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替身的真相 > 第一章

我是在凌晨三点,被敲门声惊醒的。
不是邻居,不是外卖,不是警察。
而是命运,它拎着一封错寄的快递,在我人生最疲惫的时候,推开了门。
1
她说我杀了他
我值完夜班回来,天还没亮。楼道昏暗,灯泡一闪一闪地像有人正盯着我。
门口的快递箱里有一封信,写着我的名字,字迹陌生。没有快递单,也没有投递记录。我起初以为是谁恶作剧,拆开后,却掉出一个贴着红色标签的U盘,上面贴着一句手写字条:别相信任何人。
我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房间静得出奇,父亲还在卧室的病床上沉睡,呼吸机发出均匀的声音。我把门反锁三道,拔掉路由器,把U盘插进旧笔记本电脑。
屏幕上弹出一个视频文件:日期是三天前的深夜,画面模糊,是地下车库的监控录像。
一个男人倒在地上,胸口血流如注,镜头晃动间,我看到他脸侧的那枚耳钉——是沈也的。
我看过无数遍他的照片,十七岁到二十二岁,五年爱情,最后一次见面,是三年前他突然失联,留下一句别等我了。
我以为他去了国外。
可现在,他死在视频里。
镜头摇晃间,有人蹲下检查他的鼻息,那人穿着白色运动鞋,黑色风衣,扎着马尾。
我看到她的侧脸时,全身一凉。
那是我姐姐,沈青。
视频结束时的时间戳是00:43。文件夹里还有一份照片压缩包,照片像是偷拍的,每一张都清晰地拍下了我出现在他死亡前后的各个路段、角落。
最致命的一张,是他倒下的照片上,我的影子出现在墙壁上。
我大脑一阵发胀,呼吸变得极其困难。冷汗顺着脖子往下淌,我本能地去找手机报警,却看见屏幕上亮着未接来电,是一个陌生座机号。
接通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句男声——冷静、克制、仿佛事先演练过:
您好,市公安局刑侦大队,请您立刻配合调查一起命案,嫌疑人,是您本人。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电话就被挂断。
我转身看了一眼父亲的房间,门虚掩着,窗外天刚蒙蒙亮,楼下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有人正上来,带着金属敲击声。
我在鞋柜里藏好U盘,站在原地,听着门铃一声接一声响起。
然后,我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语气平静,字字清晰:
我妹妹,她杀了人。
2
她说我承认了
我没喊冤,也没挣扎。
门打开的那一刻,我看到两个穿便衣的男人,一高一矮,身后是楼道昏黄的灯光和邻居探头的脸。
周然女士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有些事情需要您配合调查。高个那位出示了证件,语气礼貌却无转圜余地。
我点头,没问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为什么。
穿鞋、穿外套、锁门,全程我像是自动程序。唯一一次停顿,是我看了一眼客厅角落的那扇木柜门——里面藏着我早上才刚塞进去的U盘。
我没有回头看第二眼。
车上没人说话,车窗倒映出我苍白的脸。我手指交握,手心里全是冷汗,双腿发麻。
一个小时后,我坐在了审讯室。
白墙,摄像头,一张桌,两把椅子。椅子是带铁环的,我坐下时,听见一声咔哒。
放轻松。那位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刑警走进来,身后关门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我是刑侦二队的李征,这不是正式审讯,只是协查。他坐下,翻了翻手里的资料,你认识沈也
我点头。
你们的关系
曾经交往过。
最后一次联系
三年前。我顿了顿,他失联了。
李征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你知道他死了吗
我今天早上才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U盘。
