂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感觉不到疼,只有滚烫的恨意在燃烧。
宫门在沉重的撞击下轰然倒塌!禁军节节败退,如同被潮水冲垮的沙堡。
我们一路杀到金銮殿前。殿门紧闭,残余的禁军缩在门前,瑟瑟发抖。
父亲勒住战马,声如洪钟:萧彻!滚出来!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萧彻穿着龙袍,脸色惨白如鬼,被几个抖如筛糠的太监簇拥着。
他死死盯着我,眼神像淬毒的钩子:沈灼!你这个毒妇!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我冷笑,策马上前几步,比起陛下谋夺臣下兵权,毒害功臣之女,我们不过是替天行道!
我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阴影里那个同样面无人色的身影:沈婉,我的好妹妹,不出来见见姐姐吗
沈婉尖叫一声,想往后缩,却被两个北境士兵粗暴地拖了出来,
她华丽的宫装沾满尘土,钗环散乱,脸上涕泪横流,
姐姐饶命!都是他逼我的!都是萧彻逼我的!她像条蛆虫一样爬过来想抱我的腿,被我厌恶地一脚踹开。
逼你我俯视着她,如同看一只蝼蚁,逼你给我下毒逼你爬上他的龙床沈婉,你骨子里的下贱,还需要人逼吗
沈婉瘫在地上,绝望地哭嚎。
萧彻气得浑身发抖:住口!朕是天子!你们
闭嘴!父亲猛地一声暴喝,打断了他,战刀直指萧彻,
天子你不配!今日,就用你这昏君的血,祭奠我北境枉死的儿郎,祭奠我女儿受的屈辱!拿下!
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兵立刻扑上去。
朕是皇帝!谁敢!萧彻还在徒劳地嘶吼挣扎,被士兵狠狠按倒在地,龙冠滚落,狼狈不堪。
我翻身下马,一步步走上金銮殿的台阶。春桃早已捧着东西等在那里——一件玄黑为底、绣着狰狞五爪金龙的龙袍。
我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当着被按在地上、目眦欲裂的萧彻和瘫软如泥的沈婉的面,将沉重的龙袍披在了父亲宽阔的肩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几乎要掀翻整个皇宫!
父亲眼中含着复杂的泪,最终化为坚毅,他拍了拍我的肩,稳稳站在了象征最高权力的金銮殿前。
我转过身,目光冰冷地扫过阶下囚徒。李德全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两杯酒。一杯清冽,一杯幽暗如墨。
我端起那杯毒酒,走到被按着的萧彻面前。
他眼中终于只剩下刻骨的恐惧和绝望:沈灼…灼儿…饶了朕…朕错了…朕把江山给你…
陛下错了。我声音平静无波,捏开他的下巴,将整杯毒酒狠狠灌了进去,这江山,从来就不是你的。
萧彻剧烈地呛咳起来,眼珠凸出,脸迅速变成青紫色,痛苦地蜷缩在地,抽搐着,很快没了声息。
我又端起另一杯毒酒,走到吓傻了的沈婉面前。
她疯狂地摇头后退:不…不要!姐姐!我是你妹妹啊!亲妹妹!
妹妹我笑了,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当你给我下毒,当你爬上萧彻的床,当你帮着他对付沈家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你亲姐姐
我掐住她的脖子,将毒酒同样灌了下去。
这份福泽,姐姐还给你。黄泉路上,和你心爱的陛下,好好作伴吧。
沈婉捂着喉咙,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白翻起,痛苦地倒在了萧彻渐渐冰冷的尸体旁边。
我扔掉酒杯,看也没看脚下的两具尸体,转身,迎着初升的朝阳和山呼海啸的万岁声,一步一步,走向那至高无上的金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