你在案发时间,也就是四天前的凌晨一点零三分,出现在案发地点——中海新城地下停车场的C区。请问你在那里做什么
我不在。我说。
他抬起眼,语气依旧平静:监控里有人长得很像你,穿着你这种白T牛仔裤,留着跟你一模一样的短发,还带着你前男友的钥匙扣挂件。你确定那不是你
我咬紧牙:我没有钥匙扣。
你那天晚上在哪里
夜班。便利店。
你们店的监控坏了三天,你知道吧
我没吭声。
他递过来一份材料,是便利店店长写的证词:店内监控因线路老化断电,员工周然具体出勤时间无记录。
我看着那张纸,突然意识到,所有能帮我作证的东西,在那一刻都失效了。
你姐姐是沈青,对吧
我一愣,点头。
她已经来过了。李征语气不变,她说你承认了,是你约沈也见面,是你们起了冲突。
我猛地抬头:我没有。
她说你说了。
我根本没和她说过话!我几乎是喊出来的。
她说你情绪不稳定,说你前几天一直在提‘过去’和‘沈也’,她担心你精神状态有问题,怕你做出什么极端行为。
我脑子炸开一样地疼。
沈青说我承认了
她是我姐。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亲人。她怎么会——
有没有什么你可以提供的证明材料李征看着我,不然你现在的状态,我们只能先做初步监禁处理。
我紧紧握着拳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被收押。
父亲还在家里,没人照顾;我一旦进去,那枚U盘就再也没人知道它的存在了。
给我时间。我压下情绪,我能找出证据。
你最多还有三天。李征站起身,三天内,如果没有你不在场的有效证据,检察机关将会立案。
他走出去的那一刻,我的身体才慢慢从铁椅上软下来。
屋子里静得出奇,只有墙角摄像头的小红灯在闪烁。
三天。
我脑子飞快地过了一遍自己能动用的所有人脉:便利店的同事、楼下监控、手机定位、外卖订单……全都不够力。
我想到了一个人。
沈也的老朋友,也是我曾经的大学同学,新闻专业,现在在做独立调查记者。
他叫何闻。
我拨通他的号码,电话响了七声才被接起。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刚醒。我开口的声音哽住了,过了两秒才说出一句:
我想问你,沈也是不是死了。
对面沉默了很久。
你……终于打来了。
我一惊:你知道
他出事前一天晚上联系过我,说他查到一些东西,让我把他备份的东西存起来。何闻顿了顿,但我没来得及见他。你在哪里
我在公安局。
你被抓了
我点头,眼泪从眼角掉下来,没人看见。
你听着,他语气变得沉下去,你现在不能慌。他留的东西在我这,只不过你得亲自来看。别告诉任何人,连你姐姐也不行。
我看着桌面上的案件资料,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她已经告诉警方,我承认了是我杀的他。我说。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
然后何闻低声说了一句:
周然,你姐才是把你送进地狱的人。
3
她不想让我活着出去
我出了看守所不到两个小时,天就变了。
何闻在市郊见我,地点是一个废弃报社楼顶。他说那里没有摄像头,也没人会监听我们的对话。
我骑着共享电动车去了。他穿着黑T,戴鸭舌帽,跟三年前比显得瘦了很多,眼神却比以前更锐利。他没多说废话,直接把一个旧硬盘放到我手里。
这是沈也托我保的东西。他说,出事那天,他发过来一段备份,只有不到一分钟,我一直没敢点开。
我接过硬盘,感觉手心都是冰的。
他为什么找你你们很久没联系了。
他说他查到了一些高层内幕,和你姐姐所在的公司有关。
我盯着他:你确定
确定。何闻点头,他说他怀疑你姐姐卷入了某个洗钱计划,内部有人正想把锅甩出去,需要一个死者和一个合适的替罪羊。
我手指攥紧。
他说,如果他出事了,让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沈青。
我听完,整个后背都是冷的。
你相信他说的
我不确定。他低声道,但我知道他不是疯子,他有东西。那天晚上他本打算去找你,但有人先一步找到他了。
我抬头看他:你知道是谁
沈青。他声音一顿,或者说,是她手底下那几个人。
风吹过楼顶,纸屑在空中飘了一地。
我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把硬盘紧紧抱在怀里。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我推开门的一瞬间,隐隐觉得空气里有点不对。
家里很安静,父亲卧室的门关着。我习惯性走过去看了一眼,推门时却发现——他不在床上。
床单皱巴巴的,呼吸机的管子被拔下来,插头也掉在地上,床头柜上有一张纸条。
上面只有一句话:我们已经带他去做全面检查,请你配合调查。
落款没有名字,也没有单位。
我站在原地,手脚发冷。电话拨给主治医生,对方含糊其辞,说医院并未安排转诊,也没有任何人提出带走我父亲。
那他现在在哪儿
……我们也在查。
我挂了电话,脑子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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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动了他。不是警方,也不是医生,是沈青。
我冲进卧室,打开柜门,翻出那枚U盘——还在。但插上电脑时,我才发现:文件夹的权限被更改,许多视频都提示已损坏或文件缺失。
我握着鼠标,手在发抖。
我以为我躲过了最坏的部分,但事实是,她根本没打算让我活着出去。
我忽然意识到,沈青从来不是在阻止我查案,她是在消灭我存在的所有证据。
我重新拨通李征的电话,没人接。信息也不回。
我开始联系所有可能留下我出勤证据的人,包括便利店老板、邻居、楼下快递站的保安,但他们的态度都很一致——含糊、回避、不合作。
便利店老板甚至直接挂断了我的电话,半小时后发来一句:别再联系我。
我瘫坐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从身体最深处涌上来。
我不是什么天才,也不是英雄。我只是个在城市里挣扎求生的普通人。
可偏偏有人选中了我,让我成为牺牲品。
我脑子乱成一团,直到电脑屏幕跳出一个提示框:是否恢复自动备份
我一怔,点了是。
一分钟后,一个临时缓存文件夹出现。里面是U盘里原始监控的自动预览图,每张都带有时间戳。那张我印象最深的停车场画面,在这个文件夹里也有。
只是和之前看到的不同——
那人穿着白色运动鞋,的确和我一样的风衣、发型,可走路的姿势、身形线条,不是我。
我放大图片,画质很糊,但我盯着屏幕,看到了一个细节:
她戴着耳钉。
那不是我。
那是沈青。
我全身的血一下倒涌到头顶,指尖冰冷。
我突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要提前把我拉进局里,为什么要和警方说我承认了,为什么连我父亲都能被她悄无声息地带走。
不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彻底抹掉我。
接下来的三天,我每晚都睡在沙发上,电脑不关,文件加密,用冗余备份保存到多个邮箱。
第三天清晨,我醒来时听见楼上传来响声。
有车门关上的声音,还有高跟鞋踏在楼道的回响。
我推开窗户,看到楼下站着一个穿黑风衣的女人,手里提着什么。
我看不清她的脸。
但她一抬头,我就认出来了——那是沈青。
她朝我轻轻笑了笑。
仿佛刚刚送走什么,或刚刚埋下了什么。
4
她不是我姐
沈青站在楼下,抬头看我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件早就该处理掉的废物。
我站在窗边没动,死死盯着她。她的风衣干净、整齐,妆容精致,没有一点手忙脚乱的痕迹,就像她不是刚从谁的世界里抹去一段重要记忆,而是从容赴一场例会。
她没有上来。只是在原地停留了一分钟,然后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缓缓离开。
车尾灯消失在转角后,我才转身冲下楼。
楼下空无一人,连车辙印都被雨水冲淡了。我站在马路边,脚边是一点未干的湿泥,里面插着半根熟悉的拐杖残片——我父亲的。
我拨了十几个电话,无人接听。我最后拨通的是市中心一家私人康养机构的前台。报上父亲的名字后,对方迟疑了一下,说:今天早上确实有病人刚送来,情况比较危急,由沈青女士全权签字入院。
我可以见他吗我问。
恐怕不行,重症病区只能家属一人探视,目前已经登记了授权人。
他是我父亲!
对不起,系统显示唯一授权联系人是沈青。
电话挂断那一刻,我才彻底意识到,沈青不是要栽赃我,她要接管我。
她已经开始一点点切断我的所有社会关系——便利店工作、邻里口碑、警察眼中的形象,现在,连我和父亲最后的联系也被她夺走。
我不再犹豫,打车去找何闻。路上,我把缓存文件里那张关键监控截图发给他。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说:你过来,我给你看点东西。
他住在市区东侧一个废旧小公寓楼里,整栋楼像随时会塌,楼道堆着发霉的旧报纸。屋内摆着四五台电脑,墙上贴着几张调查流程图。
他递给我一个硬壳文件袋,说:这是沈也死前整理的线索原始文稿。他猜到他活不久了,所以将备份和初稿分开处理。
我打开文件袋,第一页就是公司架构图,顶层写着天元资本,而沈青的名字,赫然出现在法律部副主任一栏。
她什么时候升职的我问。
去年。何闻回答,她手里不仅有资金操作权限,还有几个海外账户的明细。沈也发现这些账户涉嫌境外非法转移,他给你发U盘之前,正准备公开举报。
那她为什么不对他直接动手,而是拉我下水
因为你比他更方便处理。何闻语气冷静,你没有稳定社交关系,低收入,无背景,警方查你容易,查她难。
我闭上眼睛,心口钝痛得厉害。
我以前总觉得沈青再冷漠,也不至于害我性命。她是姐姐,是我在这个城市最后一个能称得上家的人。
现在我才明白,我们不是姐妹。
我们是对手。
我开始整理线索,把我所能接触到的一切证据逐一备份,制作逻辑图,记录时间线。我甚至注册了几个新的社交账号,打算匿名把这些东西发布出去。
何闻拦住我: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你没有公信力,也没有话语权。你发出去,网友只会觉得你是个精神不稳定的女人在胡言乱语。
那我该怎么办
打舆论战。他递给我一个手机,从她身边的人下手。
我接过手机,里面是沈青的朋友圈截屏、日常活动记录,还有她最近频繁出入的一家美容诊所监控画面。
她的生活在维护一个人设:冷静、专业、完美无瑕。
只要你打破这个人设,第一块裂缝就出来了。
我照他说的做,先匿名发了一段沈青和疑似公司高层在酒局上的亲密视频,并配上女副主任上位之路真干净的标题,三小时内转发破万。
晚上十一点,我收到一条陌生短信:你想死得更快吗
没有署名。
我没回,转身把所有资料做了一个快照发给何闻。
第二天,公司发布通报:沈青因个人原因暂时停职接受调查。
我没有高兴,反而更慌。
一个处心积虑想毁掉你的人,从来不会因为一点挫败就放弃。她停职的背后,要么是她主动撤退,要么是要发起更狠的反扑。
我刚关掉电脑,门铃响了。
我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一刻。
我走到门前,没开。隔着猫眼,只看到楼道里站着一个穿快递服的男人,脸藏在帽檐下。他敲了两下门,说:有您的签收件。
我没订东西。
是别人转给您的。他说。
我没开门。他却把东西放在门口,转身离开。
等他走远,我才打开门,小心捡起那个牛皮纸袋。
袋子里,是一张照片。
沈也,倒在地上,血泊之中。
而站在他身旁蹲下的人,脸正对着镜头。
沈青。表情平静,像是在确认什么。
照片背后写着一句话:
她没打算让你活着。
5
她想让我死得体面点
我把照片在指尖搓了又搓,纸面有些毛糙,像是从复印机仓促打印出来的低清画质。
但即便再模糊,我也能一眼认出那张脸。
沈青蹲在地上,手搭在沈也的胸口上,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心跳。
可她的眼神,是冷的。
没有一丝惊慌、恐惧、震惊,甚至连一点点意外都没有。
她看起来像是在验货。
我重新把照片装回纸袋,拎进屋里,反锁门,上了三道安全栓。之后的整晚我没再睡,坐在电脑前,一帧一帧对照监控截图、照片细节,企图找出破绽。
可我越看,越觉得这不是陷害,这是告知。
她已经不打算继续藏了。
她是在告诉我:我做了,你能怎样
早上七点,何闻发来一条短信:沈青的停职申请已被驳回,公司宣布支持她维权,将对恶意造谣追责。
我没回。只是关掉了手机。
这一局,她重新压回来,并且狠狠补了一刀。
我这边的账户被冻结了。
便利店老板向我发送了解除劳动关系函,理由是严重影响公司声誉。
房东发来搬离通知,说房子要出售,让我三日内搬走。
我爸的病情——我从医院朋友那边得知,已经转进封闭病房,所有病历都被标记为私密级,只有沈青一个人有探视权。
这不是打压,这是全面收网。
我搬出了出租屋,带着硬盘、电脑和两套换洗衣物,借住到何闻那里。
那天晚上他把我带去见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三十多岁,前检察院书记员,因举报被迫离职,如今靠做案件咨询维生。
她看完资料,盯着我看了很久:你想赢
我点头。
你不可能赢。她语气平静,法律需要证据,而你没有她亲手作案的直接证据。你现在拥有的所有东西,顶多能说明你有合理怀疑。
那怎么办
打感情,打情绪,打网络舆论。你不需要所有人相信你,只需要一部分人开始质疑她。
我苦笑:她比我有钱、有资源、有形象,我说的话没人信。
所以你得说出别人不敢说的那部分。
她把一张纸推到我面前,上面是沈青高中时期的案底——她曾因校园霸凌差点被处分,受害者是一名女生,当时患有抑郁症。
我看着那名字,眼前一阵恍惚。
那是我初中同学,我记得她。
高一时她突然转学,说是家里搬走了。
没想到是被逼的。
她一直在清洗自己的履历,这事从来没对外提过。那女人说,如果你能找到那名受害人,哪怕录下她的一句话,你的筹码就翻倍。
我花了两天时间,查到那个女孩现在在云南某个县城教小学。
我坐了近十个小时的绿皮火车,下车时天刚擦黑。那女孩见到我时已经是夜里八点,我们坐在一个旧茶馆里,她穿着白衬衫,头发扎得一丝不乱,眼神却有些回避。
你是……周然
是。我来找你,是因为沈青。
她咬着唇,没说话。
那年发生的事,我现在才知道。对不起。
她摇头:不是你的错。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你愿意为她作证吗哪怕一句话,只要你肯说。
她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轻声说:我能不能不再提这件事了我终于才从里面爬出来。
我没有强求,拿起包准备离开。
她却突然伸手拉住我,手掌有些冰:你要是撑不住,就离开,真的。像她那样的人,不会允许别人从她手下活着出去。
我转身点头,走出茶馆时,外面正下雨,冷得我打了个哆嗦。
回到市里,我刚打开门,一封信从门缝里飘了进来。
信封没有署名,没有邮戳,只写着四个字:周然亲启。
我撕开来,里面是一张照片,是我和父亲的合影,被人从中间撕开,只留下我一人站在阳光下,旁边空空如也。
照片背面贴着一张薄薄的病例通知单:
患者于昨日下午15:27突发心源性休克,现已转入深度昏迷状态。
时间是我在云南火车上接不到信号的那段。
那一刻我才明白,她在等我走远,然后动手。
她没打算让我死得轰烈,而是慢慢毁我,让我看着所有亲人、关系、声誉、清白,一点点在眼前崩塌,像是给我安排了一场体面的死亡。
我拿出剪刀,把照片剪得粉碎,一片片扔进马桶,看着它们在水中旋转、沉下去,直到消失不见。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沈青,你想让我死,我就偏不。
你想让我体面地死,我就脏着活。
6
我不陪她演了
沈青对我的安排,缜密得像写剧本。
她不是要我立即崩溃,她是要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法律和道德的层层审判里慢慢垮掉,直到所有人都相信我是那个彻底疯掉的人,是那个杀人却还妄图自证清白的怪物。
我不配活下去,是她给我写的结尾。
可我不陪她演了。
我开始反写这份剧本,从结尾往前。
第一步,是我在网络上的复生。
我拿出早前备份的所有资料,匿名注册了一个全新的社交账号,定位香港,头像是一只被撕裂的白色面具。
我不是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而是以知情者。
我说沈青曾作为未成年参与一桩校园霸凌案,受害者至今患有焦虑障碍;我说沈青进入天元资本后与某位高层有不明经济往来;我说沈青曾经用妹妹身份注册公司下属虚拟户头,用以转移赃款。
我不提我是谁,不提证据从哪来。
我只说:等法庭。
不到两个小时,帖子转发量破万。
天元资本立刻发布声明,称所有不实爆料已报送网络安全部门,将采取法律手段维权。
沈青也在半小时后更新微博:欢迎有关部门查证事实。我问心无愧。
她发这条的时候,是下午三点。
而就在同一时间,我走进了市中院递交了自诉申请,控告沈青涉嫌诬陷、伪造证据、故意伤害。
接待我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法官,她看完资料,盯着我看了十几秒,问:你确定你要走这一步
我确定。
你有没有意识到,一旦立案,你将与她彻底撕破,你所有隐私都将暴露于人前,而她,有一整个律师团队。
我不怕。
你没有录音、没有视频,所有东西都是你自述。
我有证人。我低声说,一个不怕死的人。
她点点头,接过我手中的那份厚厚文件,在封皮上盖下一个章。
自诉登记,正式生效。
走出法院那一刻,阳光正好,秋风吹在脸上有些凉,但我的背脊是直的,步伐也前所未有的稳。
何闻在法院外等我,他抽了根烟,看着我笑了一下:你真打算跟她死磕到底
她想把我从活人里抹掉,我凭什么成全她我说,她用了那么多时间演戏,我也该登台了。
你准备怎么打
我从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上面是我手绘的结构图——整个事件链从沈也调查公司资金开始,到他死亡,再到我被顶罪,每一个环节我都补了时间点、对照人名,甚至列出了舆论拐点。
我要她所有包装出来的人设,从今天开始,一件件剥下来。
那天晚上,我找到了愿意为我作证的第一人——一位天元资本前财务人员,他匿名接受了我安排的采访,只说了一句:我们做的账,能洗白一个人的命,也能洗黑。
视频发布后,全网哗然。
沈青彻底失控了。
她连发三条声明,声称有人歪曲事实、无中生有,并表示将通过法律途径反击一切造谣中伤行为。
可她越说,漏洞越多。
她的律所官网被网友扒出多个客户涉及经济犯罪,她大学时期的导师接受采访时含糊其辞地说:她太聪明了,聪明得有些让人发憷。
那一晚,微博热搜前十有三个跟她有关。
我没有高兴。我知道,她不会坐以待毙。
凌晨两点,我接到一个陌生号码。
你真要把她逼到绝路电话那头是个男人,声音低哑,你知不知道她已经准备好最后一步了
你是谁
她最信任的那个人。你看着她毁人设,以为赢了,其实你只赢了她允许你赢的部分。
我手指一紧:你什么意思
她不是你想象中那种靠伪装活着的人。她不是把自己藏起来,而是把你打造出来。你知道那年你为什么能上大学吗你知道你工作时为什么从没遇到真正的麻烦吗你知道你怎么活到现在的吗
你说清楚。
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你曾以为自己争来的每一寸平静,都是她在背后擦过的痕。
你疯了。
她把你从世界的边缘拉回来,然后亲手把你送上法庭。你以为这是复仇
是她给你做的最后一次安排。
我挂断电话。
一瞬间,屋子里安静得像死水,我看着电脑上那封法院受理通知书,手心发冷。
沈青不是只是想毁我。
她是想在我以为赢了的那一刻,亲手送我下去。
那一夜,我写下了一句话,贴在卧室门上:
她不是我的敌人,她是我的造物主。
但我不是她的作品。
7
她只养我一条路走
我一直以为,沈青是我这一生最狠的敌人。
直到那天晚上,我坐在出租屋昏黄的灯下,看完那封匿名邮件发来的全套资料,才第一次明白,她从来没打算把我当敌人。
她只当我是一件产品。
一个备件,一个她的替身。
邮件内容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我从十七岁以来的完整教育、医疗、居住与消费记录,从身份证号开始,到我大二时那场突发肠梗阻的急救抢救清单,甚至包括我高中住校期间每月的通讯记录、校园出入卡刷卡记录,密密麻麻,像是某种实验体的成长档案。
第二部分,是一份更完整的备份计划草案,开头写着四个字:周然替身案。
落款,是一家公司内部名为心理与应激模型研究的部门,旗下隶属于天元资本投资的某家数据科技企业。
我坐在原地,整整十分钟没说出一句话。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成了她的研究对象,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把我当成她人生路径中的失败替代品——一个以她为模型复制出来的影子人生。
资料里写得清清楚楚:在不可控事件中,沈青需保留一份与其背景、成长路径、人格特质近似的独立个体作为替补模型,一旦发生突发事件,该模型可承担认知转移风险与社会结构崩溃负担。
简化一点解释:如果她要失控,她需要一个我,来替她承受后果。
我成了她从小到大调试出来的一个社会投影。
她不爱我,也不恨我,她只是设定了我。
而我,竟然一直以为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在客厅坐了一夜,直到天亮才起身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我看起来比以前瘦了,眼神也不再闪躲。
我明白了她的游戏,也明白了她的剧本,但我没打算照着她的安排走到最后。
那天上午,我带着所有证据去见了何闻。他看完资料,一言不发地坐了很久,最后问我:你想怎么收尾
不是我收尾。我说,是让她收。
我把文件打包,邮寄三份:一份给法院,一份给市纪委,还有一份,给了她自己。
我想让她知道,我不是那个只会惊慌、崩溃、躲闪的‘周然’了。我知道她在看我,也知道她不会直接回应我,但她一定会有所动作。
果然,三天后,她回信了。
还是匿名快递,牛皮纸袋,和之前那个一模一样。
里面只有一张纸,工整写着一行字:
很好,周然,你终于长成我想要的样子。
下面,是一串长长的银行流水截图——我父亲住院期间的所有医疗账单,支付人署名:沈青。
她不是在帮我解释,她是在给我下一个定义:
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你不欠我爱,不欠我亲情,但你欠我活着这件事。
我烧掉了那封信,也烧掉了剩下的照片和旧资料。
我告诉自己,这是我和她的最后一次交锋。
我没想赢她,我只想脱离她。
彻底的、干净的、不可逆的脱离。
三天后,法院传来消息,我的自诉被受理,正式立案。
舆论开始全面发酵,媒体、公众号、短视频平台都在追问:天元资本女高管沈青与妹妹之间的究竟是怎样一场心理博弈
她没有回应。
她选择了沉默。
她比我更懂得沉默是最大的武器。她想让风暴过去,她等得起,而我——未必。
可她忘了,最怕死的那个人,往往也最敢赌。
我做了一个决定:直播庭审。
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最决绝的一件事。
庭审当天,我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没有化妆,头发扎成马尾。
我站在原告席上,看见她走进来。
她也穿了白衬衫,妆容完美,步伐稳健,像是走入一场熟悉的商务发布会。
我们隔着法庭正中央那张木桌,对视了整整五秒。
她先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你好,妹妹。
我点头:你好,沈青。
全场一片寂静,法槌落下,直播正式开始。
审判官问她:你是否承认曾参与过对原告的不当监控与身份操控
她微笑:我从未操控任何人,我只是在保护我的家人不受伤害。
你所谓的保护,是让她替你坐牢
她没有坐牢。她望向我,她还站在这里。
我没说话,只是把那份周然替身案打印件交到法官面前。
镜头对准她的脸,她笑容第一次微微裂开,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轻微的不安。
那一刻我明白了:
她的底线不是权力,不是面子,不是金钱。
是完美。
她可以容忍别人说她冷血、残忍、高傲、控制欲强,但她不能接受,自己曾经设计失败。
而我,就是她人生里,唯一失控的变量。
庭审结束前,我最后一次望向她。
我说:你说我像你,其实我比你幸运。
她挑眉:为什么
因为我从来不想变成你。
沈青沉默了三秒,轻轻一笑:周然,真可惜。我只养你一条路走,而你,偏偏拐了弯。
我走出法院时,阳光洒在肩上,耳边是直播里弹幕刷屏的声音。
她赢了吗
她疯了吗
她终于不是替身了。
我没回头。
这一次,我走得很干脆。